┏━━━━━━━━━━━━━━━━━━━━┓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伪装者]女朋友长期不在线》作者:惹昼盗月 文案 很多人猜测,闻固秋是什么身份,她隐藏的太深了,没有人挖得出她的身份,直到解放后很久,闻固秋都很委屈想给自己辩驳:我真的是一个普通人。 你唬谁呢!不信!我们不信!无论延安的还是重庆的他们都不信。 闻固秋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爱国青年,愿意奔赴前线为国奋斗,只是……她不过就掉线了一会,怎么回到明家大家都画风突变了呢,大姐是红色资本家,明楼哥是*党兼职*特工兼职*政府要员,阿诚哥同上另兼职大哥秘书&管家,连她的青梅竹马兼男盆友都是跳槽到*共的军统特工,哦,还有个桂姨,据说是日本间谍孤狼,等等,阿香!还有阿香是正常画风!!她不是一个人!哦!还有大堂哥!明家里还有大堂哥是……呸!明堂:共……产国际驻上海站代表。 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PS:禁不起考据,历史差,时间线有出入,提前声明,有bug! 有综综综,大家猜猜猜! 内容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民国旧影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固秋,明台 ┃ 配角:明楼,明诚 ┃其它:伪装者bg,明台bg 第1章 楔子-明家新成员 闻家出事的那一天,天气突然转凉,上海的气候一旦转凉了就会比北方阴冷,这种冷是会冷到骨子里的那种湿冷,而闻家办丧事的这一天更是阴雨绵绵,让人冷的打颤。 闻氏企业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和明氏企业不相上下,只是没想到当年的一场意外让明氏董事长明锐东和他的夫人丧生在车祸中,明家年仅十七岁的长女明镜硬是撑起了明氏企业,在明家虎视眈眈的亲戚中接管明家,而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闻家,闻董事长和他的夫人同样丧生在车祸中,留下庞大的闻氏企业和巨大的遗产,可是闻家没有像明家大小姐一样干练,能强势接管闻氏企业的继承人,闻董事长和夫人膝下的孩子只有一子一女,长女十二岁,而幼子则十岁,只是那名男孩据说在车祸中失踪了,如今唯一能继承的人只有因为感冒而没有出门逃过一劫的闻固秋。 失去了父母和弟弟的闻固秋可以算是孤身一人了,祖父祖母已经去世,余下的亲戚也都是对闻氏企业虎视眈眈想分一杯羹的贪婪之辈,如今是闻氏企业最脆弱的时候,别说亲戚这一边了,连外人之间和闻氏有商业来往的公司企业都盯着闻氏想要瓜分闻氏,毕竟,闻氏只剩下一个不足为惧的小姑娘,等着闻氏股票大跌,闻氏也将会成为历史了。 灵堂上哭灵的亲戚有很多,七姑八姨的哭灵很有节奏,一句句哭的像排比句一样,重音还在前头,嘴里不就是在念叨着‘你们怎么去的这么早啊’‘留下小孩一个人怎么办啊’‘作孽啊固秋一个人太可怜了’,在这群女人中间,笔直的跪着的少女像是没听到她们的哭声,只是默默的流泪看着父母的遗像。 此时此刻,闻固秋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身一人,她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身边留下的都是盯着她们家产的亲戚,隔了一层血缘隔了一层亲,平时从不会来往,现在哭成这样无非是为了那些钱。 “固秋啊,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家里没有大人,不如来姑姑家?” 披着丧服的女人挪到闻固秋的身边脸上带着悲伤的表情用手轻轻的拍了拍闻固秋的肩膀,温和的声音似乎营造出了一种女性特有的母性的温暖,闻固秋没有理会她,只是慢慢的闭上眼,眼眶中的积蓄的泪水再一次的落下,身边的女人还想说什么,倒是她身后的另一个女人则讽刺的笑了起来:“哟,就这么迫不及待啊,人家刚死了父母你就想把人拐到家里去,你以为摆出这幅表情别人都是傻子看不穿么?” 女人的脸本来就显得刻薄,讽刺的一笑更显的刻薄了,尖锐的话语让人不由的僵硬了一下,女人温和的声音保持不住,她愤愤的低喝了一声:“你闭嘴!我是固秋的表姑,我关心她有什么错!我是她目前最亲的亲人了!” 刻薄的女人‘呵’的一声冷笑:“哎哟~表姑怎么了,我还是她表姨呢?你出门带脑子了么?什么最亲的亲人,你这姑姑再怎么样都还带着表字呢,你知道表字怎么写么?婊·子的婊去掉女字旁!” “你!你够了!我是她父亲的表姐!你只是她母亲的表妹!这个血缘哪个近!” 女人怒瞪着那名刻薄的女人,刻薄的女人环顾一圈,不耐烦的啧了啧嘴,不得不说,这么一圈人里面,和闻固秋关系最近的亲戚就这位表姑了,闻固秋没有家长,将来必须被亲戚收养,而收养闻固秋带来的好处,众人心知肚明。 “哪个近?说得好,那你说说,你这个表姑和我这个亲大伯比起来,哪个近?” 在所有人看着闻固秋的时候,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他面色冷漠,冰冷的眸子没有看着任何人,只单单的盯着灵堂最中间的那名瘦弱的少女,在所有人围绕中可以看到少女是那么孤单,没有可以让人支撑的东西。 “闻……闻东堂!” 有人认出这个男人了,他是几年前和闻固秋的父亲决裂的亲哥哥,闻东堂,闻固秋的亲大伯,曾经的闻大少爷,闻东堂走到闻固秋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少女的脸庞,少女的轮廓长得像自己的弟弟,五官则像她的母亲,他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几岁而已,闻东堂没有表现出任何亲大伯的温和来,而是转过身冰冷的对着所谓的亲戚,和与闻氏企业有往来的老板们掷地有声的宣布一个事实:“从现在开始,闻氏有我接管,闻氏企业有我掌权,想打闻氏的主意的,都别给我做梦了。” 这个男人表达出来的强硬就像冰冷的刀锋一样,在自己的周围狠狠的划上一刀,将自己和所有人都划开了距离,有人表示不服,内心全然是不甘心:“你在开什么玩笑!闻氏企业是你弟弟一手创立的,闻氏的继承人是你的侄女,不是你!你凭什么接管!你只是一个和闻董事长断绝关系的亲兄长而已,但是没有资格掌权闻氏!” 闻氏拥有继承资格的闻固秋没有说话,甚至连听到闻氏被别人接管了也没有回应,闻东堂瞥了闻固秋一眼,挑了挑眉,肆意的冷笑:“凭什么?资格?” 闻东堂就像一只孤傲的狼一样,狠厉的说道: “你别弄错了,我不是继承闻氏,我是夺·权!闻氏是被我抢到手的!” “!!!!” 在所有人想要瓜分闻氏,对闻氏动手的时候,被闻氏致命一击的却是闻家人,闻氏企业不再是闻固秋的,而是闻东堂的,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闻固秋,他们想看着这名什么都失去的少女对着闻东堂大喊,她不仅失去了父母,弟弟,现在却是连父亲留给她的闻氏企业也被不亲近的大伯给抢走了,他们恶劣的想象着想看闻家人的笑话。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大喊的人不是闻固秋,而是闻固秋所谓的表姑,她颤抖的用手指指着闻东堂,这个她并不熟悉的大表弟,闻固秋的父亲性格温和,虽然商场上老奸巨猾,而是闻东堂这个男人则是性格强硬,对任何人都冷漠,态度糟糕。 “怎么不可以?”闻东堂挑起眉,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像在看什么笑话,表姑义正言辞的说道:“闻氏企业是固秋的,你这样,你这样是趁人之危!固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把她爸爸留给她的闻氏给抢走了,你让她该怎么办!你这是亲大伯该做的么!” 闻东堂恍然的点点头煞有其事的附和道:“哦,你说的很有道理啊。” 然后笑容随即一边,变得阴狠毫不留情:“犯蠢不要在我面前,想收养闻固秋的不都是想趁人之危么?闻氏留给她有什么用?十二岁的小姑娘接管闻氏顶多被人当做肥羊一样瓜分掉,闻氏再怎么不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闻氏这个大企业比起被人瓜分,牢牢的被握在闻家人手里不是最好的么?这难道不是我这个亲大伯该做的么?” “至于你说闻固秋该怎么办?” 闻东堂冷漠的看着闻固秋没有一丝温度的说道: “才十二岁,我也养得起,她只要在闻家乖乖的当好大小姐就可以了,同样是寄人篱下,在我这个亲大伯这里有什么不好?” 像是在施舍给闻固秋一样,闻固秋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她只剩下闻家大小姐这个名头了,让人觉得可悲又可怜。 “当然不好了!” 突然一道女声从人群中响起,那是一道具有穿透性又带有清冷镇静的声音,所有人怔了怔看向人群中发出声音的女人,那是一名穿着真丝缎面的黑色旗袍的女人,看着二十几的年纪,却显出一种端庄气质,她的身边站着一名青年,青年面容俊秀带着温和又稳重的气质,撇开那名青年,大多数人认出了那名女子。 十七岁接管明家的董事长,明镜。 她优雅的走到闻东堂的面前,同样静静的看着跪着的闻固秋,随后视线锐利的盯着闻东堂,扬起温雅的笑容一字一句也带有讽刺的问好:“闻董事长,幸会。” 对,现在闻氏企业的董事长,是闻东堂。 闻东堂冷淡的点点头:“明董事长。” “闻董事长大概许久未回闻家了,并不清楚我们明家和闻家的关系,我父亲明锐东和前任闻董事长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我们两家也相交多年,关系密切,我父亲死的时候,闻伯父也对明家诸多照顾,如今闻伯父闻伯母出事,我明家也想尽绵薄之力,我一向视固秋为亲妹妹,她如今父母双亡无人照顾,明镜愿意替伯父伯母照顾孤身一人的固秋,毕竟,闻董事长刚刚接管闻氏企业还要忙很多事,来不及照顾固秋吧。” 明镜的笑容带有一定的威胁性,好似闻东堂说一个不字,她明镜就能让如今还算脆弱的闻氏企业多上一点麻烦,毕竟现在的闻氏已经是闻东堂的了,而不是和明家交好的那个闻氏企业。 “明董事长,这样好么?你明家人来养我闻家人,当我闻家没人了?我闻东堂的侄女由明家人来养,这像什么话?我闻家和明家还没有关系好到来替人养孩子吧!” 闻东堂皱起了眉,明镜年纪虽轻,但是性格强硬,外柔内刚,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所以我说了,闻董事长还不清楚我们明家和闻家的关系,我们两家可以无条件的结盟结亲结友邻,闻董事长可以毫无顾念的夺·权,我怎么放心让固秋住在夺走她东西的人屋下呢,闻董事长,你夺·权就算了,难道还要夺孩子?闻伯父生前托我照顾固秋,我不能言而无信,难不成闻伯父也拜托过您么?闻董事长?” 每念一次闻董事长,明镜就像咬金嚼铁一般重点喊一声,绝对的讽刺,明家和闻家生意来往之间的铜墙铁壁各界人都清楚,只是随着闻氏企业换了个董事长而瓦解,但是如果闻东堂今日没有来,没有强行夺·权的话,或许大家也会猜测,明氏会怎么做?扶持闻氏?还是吞并闻氏?在双亲双亡的情况下,明家想抚养闻固秋的话,众人也不会意外。 “……闻固秋,你怎么说?” 闻东堂沉默了一会,冷漠的询问闻固秋。 “固秋!东堂毕竟是你的亲大伯!你住在明家像什么样!你叫别人怎么看!” 表姑又说话了,只是这话怎么听着和之前质问闻东堂的话完全相反。 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闻固秋终于动了,她挺直的腰板慢慢的弯下来,用手撑着地面缓缓的站起来,跪久的膝盖和脚腕有点僵硬,她站到一般踉跄了一下,明镜身边的青年快一步上前扶住了闻固秋,感受到青年强有力的支撑,闻固秋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笑容,少女的声音有些沙哑,十二岁的年纪经历了太多,现在终于有人支撑住了她,她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谢谢你,明楼哥。” 闻固秋站直了身子,看向这位表姑,说实话她根本印象不深,少女脸上的悲伤已经被她压抑了下去,只剩下独自一人的坚强,闻固秋露出一抹笑容,一种似笑非笑的笑容:“表姑啊,我现在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仅剩的闻氏企业也被大伯夺·权了,再怎么样,我都是个可怜的家伙,同样是寄人篱下,在大伯这,还是在明镜姐那,有什么区别?” “这怎么一样?一个是你大伯,一个是……” “一个是经常照顾我的姐姐!” 闻固秋打断表姑的话,沙哑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 “大伯虽然是亲大伯,但是多年不见已经生疏了,而明镜姐却是年年来往的姐姐,这人啊,不是血缘近一点就表示亲近的。” 十二岁的女孩,在这样的场合,在这样的时段里说出这样的话,并不让人意外。 “所以啊,比起赖着脸皮住在寄人篱下在大伯这,我宁愿厚颜无耻的住在明家那里。” 闻固秋说完,明镜上前走了一步,站在闻固秋的身后,赫然表达出一种支撑,她闻固秋身后还有明镜撑着。 在闻固秋只身一人的时候,上前帮助她的却是明家人。 “固秋啊,表姑知道,你怨恨你大伯,那你可以住在……” 表姑没有说完,闻固秋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表姑你不要这么说,我可没有怨恨大伯!” “……啊?” 被自己亲大伯夺走了产业,她竟然说不怨恨? 连闻东堂都侧过眼看着闻固秋,闻固秋浅浅的笑着,提高声音,像是要对所有人宣告一样,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大伯说得对,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对闻氏企业做什么,顶多像肥羊一样被瓜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闻固秋再不济,也不能把我父亲留下来的产业给败光,伯父如今把闻氏企业牢牢的抓在手里,我怨恨什么?真要说的话,我闻家和明家向来交好,并不止无条件结盟结亲结友邻,如果今日大伯不出现不夺·权的话,我大概会不让闻氏分崩离析,将闻氏双手奉上给明家!” 闻家宁愿被明家吞并也不愿落入外人手里。 “……固秋……” 明镜感叹似的呼喊了一声闻固秋,苦了这个孩子了,这样孤注一掷,她明镜怎么能辜负她的信任,闻伯父与自己父亲的生死之交。 “既然你愿意厚颜无耻的住在明家,我也不拦你,你父母的后事办完你就搬过去吧。” 闻东堂没有过多的阻拦闻固秋的决定,他依旧对自己这个侄女冷漠无比,只是他顿了顿,突然又补了一句:“但是你别忘了……你永远是闻家的大小姐!” “……” 闻固秋怔了怔,点点头:“我知道。”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闻东堂在讽刺闻固秋,明明是闻家人,却要住到明家去,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只是到了很久以后,许多人才后知后觉起来,这句话,并不是讽刺,而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多年后,闻家产业遍布各地,而无论别人怎么眼红,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 闻家的第一继承人,是闻家大小姐,闻固秋。 第2章 三年后的转型 十二岁的少女还稚嫩,但是十五岁的少女就开始长开了,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被明家娇养着,吃穿住行各种精细的闻固秋也长成了一个小美人,闻固秋的母亲也是个美人,五官像母亲的闻固秋当然顺着基因的法则茁壮成长,二楼的书房采光很好,开着半扇窗户,阳光透进来让整个房间宽敞透亮,少女端坐在书桌前,似乎很认真的写着什么,少女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这样的一幅画面带有柔和又古典的色彩。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姑娘其实正端坐着姿势……画乌龟。 “哒哒哒。” 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吓得少女将笔在纸上划出狠狠的一道来,闻固秋慌张的抽出另一张纸盖在自己的乌龟画上,然后一本正经的写字的模样,等待着门口的人进来。 “嘿嘿。” 门被打开,传来一道嬉笑声,闻固秋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探头探脑的家伙贼笑着在门口,他帅气的脸蛋得意的说道:“被吓到了吧。” 闻固秋立马抽出自己画的乌龟图狠狠的揉成团扔向门口的少年,愤愤的喊道:“吓死我了!!” 见少女将纸团扔过来,少年也不躲,小纸团轻轻的砸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明台走上前捡起小纸团打开一看,上面赫然画着一只乌龟,还有一条突兀的横线,明台关上书房的门,甩了甩手上的纸一副‘果然’的模样:“我就知道你在偷懒,大哥让你写钢笔字,你一定不乐意写。”所以他故意在门口敲门,因为如果是他的话,他是直接进去的,但是明楼和明诚会事先敲门。 “那你还吓我!” 闻固秋回想起每次偷懒被明楼罚的下场心脏就扑通扑通的狂跳,明台则是毫无愧疚,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这不是让你提前习惯么,万一哪次大哥突击,你也可以防范于未然!” 闻固秋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只知道,我会被你弄得出师未捷身先死!” 见闻固秋一张漂亮的小脸摆出愤愤又无奈的样子,明台咧嘴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 “你想干什么!” 闻固秋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瞪着明台,她的第六感向来不错,果不其然,明台得意的朝闻固秋一笑,凑近闻固秋的脸特意用看好戏的口吻语重心长的说道:“哎,大哥说你的字丑,所以要你练练,但是他怕你偷懒,所以要我来监督你!” 明台还记得三天前明楼第一次看到闻固秋写的文章的那个表情,震惊,不可思议,盯着那篇文章很久,然后颓败的叹了口气,那表情微妙的……难以形容,当时阿诚哥还很不解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然后明楼弹了弹那几页纸,用语重心长的口吻感叹道: “我以为……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我的,只是没想到……认固秋的字,是我生平遇到的困难之一。” “这么厉害!”阿诚下意识的说道,明楼愤愤反驳:“厉害个头!她是女孩子!字迹要娟秀!写的龙飞凤舞要做什么!她的字简直比暗号还难解读!失策!我应该好好盯着她写字的!” 明楼拧了拧鼻梁,有些头疼的样子:“字如其人,字如其人,女孩子把字写成这样……” “说明固秋人洒脱。” 阿诚脱口而出,被明楼狠狠的瞪了一眼,阿诚立马闭上嘴不说话,明台见状抿着嘴偷笑,明楼看到他偷笑立马把炮火对准他:“你笑什么!你和固秋比起来也半斤八两!你的字也是龙飞凤舞!” “说明我英俊潇洒。” 明台挺起胸膛理直气壮,明楼则感觉头更痛了,只是明台的字丑,没关系,但是闻固秋不行,女孩子的字一定要温婉整齐干净,这是给人印象的重要的一点,即使,闻固秋的个性确实洒脱……他也要把她的字给掰成温婉型的! “明台,我要给你个任务!” “什么啊?” “你要每天监督固秋写十页的字,她认真完成了,我就给你零花钱。” “不用你给,大姐也会给我的。” 明台撇过头不乐意答应,明楼一瞬间很想揍这个熊孩子一顿,内心一股子的心塞不知道是因为他毫不犹豫的拒绝自己了,还是因为没有大哥的威严,大姐也会给零花钱就说明大哥给的就不重要是了么! 臭小子!一定要让你见识一下兄长的威严! 明楼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一个口气,纯纯利诱: “但是,明台你想啊,大姐给你的,我也给你的,你不是有两份零花钱了么?你又不亏。” 这么说也是,明台想了想,倒是愉快的答应了,等明台走远了,明楼才无奈的大叹一气:“哪有我这种赶着上门送零花钱的,反倒是我求着他答应的。” 明诚见状挑了挑眉,勾起唇角嬉笑道:“是啊,你这大哥可做的称职,赶着上门送零花钱,还哄着人家收下,你怎么不直接把零花钱给固秋呢,让她好好写字,写好了就给零花钱。” 明楼摇了摇头的同时甩了甩手:“固秋对零花钱才不在意,我和她说的话,她肯定宁愿不要零花钱也不要写字,所以我把钱给明台就不一样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明台有一半的零花钱是给固秋的,他经常带着固秋出去玩,所以明台一定会为了固秋答应的。” 明楼对明台和闻固秋两人了如指掌的样子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个大哥还真是老奸巨猾,连这一点都想到了,明诚了然的点点头道:“你也是为了他们费尽心思,明台且不说,固秋你也尽心照顾,当她是明家人。” 明楼深深的吸了口气:“人和人之间有了对比也就有了远近亲疏,和汪家相比,闻家对明家是绝对是赤诚相交,固秋如此信任明家,我又怎么能……让她失望。” 即使将来有很多事发生,明楼对待闻固秋也是只有隐瞒,没有欺骗。 “对了,大哥……” 明诚突然叫他,明楼‘恩?’了一声,他把手上闻固秋那几页纸折好,决定把这个当做闻固秋的黑历史保存着,只是听着明诚的下一句,他差点把手上的纸给撕了。 “大哥,我也要零花钱。” 明诚一脸正直的表情,明楼斜视着明诚,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想要啊。” “……” “去,写十页大字过来。” “……” 明诚啧了啧嘴转身就走。 当然,这一段话明台和闻固秋是不会知道的,明台回忆结束后,就和闻固秋大眼瞪小眼了。 “你监督我写字,然后你有零花钱拿……” 闻固秋拖长了语调,明台倒是把纸帮闻固秋摊好,把钢笔塞进她手里,然后帅气的脸蛋难得正经的催促,虽然话是这么说的:“来来来,快写,写完了我去找大哥拿零花钱,然后我们出去玩!” 完全被明楼说对了。 闻固秋鼓起了腮帮,还是有些不乐意:“……总觉得,我还是有点亏。”姑娘晃了晃脑袋,写十页字,老茧都要出来了! 明台瞪大了眼,清朗的声音振振有声: “哪里亏了!我监督你写字,然后又可以拿零花钱,第一你可以把字给练好了,第二我们还有零花钱拿,多好的事啊,简直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我都不知道你国文这么好,你上课不是一直在睡觉么!”闻固秋眯起眼:“你是不是找明楼哥开小灶了?” 明台撇撇嘴,咕哝了起来:“怎么可能,我找的是阿诚哥,我找大哥开小灶那他一定会知道我上课睡觉,会拿板子揍我一顿的。” 明台,你也很了解你大哥啊。 “来,别耽搁了,快写!” 明台搬了把椅子坐到闻固秋的对面,大有盯着她写着的趋势,闻固秋大叹一口气,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她认命的拔掉笔盖开始练字,只是写第一个字的时候就顿住了,闻固秋茫然的抬起头:“我该写什么?” 明台也愣了一下,写什么大哥也没说啊,明台苦恼的想着,犹豫着说道:“要不,先练你的名字?” “明台!你以为我的字有多差!再怎么样我自己的名字总能签的漂亮的!” 对,特别诡异的就是,闻固秋其余的字龙飞凤舞无法识别,但是她自己的名字却是签的苍劲有力,洒脱不羁,明楼对此也很纳闷,明台眼睛一亮:“哎,那就练我的名字呗!阿秋!你把我的名字写的漂亮一点,以后我的作业本上的名字都由你来写!” “你就这点出息!” “从小积大呗,讲不定我长大后就有大出息了。” 明台毫不在意的说道,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这时候一语成谶,十年后明台是有大出息了,只是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写完咯写完咯!走走走!阿秋,我们走!” 明楼刚从花园过来,就差点撞上要欢脱出去的两人,明台骑上放在一边的自行车,闻固秋则是轻松的跳上车,明楼见状,朝两人喊道:“哎,你们去哪!” “我带阿秋出去兜一圈!” “明楼哥,我把字写好了,就在书房的桌子上!” 两人一人一句的回答,然后扬长而去,真是挥一挥衣袖不留一片云彩。 “你就让他们这么出去了?” 明诚正好在花园浇花,看到这一幕无奈的摇摇头,三年前,闻固秋来到明家的时候还有点安静,大家都知道因为什么,不过明台和闻固秋年纪一般大,可以玩在一起说在一起,明台欢脱,直爽的性子也渐渐的感染着她,只是明楼怎么想也想不到明台的影响力这么大,竟然直接把闻固秋的性子影响成了洒脱型的。 “我拦得住么!”明楼觉得,自己良好的修养正在时不时的接受挑战,他再次大叹一气:“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说的就是闻固秋!” 阿诚噗嗤了一声,可不是,闻固秋和明台两人那就是两只野兔子。 明楼走到书房的时候,桌子上的纸被风吹的在摆动,纸上压着镇纸,明楼走过去拿起闻固秋所谓的练好的字,只是看着纸上的内容,明楼一瞬间受到了冲击,那满满一页纸上写着都是明台的名字,一张,两张,三张,十张纸都是明台的名字,明楼甚至感觉从纸上隐隐散发着一股怨气,明楼猛地将纸拍在桌子上,拧了拧鼻梁,啊,审美疲劳,短时期内,他不想看到明台的名字。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是明台的名字? ****** 只是很久以后,闻固秋可以把明台的字签的很漂亮的时候,她却再也没有机会替明台签一次他的名字了,回想起年轻的时候,僵硬的写着明台的名字十页纸,在和明台分别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不经意的将自己手上的纸写满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写着他的名字,一分一秒都是对他的思念。 第3章 明家野外生活 骑马,乡间打猎,是一种贵族生活方式,所以明家的大少爷选了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日子带着明台,明诚和闻固秋一起去了郊外,当然,这是为了犒劳三个月来坚持练字小有进步的闻固秋同学和监督有力的明台同学。 以前是因为明台还小,所以带他出来打猎不安全,大姐也不放心所以就没带他出来,不过现在明台长大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高中生了,他和大姐都觉得,明台需要学一些防身技能来保护自己,更何况,明台总是和闻固秋一起出去,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他不能保护自己不能保护固秋,那就糟糕了。 阿诚开着车,往前的路越来越抖,眼前的风景也越来越原生态,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下了车以后,明楼将后备箱里的背包塞进了明台的怀里,而自己和阿诚也一人一个,闻固秋看着三人一人一个包,她指着自己问向明楼:“明楼哥,没有我的包?” 明楼点点头,笑的很温和:“你有,我把你的东西都塞在明台的包里了。” “……”明台拎了拎自己手里的背包,怪不得这么重。 明楼走在最前面,带着几人到达河边,小河清清,阳光照射在河面上反射出漂亮的波纹,这样静谧的野外,一点都看不出,一片美丽的国土上正遭受着战火的肆虐,明楼带着三把猎·枪,明台嘟着嘴四处望了望:“大哥,这附近有野兔么?我都没见到个影。” 明楼反倒是奇怪的回问道:“谁告诉你我们要打野兔的?” 啊?不打野兔打什么,难不成还是鹿么? 明诚抿了抿嘴偷笑了一下,随后告诉明台:“野兔一般在浙江,安微,别的省一带有,这里没有野兔。” “那我们打什么啊。” “麻雀啊。” 明楼瞥了明台一眼,那口气理所当然极了,明台张大了嘴,有些楞:“啊?难度系数这么高?” 打飞的啊,还是麻雀,体型小,动作灵敏。 明台刚说完,明楼就举起了枪,动作优雅神态自若,他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枪声响起的刹那,从树上就掉下了一个黑影,是一只小麻雀! “明楼哥好厉害!!!” 闻固秋毫不吝啬的鼓掌夸奖,她都没看清楚哪里有麻雀呢,明楼却已经在瞬间打下一只麻雀了,那一系列自然优雅的动作,明楼当之无愧明家大公子的名号,明楼挑了挑眉,接受闻固秋的赞美,他弯了弯腰,绅士般的回笑道:“谢谢夸奖。” 明诚把明楼打下来的麻雀给捡回来,肥肥的小鸟一只脚还蹬着就命丧明楼之手,明台戳了戳麻雀圆圆的肚子,嫌弃它没多少肉:“大哥,我们中午就吃这麻雀啊,都没多少肉。” 明楼听着明台的嫌弃,带着眼镜的温和男子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他将麻雀拎走,对着明台轻笑着:“不,它是我的午饭,你的……” 明楼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自己打下来。” “……” 大姐,大哥欺负人,帮我揍他。 “大哥,你欺负人!” 明台直白的嚷嚷了起来,不过明楼不为所动,在他眼里,明台已经长大了,他可以宠着明台一辈子,但是他也要让明台成长起来,他不能护着明台一辈子,明台现在还年轻气盛,桀骜不驯,所以他必须在他还年轻的时候磨掉他一点傲气和锐角,这总比在外面碰到了石头玉石俱焚的好,他现在开始,要教会明台生存的第一步。 “在外面,想要的东西自己挣,在家里,你是明家的少爷,你想要什么我和大姐都会给你,在外面,或许有人会因为你是明家的少爷而迁就你,但是也有例外,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但是如果当你腹背受敌孤身一人呢?” 明楼用陈述的口吻如此说着,语调平淡,可是却能听出明楼隐藏的那种语重心长,他是真心在为明台考虑,明台张了张嘴,轻声的接下明楼的问题。 “……靠自己。” 明台低下头,不乐意的踢踢脚边的石头,大哥说的他都懂,大哥总把他当小孩子一样,他当然知道大哥想表达的是什么,他在外面可以依靠朋友,但是不能没有了帮助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是明台,明家的二少爷,可不是什么只会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的富家少爷! 明台的皮肤很白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养的白白嫩嫩的,少年挺拔的身姿不仅是面容连个子也一起成长着,年幼的时候,明镜和明楼就像两座大山一样在后面支撑着他,长姐如母,长兄如父,明镜就像一个巨大的避风港一样,防止他受到任何的风雨侵袭,而明楼则像是灯塔一样,远远的为他指路,引到他走向正确的方向,他敬重着明镜,憧憬着明楼,而闻固秋,明台突然看向了一边的少女,他们年幼就相识,十二岁以后就一直在一起长大,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她了,也不会有人会比他更懂她,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失去父母,被明家养大,他们是青梅竹马,没有了她的陪伴,他会很不习惯的。 “大哥我知道了。” 明台虚心接受,他嘟着嘴,小声的请求道:“大哥,教我打枪。” “打枪啊……”明楼挂着笑容轻飘飘的说道:“自己先去摸索着,不是任何事情人人都会来教你的。” “……” 明台脸色一变,又变回了那个傲娇的小少爷,他头一别,哼哼了两声走进了小树林。 河边只剩下了闻固秋和明楼,明诚捡了干燥的树枝点起了火,闻固秋有些好奇的盯着明楼手里的猎·枪,见闻固秋很心动的样子,明楼手一收:“怎么?固秋也想学?你不用学,家里是三个男人足够保护你和大姐。” 闻固秋瞅着明楼,英俊的青年在阳光下显得温润俊秀,实在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里面的芯子是老奸巨猾,黑的没边了,闻固秋咧嘴一笑,学着明楼那轻飘飘的笑容缓缓的说道:“啊,不是,我在想,如果明台回去和明镜姐告状说你欺负他的话,明镜姐一定会揍你一顿的吧。” 明镜宠明台,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明楼用各种血泪来证实这个事实。 明楼的身子僵了僵,他推了推眼镜自己的金丝眼镜,扯着笑容说道:“我这不是欺负他,是在教导他,明台自己也清楚。” 闻固秋点了点头,明楼了解明台,但是她也了解明台,闻固秋嫣然一笑,带着股幸灾乐祸:“是啊,但是,明台清楚归清楚,告状归告状啊~” “……” 明楼也想到这一点了,这才是他头痛的,明台简直把他交给他的学之并用,明楼在外做事的准则是:赶尽杀绝,而在家里的原则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瞧,明台学的多好,在他面前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自己为他好,但是他自己又觉得委屈,转头就找大姐这个靠山,明楼皱起眉头,抿着唇,顿了顿说道:“大姐……会,会懂我的。” “……”闻固秋抽了抽嘴角,一向自信,遇到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明家大少爷只有对上明家董事长明镜才会怂下去,闻固秋眼睛瞥向别处,凉凉的说道:“明楼哥,说这句话,你有本事别虚啊。” “……” 阿诚用树枝戳了戳着起来的火堆,他听着明楼也有些虚的口吻,默默的补了一刀:“大哥,你有本事挺直了腰板说啊。” “……” 臭小子,臭丫头都反了天了! “去,都给我打麻雀去,自己的午饭自己挣。” 明楼修长的手指指向小树林,好看的眉毛一挑对着明诚似笑非笑,明诚愣了愣:“我也要?” “难不成我还给你打?去,给明台做个好榜样,阿!诚!哥!” 明楼一字一顿的喊着阿诚的名字,阿诚立马上道的拎起猎·枪往小树林里走,闻固秋咽了咽口水,少女漂亮的脸蛋露出一抹小小的撒娇:“啊,我就不用了,明楼哥你不说了嘛,我不用学,家里是三个男人足够保护我和大姐。” “恩,但是我又改变主意了,我想着,女孩子出门在外总归要会一点自我保护的技能,所以我决定亲自教你。” 明楼将猎·枪塞进闻固秋的手里,那理所当然的表情看不出这是在一本正经的变卦,不是说大丈夫一言九鼎么!你怎么分分钟就改主意了! “托好,这是保险,除非你准备射击,否则绝对不要将手指放在扳机上。” 明楼说到做到,他站在闻固秋的身后环住她,双手教导闻固秋如何握枪。 “把枪向后拉抵在肩膀舒适的位置,双手保持在相同的位置,但向上旋转,向后拉枪托,牢牢地抵在肩膀上,记住一定要牢牢地抵着肩膀,否则开枪后枪的后座力会让你的肩膀被撞得更痛苦。” 虽然枪有明楼帮忙托着,但是闻固秋还是觉得有点重,明楼的教导挺专业的,闻固秋好奇的问了一句:“明楼哥,你枪法这么好,哪里学的啊。” 明楼的手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麻雀是会飞的,所以你要对飞行目标的速度有所考虑,给出提前量,这就意味着你要朝向目标飞行方向前面一点射击。” 明楼放开了闻固秋的手,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在法国的时候学的。” “……” 闻固秋怔愣了一下,明楼在法国留学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他并不是自动要出去留学的,而是被明镜强迫性送出国的,这是现在稳重的明楼曾经年少轻狂的一件事,牵扯着另一个女人,和另一段世仇。 “来,你试一试。” 明楼让闻固秋选择好一个射击目标,闻固秋第一次的射击姿势还挺像模像样的,明楼站在少女的身后轻轻的笑了笑,十六岁的少女明楼突然有些恍惚的想起另一个明艳的少女,只是他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十六岁的那个雨夜,哭的撕心裂肺,把她的骄傲,张扬全部丢弃。 明楼捂住闻固秋的耳朵,帮她阻隔枪声,宽大的手掌捂住少女的耳朵,枪声响起,明楼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掉下一个小小的黑影,明楼愣了一下,第一发就有收获啊。 “不错啊。” 明楼夸奖她,闻固秋有些得意,她兴冲冲的转身对明楼笑道:“那是明老师教的好!” 说着小姑娘吧哒吧哒跑去树下去捡自己的战利品,明楼笑着看着少女的背影,阳光正好,多年前他也曾陪伴过另一个少女在美丽的林间小道里散步,谈笑,只是那曾经甜蜜的记忆终究成为过去,他会唏嘘,他会遗憾,但是不会后悔。 “哟,明台,收获挺大的嘛。” 明台回来的时候,背着猎·枪,左手拎着两只麻雀,但是右手却拎了一条鱼,明楼倒是有些意外,让他去打麻雀却能捕到一条鱼,明台倒是挺有另辟出路的能力的嘛,明台嘟着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鱼,有些不情愿的给了明楼。 “大哥,给你。” “哦?给我?” 这小子现在知道尊师重道尊敬兄长了? 明台虽然表情有些不乐意,但是给出的手倒是不曾犹豫,明台用力的点点头,塞了鱼就跑,明楼宠溺的笑了笑,这小子啊,有时候嘴巴甜的跟什么似得,有时候却又是别扭的跟什么似得。 明楼当然不会推脱明台的好意,明诚是野外求生小能手,帮明台和闻固秋的小麻雀除了毛剖了内脏,插上树枝就给两人烤起小麻雀了,四人之间,只有明楼一人的午饭不一样,他吃的是明台送给他的鱼。 “哎,真香。” 明楼满意的笑了起来,看向明台,不过明台正在把烤好的小麻雀递给闻固秋,少年一边小心的递过去,一边又不放心的替她吹了吹,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小心烫。” 明楼挑了挑眉,对着烤鱼最鲜嫩的部位咬下去。 明诚有些好奇的问明台:“明台,你怎么捕的鱼啊,你怎么就捕了一条鱼啊。” 不过下一刻,明楼就替明台解答了。 “呸!” 明楼把嘴巴里磕到他牙齿的玩意给吐出来,一枚小小的子弹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 明诚瞬间懂了。 明台无辜的撇撇嘴:“因为没子弹了啊。” 谁教你用猎·枪打鱼的! 第4章 青梅竹马 明诚教会了明台和闻固秋怎么搭帐篷,四顶小小的帐篷的围在火堆旁,夜晚由明楼和明诚轮流守夜,明台和闻固秋很少有野外过夜的经历,一是以前明镜不允许,二是除了明楼,也没有人会带他们出来,自从几年前明楼被明镜强制送出国后,明诚也去了法国留学,明台和闻固秋这样的野外活动就骤然减少了,他和闻固秋也倒像是少爷和小姐一样,去去西餐厅,逛逛百货店。 闻固秋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给推醒了,闻固秋用力眯着眼睛,想要张开眼睛看清楚是谁,但是酸涩的感觉让她睁不开眼,不过想也知道是谁推醒了她,闻固秋带着丝起床气没好气的说道:“干什么!明台!” “嘘嘘嘘……” 明台立马捂住闻固秋的嘴,少年的指尖有些冰凉,碰触到闻固秋的脸蛋之后立马把闻固秋给冷醒了,她睁开眼见明台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下意识的小声询问:“干嘛?” 明台是钻到闻固秋的帐篷里去的,他蹲在少女的旁边,两人一起长大,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种概念在两个洒脱脱线的人的脑子里没有多少存在感,明台把一边的衣服塞给闻固秋,小声的回答道:“阿诚哥告诉我,附近有个小崖,在那里看日出可好看了,我们一起去看。” 一觉睡到三竿醒的闻固秋,看日出也是个新鲜事,已经被明台给叫醒了,闻固秋也眼睛一亮兴冲冲的答应:“好啊好啊,什么时候日出?” “……” 这把明台给问住了,他手上有表,但是日出什么时候倒并不是很清楚,总归是五六点……吧,明台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看日出嘛,要等着看它出来才有意义。”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 闻固秋看穿了明台,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日出也是个情调,郊外夜里冷,闻固秋本来就只脱了外套卷着被子睡,眼下她只要穿上外套就可以出发了,闻固秋迅速套上外套,钻出帐篷,明台跟在闻固秋的身后,刚出了帐篷,想了想又缩了回去,又找了件外套带着。 现在守夜的是阿诚,他背对着两人,一动不动,低着头的样子好似睡着了,明台牵着闻固秋的手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吵醒他,左手牵着闻固秋,右手拿着手电筒,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明诚那低沉的声音:“别跑远了,看完就回来。” 得,都被阿诚哥看穿了。 “知道了,阿诚哥。”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那默契样让明诚无奈的摇摇头,他没有转身看两人,而是随手又扔了一根树枝进火堆里。 走出一段距离,可以看到明诚所说的小崖,两人站到小崖上,用手电筒照了照小崖的危险程度,明台拉着闻固秋稍微远离崖边然后席地而坐,地上的石头是冰凉的,晨间的温度也带着股冷意,即使穿着一件外套,闻固秋依旧感受到那股凉意穿透了自己的外套,明台就知道闻固秋会冷,所以夸自己机智,多带了一件外套,他把衣服披在闻固秋的身上,搂过少女,将她环在自己的胸膛,明台自己也挪一挪屁股靠近闻固秋,两人的身体靠在一起,明台温热的呼吸就在闻固秋的耳边喘息,明台笑着说道:“来,靠着我就不会冷了。” 小少爷说话总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做出来的事也都是理所当然的感觉,明台笑着的时候,带着股纯真和澄澈,他身上带着股少爷气,有些娇有些任性,但是他对人真诚,谁对他好,他也会加倍对她好,明楼的教育无疑是成功的,宠他不溺爱他。 “要不你再眯一会,日出出来了我再叫你。” 明台怕日出还要很久出来,让闻固秋和自己干等,不过闻固秋摇了摇头:“不要,我还是和你一起等,说好的一起等日出的。” “那不一样,你是女孩子,女孩子睡眠不好对皮肤不好的,你就给我睡。” 该说不愧是明家小少爷,特别懂女生,他用搂着闻固秋的那只手将闻固秋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故意恶狠狠的说道,大概是一起久了,明台习惯了有好东西分闻固秋一半,有好玩的从来不忘和闻固秋一起,被罚了也想要替她承担一半,他不乐意看到她受到一点委屈,有一丝难过。 明楼教会明台很多,但是唯独没有教他如何认清自己的内心,唯独这一点,需要明台自己发现。 没有让两人等多久,日出就出来了,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亮光,那是一种特别的景象,像是地平线上裂开了一道缝隙,然后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长,亮光从里面透出来,霞光射向天空,那是一种漂亮的难以形容的色彩,随着太阳的升起光芒越来越大,闻固秋瞪大了眼,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瞬间,眼前漂亮的画面映入眼帘,闻固秋自然而然的扬起了嘴角,金色的光芒并不刺眼,朝霞映照着云彩,有些偏红,有些偏带金色,这种惊心动魄的美丽,震撼着明台和闻固秋,明台有些愣愣的,心想着,阿诚哥真是诚不欺我,这日出真的是可好看了。 明台瞥了一眼,看闻固秋目不转睛的样子就知道她喜欢。 “好看么?” “好看。” “下次再带你来!” 明台得意洋洋的笑着,他喜欢这种成就感,带给闻固秋惊喜,然后看她脸上高兴欣喜的表情,明家小少爷很会哄女孩子开心,也特会抓女孩子的心理,但是闻固秋不同,他想着,他做任何事,都是想着看闻固秋对着他笑的那个样子罢了。 明台看向闻固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朝霞绚丽的光芒照射在大地,映照在闻固秋的脸上,那种温和的色彩让闻固秋的笑容带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娴雅,闻固秋只是单纯的因为日出而露出笑容,和平时两人嬉笑时,露出的干净率性的笑容不同,此时的闻固秋,再次以另一种不同的样子,直直的笑进明台软软的心里。 明台的心跳加快了,他立马转过头不再看。 只是他眼前却不住的回想起刚刚那一瞬的笑容。 整个天空变亮了,天空有着澄净的蓝色,闻固秋站起身,见明台似乎在发呆,她朝明台伸出手弯起嘴角笑道:“看傻了啊你。” 明台握住闻固秋的手,少女白皙纤细的手被他握在手心,这只曾经握过无数次的手,明台渐渐的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将来,有另一个男人将握着这只手,弄什么‘执子之手’,他想…… 他一定先剁了那只爪子! “哎?明台呢?” 明楼一向早起,没想到一向喜欢赖床的明台竟然不在帐篷里,明诚把火堆给灭了,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他和固秋去看日出了。” 明楼挑了挑眉:“挺浪漫的。” “这还不是您教得好。” 明诚扯起笑容,调侃了起来,明楼顿了顿,瞪了明诚一眼:“什么我教的,明明就是明台天生有浪漫细胞。” “明台确实会哄女孩子开心。” 明诚赞成的点点头,不过一个转弯,明诚又正经的补了一句:“但是,明大少爷哄女孩子的本事也不差。” 明楼又是一噎:“你非要和我抬杠是么?” 说着,明楼饶有兴趣反问明诚: “说到浪漫,会有你浪漫么?你那个在法国的女朋友,你写情书还用波兰语啊?” 明诚被明楼笑着调笑着,一直显得成熟的表情,终于破功了,青年局促的想要反驳,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微微泛红的脸蛋让明楼大笑了起来,阿诚越长大越成熟了,就很少见到会慌张,会窘迫的样子,明楼的心情异常的好了起来,自从他被大姐送去法国留学,阿诚也因为成绩优异去法国读书之后,他就感觉,他和阿诚之间似乎隔了什么,并不是关系疏远了,而是,更像是阿诚在瞒着自己什么,一件,不能说,连他都瞒着的事情,明楼不想逼问阿诚他在做什么,但是他只希望,那不是一件威胁到生命的事情。 第5章 汪曼春 郊外回来之后几天,明楼便去见了几位在上海的朋友,他如今只是暂时回国,过一段日子之后他又要回法国去了,明楼回上海的消息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也没有瞒着别人不让人知道,越长大,闻固秋也弄清楚了明家和汪家的事情,也明白了明楼和汪家大小姐汪曼春的事情,明楼回国之后,见了许多人,就是没有去见汪曼春,不过,这并不代表汪曼春不来找明楼,她一听说明楼回国的消息,立马就过来找他了,不过也不是明目张胆的来找她,她并不想看到明镜。 闻固秋带着自己的十张大字去书房交给明楼,书房的门没有关,闻固秋在门口敲了敲门,让站在窗帘后的男人回过神,朝着闻固秋扬起浅浅的微笑:“什么事?固秋?” 闻固秋眯了眯眼,慢慢的走到明楼的身边,将自己手上练好的钢笔字交给明楼,然后从明楼的角度往窗外望去,明家别苑外的墙边站着一名面容俏丽的女子,闻固秋恍然的点点头,看向明楼,明楼没有任何局促,尴尬的表情,他只是淡然的笑着回应着闻固秋的表情,闻固秋歪了歪头问道:“要去见她么?大姐不在家。” 但是明楼摇了摇头:“不,不是现在。” 墙边的女子是明楼被明镜强制送出国的原因,但是明楼出国后的几年里,他的感情也渐渐变质了,并不是变心,而是在家,国,爱之间他选择了前两者,从爱到不爱的过程中,矛盾,自责,惭愧,他还没有完全的能让自己麻木的面对她,所以,他还不能出现在汪曼春面前,只有不爱汪曼春的明楼,才能无所顾忌的利用汪曼春,达到最好的目的。 “那我去让她离开。” 闻固秋来到明家的时候时十二岁,那个时候汪曼春十六岁,她亲眼目睹过那个雨夜,那个张狂骄傲的少女哭的撕心裂肺在明家的大门口,她也亲眼目睹面前这位坚韧如磐石的男人被自己的亲姐姐打的半死,然后被强制送出国,她和明台当时并不清楚汪曼春和明楼之间的感情,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明镜是死也不会让两人在一起的。 “不用,她会自己离开的。” 明楼摇摇头,他不希望闻固秋和汪曼春有过多的接触,汪曼春在他面前是一个乖巧的小女孩,但是他也清楚,那个女人有着极端的骄傲和狠厉,他不希望闻固秋因为自己而得罪汪曼春。 不过闻固秋弯起嘴角笑了笑:“但是她明天还会来,你还不了解她么,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 明楼垂下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苦涩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闻固秋转身走出书房,明楼站在窗前看着闻固秋的身影从大门口慢慢的走向汪曼春所在的位置,远远的看去,汪曼春居高临下的看着闻固秋,这个女人有着目空一切的气场,而闻固秋在她面前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 “闻固秋?” 汪曼春看到出来的是闻固秋,她皱起眉,犹豫了一下,问道:“师哥在么?” 闻固秋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汪曼春了,没有明楼她和明家就没有交集,闻固秋睁着眼说瞎话:“明楼哥不在,但是明镜姐在。” “……那个女人……” 一听到明镜的名字,汪曼春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一股厌恶,她上下打量着闻固秋,冷冷的问道:“那师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汪曼春死死的盯着闻固秋的眼睛,想要看出她是不是在撒谎,但是意外的闻固秋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慌张或者撒谎后的躲闪,她也这么直直的看着汪曼春的眼睛,没有多余的情绪,就这么看着她。 汪曼春无疑是漂亮的,她有着一种侵略性的美丽,鲜艳的口红让女人更添一种魅力,而闻固秋则是素颜在外,长开的脸蛋让少女的美丽带着股清纯,干净的气质,明家人养的好教的好,这个女孩,就像明家的那位小少爷一样,不谙世事又简单干净。 “你没骗我吧,闻固秋。” 汪曼春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闻固秋,那锐利的眸子直盯着闻固秋,闻固秋突然咧嘴一笑:“我骗你有糖吃么?” “你……” 这小姑娘也像那个小少爷一样,总是贫嘴! “曼春姐,就算明楼哥在,我也不会让你见他的。” 闻固秋直白的说出来,直白的告诉她,不会让她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师哥,汪曼春的眼前瞬间冒出她十六岁的那个雨夜,她撕心裂肺哭泣的那个晚上,明镜用冷漠又鄙视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不会让你见到明楼的,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闻固秋!!!!” 汪曼春提高声音喊着闻固秋的名字,这个女孩就和那个明镜一样,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阻止她和明楼相爱,那个雨夜她所有的尊严都被践踏在地上,她哭的喉咙都哑了,她被雨淋的浑身都湿透了,可是出来的不是明楼,也不是明镜,而是眼前这个被明家收养的闻家大小姐! 那个女孩刚被明家收养没多久,她几次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女孩总是安安静静的,那时候明楼也说过,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走出阴影,明台年纪相近,两人在一起或许可以有个伴,陪她走出父母双亡的阴影,当时她并不在意这个被明家收养的女孩,不过在那一夜之后她才明白,她有着她所羡慕的东西。 【她被明家所接受,而她汪曼春,永远被拒绝在明家外面。】那一夜闻固秋撑着伞从明家大门里走出来,她脸色惨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她穿着单薄的衣服还穿着拖鞋走出来,她浑身颤抖的走到她的面前,稚嫩的声音有些哆嗦的说道:“你快走吧。” “我不走!我要见师哥!!” 她哭的嗓子哑了,说一句话都疼的不行,可是她的话反倒是刺激到了闻固秋,少女瞪大了眼,反而对她吼了起来:“明镜姐不会让你见得!我也不会让你见的!” “凭什么!那个女人就算了!你凭什么阻止我!!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阻止我和师哥!!!!” 汪曼春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或许,这一天是汪曼春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之后那个狠厉无情的汪曼春都是因为这一夜而诞生的,闻固秋用雨伞替汪曼春遮去雨水,她自己反而在雨中淋雨,闻固秋也哭了出来,她对她大喊着:“我求你快走啊!!!明楼哥已经被明镜姐打的半死了,你还要明楼哥因为你受多大的罪才甘心么!!!” “你说什么?!她怎么敢!!!她怎么敢!!!!他是他弟弟啊!!!!!” 汪曼春睁大了眼,听到明楼被打的消息,她的心痛的不行,闻固秋也跪了下来,低声哭泣:“就因为他是她弟弟啊。” 明楼和任何人在一起明镜都不会反对,除了汪曼春,就因为他是她弟弟,明楼和汪曼春在一起,她就是打死他,也不能和汪曼春在一起。 就因为她是汪家的。 “阿秋!!!” 明台慌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少年也穿着单薄的衣服穿着拖鞋跑出来,他打着伞看到闻固秋跪在汪曼春的面前他吓了一跳,他快步跑过去,还差点滑了一跤,他用伞遮住闻固秋,看到汪曼春狼狈的样子,明台慌张的叫了一声:“曼,曼春姐……” 然后他拉起闻固秋,以蛮横的力气把她拉进大门,汪曼春似乎还隐隐的听见少年稚嫩的声音一顿斥责:“你跑出去干什么!这是大哥的事情,你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等等,我去求求大姐,让她别打大哥了……” 说着明台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然后又听着明台慌张的声音:“你快去换件衣服,会着凉的,阿香!阿香!!你快给阿秋泡杯姜茶!!!” “大姐!!大姐!!你别打大哥了!!大哥知道错了!!!” 明台其实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没有闻固秋知道的清楚,但是看明楼被明镜都打出血了,明台有些害怕,他哭着替明楼求情。 然后第二天,汪曼春等了一个晚上,得到的答案则是明镜扔给她的衣服,都是她买给明楼的衣服,全部撕裂了,上面都带着血,汪曼春抱着衣服哭了,那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只有明镜死了,她才有机会和明楼在一起。 她直白的告诉明镜,她等着她死掉的那一天。 “……闻固秋,你可真是好命啊。” 汪曼春讽刺的笑了起来,她真想看看,闻固秋和明台这对青梅竹马会在一起多久,他们将来是在一起呢,还是分别爱上别的人。 十几年的感情输的体无完肤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呢? 第6章 护短 汪曼春走后,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来,但是明楼知道,她不是放弃,那个女人是不会放弃的,敢在大姐面前说‘我等你死的那一天’怎么可能放弃,她是在蛰伏,蓄养锐利的毒牙,然后让敌人一击毙命,明楼知道,他和汪曼春是回不去的,而且,只会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他已经走在悬崖上了,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 明台一直觉得自己挺人见人爱的,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对着他表露出厌恶表情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了,不过这次他觉得挺冤的,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啊,为什么班里的那个叫章天扬的家伙每次看到他都吹胡子瞪眼的那种啊。 “笨啊你,因为章天扬喜欢闻固秋啊,你一天到晚和闻固秋在一起,他能高兴啊,他压根恨不得揍你一顿好么!” 明小少爷人缘挺好的,除了坐在左边的闻固秋,他前后右的同学都和他关系很好,有时候传传小纸条,聊一聊男生之间的话题,闻固秋和明台青梅竹马关系好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是章天扬是外省市过来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层,少年明显的嫉妒被人看在眼里,只有明台不在意,看不出原因来。 “啊?” 明台知道原因之后有些怔愣,他感觉意外的重复的问了一遍:“他喜欢……阿秋?” 吴景同简直恨铁不成钢,这臭小子不知道有个长得漂亮的青梅竹马很招人恨么!再加上那么水灵灵的一个妹子还很遭人惦记! “废话!开学第一天就逮着人问了是哪家的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提亲呢!” 章天扬是江苏过来的大商户,在江苏也算是个大家族,而章天扬则是章家的长房嫡孙,从小受宠,想要的东西章家老太爷都会帮章天扬得到,不过这次他看上了闻固秋,凭着闻固秋的家世的话,老太爷上门提亲大概也做得出的。 “提亲?他做梦!” 明台呸了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提亲!闻固秋相亲他都不同意! “可不是做梦呢,在上海还当他是章家大少爷呢。”吴景同并没有大家族的家世,相反还不能对外说,他是长沙吴家的,他上头还有个哥哥,是个正统的土夫子,不过他不想干这一行,硬是离了家到上海来读书,一开始因为家世上不了台面,不少被排挤,可是这位明家的小少爷可真是个好人,说是做朋友别的一点都不在乎,小少爷和人做朋友还真不管谁家的,干啥的,就是随性而为,吴景同看着明台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是忍不住替他担忧,这臭小子再拎不清,自己养的水嫩嫩的小白菜就被别人拱走了! “阿秋还没回来么?” 体育课已经结束了,不过女生们似乎还没回来,吴景同有些无语,他就知道明台上课都不怎么听老师讲话,不过更讨厌的就是明台即使上课听得少,可是这家伙总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样子知道很多,吴景同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国术已经成了必修课了,所以学校请了一名太极拳老师在学校教课,听说还挺帅的,女生都挺喜欢他,下课了都不肯走呢。” 太极拳,明台鼓起腮帮,有什么了不起的。 明台不乐意的坐到闻固秋的位置上,闻固秋的位置靠窗,往下望去可以看到校园里最漂亮的林荫道和宽敞的小操场,明台打了个哈欠找寻着闻固秋的身影,突然间他瞪大了眼,他看到闻固秋的身影出现在林荫道上,而她身边则站着那个章天扬,而且那章天扬竟然还敢动手动脚的捉住闻固秋的手! “章天扬!你给我放开她!!!” 明台立马打开窗朝着章天扬大喊着,少年中气十足的喊声不止全班人给下了一跳,连楼下的同学们也吓了一跳,章天扬听到明台的喊声,抬起眼看了看窗口前那气急败坏的少年,他勾起唇角不肯放开闻固秋的手,即使闻固秋挣扎着,他也不放开,闻固秋听到明台的声音就已经很慌张了,现在章天扬还不肯放手,少女立马火大了起来:“放手!!” “我不放,你能把我怎么样?” 章天扬得意的更加握紧闻固秋的手,闻固秋气的才不在乎什么淑女形象一脚踹过去,章天扬险险的躲过,反而更开心了:“呵,还挺泼辣的啊,我喜欢。” “你喜欢个屁!” 闻固秋气的爆粗口,刚学的太极拳就派上了用场,手腕一转,手肘抵住章天扬的手臂,反而把他的手给反手剪住,只要一个用力就能把章天扬的手给折断。 “啊啊啊,疼!” 章天扬还没喊完,一记重重的一拳就砸在了章天扬的脸上,章天扬愣愣的看着揍他一拳的少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那个还在二楼窗口朝他喊的明台怎么一下子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不是章天扬愣愣的,同样的班里的同学和楼下的同学也都傻住了,明台小少爷压根不是跑楼梯跑下来的,他压根就是气急败坏的从二楼跳了下来,顺着楼下柔软的草坪滚了一圈减少冲击,然后就直冲冲的跑到章天扬面前狠狠的揍了他一拳。 简直冲冠一怒为红颜。 “明台!” 闻固秋放开章天扬走向明台,明台一把拉过闻固秋把她护在身后,章天扬转了转自己被闻固秋扭伤的手,看着面前看起来该死的登对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扯起嘴角冷笑:“哟,明台少爷啊。” 明台把闻固秋拉紧自己的身边,他抿起嘴角,紧皱着眉头看着章天扬:“章天扬,你离阿秋远一点。” 明台很少威胁人,因为他用不着做威胁人的事情,章天扬对着这个没有力度的威胁扬起讽刺的笑容:“凭什么。” 明台一噎,凭什么?明台回头看着闻固秋的表情,少女紧紧的捉着明台的衣袖,那全然信任的表情让明台想起了几年前,闻固秋来到明家时候的样子,孤单,茫然,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好像小动物一样需要保护,明台转回头,看向章天扬,少年俊俏的面容也扬起一抹笑容,那种澄澈干净的笑容让人生不起气来,明台一字一句的说道:“凭她是我明家人。” 章天扬怒瞪着明台,看着明台得意的样子他不甘心极了,到嘴的话语如同针刺一样针对明台:“明家人,明家人又如何,明台少爷,你只是一个庶出!我是章家嫡孙,闻固秋是闻家嫡长女,你一个庶出凭什么!” 即使明台被明家人宠上了天,放在手心里宠爱,可是,明台对外称的身份是庶出的。 “就凭他是我明家人!” 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听到这个声音,明台和闻固秋都露出了笑容,喊着来人:“大哥!” “明楼哥!” 明楼出现在这个学校里只是意外,明父和这里的校长有着十几年的交情,明楼回国之后想着拜访一下,顺便托人稍稍照顾一下学校里不成器的弟弟和让人担忧的妹妹,只是还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出。 庶出,呵,好久没人敢在他面前质疑明台的身份了。 “章少爷,不知道我这个明家人有没有资格啊?” 明楼似笑非笑的走向明台和闻固秋,明楼在外一直表现着温文儒雅的样子,隐藏在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眸子,只有明家人看得到温柔,而外人只能看到伪装起来的冷漠,章天扬来上海之后,家里人也给他普及过上海各个家族各个大企业的情况,只希望他不要乱得罪人,毕竟不像是在江苏,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明楼先是有礼的和章天扬打了个照面,他温和的笑着:“在下明楼,是明台的兄长,明台在我明家不管嫡出还是庶出,都是我明家最重要的幼弟,是我们明家放在手心上宠爱的弟弟,你说……他凭的是什么?” 这兄友弟恭的样子,也怪不得明台让人羡慕,明台是明氏企业董事长明镜最宠爱的弟弟众所周知,而明大少爷也对这个弟弟宠爱有加,真是好命! “明台长这么大,我都没让他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庶出?就算是庶出,明台也是明家的少爷,容不得外人侮辱!” 明楼上前一步,明楼身上的气势让章天扬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生怕明楼会上前动手,明楼看见章天扬的动作,淡然的笑了笑:“我们是文明人,我不会动手的,只是,作为兄长,弟弟受到了委屈,我总要替他出气的。” “你要做什么!” 章天扬有不好的预感,只听明楼温和的笑容说出冰冷的话语:“章家也是大家族,结交的朋友多也不缺我明家这一家,这样吧,我明家三世不与章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也请章少爷高抬贵手别找我家弟弟麻烦了,也……”明楼顿了顿:“别找我家固秋麻烦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章天扬被明楼的话给吓得结巴了,明楼虽然口气很温和,甚至很有礼貌,但是说出来的话是明目张胆的威胁,章家虽是大家族却也是在江苏,刚来上海根本还未站住脚,明家是上海的大企业,根基厚财产雄厚可以说富甲一方,得罪明家,在上海做生意就会举步艰难,虽然在外看来,明家企业有明镜掌权,这位明家的大少爷压根不怎么出声,但是这位大少爷也不是什么实权都没有的少爷。 明楼弯起嘴角笑笑,那温和的笑容让人胆战心惊: “怎么不可以?章少爷,在明家,我还是说了算了的。” OAO,明小少爷和闻大小姐怔愣楞的看着明楼笑里藏刀的样子,但是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却是相同的。 嗷嗷嗷!大哥好霸气!!! ****** “他竟然敢这么说!!” 明镜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听完明楼的话她就气的不行,她宠了十几年的弟弟竟然被人这么欺负,庶出!竟然用庶出的身份来侮辱明台!那只是对外的身份,没有办法了才这么说,不管什么身份,他们宠明台都是因为明台这个人罢了!但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大姐,我已经给过他们教训了。” 明楼温和的声音想要安抚明镜,不过实在是戳到明镜的逆鳞上了,明镜气呼呼的朝明楼喊道:“你怎么教训了!揍他一顿了还是怎么的了!” 明楼有些无奈,他是文明人,虽然会打架,并不代表一定会撩袖子上手,明楼扯了扯嘴角:“我放话说了,我明家三世不与章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这算是断了章家在上海的路子了,够他们受的了。” “谁让你这么说了!!!” 明镜漂亮的眼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明楼,明楼愣了愣,有些意外:“难不成……” “你应该说,我明家和你章家势不两立!敢欺负我家明台!我让他们在上海待不下去!” “……” 最毒妇人心,呸!女人果然心狠,呸!明楼附和明镜的话点点头:“是是是,大姐说的是。” “气死我了!” 明镜气呼呼的跑上楼去,明楼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她总是为了家人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他们,明楼转过身去,正巧看到从厨房里端着牛奶出来的闻固秋,看来刚刚他和大姐说的话,这姑娘都听见了。 明楼走到闻固秋的身边宠溺的揉了揉姑娘软软的头发,不过只听闻固秋凉凉的一席话,明楼的手顿时僵住了。 “在明家,我还是说了算了的。” 在明家,我还是说了算了的。 在明家,我还是说了算了的。 刚刚在大姐面前辣么乖巧的人是谁? 第7章 舞会 上海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明镜和明楼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过了年,就送明台和闻固秋去法国留学,过几年再回来,法国那里有明楼,也有明诚,明台和闻固秋去法国,明镜也放心。 这一天是明氏企业的周年纪念日,办了一场大大的舞会邀请了各界的朋友来参加。 看着明台穿着西装,不自在扯着领带的样子,明镜突然想哭,这个孩子在她的守护下一点点的长大了,一想到他会离开自己的视线很久,她就难过的想哭,一点都舍不得。 “大姐,你要是哭出来,妆可就化了。” 明楼看出明镜的心里想着什么,看到明台那孩子穿着西装走出来的时候,他也有种,这孩子真是长大了感觉,他还记得当年那年幼的孩子在灵堂哭泣的样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的母亲被放在盒子里了,是他帮明台扶的灵,里面的女子,是他和大姐的救命恩人,他们把明台放在手里宠着长大,看着他长成如今俊俏的少年样,明楼心里也有股自豪感。 他知道大姐舍不得,但是也必须舍得,都是为明台好。 “一想到这孩子要离开我去法国,我就舍不得。” 明镜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一向强硬的女人声音带着股哽咽,明楼失笑了起来:“那我去法国的时候,你怎么就没不舍得呢,大姐。” 真是差别对待啊,明楼感叹着。 不过说到这个,明镜立马变了个神色,狠狠的瞪了明楼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作死!非要跟汪曼春在一起,否则我会立马送你去国外么!” 关于这一件事,明楼只能无奈,明楼乖巧的点点头: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大姐。” “今天汪家的人也来了,我不好赶他们出去,但是被我发现你和汪曼春有眉来眼去或者拉手跳舞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明镜对汪家的人毫不掩饰的厌恶,明楼只是静静的听着,这几年下来,他对汪曼春的感情也淡去了很多,前段时间他更是听说日本人找汪曼春,邀请她,明楼当时只是笑笑,回不去了,而且,越走越远了。 “大姐,阿秋呢!” 明台等了等还是没见到闻固秋的身影,他忍不住问道,明镜点了点明台的脑袋对他一阵无奈:“你啊,眼里就只有固秋!” “瞎说!我眼里还有大姐呢!大姐你今晚真漂亮!” 明小少爷嘴巴就是甜,功力还一年比一年增强,明镜今晚穿着紫红色的旗袍,即使这个女人已经三十二岁还是单身,却不能掩盖她外貌美丽,一身成熟女子风韵诱人的事实,明镜无疑是漂亮的,只是她太过干练和强势罢了,明楼听着明台的话,在一边凉凉的问道:“哦,眼里有大姐就没我这个大哥了?” “当然有大哥了。” 明台站直了身子对着明楼笑呵呵,明镜用手肘顶了顶明楼,小声的咕哝:“多大了,还闹。” 明楼真的无奈,还很冤:“大姐,明台被你宠的,我这个大哥的威严都快不保了。” “就我宠啊,你也宠着呢。” 明镜低低的笑了起来,她有两个自豪的弟弟,明家的温馨是她最欣慰的。 “谁叫他是我弟弟。” 明楼笑着摇摇头,转过头一看,闻固秋从化妆间里走了出来,明家有自己的化妆师,明楼看到闻固秋打扮好的样子之后不禁感叹了起来,该是化妆师的手艺好,也该是闻固秋的底子好,本来就是一个美人,化完妆之后,更是漂亮了好几分。 “好看嘛!” 闻固秋不是没穿过漂亮的礼服,但是随着少女的成长,穿出来的气质也尽显不同,过去穿着,少女还稚嫩着,可是现在穿着漂亮的旗袍,少女的风情就这么显现出来了,胸口的金色花纹繁复又精致,裙摆处的花纹映衬着一种叠叠层次感,余下的薄纱让那双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起来,少女的肩上披着一件和衣服同样花纹的小披肩,随意露出的白皙的肩膀让少女不经意间带着股诱惑,明台咽了咽口水,咧起嘴笑了起来,将少女的模样深深的印在眼里,印在心里,他直白的笑道:“好看!” 他上前伸出手,似是邀请的动作,绅士又自然,闻固秋抿着嘴但是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将手放在明台的掌心,被握住的瞬间,少年少女相视的眼中似乎同时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情绪。 “少年啊,少女啊。” 明楼感叹似的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十六岁的年纪,情窦初开,明台有自己的女伴,明楼突然也咧起了嘴,和明台同样的动作,弯下腰向明镜做出邀请,明镜看明楼都这个年纪了还调皮的样子,她宠溺的笑了笑,最终还是把手放在明楼的手上,随着明台的身后往舞会的大厅走去。 “一个一个都有女伴,欺负孤家寡人啊。” 阿诚整了整自己的领带,看着前面的四人,他长叹一气,认命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明台不需要和别人寒暄什么,他所要做的就只是别人打招呼的时候笑着回应一下就可以了,没有明镜看着也没有明楼盯着,连阿诚都不在,明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也给闻固秋给递了一杯,闻固秋笑着接过香槟:“醉了我可不给你向明镜姐说情哦。” “我的酒量可不差。” 明台睁着眼说瞎话,他喝酒的次数十根手指数的过来,不过两人还是随着周围的气氛,相视一笑,漂亮的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香槟色的液体流转着漂亮的色彩,闻固秋抿了口酒,看向明台的时候,少年的眼睛也正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闻固秋摇摇头,声音清脆脆的:“我可不信,上次端午节喝雄黄酒给喝醉撒酒疯的人是谁?” 明台鼓起腮帮似乎回想着当时的壮举,他眼睛一转赖皮的笑着:“不是我,是大哥!当时大哥还来了段白蛇传呢!” 闻固秋被明台的耍赖给弄得哭笑不得,她扯了扯明台的脸颊,软软的肉触感相当好。 “明明是你当时喝醉了,撒了泼的非缠着明楼哥唱一段他才没办法给你唱一段呢。” “那你说,当时扯了窗帘披在自己身上扮白娘子的人是谁!” 明台一说,闻固秋的脸颊就有些泛红了,少女羞涩的样子让明台看痴了,明台下意识的用手指戳了戳闻固秋泛红的脸蛋,闻固秋一把捉住那只调皮的手指,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呢!” “看你害羞的样子啊。”明台说的理直气壮:“大哥说了,全家最厚脸皮的人是我,第二个就是你了,看你害羞还确实很少呢。” 只是披着窗帘扮白娘子的黑历史,饶是一向洒脱厚脸皮的闻固秋不忍直视当时的自己,闻固秋鼓着腮帮愤愤的反驳:“瞎说!明明第一厚脸皮的是明楼哥好么!” 明台瞪大了眼,恍然的点点头:“说的有理!” 明楼那可是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睁着眼说瞎话的段数到了登峰造极的男人。 “闻固秋……”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破两人温馨的气氛,听到这个声音闻固秋的身子僵了僵,明台见状,侧过头看向站在两人不远处的男人,他挡在了闻固秋的面前,阻隔男人的视线,男人看着明台的动作扬起了嘴角讽刺的笑了一下,他低沉的声音冷漠的打着招呼:“明少爷,别来无恙。” 明台认识这个男人,他皱了皱眉,回应道:“您好,闻伯父。” 这个男人是闻东堂,是闻固秋的大伯,但是这么多年来,明台也摸不清这个男人对待闻固秋到底是什么的个意思,见面的时候总像是个陌生人,冷言冷语的,可是每逢过节过年他都会备上礼物给闻固秋一次都不落下,过生日更是送上大礼,表现出闻家还在意闻固秋这个闻家大小姐的样子来。 “大伯。” 闻固秋对着闻东堂浅浅的笑了笑,就这么站在明台的身后,让闻东堂只能看到被明台遮去一半身影的少女。 “看来你过得不错。” “托您的福。” “到底是明家会养人,一个两个都长得很好。” 闻东堂若有似无的看了明台一眼,闻固秋挑了挑眉,嫣嫣的笑了起来:“那是,明家的风水好。” “……” 他闻家书本网的世家的大小姐被明家养成了个会咬人的兔子,真是…… “这个,给你。” 闻东堂把口袋里的盒子交给了闻固秋,闻固秋接过盒子有些意外,闻东堂皱着眉不耐烦的说道:“就当做提前的新年礼物。”然后说着就转身离开。 闻东堂这几年把闻家给做大了,消息也知道的快,他似乎猜到,明家要把小少爷和闻固秋一起送出国外,他对这一点到不反对,留在上海只能是危险。 “……” 闻固秋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条珍珠项链,在灯光的照耀下,这串色泽漂亮的珍珠项链还发着淡淡的光芒,明台见状,拿起项链,替闻固秋给带上,这条项链很配闻固秋身上的衣服,少年振振有词的说道:“珠宝,女人,缺一不可。” 音乐响起,明台朝闻固秋伸出了手,闻固秋扬着漂亮的笑容,那开心的样子是真诚又绚丽的,她不止一次的庆幸过,她在最艰难的时候,陪伴她的是这个少年,她在最孤单的时候,陪伴她的是明家人,闻固秋涂着诱人口红薄唇轻启:“而你,现在有着带着珠宝的女人。” 她把手放在明台的掌心,他们的双手不止一次的相握过,但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握住对方,他们都一次次的期盼着,能够握着对方直到永远。 很久以后,明台在军校里牵过于曼丽一起跳舞,在做任务的时候也看过于曼丽风情万种的舞姿,可是都没有这个时候握着这个少女的手一起跳舞来的悸动,他最纯真的初恋来自于她,他所有的耐心和温柔也都给了她,仿佛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什么都满足了,于曼丽是惊艳的,程锦云是温柔的,可是这两人都无法让他动心,因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她惊艳过了他的时光,温柔过了他的岁月,他的心里,已经被刻进闻固秋这三个字了。 第8章 女人啊女人 在一对对跳舞的男女中,就闻固秋和明台这两人最吸引人视线,不止因为年轻,也因为两人看了极其登对,明楼靠在柱子边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人群中那两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少女,明诚双手端着一杯红酒走到明楼的身边,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他,明楼接过红酒,视线又转回了两人的身上,明诚忍不住笑了出来:“您一脸吾家有子初长成,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样子呢。” “有什么办法,明台是我看着长大的,固秋是我一手教养的。” 在闻固秋身上,明楼花的心思也不少,因为是女孩,所以明楼又是娇养又是精养,他不奢望闻固秋长成一个知书达理的闺秀,他只希望,在这个时代,闻固秋能成为一个会独立的女性,在面对挫折的时候勇于面对。 “他们没有让你失望。” 阿诚十岁来到明家,那个时候明台五岁,也来明家只有一年,所以阿诚也可以说是看着明台长大的,那个时候闻固秋的父母也健在,闻父闻母也经常来明家做客,年幼的闻固秋和她的弟弟也经常来明家玩,两人和明台关系也很好,经常玩在一起,只是没想到之后闻家出了事,只剩下闻固秋了,闻固秋搬到明家来,明诚知道,明楼一度担忧过闻固秋的心理状态,他怕这个孩子走不出父母双亡的阴影,他也知道,闻固秋之后走出那段阴影,是因为她把明台当做的救命草,她依赖着明台,把明台当做了她活下去的动力才堪堪活泼了起来。 “明台虽然跳脱,但是他聪明懂事,固秋虽然洒脱不羁,但是她心细敏感,他们两人倒是有一点是相似的,那就是认准一件事情,不会更改,该说固执,还是倔强呢。” 明诚愣了愣:“这样不是很好,他们在一起可以互补。” 明楼摇了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最害怕的就是他们太在乎对方了,所以宁愿委屈自己,让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对方受到一点伤,明台怎么对固秋的,固秋怎么对明台的,你也看到了,我就怕有那么一天……他们会为了对方牺牲自己,而且,毫不犹豫。” 明台固执,固秋执拗,明诚轻皱起眉头淡笑着: “你操心过头了,他们才十六岁,再过十年成熟了就不会年轻冲动了。” 明楼斜了明诚一眼:“汪曼春当年也十六岁,现在呢?” 明诚噎了一下。 现在?汪曼春越来越偏执了。 明诚抿了口红酒,眼神不经意的扫向隐在暗处的汪曼春,那个女人越长越明艳了,可是她眉眼中的戾气也越发明显了,她优雅的抿着酒,带着讽刺的笑容看着所有人,只有看向明镜的时候眼神带有杀意,明诚也看到汪曼春好几次看向明楼这,这个女人对待任何人都可以不假辞色,可是只有看向明楼的时候,她的眼神是柔和的,带有爱意的。 她把她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明楼。 “说到汪曼春,你不去找她跳舞么?” 明诚故意说道,明楼咧嘴一笑;“大姐一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断我的腿。” 明诚赞同的点点头,大姐一定做得出。 “但是你不和别人跳舞,大姐一定以为你对汪曼春还旧情难忘。” 明镜已经好几次往明楼这边看了,她压根巴不得明楼去邀请别的名媛跳舞,气死汪曼春,明楼拧了拧鼻梁:“我去找别人跳舞,汪曼春也有可能折腾那个人。” 明诚抿了抿嘴,忍不住偷笑,一向睿智的明楼在夹在两个强势的女人之间苦恼的样子也是稀罕。 一曲舞毕,音乐转变成探戈的曲调,明楼明确的感受到两股尖锐的视线看向他,一道是汪曼春的,一道是明镜的,明楼深吸一口气,一副上战场的有觉悟的模样走进了人群,看着明楼那僵直的背影,明诚修长的身子斜靠在明楼刚刚靠着的柱子上,他朝着明楼的背影举了举杯,无声的表示着:咳,祝您好运。 汪曼春看到明楼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漂亮的眼睛眼眸中闪烁着光芒,明镜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冰冷盯着明楼,探戈的曲调让跳舞中的男女旋转,旋转,相牵的手若即若离,明台刚和闻固秋跳完一支舞,刚想和闻固秋下场休息,一个眨眼,身边的姑娘就被人牵走了! 明台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牵走闻固秋的男人。 大哥!你这是顺手牵羊!呸!你这是横刀夺爱!呸,也不对! 明台刚想上前把闻固秋给带回来,他就看到明楼朝他投过来的带有歉意的视线,明台突然感觉背脊一凉,他侧过头看到汪曼春那带有杀意又惊怒的表情明台瞬间懂了,明台这下不生气了,反而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明楼,被自家小弟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明楼反而瞪大眼,那臭小子什么眼神!干嘛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明台嘟了嘟嘴,不仅用怜悯的眼光看这么明楼,更是生动形象的皱起眉朝着明楼同情的摇了摇头,哎,曼春姐那个性子,他根本吃不消,大哥竟然还能和她谈恋爱,啧啧啧。 “明楼哥,你和明台这样眉目传情的,我会以为你牵错了人,你其实想和明台跳舞的。” 闻固秋看着明楼变化的一系列的表情,大概也就明台能做到让这位一向面不改色的大哥变脸了,明楼牵着闻固秋的手,带着少女优雅的转了一个圈,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肢,无奈的说道:“你和明台跳舞的时候挺开心的,一和我跳舞就板着张脸么?” 其实闻固秋也没有板着一张脸,少女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凉飕飕的罢了,闻固秋挑了挑眉,明亮的眼睛里带着调皮:“因为明台是真诚的邀请我跳舞呀,而明楼哥你,根本就是有阴谋。” 明楼抽了抽嘴角:“竟然用了阴谋这两个字。” “哦?不是阴谋么?” 随着音乐的节奏,明楼再次拉着闻固秋的手带着少女转了两圈,漂亮的旗袍裙摆旋转出小小的圈来,闻固秋的手再次搭在明楼的手臂上,少女即使穿着高跟鞋也依旧比明楼矮了一个头,明楼成熟绅士的气质和少女稚嫩清纯气质在一起有着一丝诡异的和谐感,闻固秋挺直了腰板,带着幽怨的眼神对明楼说道:“明楼哥来找我跳舞,我猜……我身后的十二点钟方向,一定有一双幽怨的眼神,哦不,还带着股杀气。” 明楼对闻固秋振振有词的模样一阵无语,也无语的苦笑,闻固秋说的没错,闻固秋的身后就是汪曼春,女人尖锐的眼神看着闻固秋的背影,明楼没有和汪曼春对视,他而是同样对闻固秋抱怨:“我十二点的方向也有一道视线呢,具有穿透性,弄得我背脊一凉。” 闻固秋朝着明楼身后看去,探出的小脑袋看到明台眨巴的眼神看着两人,闻固秋得意的笑了起来:“活该!” 明楼点点头,宠溺的附和道:“是。”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我一定死了千百万次了,如果眼神能变成刀的话,我一定千疮百孔,被千刀万剐了!” 闻固秋晃了晃脑袋,挡箭牌不好当啊,尤其这把箭特别锐利,闻固秋趁机要求赔偿:“明楼哥,过年的时候我一定要一个大红包!大大的红包!我的精神已经收到了伤害,灵魂遭受了折磨!” 嘿,这小丫头趁火打劫学的不错啊。 “贫嘴!” 明楼放开了闻固秋,一舞结束,闻固秋从头到尾都在抱怨,小脸笑着,眼神但是幽怨的很,搞得他跟强抢民女似得。 可不就是强抢民女么,阿诚腹诽,在小少爷的眼里,你就是那个强抢民女的大少爷【误! 整场舞会,汪曼春都没有和明楼说一句话,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她不想让他难堪,汪曼春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抵不过她的力气,指甲在掌心印下深深的印痕几乎泛血,明镜,明镜,她和师哥之间,就隔着一个明镜。 “师哥……” 汪曼春喝尽杯中酒,充满爱意的呢喃着这个称呼,她眼中带着柔意,可是纤细的手指攥紧手中的空杯,易碎的玻璃杯抵不过汪曼春凶狠的手劲,汪曼春硬生生的捏碎了酒杯,破碎的玻璃掉落在地上,一部分则是刺进她的手心,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汪曼春在角落里的动作,可是明楼注意到了,他略微的皱眉,在汪曼春看向他的时候,眼神转换成了心疼,然后转移视线。 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明楼编织着已经磨灭的爱意,只剩下利用和麻木。 第9章 除夕 明台和闻固秋出国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连转学的资料都准备齐了,离过年的时间越近,明镜就各种不舍得。 除夕夜对所有中国人来说都是特别的一天,大家除旧迎新,吃团圆饭,明家没有儿孙满堂的景象,但是兄弟姐妹之间互敬互爱也弥补了这一点的遗憾,明家的仆人少得可怜,到了过年更是全部放了人让他们回家过年去,所以,晚上的年夜饭得靠明家人自己来做,明楼坐在书房里还在静静的看书,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明台和闻固秋此起彼伏的喊声。 “阿诚哥,往左!往左一点!” “不对!阿诚哥!往右!往右一点!” “哎哎哎,歪了歪了!阿诚哥!再往左两点点!” “阿诚哥,斜了斜了!往右斜了!” 光听这两家伙的叫喊声他都替阿诚头疼,果不其然就听到阿诚不耐烦的声音:“够了哦你们,在耍我呢!” 明楼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打算去门口看看热闹,看看阿诚被这两家伙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你们这两个小祖宗,都给我正经点,再这样下去,这春联还贴不贴了!” 阿诚板起脸训着明台和闻固秋,明台和闻固秋同步的嘟了嘟嘴,眼睛眨巴眨巴的,咕哝着:“真的歪了呀。” “哎!大哥,你过来看看,是不是歪了!” 明台眼尖的看到走过来的明楼,一把拉过明楼指着墙上的横联,明诚站在梯子上,一看就是被这两家伙给折腾的手酸,一手叉腰一手则是靠在墙上拧着鼻梁,明楼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附和明台:“恩,歪了。” 阿诚见状,小心翼翼的撕下刚刚贴上去的春联,问向明楼:“那这样呢?” 阿诚又对了对角,明楼沉默了一下,说道:“再左一点。” “这样?” “不对,再右一点。” “这样?” “恩……有些斜……” 明诚突然间不动了,他突然转过身看向站在地上的三个人,明台和闻固秋两人站在明楼身后偷着笑,明楼则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眼里也是满满的笑意,阿诚一下子生不起气来:“好啊,明先生,这个活我做不来,还是让明先生亲自来吧。” 阿诚似笑非笑,他拿着春联爬下梯子,将手中的春联郑重的交给明楼,一脸‘就拜托给你’的样子,明楼定定的看着阿诚手上的春联,又看了看那梯子,他笑了笑撩起了袖子接过明诚手中的春联,慢慢的踩上梯子,该说真不愧是明少爷,连爬个梯子都优雅的很,他站直了身子,拉开春联摆了摆,问向底下的三人:“怎么样,正么?” 明台仰着头看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恩,还是有些歪。” 闻固秋左右晃了晃脑袋说道:“还是有点斜。” 明楼闻言,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明诚后退了两步,对比了一下,正经的说道:“应该向左两公分左右。” 这话说得,明楼煞有其事的问道:“那到底是左一点还是右一点?” “左一点。” 不过明楼没有立即动作,他顿了顿身子,背着三人低声问道:“真的?” “真的!”×3。 明大少爷听着三人那么同步的声音表示不信,他直接往右贴,用力一巴掌拍在春联上,薄薄的纸粘在墙壁上,明楼爬下梯子抬头一看。 得,歪了。 “大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诚感叹似的说道,他转身走进明公馆,“哎。”明楼喊了一声,阿诚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大有一副受伤的样子,哪里看得到他前面憋着笑的嘴脸,明台走到明楼的身边,抬起爪子在明楼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哎,大哥呀,所谓诚不欺我,你咋不信阿诚哥呢?” 这诚不欺我还这样用的啊! “哎。” 明楼看着明台吧嗒吧嗒走远的身影,他斜了一眼还没走的闻固秋,明楼双手环胸:“你呢,你要说什么?” 闻固秋双手放在身后,瞅着明楼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少女咧嘴一笑:“明家,我还是说了算的。” 明家,我还是说了算的。 明家,我还是说了算的。 “……” 当初这句话说的多么的铮铮的响,现在打脸就有多么的啪啪啪的疼。 贴完春联贴窗花,贴完窗花贴福字,贴完福字贴年画,和往年一样的事情做一遍,今年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明镜坐着黄包车回来,远远的就看到明公馆被装点的红火富丽,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样子特别喜庆,明镜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明台和闻固秋的杰作,明镜走到大门前,抬头看着门上的横联,明显歪着的横联让她忍俊不禁。 明镜走进门看到大厅的四个人,笑着询问道: “门口的横联谁贴的,都歪了。” “他!”×3。 三人直直的指向明楼,明楼端着报纸翘着腿一下子有些懵了,等等,这发展不对啊,难得看到明楼懵了的样子,明镜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也别闹你们大哥了。” 见明镜站在自己同一阵线,明楼坐直了身子。 “对了,汤圆做好了没?” “没呢,等着姐姐回来一起做。” 明台嘿嘿的笑了笑,以前在苏州老家的时候,明镜经常会做汤圆做面点给他们,当时为了避开仇家,明镜带着两个弟弟在苏州老家的乡下里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当过大小姐和大少爷的两人自力更生,一边过日子一边养着明台。 明台总是怀念着小时候的味道。 “好好好,大姐给你做。” 明镜宠溺的答应,明台趁热打铁: “我还想吃大哥做的阳春面。” “……” 明楼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将报纸折的整整齐齐,低沉的声音温和的笑了笑:“所谓君子远庖厨……” 明楼见明镜带有深意的眼神看过来,到嘴的话语,瞬间一转,明楼继续笑道:“我今天还是当一回小人吧。” “……” 明楼在走进厨房的刹那,他似乎听到闻固秋在他身后悠悠的开口:“在明家,我还是说了算了的。” 这臭丫头。 五人都待在厨房,倒不会觉得挤,明楼脱去了西装,一点一点的卷好袖子,从橱里找出面条,烧开了水就把面条给下下去,而阿诚则是认真的揉着面团,给明镜打着下手,只有明小少爷跟个玩似得,把一小块面团搓的跟面疙瘩似得。 明台的手上满是面粉,他见闻固秋一脸认真的揉着面团想要把它搓圆,小少爷玩性一起,糊着面粉的手就在闻固秋的脸颊上给捏了一记,那软软的触感,明台觉得捏一次还不满足。 “干什么呢!” 闻固秋拍开明台的手,也在明台的脸颊上糊了一手指的面粉。 “嘿。” 明台找到有趣的事了,他祸害完闻固秋,跑去偷袭明诚,不过明诚可没那么好偷袭,爪子刚伸过去就被明诚给逮住了,青年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威胁道:“想都别想。” “哦。” 明台识时务为俊杰,他颤颤的收回手,跑到明镜的身边,在明镜的脸上划了一道面粉手指印,明镜对调皮的小弟生不起气来,只是嘴巴上说说:“嘿,你这孩子!” 明镜用手背擦去脸上的面粉印,脸上满满的宠溺。 “大哥!” 明台转身就去祸害明楼去了,明台一边喊着一边就把魔爪伸过去,明楼听到喊声下意识的回头,明诚差点要喊出‘大哥小心’这句话来了,明楼转身的刹那余光看到一只沾染着面粉惨白的手朝他袭来,他立马堪堪的往旁边一躲,躲过的瞬间,明楼都不禁感慨一声,太危险了,不过明台才没这么容易放过明楼,他再次伸出魔爪,明楼一把握住少年的手腕,明台挣脱不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偷袭,明楼眯起眼,另一只手也逮住,明台两只手都被明楼给扣住手腕动弹不得,明台不甘心的嚷嚷:“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攻击我啊。” 明大少爷挑了挑眉,当他蠢啊。 “你不放我就……” “你就怎么?” 明楼倒想看看明台还有什么招术没使出来。 “啪!!” 明台被牵制住的两只手只有手腕可以动弹,间隔距离不大,明台用力猛地一拍手,手上的面粉全部扑在了明楼的脸上。 “……” “噗!!” “……噗!!!” 闻固秋忍不桩噗’的笑了出来,明诚忍了忍,忍不住抿着嘴低低的笑出声来,明镜见明楼狼狈的样子也笑了出来:“你们闹腾个什么!” “……” 寒风飘逸洒满我的心……明楼表示,他的心理阴影面积有这么……大。 第10章 一起守岁 餐桌上就坐着五人,明镜坐在左边的上座位置,明楼坐在右边,自古以来长姐为母,明镜是明家的长辈,明家里不管是谁,都敬重着这位大姐,明楼向明镜敬酒,明镜看着自己越来越出众的亲弟弟满意的勾起了唇角,随后则是明台,明台敬酒时一连串讨喜的话更让是明镜开心的眯起了眼,明诚和闻固秋,明镜一直把两人当做明家人看待,她看着这四个最亲的人,明镜有着欣慰,满足,和极度的不舍,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明楼出国了,明诚也出国了,接下来明台和固秋也要出国了,明公馆里只剩下她了,一想到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明公馆,她就觉得难过,一种孤寂从内心蔓延出来,他们离开了,明镜就会切身感受到,孤家寡人的滋味。 “大姐。” 明楼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去擦拭明镜的眼泪,他知道明镜在哭什么,他和阿诚离开,明镜还有明台和固秋陪着,明台一直是明镜的开心果,只要明台在,明公馆就一直热热闹闹的,可是,如今明台和闻固秋也要离开了,明镜怕是不习惯,突然间侵袭过来的孤独,明楼心疼着自己的大姐,这个女人为了他们放弃了爱情,放弃了成家,在他们走后,没有人来陪伴她,她会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公馆里品尝着孤独,年复一年。 “大姐,你别哭啊。” 明台也有些慌张,他扑到明镜的身边,捉住明镜的手,呐呐的说道:“别哭,大姐,我不出国了,我和阿秋就在国内陪着你。” “对,大姐,我们不出国了,我和明台陪着你。” 闻固秋跪在明台的身边,仰着头看着明镜的侧脸,她不想让他们看到她的眼泪,所以一直别过头遮掩着,可是泪水忍不住掉下来,明镜手里攥着明楼给她的手帕,她双手同时放在明台和闻固秋的脑袋上,轻轻的抚了抚:“说什么呢,大姐是在高兴呢,你们都大了一岁了,都长大了。” “再大都是你弟弟,我舍不得大姐,我不走了,大姐。” 明台像个孩子一样哭出来,那软糯的模样,明镜差点就同意了,可是她忍住了,她眼泪不住的掉下来,她笑着点了点明台的脑袋:“傻孩子说什么蠢话,你大哥都帮你安排好了,过了年就去,上海不安全,你和固秋先去国外躲一躲。” “明镜姐,让明台去国外吧,我陪着你。” 一想到明镜一个人留在公馆,闻固秋就放不下,也无法安心的和明台一起去国外,明镜对闻固秋的贴心感到温馨,但是她摇了摇头:“傻丫头,你不在明台身边,谁看着他,他那么会闯祸的脾气,我可不放心。” “明台最听您的话了,你看着他比谁都有用。” “对对对!” 明台用力附和闻固秋的话,看着这两个孩子乖巧不舍的样子,明镜抿着唇不松口,她只是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两人的头顶,明镜梗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在国外,一定要当心,不是自己的国家,总归会吃亏,遇到事情别怕,找大哥,受了委屈也别冲动,找大哥,和人相处,要懂得谦让,有礼对待……对待老师也要尊重,国外的思想不一样,别去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别加入什么社团组织,还有,国外习惯不一样,吃不惯的话,就去馆子里吃,钱不够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汇过去……”明镜碎碎念的样子,让明台想抱着明镜大哭起来,他一手攥着明镜的旗袍,一手握着闻固秋的手,他所忍耐的难过和不舍都传达给了闻固秋,他听着明镜的话语,除了梗咽说不出话来。 “你啊,从小跳脱,胆子大,到了国外就不能这样了,你要记得,你还有固秋,你是男孩子,要保护她,照顾她,别想着一个人冲在前头,把她给落在身后,别让她跟着你受委屈,你也别惹她生气,她在国外就你一个亲近的人,除了你她没别的依靠。” 明镜对着明台说完了,又看向了闻固秋,她总感觉闻固秋比明台成熟一点,懂事一点,所以对待闻固秋不像明台那样宠爱,更多的是给与一种支持,无论她做什么,她明镜都会站在她身后,明镜弯了弯嘴角笑着说道:“你啊,你也是,跟着明台性子洒脱,女孩子性子柔一点好,不要像我,什么事情都自己扛,强势过了,就会累,明台这孩子虽然性子野,但是是我教养出来的孩子,我清楚他,他有责任心,有爱心,你只要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就可以了,固秋,帮我看好明台。” “恩,我知道了,明镜姐。” 闻固秋的哭的眼睛都红了,明镜用明楼的手帕替她擦擦,明楼按了按明镜的肩,他带有笑意的声音打破了让人潸然泪下的温情气氛:“除夕夜应该笑着才对,可别哭了,哪有哭着迎新年的。” 明诚默不作声的扶起明台和闻固秋,明诚的眼睛也有些红,只是没流泪。 “对,该迎新年了。” 外面已经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明诚利落的转身:“我去拿烟花。” 往年烟花爆竹明台都要自己去点,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小心的去点烟花,那模样就像年画上的孩子一样,小时候明台会穿在烟火中来回跑,阿诚到处去追,长大后,明台胆子更大了,一连点好几个烟花,看着连续炸开的花火,呵呵呵呵的笑。 不远处的天空上炸裂开一朵朵绚丽的焰火,阿诚把烟花搬到场地上,还有两卷鞭炮,明台从明楼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先去点燃烟花,少年动作迅速,干净利落,一连串点完所有的引线,然后窜回明镜和闻固秋的中间,明楼将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只听‘咻’的一声,顺着声音抬起头,看着自己头顶的天空中,炸裂开一朵灿烂的烟花,随即连续好几个烟花炸裂开来,一片烟花灿烂,烟花的响声都把新年的钟声给掩盖住了。 明台左手握住明镜的手,右手握住闻固秋的手,明镜先是一愣,望着烟花笑容灿烂,而闻固秋则是看了看明台,烟花的火光照耀在明台的脸上,闻固秋抿起嘴笑了起来,握紧左手上的那只手,自己的右手则去挽住身边明楼的手臂,明楼低下头看了看闻固秋,发现另一边的三人已经手牵手了,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抽出风衣口袋里的右手,伸手勾住了一边的阿诚的肩,阿诚也同样愣了愣,一向成熟表现的青年,此时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很久以后,几人回想起这一年的除夕夜,他们都不止一次的怀念当时的温馨,几年后又聚在一起的除夕,依旧是五人在一起过年,只是,却是心里带着秘密,谁也不告诉谁,谁也都瞒着谁,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物是人非。 烟花放尽,明台又去点鞭炮,明镜躲进公馆里怕听到那整耳欲聋的噼里啪啦声,只不过明台无论多大了,她这个姐姐总是不放心,看着明台去点鞭炮,明镜提高声音喊道:“哎,小心点,别伤了自己!” “知道了,大姐。” “这孩子……” 明镜笑着摇摇头,拉过闻固秋到身边,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了,吓得明镜立马捂住了耳朵,明台捂着耳朵猫着腰窜到闻固秋身边,闻固秋捂着耳朵只能看到明台笑着对她说什么,闻固秋放开手,可是明台的声音依旧被鞭炮给盖住了,闻固秋大声的问道:“你说什么!!?” 看着闻固秋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台笑的更欢了,只是之后闻固秋不管怎么问,明台都不肯说他到底说了什么。 第11章 王老师好 初来到法国也不是不适应,大概,就是想念明镜,一想到离开的那天早上在小祠堂磕过头后,明镜遮住眼睛的那只手,一想到上飞机前,明镜矗立在登机口,直看着他们上飞机都一动不动的身影,闻固秋就觉得心酸。 来到巴黎,办理好了入学手续,明诚先是带着两人去一间小公寓,从去年开始,法国各地极右分子接二连三地游行示威,最严重的一次暴动发生在1月27日,那一次的暴动可以说是成为1871年巴黎公社起义以来巴黎街头流血最多的战斗,两千多人受伤,虽然当时‘火十字团’停止了行动,但是现在依旧有零零散散的游行示威在,学校也不是安全的地方,明楼现在在巴黎讲学,多多少少能照看两人一点,所以建议两人住在外面比较方便。 明诚的动作一向迅速,他不仅租了一间不错的公寓,各种设备齐全,他还更是找了个会做中国菜的保姆。 “你在这间房,固秋是这间房,虽然你们住在一起,男女有别,不过这房子私密性强,你只要不是大大咧咧不敲门的闯进去,也没什么大问题。” 大部分家具明诚都置办好了,明台和闻固秋都是带了随身物品,其余的都可以在法国买。 “对了,大哥呢?” 明台坐在软软的床上询问着明楼的行踪,他除了一起和明楼来法国之后,他和闻固秋办好入学手续,搬进公寓,明楼都没出现过。 “大哥说是有事,去见一位朋友。” 明诚回答的时候眼神有些变化,他也见过明楼的这位‘朋友’,说真的,明诚可看不出明楼和那位先生是朋友的关系,而且,那位‘朋友’的到来让明诚隐隐的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哦。” 明台没有过多的在意明楼的这位朋友,总归和他无关,只是他不会想到,很久以后,他会和明楼的这位‘朋友’有牵扯,也不会想到,他们曾经很多次擦肩而过,只是还不到时间,他们从未相见过。 ****** 明楼最近见王天风的次数有些多,多到他看到王天风那张脸就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明楼一向是优雅冷静,将一切都运筹帷幄,只是碰上王天风这个疯子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一切的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在明楼认识的所有人里,让他头疼的人物五根手指数的过来,其中明家的小少爷占了个名额,而王天风也当仁不让的占了个名额,反之亦然,在王天风认识的人中,能让他火大又头疼的人,五根手指数的过来,其中明氏兄弟当仁不让,然后,还有一个闻固秋。 只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明台让他头疼火大的本事比明楼更甚,而他那个小女朋友让人窝火憋屈的本事也不小,托她的福,被她气出了个胃疼的毛病。 明楼指节修长用勺子搅拌着咖啡的动作赏心悦目,只不过坐在对面的男人没打算欣赏,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位优雅的明大少爷喝咖啡前加了三勺糖,王天风嗤笑了一声,两个男人都是西装笔挺,可是画风尽不相同,一个是优雅的贵公子,一个则是面容温和,眼神里却满是冷厉。 “你怎么还不走?” 明楼斜了王天风一眼:“事情已经谈完了。” 明楼不经意间看了看手表,王天风勾起唇角笑了:“你还约了人?” 明楼不说话,上一次阿诚见王天风的时候,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他们这次的任务也许和阿诚有关,他最近经常和王天风见面也是担忧王天风查到什么联系到阿诚身上,盯着王天风的话可以尽早的抹去阿诚的痕迹,这次他约得并不是阿诚,而是闻固秋,之前他答应带闻固秋去旧书店淘书,所以和王天风谈完了他就没打算离开,只是王天风这家伙又不按牌理出牌,平时一谈完他们就两看相厌不想多说,这次他竟然没走。 “是你上次那个弟弟?” 王天风饶有兴趣的问道,明楼抿了口咖啡,冷淡的回答:“不是。” “哦,女朋友。” 王天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口吻极其婉转。 “……” 明楼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声,大少爷蔑视的眼神,王天风毫不怀疑这家伙在内心里腹诽他,讲不定还能在心里优雅的说出那四个字:关你屁事。 “叮铃。” 咖啡店门口的铃声响了,听到门口服务员清脆的法语询问后,明楼可以清楚的听到向他们这一桌走过来的脚步声,明楼抬了抬眼皮,看向朝他们走过来的少女,少女在这个流行卷发烫发的时代里,还留着柔顺的直发,她穿着法国最新款的时装,少女漂亮明艳的模样在异国里就像一个娇小的玩偶,不过在亚洲人的眼里,她确实足够的漂亮,气质怡人。 闻固秋看到明楼先是扬起一抹嫣嫣的笑容,不过看到对面还坐着一名陌生人,闻固秋又压下了她的表情,她走到明楼的身边问好:“明楼哥。” 明楼弯起嘴角温和的说道:“坐吧。” 然后,他并不怎么情愿的介绍着对面的王天风: “这位是王天风,王先生。” 闻固秋坐到明楼的身边,有礼的打着招呼:“您好,王先生,我叫闻固秋,今年刚来巴黎读书。” “你好。” 王天风温和的回笑着,他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收敛的打量着闻固秋,明楼的家世他也略有耳闻,上有长姐下有幼弟,还有个待如亲弟弟的明诚,以及家中出了变故被明家收养的闻家大小姐,闻固秋,那位被明家上下宠着的小少爷他是经常听到的,但是这位闻小姐,大约是因为保护少女名声问题,明楼嘴巴严实的紧,藏得也深,王天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闻大小姐,还真是比想象的要漂亮……和干净简单呢。 很久以后,王天风第一次见到明台的时候,也同样有这种感觉,这个小少爷,气质干净清澈,就像一汪清水一样,不忍心滴墨进去。 王天风即使眼神收敛着打量着闻固秋,闻固秋没有察觉,但是怎么瞒得过明楼的眼睛,在明楼看来,王天风的眼神就是太危险了,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小姑娘,像什么样!像个疯子就够了,别像个流氓!明楼趁着闻固秋不注意,桌子下的脚迅速的狠狠的踹了王天风一脚,王天风的表情瞬间一僵,他将视线移到明楼身上,实在没想到,这位明大少爷竟然干出偷袭这种不文雅的事情来。 “王先生是做什么的?” “我是一名教师。” 虽然他还执行任务,但是也同时训练着军校里的学生。 “也在巴黎教书?” “不,在国内。” 闻固秋到有些好奇的问道:“那王先生是怎么和明楼哥认识的?” 少女的眼睛眨巴眨巴,王天风弯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而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问你的大哥。” 明楼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回答着:“孽缘。” 他和王天风可不是孽缘么。 两相看厌,却不得不在一起出任务。 不过当几年后明楼知道,对面的这个家伙把他的弟弟给拐进军统了,真是恨不得这个时候就应该让他死在法国。 也幸亏明镜不知道,她满怀期望的送自己的弟弟出国远离危险,却在不知情的时候把弟弟往危险上推,当初送明楼去国外的时候,明楼被拐进蓝衣社了,之后把明台送去香港,却被拐进军统了,明镜知道的话,一定捶胸顿足的懊恼。 闻固秋撇撇嘴,这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这不妨碍她对王天风好奇,王天风的伪装是成功的,他掩去了内心的疯狂,只表露出虚伪的温和,或许他在人群中的伪装可以完美到让人难以注意到他,可是当他站在你的面前,即使收敛一切气息,他的身上都散发的一种‘危险’的感觉,闻固秋看不穿他的伪装,让她觉得王天风危险的感觉是来自她女人的第六感,所以她对王天风其实更加好奇,这样的人物,是怎么和明楼认识的。 明楼发现闻固秋似乎对王天风挺感兴趣的,这让明楼敲响了警钟,这王天风几个意思,赖在这里不走,还直盯着固秋看,你这家伙剃了胡子还能勾引一下小姑娘,现在一张老脸就像个诱拐犯! 明楼此时的腹诽导致多年后,这位诱拐犯第一次行动的对象就是他弟弟,只不过诱拐没成功,直接进阶成绑架犯了。 “不是还要去旧书店淘书么?” “是要去呀,我以为你还要和王老师再叙会旧呢。” 明楼一噎,他和这个疯子看起来关系有那么好么,哪里来的旧可以续。 “哦?你们去哪个旧书店?” 王天风饶有兴趣的问道,明楼眯起眼眼神带有警告的意味看着王天风,闻固秋眼睛一亮,表情很是期待的样子:“加路赛尔桥那里,明楼哥说那里有很多旧书摊,可以淘到很多好书。” 家里有很多明楼淘来的旧书,还有些是绝版的,闻固秋以前只是听明诚说过,明楼喜欢在那里买书,那种淘到珍贵的旧书籍的感觉是难以言喻的满足,这次虽然明台没有和她一起来有些遗憾,不过总归来一次不会满足,明楼带她来过之后,她可以和明台一起再来,现在明台还是好好把他的波兰语给弄及格吧,否则淘到了旧书也看不懂。 “哦,塞纳河左岸那里啊。” 王天明慢条斯理的点点头,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明楼的瞳孔缩了缩,果不其然听到这只毒蜂阴险的目的:“正巧,我也路过那里,一起吧。” 这次闻固秋没有答应的很快,她而是转过头询问明楼的意见,全然听从明楼的决定,明楼对闻固秋这样的反应感到满意,明楼撇过王天风的视线闪过各种情绪,他最后隐藏最真实的想法,扬起一抹虚假的笑容对王天风笑道:“既然有王老师同行,固秋,你可要让王老师帮你淘几本好书啊,王老师的眼睛一向很尖,眼界也很高。” 只要看到明楼不爽,王天风就开心,他就看不惯明楼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所以明楼的表情越收敛,越虚假就说明他越火大越不爽,这样王天风就开心了,搭档搭档,也只有这一对搭档巴不得对方不舒坦。 很久以后,明台有了自己的生死搭档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他挺想向自己的老师求证一下的,老师的生死搭档,是不是大哥啊? 应该是的吧,后来听明楼说过,他们俩一起出过任务。 不过他又回想起王天风给他诠释生死搭档的时候的话语,不知道该如何吐槽,老师说,何谓生死搭档,很简单,就是两个人拥有一条命。你们会相互关联、相互起着‘起死回生’的作用。当时王天风冠冕堂皇的这么说着,可是他和明楼这对生死搭档,可真是谓‘生死’搭档,分分钟的想要弄死自己的搭档,不是你生就是我死,他们从头到尾都是不甘不愿的成为生死搭档,除了任务的时候,他们就从未磨合过对方,毒蛇咬他一口,毒蜂就蛰他一下……这样的生死搭档,在军校之后的几年里也就出这么奇葩的一对。 毒蛇,毒蝎,独一无二。 第12章 两看相厌 王天风一路接触下来就发现……这姑娘嘴巴太牢了! 他不动声色的和她聊天,只是聊到明楼的时候,这姑娘就会转移话题,真不知道是她故意的还是无心的,那话题转移的顺其自然,聊了个半天都没聊出个一二三来,他对明楼并不信任,而明楼的逆鳞不过是他那几个兄弟姐妹,难得他碰上这个其中之一的逆鳞,还没逮出点有关明楼的情报,倒是先被明楼给肆意的嘲笑了一番,他走在闻固秋的身边,旁边是美丽的塞纳河畔,他有意无意的和闻固秋聊着,明楼就在他们身后悠悠自然的走着,似是欣赏着风景,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股子风度翩翩的模样,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天风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明楼那毫不遮掩的嘲讽的视线。 好似在说‘你也就这点水平’。 王天风突然有种闻固秋在挑战着他审问能力。 这姑娘嘴巴严实的,转移话题,滑溜的跟条蛇似得,还真有点毒蛇的样子,不过毒蛇那是人模狗样装腔作势,这个小姑娘却能够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一问三不知,就不知道是不是在装傻了,要是的话,这小姑娘把毒蛇那装傻的本事学的不错。 关于王天风这点的评判,明楼表示,你之后教我弟弟的时候,你倒是把你的幼稚教给他,他学的不错。 【你说谁幼稚!】 【你说谁装傻?!】 【说的就是你!】 【说你幼稚你还不承认!】 【你骂够了没有!】 【没有!】 王天风和明楼就从未意见合过,两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各自称王,骄傲的跟什么似得,只是一旦碰上了,丁点小事都能因为看对方不爽给吵起来,然后到最后都把从军校学的技能都还回去了,一打起来,就跟个小流氓似的掐在一起。 明楼和王天风是绝对不会让明台知道,他尊敬的大哥和尊敬的老师,看起来如此那么厉害的两人,碰在一起,就像街头小混混,毫无任何风度。 闻固秋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岔开话题,其实心里一直在打怵,这个王老师老打听明楼哥的事情干嘛,闻固秋再次好好打量着王天风,男人留着小胡子看不出真实年龄,或许刮了胡子会更显年轻,现在的样子,说不上帅,但是可以说顺眼,倒是带着股成熟男子的气质,和明楼不同,明楼身上总是风度翩翩的气质,温和优雅走着上流社会的路线。 说是朋友,这两人一路上视线还没对过呢,还有,大哥,你在后面一路嘲讽我都听到了,这么不掩饰的样子,哪止孽缘啊,你们一定是冤家对吧,对吧【喂! 闻固秋觉得自己真相了,明楼在外面的朋友圈闻固秋并不清楚,难得见到第一个,却没想到却是画风最突变的那一个。 “这么说,明楼哥和您是一个学校的。” 有时候闻固秋向王天风询问明楼的事,王天风也是岔开话题,或者编制一个戳不穿的谎言,真真假假参杂在一起,明楼在外和在明家里就像两个人,王天风在内心冷笑,就算他说的是真话,明楼是个怎么样的一个人,他估摸着闻固秋也不会信,明楼扮演一个优秀的兄长深入骨髓发自内心,而在外,可以说是冷酷无情斩草除根不留余地,这个少爷即使养尊处优却也不是天真的富家少爷,他的手段,可以说层出不穷,没有半分手软的。 “对,他是经济系的,我是别的系的。” 王天风对照着明楼对外的身份,经济学学者,不过闻固秋一脸纳闷的表情让王天风挑了挑眉:“有什么不对?” “我一直以为……老师您比大哥大上好几岁。” 闻固秋小声咕哝,王天风顿时一噎……这小丫头说什么? “咳……” 明楼用手掩住嘴,忍不住低笑一声。 真要说的话,王天风没比他大上几岁,但是闻固秋的口气就变成了大上了好几岁,明楼已经三十了,在大上好几岁的话,王天风大概就要被叫成王叔叔了,王天风的脸色有些黑,明楼的笑声刺耳极了,他跟他没完。 王天风斜过眼冷冷的瞪了明楼一眼,他勾起唇角轻笑的时候从有股若隐若现的讽刺,王天风声音很温和,只不过话语中有着凉飕飕的冷意:“我自是比不过明大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被王天风如此赞美,明楼却难受之极,王天风的夸奖极度讽刺,明楼挑了挑眉却是面不改色的接受赞美:“多谢王老师的夸奖。” 王天风笑的温和,内心却已经骂过一百遍明楼这个人模狗样的有钱少爷了。 “不客气。” 在王天风的观念里,特工就应该是低调的,低调的隐藏在人群中,低调的完成任务,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但是自从和明楼成为生死搭档之后,他就和低调无缘了,他能够变装成任何样子隐藏人群从而不被发现,但是明楼不行,这家伙就是太俊了,那——么大的一个目标,哪里藏,简直显眼的不行,所以明楼反其道而行,他选择高调,吸引所有人的视线,风度翩翩温文儒雅,而他则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明楼的身上,悄声无息的完成任务,明楼是个优秀的策划者,而王天风是个完美的执行者,即使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任务完成是一回事,但是高调是另一回事,王天风嫌弃这种少爷德行。郭骑云是王天风一手教导出来的,所以有些习惯有些观点和王天风是相似的,他也认为,一名特工,首先就是要低调,不为人知,不为人察觉,只是当他遇到那位明家的小少爷之后,完全推翻了这个观点,这位少爷高调的不行,在最热闹的咖啡店吃饭,买最新款的风衣,那少爷的脾性根本看不出是个优秀的特工,根本就是个纨绔的少爷!对此,郭骑云向王天风抱怨的时候,王天风反而见怪不怪的冷哼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兄必有其弟,一个德行,所有特工里,也只有明氏兄弟这对奇葩,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呵呵,感情叫明氏特工好了。 赛纳河边的书摊沿着塞纳路走几分钟就到了,从那里到加路赛尔桥,可以算是书摊的第一个地带,那里是巴黎的贵族的第七区,在巴黎分街区,数字越靠前,就越繁华,属贵族区域,一地的书摊分成几类,一种是卖廉价的新书的,大都是各书店出清的底货,价格公道,年轻人喜欢淘这种书,第二种是英文书,不过很少,反倒是波兰语,拉丁语偏多,第三种便是卖地道的古版书,绝版的珍品了,明楼细细的介绍着旧书铺的各种区别,熟悉的样子显然是来过多次了,闻固秋对绝版的书籍感兴趣,有时候这些书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看机遇,看缘分吧,十七世纪的白羊皮面书,十八世纪饰花的皮脊书,摸索着泛旧的纸张,都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文学气息来。 闻固秋静静的一本本扫过书籍脊背,修长的指尖也慢慢的划过那些老旧的古书,最终视线停顿在一本曾经翻阅过的书籍上,当时她看的是译本,而眼前的这一本,是原文。 “《旧制度与大革命》?女孩子看这个书会不会太枯燥了?” 王天风替闻固秋将书从书堆里取了出来,温和的声音询问的遇到挺带有深意的,像闻固秋这样的女孩子看旁边的《悲惨世界》或者《红与黑》他不会意外,但是《旧制度与大革命》?这书女孩子看,太枯燥了。 “您看过?” 王天风顿了顿,出乎意料的这个男人侃侃而谈:“探讨法国大革命,在原有的封建制度崩溃之时,却未带来革命预期的结果,而致使执政者与民众间的矛盾公开化,社会动荡愈演愈烈,这书,可以打发时间,只是没什么‘用处’。” 王天风停顿的语气让闻固秋一愣,少女扬起一丝苦笑: “难不成读孙子兵法就有用处了?” “起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不会错的。” 明楼站在另一边安静的翻着手上老旧的书籍,好似闻固秋和王天风的对话他没有听到似得,虽然王天风看起来像个疯子,是个行动派的,可是明楼也知道,他读得书可不少,这家伙的思想觉悟有多高,英勇赴死,这家伙说到做到。 “那王老师有推荐的书本么?” 王天风扫了一圈这些老旧的书,在明楼将视线投过来的时候,他捡起了一本角落里的书,递给了闻固秋,闻固秋先是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读着封面上的名字:“思想录?” 闻固秋看了看作者:“啊,帕斯卡。” 闻固秋抿了抿嘴,这书或许明台爱看,他最近一直参加左翼的读书会,对那些共·产党的思想有些感兴趣,不过他并不定性,也只是感兴趣。 “不喜欢?” 闻固秋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让王天风笑了笑,少女在喜欢讨厌上表现的很直白,但是在隐藏保密的时候也是表现的滴水不漏,简直有趣,又矛盾。 “恩,并不是很喜欢,我对思想进步,社会发展政治作风这种一般般,比起反革·命的,我更倾向于看反乌托邦的,比起思想录,我更喜欢论道德的谱系这种吧。” 尼采的论道德的谱系么。 王天风略有所思的看了明楼一眼,明楼是个理性的人,还真没想到,他手下的这个妹妹,竟然是感性人物,王天风有些恶意的想去抹杀这个少女的天真,在这个战争的年代,道德体系早就崩坏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在无奈的形式逼迫下,即使是正义,也被染上了污垢。 明楼勾起了唇角,王天风这本书虽说是推荐给固秋看,不过他的意思是在影射他吧,是在对他说的,思想录里有这么一句话“正义是议论的种子,而力量清晰明了,因此人们没能赋予正义力量。”这是在讽刺他,他明楼即使伪装成什么样子,在外是明家的少爷,是着名的经济学者,可是背地里,都是和他王天风一样的,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同样的任务,以及……同样的抱负,明楼在外多么光鲜亮丽,可是暗地里,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他和王天风……不得不承认,有着本质的相同点。 明楼转瞬之间,讽刺消失在嘴角,他也从书堆里抽出一本书,放在了闻固秋手上的这本的思想录的上面,闻固秋下意识的接好,两本书叠在一起,闻固秋一看上面的名字,抽了抽嘴角:“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明楼哥,我有得罪你么?” 王天风也纳闷了那么一瞬间,这本书的内容到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书名怎么看都让他觉得不爽呢?这大少爷直白的在膈应他是吧。 闻固秋嘟了嘟嘴,抬起头,直白的说道: “这本书我也不喜欢啊。” “……” 明楼笑了笑:“不喜欢的话,去给明台看。” 说着,王天风突然递了一本书给明楼,明楼接过书籍一看,上面印刷的华丽的外文,翻译过来,这本书就叫《天方夜谭》。 “……” 明楼气的笑了,闻固秋默默的别过头,心想着,我应该送你们俩一本傲慢与偏见。 第13章 隔壁的老王 明诚按着时间来接明楼和闻固秋,王天风带有深意的眼神在明诚的身上转了转,明诚在王天风面前表现的像一个听话的弟弟,简单又充满抱负,明楼的眼神中闪烁着冷漠的光芒,他坐在车子上垂着眸思索着让消除王天风对明诚的猜疑,只是他将视线不经意间撇到闻固秋的时候,他顿了顿,扬起浅浅的笑容,闻固秋对上王天风时候的反应倒是出乎他意料。 “明台最近在做什么?” “波兰语没及格正在补习呢,下个月又要考试了。” 说到明台,闻固秋整个人就鲜活了起来,闻固秋自己都没发现,只要一说到明台,她整个人会变得明媚起来,眼睛似乎一亮一亮的,说着明台的时候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明楼有时候也会想着,到底是明台宠闻固秋多一点还是闻固秋宠明台多一点,明楼看着闻固秋的笑脸自己也染上一抹笑容:“明明法语学的挺好的,怎么波兰语就不行。” “他也在纳闷着呢。” 闻固秋想起明台懊恼的样子,又咧嘴笑了起来。 回到公寓,就看到明台缩在沙发上抱着枕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小少爷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明楼脱下风衣嬉笑着询问道,不过明台不给他反应,一把拉过闻固秋哒哒哒的就往里屋跑,然后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只留下客厅里的明楼和明诚,明楼还保持着放风衣的动作,明台的动作太迅猛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风风火火的跑了,明楼愣神了一会,看向了明诚:“呵,这小子,一回来兄长都不问好,就给我甩脸,脾气大了?” 明诚白了明楼一眼,接过明楼的风衣挂在衣架上,明诚觉得好笑:“脾气大还不是您惯出来的?” 明诚耸了耸肩:“再说了,小少爷哪止脾气大了,胆子也肥了。” “他这是怎么回事呢?” “大概就是那波兰语没及格呗,受挫了找固秋寻安慰呢。” 明诚还不了解明台,明台一遇上挫折难过就先是风风火火的把人劫走,然后不知道在嘎吱角落里说着什么寻着安慰呢。 明楼被明台给弄笑了:“不就个波兰语,有什么好挫折的,我遇到挫折可没他这样的,太不成熟了!” “明台要强呗,总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打败他的,他大概只是郁闷,英语法语日语都学的精通,偏偏波兰语不行罢了。” 说着明诚咧嘴一笑,他调侃着明楼:“再说,您遇到挫折,可比明台不成熟多了。” “我怎么了?” 明楼一副‘有本事你说说’的口气。 明诚无辜的嘟了嘟嘴:“大哥,你的车技可是糟糕的一塌糊涂,没见你克服这个挫折啊,反而到现在都不肯开车呢。” “……” 他车技差怎么了!?他王天风开车水平也差!!! 你跑去和王天风比开车水平差,还说不成熟? “干什么呀明台。” 明台一把把闻固秋按在床上,摆正她的腿,然后自己很利索的跳上床,一脑袋枕在闻固秋的大腿上,口气里带着股怨念和委屈:“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头疼着呢,帮我按按。” 这几天繁复的补习波兰语,弄得他头疼,本来就窜着一股火,早上起床后就看到桌子上的早点,闻固秋的人影压根看不见,等到下午人都没回来,明台只喝了口冷水就开始头疼了,他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下午,都难过死了。 “怎么头疼了?着凉了?” 闻固秋的指尖有些微凉,这个温度在他微热的额头上却是温度正好,明台舒服的呢喃了一声,明镜有段时间有头疼的毛病,看了医生没什么用处,医生说是因为累着了,才会这样,细养一段时间就好,只不过药是三分毒,不能多吃药也不能看着明镜就那么头疼着,所以闻固秋特地去了老中医那学了手法给明镜按头,只不过那按头推拿的练习对象当仁不让的是明台小少爷,在闻固秋给明镜减缓了头疼的毛病后倒给明台留下了习惯让闻固秋按按的毛病,一个不舒服了就嚷嚷着让闻固秋按按,该说是把明台惯出毛病来了,每次都会被闻固秋给按的舒服的睡过去。 “没呢,身体好着,就是被波兰语给弄得头疼,那么复杂,阿诚哥怎么还有心思用波兰语写情书给那个苏珊。” 明台嘟囔着,眼睛闭着却能知道闻固秋脑袋的方位在哪,他伸出手,将闻固秋胸前的发梢绕在指尖玩耍,闻固秋勾起唇角,其实她更在意阿诚哥写情书这件事,毕竟阿诚总是板着一张脸正正经经的样子,竟然会干写情书这种肉麻的事。 “因为这样有情调啊。” 闻固秋笑了起来:“无论内容怎么样,都是一种心意在里面。” 明台突然睁开眼睛:“女孩子都喜欢情书么?” “不一定啊。” 闻固秋回答的很快,明台问道:“为什么?” “不是喜欢的男孩子送的情书喜欢来干嘛。” “……” 明台瘪了瘪嘴:“那女孩子都喜欢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送情书吗?” “不一定啊。” 明台皱起了眉纳闷了起来:“为什么?” “我就不喜欢。” 你不喜欢?明台瞪大了眼,好想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啊。 “我比较实质性,比起送情书啊送礼物这种,喜欢的人经常和自己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明台怔怔的看着闻固秋好看的侧脸,少年咧嘴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明台想着,他对闻固秋的喜欢怎么能用一封情书来表达,所有的感情都在纸上都显得苍白,他甚至都不确定说出的甜言蜜语都能全部表达那种喜欢喜欢喜欢到分开就想念,所有情绪都感同身受的情感,明台想着,他要用一生在她身边书写最长久的情书。 明台慢慢睡过去了,明诚做好了饭,在门口敲了敲门,但是里面的明台和闻固秋一个人都没有应,明楼将手中的报纸折好,淡淡的说道:“不用等他们了,等他们出来再把饭热热吧。” 说着明楼先开吃起来,明诚听从的坐回位子上,明诚略有所思的盯着房门,明楼抬了抬眼眸淡淡的说道:“不用担心他们。” 这其中的意思听带有深意的,明诚愣了愣: “可是……” “我了解明台。” “……是。” 明诚点了点头。 明台醒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台看了看手表,他睡了两个小时,明台小心的直起身子,打开床头灯,闻固秋依靠在床头板上,闭着眼安静的睡着的样子像一只乖巧的猫咪,明台将脸凑到闻固秋的面前,将她额前的发抚了抚,少女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让明台满意的笑了笑,那种满足,明台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到了很久以后,明台看到朱生豪先生的一句话,才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明台从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该是喜欢闻固秋的,但是他不清楚是亲人之间的喜欢多一点,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多一点,他贪婪的享受着明镜明楼给与的宠溺以及闻固秋从一直以来的陪伴。 明台想着,越发的凑近闻固秋,将唇印在闻固秋的唇瓣上,明台从第一次的胆战心惊到现在的情不自禁,明台就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小心翼翼的亲吻着自己喜欢的少女,怕是惊动她,明台只是简单的亲吻着,舔舐着少女的唇瓣。 可是这样亲密的事情,明台越来越不满足了。 说出来吧,明台想着。 明台走出房门看到客厅里看杂志的明楼,大少爷翘着腿姿态优雅着,他抬了抬眼凉凉的问道:“醒了?” “恩。” “睡得可香?” 明楼问的意味深长,明台眨巴着眼睛,再次呐呐的点点头。 明楼不经意间说道:“固秋给你带了书,在书房。” “哦。” 明台并不在意的点点脑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明楼看着明台的反应,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明楼突然问到一股香味从厨房里传来,是阳春面的香味,可是那种香味,让明楼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去一家面馆吃阳春面的情形,而他也记得,这股香味和厨房里那股香味如出一辙,明楼见明台捧着一碗面出来,明楼诧异的问道:“你什么时候会煮阳春面了?” 以前不是老叨着让他煮么? “因为我发现煮阳春面的诀窍了。” 小少爷得意的咧咧嘴,明楼‘哦’了一声,笑过之后,不给明台拒绝的做出了决定:“那以后饭就你和阿诚轮着做。” 等等,房间里不是还有个女人么? ****** 明楼的好心情并没有存在很久就被破坏了,几个星期后的某一天,他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公寓,只不过进的不是明台住的那间房,而是隔壁的那一间,他一脚踹开大门,冲到里面,对着客厅里那慢条斯理喝茶的男人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冷冷的说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天风慢慢的扯开明楼的手,理了理凌乱的衣服,他笑道:“怎么,有规定我不能当你的邻居?还是说这里是你明家的不动产,不能外人住?” 明台和闻固秋就住在隔壁,他怎么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隔壁?!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和妹妹隔壁住着这么一个疯子,明楼就气的发抖,王天风好作风,伪装了一切瞒过了阿诚不动声色的租了隔壁的房间,要不是阿诚突然发现隔壁有人住了跑去查了查,他都不敢想象,这个疯子胆子肥到这个地步,闻固秋没有对明台说过王天风的存在,但是并不代表她不怀疑,她一向敏感聪明,明楼真是恨不得把王天风给宰了然后毁尸灭迹。 “你住哪都可以,别出现在这里。” 明楼激烈的反应王天风不意外,如果他冷静,虚假的对他笑,对他说,随你怎么做,然后慢条斯理的威胁他的话,他反而会更怀疑,明楼这个男人,脑子转得快,善于伪装,明楼的逆鳞是那位小少爷,如此暴躁的丢弃优雅的和他发火,王天风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个男人再怎么虚假,碰触到了逆鳞,什么伪装都没有了,明楼的真实,王天风咧起嘴恶意的笑了起来:“我的搭档在这里,我怎么可以离的太远?” “王天风,我数到三,你要么滚要么死。” 明楼的眼神中带有杀意,王天风大笑了起来: “毒蛇啊毒蛇,任你再毒,捏住了七寸又能如何。” 明楼眯起了眼:“毒蜂失去了致命的武器,也离死不远了。” 看,两人多么相似。 王天风勾起唇角:“我向来不怕同归于尽。” “你要死死一边去,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给我死远一点!!!!” “我说不呢?!” “你混账!!!” “你才混账!!!!” 然后,明台和闻固秋两人就在半夜里听到隔壁咚咚咚,咣咣咣,砰砰砰的动静,闻固秋根本不能入睡,还能听到隔壁闹腾的有什么摔在墙壁上的响声以及隐隐约约的争吵,闻固秋最后实在忍不住用力捶了捶床头板,床板发出剧烈的响声震荡在墙壁上,闻固秋喊着:“还要不要人睡了!” 然后……隔壁安静了下来。 第14章 喜欢 闻固秋的十六岁生日是在巴黎过的。 除了没有了明镜在,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 上海和巴黎的繁华程度相差不多,可以说是上海更甚,只是因为战乱的关系,而掩盖了繁华。 “今年大姐不在,你生日,这一天你是最大的,可以随意使唤我们。” 出门前,明楼拍了拍闻固秋的脑袋,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口气笑着说道,那柔和的口气闻固秋都感觉酥了半个身子,大哥你哄妹技术日益增高呢,闻固秋觉得,这句话应该是今年以来最哄她开心的一句话,闻固秋当时就用力的点点头,不负明楼的这句话说道:“既然明楼哥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 明楼身子顿了顿,他还是希望这丫头稍微客气一点…… 巴黎春天百货一直是潮流所在,而在巴黎,潮流一直走的太快,又是一季的新品上市,走在百货商场里都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女性手里拎着几个袋子,或者她们的男伴们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闻固秋的身后跟着三位西装笔挺帅气的男子无疑是令人瞩目的,更有几位陪伴着女友的男人认出了明楼。 闻固秋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今年流行大荷叶边造型和紧身腰带或者纯粹的黑白丝绸礼服,闻固秋换了第一套看中的衣服,等在外面的三个男人异口同声的说好看,换了第二套看中的衣服,坐在沙发上的三个男人依旧异口同声的说好看。 “你们就不能给个意见,告诉我哪件更好看?” “喜欢的话两件都买。” 三个男人依旧异口同声。 “……” 闻固秋突然觉得,自己缺少一个女性的朋友。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女人会告诉你你穿哪件更好看,你适合哪一件,而男人则是直截了当的告诉你,喜欢就全买,对比之间,女人的话更贴心,男人的话更窝心,当然,所有人都会喜欢男人的回答。 “这两套包起来。” 明楼直接对服务员说道,金发碧眼的服务员笑着应答,她看向比她矮许多娇小许多的闻固秋爽朗的笑道:“你真辛福,我羡慕你有这样优秀的三个哥哥,你的哥哥们很英俊。” 在这位外国妞的眼中,明楼明诚和明台他们五官端正,气质逼人,所以当得上英俊的赞美,闻固秋听得她的赞美,姑娘骄傲的仰起头,只是她指了指明楼和明诚说道:“那两个是哥哥,而那个……”然后指向明台:“不是。” 明台似乎感受到闻固秋的视线,少年转过身看向闻固秋,见闻固秋正看着他,少年倏地露出了笑脸,外国妞了然的点点头,狡黠的笑笑:“啊哈,我知道,他是你男友。” 这下闻固秋愣了愣:“……他,不……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他看你的眼睛啊,那样充满爱意。” “……” 闻固秋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起来,她不敢看明台的眼睛。 【因为他看你的眼睛啊,那样充满爱意】 走出百货店的时候,三个男人都人手拎着一个购物袋,阿诚看了看表:“我在丽多茵大酒店定了位置,时间差不多了。” 丽多茵……闻固秋想起上次在期刊上看到的对这家酒店的高级评价,阿诚哥!你简直不能更棒了!你上辈子一定是小天使!【等等,有点不对。 丽多茵在香榭丽舍大道旁边的一个花园里面,是一个两层楼的小洋房,他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一直是巴黎炙手可热的热门餐厅,他内部装饰优雅,窗外的环境也迷人,不过这家餐厅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个传说便是这里是传说中拿破仑邂逅约瑟芬的地方。 先上前菜,明楼先把自己给闻固秋的礼物拿出来,这是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推到闻固秋的面前,闻固秋打开一看,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条钻石手链,见闻固秋怔怔的样子,明楼勾起唇角淡淡的说道:“大姐强烈督促我,说女孩子长大了一定要打扮,一定要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倒是觉得,在这一点上,我根本派不上用场,我们固秋一向长得漂亮,我没什么特别的建议,所以只好添一点另外的装饰了。” 明楼同志,你的嘴巴太甜了。 阿诚的礼物则是一瓶香水,最新的法国货,阿诚跟在明楼的身边,挑礼物的眼光也是日益增进了,闻固秋开开心心的收下两人的礼物,最后看向了明台,眼里闪烁着‘快拿出来’的意思,明台故作神秘的对闻固秋小声说道:“我的礼物啊,回去再给你看。” “这么神秘?” “当然。”他的礼物要和闻固秋一起看,才不会在大哥和阿诚哥在的场合里拿出来呢。 “明先生?”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明楼闻声望去,不远处一名男子手持着一杯香槟走过来,他一头金色的卷发,带着金丝眼镜,嘴角礼节性的笑容无懈可击,明楼同样挂起了温和的笑容,站起身来,有礼的打着招呼:“史密斯先生。” “在这里见到您可真巧,我本想着过两天去拜访您。” 史密斯先生大概和明楼差不多大,只是身高比明楼高一点,他朝明楼伸出手,两人象征性的握了握,史密斯随即说道:“关于那个方案……” “抱歉,史密斯先生,今天不谈公事。” 明楼淡淡的拒绝了,史密斯挑了挑眉,扫过一边的闻固秋三人,他最后优雅的欠了欠身:“失礼了。” 不过突然间,明台开了口,一口流利的法语彰显着明家小少爷的风度,他咧嘴一笑:“大哥,您有事的话,可以不用顾虑我们,我和阿秋等会可以自己回去。” 那口气极其懂事,为他着想,但是明楼纳闷的看着明台,估摸出了明台的目的。 呵,感情是觉得他和阿诚碍事,想打发他们啊。 明楼算是看出来明台的阴险目的了,这小子是想过两人世界啊。 “……” 明楼看向了阿诚,阿诚无辜的摇了摇头,明楼无奈的对史密斯先生笑了笑:“那我们谈论一下那个方案吧。” “……” 史密斯愣了愣,刚刚还说不谈公事呢,这画风转变的太快了。 “那东西先放在车上,我们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你们两个人路上小心。” 走之前,阿诚不放心的多嘱咐几句:“别回去太晚。” “知道了,阿诚哥。” 明台撇了撇嘴,他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让人放心的人么? “应的挺快,做到就没几次。” 阿诚板起脸,但是又拿明台没办法。 明楼和明诚走后,明台和闻固秋两人开了一瓶红酒,不过闻固秋向来酒量不佳,半瓶顶多了,只是今天高兴,又多喝了几杯,然后一个不注意,这姑娘就醉了。 闻固秋醉酒后的样子,和明台很相似,明台喝醉酒会撒小少爷脾气,把所有人给折腾一遍,不满意了就会嚷嚷,像个孩子似的,而闻固秋不会嚷嚷,但是和嚷嚷没差多少,她会变得特别粘人,然后撒娇,用明诚的话来说,就是作妖,她会逮着人问问题,然后跟个复读机一样,问个七八次,你回答了没用,她还是会问,你不回答也没用,她没听到答案不罢休,明诚和明楼深受其害过。 “La mer quon voit danser le long des golfes clairs。” 明台扶着闻固秋在路边慢悠悠的走着,这姑娘突然唱起歌来了,还不是中文的,明台有些庆幸闻固秋的声音并不是很响,而是在低低的唱出声,当然,还有一点就是闻固秋唱歌有点走调,所以闻固秋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唱歌的,他记得第一次闻固秋喝醉酒之后唱歌,唱的那首白蛇传走调的让明楼没有风度的倒在沙发上大笑。 “A des reflets dargent, la mer~” 闻固秋继续唱着词,哼着调,明台见闻固秋还想手舞足蹈,一把架住她,明台深刻懂得动如脱兔是什么样子的,根本逮不住! “哎!你别动!” 明台再一次拉回了想往街对面窜的姑娘。 “我不动,怎么回家?” 闻固秋看似清醒又看似迷糊,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可是香榭丽舍大道上的路灯迷花了她的眼,闻固秋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明台的脸,明台感受到闻固秋微凉的手,他拉下闻固秋的手,放在手心里哈了哈,明台转过身蹲下:“我背你回去。” “……” 闻固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歪了歪头,看着蹲下来的明台,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场景,那一年她刚来到明家公馆,每天做噩梦梦到父母远去,幼弟哭泣,然后半夜惊醒,眼泪浸湿了枕头,终于有一天,她想回到闻家大宅,去待在有父母幼弟存在痕迹的大宅,她半夜趁着所有人睡着的时候,艰难的爬上明家的墙,但是最后支撑不住摔了下去崴了脚,她一步一拐的走向闻家宅,穿着单薄的睡衣,在无人的街道上,独自一人的走着,可是走到一半,大脑被冷风吹醒了,闻家宅新的主人是闻东堂,她回去,没有让她可以安慰的人和物了,闻固秋站在大街上茫然的看着天空。 闻固秋慢慢的蹲下来哭了,可是没多久,她听到了向她走来的脚步声,然后她听到清脆又欢喜的声音:“你在这里!” 闻固秋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同样穿着睡衣的明台手里拿着小油灯,朝她一边喘一边笑,他没有问闻固秋为什么半夜出来,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他看了看闻固秋崴住的脚,他转过身蹲下来对她说:【来,我来带你回家。】 闻家宅就在两条街外,可是那里已经不是属于她的家了,闻固秋听到明台说带她回家,她终于忍耐不住大哭了起来,所有的难过,所有的忍耐,都忍不住了。 闻固秋扑到明台的背上,明台踉跄了一下,纤瘦的小身板背闻固秋有些吃力,但是他还是鼓着腮帮硬撑了下来,闻固秋在他背后哭着,哭着,那难过的样子让明台的心脏也抽抽的疼,他也同样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对他温和笑的女人最后闭着眼放入盒子里的样子,那个时候他还懵懂无法大哭,现在闻固秋的伤心让他有了同样的感受,他哑着声音,稚嫩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回家。】 闻固秋收回了思绪,见明台还蹲着,闻固秋依旧一把扑上明台的背,明台依旧一个踉跄,只是现在不再是那个十二岁的少年了,他稳住了身子托起了闻固秋,他如同当年一般对她说:“我们回家吧。” “明台,我想明镜姐了。” “我也想。” “巴黎太冷了。” “那就把新买的衣服穿上。” “我想吃沈大成家的青团。” “这个还真没有,可以让阿诚哥去买Dalloyau。” “明台,我的礼物是什么?” “回去你就知道了。” “现在不能说么?” “少罗嗦,现在说了就不惊喜了。” 明台堵住闻固秋的嘴:“你再啰嗦一句试试?” 闻固秋嘟起嘴不说话,明台突然觉得又有些安静了,他想了想,声音有些弱气的说道:“叫你不说话没让你不唱歌,你还是唱歌吧。” “不唱不唱不唱了!” 还好租的公寓并不远,明台背着闻固秋虽然步速慢了点,但是也没有太累,公寓内的空气带着凉意,明台背着闻固秋到她的房间,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不过闻固秋却抱着不肯撒手了,明台的脖子顿时被勒了一下,明台咳了咳拍拍闻固秋的手背,小声说道:“放手!” “不要,你去哪?” 闻固秋反而抱紧了明台,温热的呼吸在明台的脖颈间喘息,明台深吸一口气,一种微妙的感觉从皮肤上窜起然后迅速流窜到脊椎处,那是一种骚动,明台哑着声音说道:“我去给你拿礼物。” “……哦。” 闻固秋顿了顿,慢慢的放开了明台。 明台走出房门,不一会手里就捧着一个盒子回来,他蹲到闻固秋的面前,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双高跟鞋,一双漂亮的黑色高跟鞋。 闻固秋眯起了眼笑嫣嫣的问道:“为什么送我鞋子。” 明楼送衣服送首饰,明诚送香水,明台送的东西虽然都是和他们一样是女性用品,但是,闻固秋总觉得,明台送这双鞋有他的深意。 明台不说话,抬起闻固秋的左脚,替她把她脚上的鞋子脱去,闻固秋的手和脚都很精致,只是双足比双手还要白皙,脚上的经络清晰分明,被明台这么直白的看到脚,闻固秋不自在的缩了缩脚趾,明台突然笑了起来,他逮住闻固秋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明台将自己买的高跟鞋小心翼翼的穿在脚上,少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知道么,最早的时候,高跟鞋的意义可不是如今女人的装饰品,它最初的含义是束缚住女人的脚,不让她们逃跑。” 闻固秋愣了愣,随即笑道: “那你是想束缚我?” “我是为了防止你从我身边逃走。” 明台的直白让闻固秋心跳加快:“……明台。” “阿秋,你懂么?” “……” 闻固秋没有回答,明台随即笑了,他支起身子,将闻固秋拉近怀里,吻住少女那柔软的唇瓣,他再问:“现在懂了么?” 闻固秋的眼睛的双眸好似泛起的湿润,明台心里一热,上前亲吻闻固秋的眼,闻固秋闭上眼感受那温热的唇瓣和微微的颤抖,明台后退了点,又定定的看着闻固秋,少女嫣红的脸庞让明台咧起嘴笑了起来。 说喜欢,说爱,明台觉得不足以表达他对闻固秋的感觉,他也喜欢阳光,喜欢自然,喜欢很多,他敬爱明镜明楼,他想把闻固秋当做心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明台想了想,觉得,这才是他的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明台抵住闻固秋的额头,少年低喃着,轻柔着,用几近赖皮的语调软软的说道:【阿秋,我心悦于你。】 第15章 她值得好的 青梅竹马,是一种残忍的情感,因为连时间都无法左右它,而这种感情可以变成相濡以沫,也可以变成相忘于江湖,甚至可以变成求而不得,爱而不能。 这种情感,坚如磐石,却又脆如朝露。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明楼曾经想过,明台和闻固秋这对青梅竹马会走到什么地步,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明楼看在眼里,明台是个怎样的性格,他清楚,看起来是个小少爷的脾气,撒娇起来还像个孩子,但是和闻固秋在一起他就像长大成熟了一样,会想要照顾她,会想要去疼她宠她,他喜欢极了闻固秋一张精明的脸却潜意识依恋他的样子,就好像他是她的世界一样,能完全的拥有她,明台是喜欢这种占有欲的,因为……闻固秋曾经依恋的人都没有了,他是新的依恋,明镜明楼经常不在,只有明台的陪伴驱散了闻固秋内心的阴暗和害怕,所以,在闻固秋贪恋明台对她的好的同时,明台也贪恋闻固秋对他的依恋,这个女孩属于他的满足感让明台在很久以前就产生了对闻固秋的占有欲。 明楼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弟弟,会有一天成长的超乎他所料,明台城府不深却善于伪装,他心善敦厚却满口谎言,这个孩子矛盾又狡猾无比。 明楼明眼看着明台和闻固秋两人,他们的感情之中,应该是明面上闻固秋主导着明台的思绪,他的喜怒哀乐都围绕着她,暗地里却是明台控制着闻固秋,她的一眸一笑全都为他。 这只小狐狸……真是够阴险的。 ****** “哼哼哼~~” 厨房里传来明台欢乐的哼歌声,明楼的视线离开手上的报纸,位移了一下自己的上半身从报纸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望向厨房里的明台,这个弟弟,如果空间允许的话,明楼毫不怀疑他会手舞足蹈起来,明楼挑了挑眉,又靠回了沙发背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昨天又不是他的生日,今天他如此高兴……看来他倒是把自己的愿望给实现了。” 明楼早看出了明台的狼子野心,不就是对闻固秋的那点心思么,看来如今倒是已经点明了,明楼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看这个家伙乐的跟什么似得,他只希望明台这段年少轻狂的初恋是有将来的。 “你是说……” 坐在一边看书的阿诚恍然的睁大了眼……明台这小子向固秋告白了? 阿诚的视线投向了闻固秋的房门,姑娘因为昨天多喝了几杯酒现在还睡得香甜呢,只是怕醒来之后会有些许头疼。 明楼换了只脚翘着腿,嗤笑了一声:“没看见这小子跟偷了腥的猫一样,笑的腻歪。” 明大公子用偷了腥的猫来形容自家弟弟,可见……是在微妙的羡慕吧。 “大哥……你不会是在嫉妒吧?” 明诚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这个猜测完全合理,而且有理有据啊! “我嫉妒!?” 明楼似乎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一向正经严肃的脸上显出一丝错愕,明楼挑了挑眉觉得阿诚的这个观点简直匪夷所思:“你是从哪得出的结论?” 阿诚木着一张脸回答:“从你的脸上。” 明楼听着微笑了起来,具有毒蛇风格的微笑让人菊花……呸!后背一凉,哟呵,感情我脸上还写着我嫉妒这几个大字啊,明楼的带有磁性的声音,略带优雅的说道:“哦?是么?阿诚,你倒是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你从我脸上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阿诚心想着,别说一二三了,四五六他都能说得出来,同样是谈恋爱,闻固秋喜欢明台,可以叫执着,汪曼春喜欢明楼,那就叫偏执了,乖巧的女人和冷酷的刽子手,哪个比较好,一眼就看得出来,汪曼春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对明楼一心一意,爱的疯狂爱的深沉了。 “大哥,阿诚哥从你脸上得出的明显结论就是……我长得比你帅!” “……” 明台从厨房里端着汤走出来,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简直可以用荡漾来形容,明楼斜了明台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皮痒了?” “大哥你给我挠么?!” 明台故意凑近明楼的身边笑的促狭,明楼对明台这幅样子无可奈何,他推了推明台的肩,嫌弃的说道:“走开,要乐一边乐去。” 弟弟有女朋友了,哥哥还是孤家寡人,明楼表示,他不心塞! “我去叫阿秋起床!睡多了会头疼!” 明台撒开腿就往闻固秋的房门那窜,明楼摇着头宠溺的笑着:“瞧瞧,没当女朋友之前就已经放在手心里宠着了,现在当了变成女朋友了,赶着上前嘘寒问暖围着转,你说说,之后结了婚会如何?” 阿诚耸了耸肩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言听计从。” “……” 显然明楼也是这么想的,明台是个有主见的人,但是他一旦纵容起来就没了原则,就会想尽办法的对对方好,明台的温柔是个可怕的陷阱,然而他自己还没意识到,掉进这个陷阱的人没有人出来过,更别说闻固秋这个他处心积虑引进他圈套的人,大概在明台的观念里,他有底线有原则,但是他想把喜欢的人宠的无法无天,简直……任性! 走进闻固秋的房间,姑娘侧着身子睡着,眉头微皱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明台蹲在床沿边静静的看着闻固秋的睡颜,似乎身份有了变化,心境也就不同了,以前偷偷喜欢这个女孩的时候只敢小心的偷看她,然后跟做贼一样的偷亲她,但是经过了昨天,看到闻固秋害羞的反应他就知道,他的阿秋,果然是喜欢他的,现在她是他的女友,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等她睡醒,或者……现在就可以偷偷亲她? “明台?” 闻固秋睁开眼就看到明台蹲在床边瞅着她,吓得她原本还睡眼朦胧的一下子清醒了好多,闻固秋下意识的想要钻进被窝里,不给明台看自己睡乱的头发,明台一下子反应不及,就看着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山包,闻固秋缩进被窝的样子让明台乐了起来:“哎,你躲什么!” “出去!” “我干嘛出去!” 明台不乐意了,说好的女朋友呢!怎么第二天就把他赶出房门了!以前还不会这样呢! 不过明台没意识到,以前不在意自己形象是因为经常玩在一起,早就习惯了对方,现在突然变成了交往的身份,反倒是害羞了起来,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难看的样子。 大概,这就是不同心境上的在意了吧。 “出去出去出去!” 闻固秋在被窝里闷闷的说道,明台帅气的脸蛋定定的盯着这个小山包三秒钟,然后猛地扯开被子,被缺少氧气的被窝给闷的脸红红的闻固秋立马暴露在空气下,包括她身上凌乱的睡衣,闻固秋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脸上微微泛红,她立马拉了拉自己脑袋上凌乱的毛,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明台一向在线的高情商一下子就明白了,闻固秋为何会变成这样。 明台一把抓住闻固秋理着头发的手,闻固秋下意识攥紧了明台的手指,明台愣了愣,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似得,他对闻固秋这样的反应喜欢的不行,因为阿秋在乎他所以她才会慌张,以前的阿秋洒脱的才不会在乎这些虚的,但是现在她想在他面前都表现的是好的,所以才在意,果然,青梅竹马和情侣有所不同,瞧,她的阿秋一切的反应都因他而动,啊……这样的阿秋他怎么喜欢都不觉得够啊。 哄姑娘深得明家大少爷真传的明家小少爷把握着闻固秋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蜻蜓点水的一吻显出他对她的亲近,明台放开闻固秋的手,转而用自己的手替闻固秋理了理头发,修长的手指滑过姑娘顺滑的长发,离开发梢的时候明台还有些不舍这种触感,明台拂开闻固秋额前的发,然后又在姑娘额前印下一吻。 “阿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的。” 明台软软的声音让闻固秋想起昨晚上他那赖皮的告白,闻固秋鼓起腮帮嘟囔了起来:“那你别告白啊,就感觉……不一样了啊。” 喜欢明台,和说出来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啊。 小少爷对闻固秋的嘟囔置若罔闻,他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道:“大哥说了,一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明楼: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臭小子!别睁着眼说瞎话! 明台小少爷扬起下巴义正言辞的模样:“没有一二,哪来的三,结婚前就要谈恋爱,谈恋爱前就要告白,我这是在做第一步!” “你还想第三步?”闻固秋瞪大了眼,明台你这狼子野心有多久了! “嘿。” 明台咧起嘴,完全不掩藏自己‘阴险’的目的,他摸了摸闻固秋软软的脸蛋,露出他一贯得意的笑脸:“先第二步,阿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过,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我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想抱你想吻你……嗷!” 明台的嘴巴立马被闻固秋给捂住了,少女脸红的不行: “闭嘴!”什么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想抱想吻,太不要脸了!谁教他的!! “……” 明台苦丧着看着闻固秋,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这个表情明镜吃不消,明楼也吃不消,闻固秋也扛不住,明台一向会看脸色,然后蹬鼻子上脸,他凑近闻固秋的脸蛋,眼睛眨巴眨巴,口气可怜兮兮,似乎剥夺了他什么重要的权利一样:“咦……不行么?” 闻固秋觉得……她最后的堡垒要被攻陷了…… “……” 许久,闻固秋在明台的视线下,松了口,少女的声音糯糯的:“在我睡着的时候允许你偷偷亲我……” 明台哼了一声,你睡着的时候我一直偷偷亲你! 反正是他的女朋友,他想亲就亲,难不成还要打申请么,明台眼睛一转,继续刚才的话题,他道:“阿秋,你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你不用害羞!” 明台同志,你的嘴巴比明楼同志还甜。 而明台一向礼尚往来,他说完了又补了一句:“所以阿秋,无论我怎么样了,你也要喜欢!” “……” 闻固秋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干巴巴的瞪着明台。 总觉得自己被明台吃的死死的。 很久以后,却就是因为这两句话,成为了明台和闻固秋两人的坚持。 【无论我怎么样了,都要喜欢我。】 【无论你变得怎么样,我都会喜欢你。】 明台无论站在哪个立场上,他的心都在一个地方,从未变过。 他的阿秋值得好的,所以,他要做那个好的。 第16章 情与书 明台是个喜欢跑很多地方的人,他并不喜欢被困在一个地方,他向往的是自由自在,没有拘束,然而有一个地方,他却是极其喜欢待着的,有时,会一待就一个下午。 那就是图书馆。 他喜欢图书馆里的气氛,和他要的自由不同,这里的安谧和平静他也是极喜欢的,而他更喜欢的是侧过头就可以看到阳光照耀下,那个姑娘静谧的看着书籍的温婉模样。 那个画面,可以平复他一切的躁动,甚至每每想起来,都会不由自主的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所谓‘岁月静好’就是如此了吧。 如果没有什么户外打算又不想待在公寓里的话,明台就会拉着闻固秋去图书馆泡个一下午,明台常去的图书馆是法国国家图书馆和马萨林图书馆,那里的环境和藏书,无论去多少次都不会腻烦,反而每次都会像发现宝藏一样,每次都有新的发现。 闻固秋和明台在读书上面有着明显不同的态度,明台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书都要读一读的,大概是因为明楼经常带回书籍的缘故,明台耳濡目染从小就喜欢跑书房里看书,有时候看不懂还要缠着明楼解说,小时候更是缠着明楼给他读睡前读物,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明台都喜欢涉猎一下,明家小少爷,不喜欢上课,喜欢逃课,但是依旧博览群书,见多识广,而闻固秋则不同,她很挑,那些个深沉冗长的书籍她一点都不喜欢,反而喜欢那种悲欢离合,超越理性的书籍,否则,她更宁愿在图书馆里来回走动,指尖划过书籍的背脊,然后挑着欢喜的书籍封面来欣赏,而不是阅读。 比如现在,她慢悠悠的走在廊道上,视线慢慢的从一排排的书籍上扫视,有时候伸出手,指尖在书籍上轻轻的扫过,明台总是能很快到找到自己想阅读的书籍,而闻固秋则会很久很久都找不到自己喜欢看的,到最后总是明台忍不住去找不知道溜达到哪的闻固秋,然后硬塞给她一本差不多能让她干巴巴啃下的书,再然后再回到座位上坐着,如果闻固秋手上的这本书看不下去的话,那么明台就要发挥他擅长的一心两用,一边看着自己的书,一边拿着小本子和闻固秋互传大纸条。 闻固秋走了一圈之后,走到了文学区域,大部分的图书馆都使用杜威十进分类法,所以这片区域的分类就是文学与修辞学总论,美国文学,英国及昂格罗-撒克逊文学,日耳曼语言文学,罗曼语言文学等等等,闻固秋站在英国文学的书架前,透过排列整齐的书籍上方空隙中,与书架对面的少年视线交汇了,少年怔愣的看着闻固秋,修长的手指则下意识的勾住书脊取下书,闻固秋朝他弯起嘴角笑了笑,少年对着闻固秋的笑容羞涩的同样的回应一抹笑容,只是,突然间,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他的脸蛋比之前还要泛红,他抱紧手中的书然后匆匆的跑开。 “???” 闻固秋愣住了,她的笑有这么可怕么? 不过闻固秋没有纳闷多久,她的身后突然袭上来一股压迫感,一股力道从她的背后环住她,禁锢她,闻固秋在转瞬之间,就被来人抱在了怀里,明台从身后用双手环抱住闻固秋的双肩,少年凑近闻固秋的颈边,温热的呼吸喘息在少女敏感的皮肤上,闻固秋缩了缩身子,明台压住她孩子气的问道:“刚刚对着谁笑呢?” 闻固秋眨巴了下眼睛,看不到明台的表情,只能看着面前一排排的书籍干巴巴的回答道:“一个不认识的孩子。” 明台不乐意的轻哼一声,不认识还笑这么甜。 不过明台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他抱着闻固秋不撒手,只伸出一只手,在闻固秋视野的高度划过这些书籍的脊背,明台一副了然的口气:“你又找不到想看的书了?” 闻固秋挑挑眉撇了下小嘴道:“那明先生快给我推荐两本。” 明台喜欢替闻固秋做主的感觉,闻固秋一向有主见,但是她却从不吝啬去询问明台的意见,这种感觉让明台感觉得到他在闻固秋的心里是有分量的。 明台扫了眼那一排排熟悉的书名,然后扬起嘴角笑意加深,他有些坏心眼的指着闻固秋右手边不远处的一本印刷本说道:“你还记得我给你读的狄更斯的书么?” 明台喜欢给闻固秋读书听,就像明台喜欢给明镜读波兰语一样,只是后者是为了讨赏吃糖撒娇用的,前者则是喜欢看她倾听自己读书的样子,闻固秋点点头眼睛一亮,背书似得晃了晃脑袋,压低声音回答道:“我记得,远大前程里有一句,我有个原则:想到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而且要做得彻底。” 闻固秋对这句话印象很深,这句话一直记得,因为,这句话给她的感觉,就像明楼,这个优秀的兄长就是这样的,想到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而且要做得彻底,然而,闻固秋也知道,这句话是适用明台的,明台的固执和执着也是惊人的,他想要做的,就一定要做到,会做的彻底。 明台咧嘴一笑,他当然也记得这一句,但是这不是他提起狄更斯的原因,明台的下巴抵在闻固秋的肩膀上,低低的笑着:“狄更斯还有一句,一旦爱上了她,我再也不能不爱她。” 闻固秋拍了拍明台的手背:“贫嘴!” 明台撇了撇嘴:“说情话都不行啊,我还是文艺含蓄的呢,你去看大哥,大哥说情话肯定是那种‘你的眼睛真漂亮’或者‘好久没有和漂亮的女孩子聊天了’这种肉麻的。” 明楼无辜躺枪了,然而明台还正中红心,这两句话,明楼还真的指不定面不改色轻描淡写的说得出来,能把汪曼春拿下,甚至多年痴心不变的男人,可见他情话的能力和泡妞,呸,把妹,呸,攻略妹子的技能点满值。 “谁稀罕你的情话,明少爷不是自诩情场浪子么。” 闻固秋还记得这厮和吴景同乐悠悠的在班级里点评班级女生的样子呢,一副见多识广,风流小少爷的模样,然而关于这一点,明台只想喊冤,闻固秋并不清楚,明台和吴景同点评别的女同学都是这样开头的,‘她没阿秋笑的好看’‘她没阿秋懂事’‘阿秋比她聪明多了’反正三句不离闻固秋,听得吴景同腻烦的很,是是是,你家闻固秋最好了,你赶紧把她娶回家藏着吧! 明台眼睛一转,立马撇清自己:“那一定是明家大少爷,不是明家小少爷!” “……” 如此厚颜无耻…… 明楼再中一枪。 ****** 正在悠闲的喝下午茶的明楼刚端起茶杯,就突然僵住了身子,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正在熨衣服的阿诚正好抬头看到明楼的异样,他询问道:“怎么了?” 明楼皱着眉,有些纳闷,又像是在思索一般,他慢慢的放下茶杯,语重心长的对阿诚说道:“阿诚,你说……我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感觉背脊一凉,有时候还跳眼皮,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明楼的话说的意味深长,明诚抬了抬眼皮,看着明楼深沉思索的表情,终于,阿诚犹豫着开了口:“大哥……你这是……缺少锻炼。” “……” 胡说八道! ****** 明台现在享受的不是去哪里的快乐,而是和闻固秋一起创造出快乐的时光,然而最可怕的就是这段快乐的时光,最后形成了不断重复的回忆,以思念的名义重复的折磨着明台,而明台不断的告诫自己要往前走,内心却已经被回忆形成的迷宫困在了里面。 王天风看穿了明台一切的内心,算计了他所有的反应,唯独低估了明台对闻固秋的爱意,他以为明台已经被收服了,然而不是,这个年轻又充满抱负的男人是在蛰伏,如同毒蝎一般…… 狠狠的反蛰一口。 第17章 情敌 明台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威胁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呢。 不过现在?呵呵呵,这两个字已经在他的内心里是个大写的粗体字了。 明家小少爷人生中最大的威胁正在面临着。 他订下的小肥羊被别的小狼崽给盯上了! 此时,明台坐在沙发上,嘟着嘴明显一副不爽的样子,他定定的看着茶几上那杯牛奶,然后猛地抄起杯子咕噜咕噜的喝完,又愤愤的放回桌子上。 听到闻固秋的房间里传来开心的嬉笑声,明台的心更堵了。 咔嚓。 公寓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肩膀还带着雪花的明楼,他看到明台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板着一张脸,却又憋着嘴似乎不开心又委屈的样子,明楼有些稀罕,他问道:“怎么了,明台?谁给你气受了?” 明台瘪瘪嘴,没说话,但是扭过身子的样子,看来是在赌气呢,明楼有些纳闷……谁把小少爷给气成这么憋屈的样子?照平常,小少爷受了委屈早就嚷嚷的给揍上了吧。 明楼想到了闻固秋,但是又想想不对,明台怎么会生闻固秋的气,几分钟不理闻固秋他自己都受不了。 “啪嗒。” 闻固秋的房门被打开了,从里面窜出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他猛地窜到了明楼的身边,一把抱住了明楼的腿,明楼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一愣,他看着扒住他腿的金发男孩,莫约七岁的年纪,长得极为精致,就好似橱窗里的玩偶一般,他咧起嘴甜甜的笑着:“明叔叔,你回来了!” 漂亮的湛蓝色瞳眸闪出那种欢喜的神色,换做谁看到这样天真又干净的笑容都会放轻松起来,明楼抱起这个孩子,摸了摸脑袋,笑了笑:“爱德华还玩的高兴么?” 这个外国男孩叫爱德华,是上次那位史密斯先生的儿子,史密斯是法国人,但是她的妻子是意大利人,长得颇为漂亮,所以两人的儿子则是结合他们的优点,长得极为精致可爱的,史密斯先生因为外出三天,家里的保姆因为一些事情刚被辞退,而自己的妻子则是回意大利看望生病的父亲,所以儿子一时间无人照顾,史密斯斟酌了半天,托朋友明楼照顾一下,他看中明楼的能力,也看中明楼的人品,他相信中国人严谨的家教,所以把儿子托付给明楼,于是就变成这样的一个场面了。 明楼看着七岁的爱德华一阵恍惚,他似乎回想起了很久以前明台七岁时候的样子,特别调皮,还会上蹿下跳,每次都把大姐吓得,但是又舍不得教训,骂两句都心疼。 爱德华咧着嘴摇摇头,嫩嫩的声音说着法语很有甜甜腻腻的调调:“高兴!有亲爱的陪伴,任何事情都会变得快乐。” “……” 亲爱的是谁? 明楼依旧不解,而明台则是两眼一瞪,威胁爱德华不许胡说。 明楼放缓声调用哄骗娃娃的口气,轻柔的询问道:“谁是……亲爱的?” 闻固秋从屋里出来,爱德华又果断的放开了明楼,转而跑向闻固秋,一把扑过去,撒娇的要闻固秋抱抱,然后他甜甜的笑着:“她就是我的亲爱的。” “……” “……” 明大公子无言以对,明小少爷瞪大了眼气的牙痒痒!她是我亲爱的! 明楼瞥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小弟,明楼轻咳一声,低笑了起来:“小小年纪,嘴巴倒是甜。” 简直赶超当年的明台了,明台七岁的时候嘴巴也甜能哄得明镜每次都眉开眼笑疼的不行,但是也没有爱德华这样,嘴巴说出来的甜话张口就来,哄姑娘的情话能酥掉半个身子,该说是法国人骨子里浪漫么? 爱德华嘟着嘴反驳道:“才没有,我这是真心话。”说着,香软的小脸贴了贴闻固秋的脸蛋,然后吧唧的亲了一口,说道:“她是我除了母亲以外见到过最美丽的女人,她的眼睛比夜里的星空还漂亮,我想做她的骑士!” “……” “……” 明大公子哑口无言,明小少爷心堵死了! 臭小子!你给我住嘴! 明台气愤的板着脸,但是再怎么生气他都没有对这个孩子表现出一丝凶意,就是在暗自赌气罢了,明家的教养就是尊老爱幼,以礼待人。 所以……小少爷憋屈死了! 闻固秋抱着爱德华软软的身子,姑娘弯起嘴角饶有兴趣的问道:“咦?你怎么不想做一个王子呢?” 爱德华一看也是个被宠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少爷,他晃了晃小脑袋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说道:“我不要做王子啦,因为王子还要保护他的城池和子民,我要当公主的骑士!只为公主而战!” 说着,爱德华朝着闻固秋眨眨眼,湛蓝色的瞳眸闪闪亮亮的:“最近外面很乱,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会带着我的剑,我会保护你哒!” “……” 明楼突然觉得,如果爱德华不是个七岁的孩子的话……明台的情敌的威胁性真是太大了。 听听,这小崽子的情话,一溜一溜的,他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听了都会软化的。 闻固秋听了笑了起来,即使是个七岁的孩子说的情话,但是也无疑让人欢喜的,闻固秋也亲了亲爱德华那软软的带着奶香的脸蛋,笑着说道:“哦,我的骑士,有你在,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的微笑值得我拼命。” 明楼实在想不到那位一本正经谈论正事的史密斯先生有这么一个会讲情话的儿子,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明楼有时候都觉得明台对着闻固秋那样子黏糊的腻人,但是对上爱德华的情话,一向感情内敛的国人被着甜呼呼的情话都要被吓得虎躯一震了,太羞耻了! 最近巴黎的街道上又出现了游·行示威,两年前一桩丑闻牵连数千政界要人,之后各地极右分子接二连三地游·行示威,最严重的那次暴动让人意识到,法兰西的危险就在逼近,受经济危机影响,法国政府更迭频繁,社会矛盾激化,在德意法西斯的影响下,极右组织逐渐活跃起来,之后左·派的‘人民阵线’也成立,然后两方僵持到现在,极右和大多数左·派的分歧让法国实际上处于分裂状态。 明台和闻固秋最近去学校也是听到不少风风雨雨的消息,来到法国快将近一年了,年头一月的时候,法国通过‘战斗团体与私人武装禁止法’,明确查禁武装结社等行为,对此,极右翼组织恼羞成怒又开始大肆破坏,不久,勃鲁姆在大选中成功组阁上台,由于他是法国历史上第一个担任总理的犹太人,很快便遭遇19世纪末以来法国从未出现过的反犹浪潮,现在明楼禁止两人晚上出门,就怕遇到什么意外,被卷进什么暴动事件里。 隔了几条街都能听到远处整齐又喧哗的示威声,明台拉上拉上窗帘,稍微阻隔一点声音,会说情话的小狼崽已经睡着了,睡前明台还憋屈的给他讲了童话故事,穿靴子的猫,这个故事讲得是一只猫为它的穷主人赢得了一座城堡,一位公主的爱情和一个王位,明台咬牙启齿的读完这个故事后就觉得,这小子应该这种童话故事少看看。 不比波兰语,明台的法语很流利,口音也很纯正,再加上少年的声音清澈好听,爱德华听着听着就满足的睡过去了,他睡前一手攥着闻固秋的衣服,又一手攥着明台的手指,明台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指给救出来,看到床上的小狼崽揪着闻固秋的衣服依赖的模样,明台的心就塞塞的。 明台又坐回床边,看那小崽子把被子给掀开了一点,明台皱着眉替他拉了拉,然后他就侧着身子看着闻固秋的脸庞,少年一天都没怎么展开笑颜,闻固秋怎么会不注意,少女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的询问道:“吃醋了?” “都快酸死了。” 明台压根没掩藏,更是大大咧咧的抱怨着,小少爷哪里懂得委屈呢,他最多让别人不服憋着,他瘪瘪嘴,还留着少年的天真和真诚,和几年后隐忍内敛复杂的特工明台不同,此时的他干净又毫不掩藏自己的内心,闻固秋噗嗤一笑:“连个孩子的醋也吃。” 明台不乐意:“任何在你身边的雄性我都吃醋!再说了,这家伙能算个孩子么,嘴巴甜的跟蜜一样!” 闻固秋挑了挑眉:“怎么?你的嘴巴就不甜了?” “才没有!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明台说完一愣,等等,这句话在哪听过来着! 呸呸! 明台又补了一句:“可真可真了。” 见闻固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明台觉得自己的心就软下来了,闻固秋突然抬起了手伸向他,明台以为她要摸他的脸,明台立马向前倾身子凑过去,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闻固秋的手没有伸向他的脸颊,而是捉住了他的领子一把揪过来,明台瞪大了眼,立马稳住身子一手撑在床背上,一手撑在闻固秋的身侧,他只着身子,怕压到还睡在中间的爱德华,明台弓着身子上半身笼罩着爱德华和闻固秋,闻固秋眯起眼,带有笑意的眼睛流转着带有玩味的光彩,就像转换了立场一样,闻固秋低笑着调戏明台:“笨蛋,乱吃个什么醋,爱德华嘴巴再甜,怎么比得上你,我会亲他,也不会亲这里啊。” 说着,闻固秋轻轻的亲吻了一下明台的唇瓣,嗷,感觉到嘴唇上温软的触感,明台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像小时候明镜给他糖吃时候一模一样,眼睛闪闪亮亮的,像是得到了什么欢喜的东西一样,现在的明台不像小时候一样缠着明镜要糖了,因为,现在他找到了比糖果还要甜美让他喜欢的不行的‘糖’。 炸毛了一天的明台被闻固秋的一个吻给抚平了,明台舔了舔唇瓣,不舍的又轻啄了两口才支起身子坐回了床边,闻固秋瞪了瞪没有打算回房的明台:“怎么不回去!” 明台扬了扬眉,用下巴努了努爱德华的方向,振振有词的说道:“我怕这小子对你夜袭,我今天就睡这了。” “……你在这才是夜袭呢!” 闻固秋被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给蒙住了!你多大,这孩子多大!你在她房间里过夜那才叫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危险危险啊! “不要,我在这里,才能保证你会梦到我。” 明台开始死皮赖脸了起来,福利什么的都是要自己争取的,明台斜了爱德华一眼,男孩睡得香甜。 见闻固秋犹豫的表情,明台换路线走:“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就睡你门口了!” “……” 闻固秋愣了愣,被明台打败了。 “随你!” 明台自鸣得意,他就知道这招有用。 在闻固秋刚来明家的时候,明台就知道闻固秋睡不好,直到有一次发现闻固秋爬墙离开明家想走回闻家被他逮回来之后,明台就想了个主意,他裹着被子睡在了闻固秋的房门口,对闻固秋说道:“睡不着的话,我陪着你,我就在门口,害怕的话,我可以陪你说说话。” 然后每次明镜来房间看过他之后,他就裹着被子偷偷的溜到闻固秋的房门口杵着,而闻固秋同样也裹着被子靠在门板后,她不怎么说话,但是有时候会突然轻轻的敲敲门板,好似在问他在不在,然后明台会立马回应她,敲敲门,告诉她,他在。 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明镜和明楼都没发现,直到天气突然转凉,明台在门口受了凉发起了高烧,明镜才知道明台做的好事。 然后,闻固秋就守着发烧的明台在床边,女孩安静的看着他,之后明台身子好了之后,明楼讶异的发现,闻固秋似乎有了些变化,她变得会粘着明台,而明台更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处处照顾着闻固秋,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反而认真极了。 明楼很久以后,才确定了这样一个事实,闻固秋,是明台人生中第一个责任,他自己选择的责任。 而这个孩子不出他们期望,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从一而终,从未放弃过。 闻固秋的思绪回到了过去,想着想着就这么睡过去了,明台见状,替两人又掩了下被子,然后就靠在床边趴着睡了,明楼在客厅里,喝着茶喝了很久都没见明台出来,偷偷的打开门看了屋内一眼,见明台就这么趴在床沿边睡着,明楼对自家小弟一向任性的行为无语又心疼,明楼回房间自己拿了个小毯子,盖在了明台的身上,明楼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子,无论做了什么事,最后还是有他这个大哥替他收尾。 但是转而明楼又笑的宠溺,他摸了摸明台的脑袋,在明台长大后他就很少这么做了,明台总是不乐意别人摸他的头,似乎他还是孩子一样,明楼隐隐的能听到街外那些叫嚣的示威声,明楼的目光变得深邃,他在做什么他很清楚,他要做什么也很清楚,在这个泥泞的深潭里,即使他陷得越来越深也甘之如饴,明楼看着明台的睡颜,又转而看向闻固秋的睡颜,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为了国家,也为了家,他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因为睡得不舒服,明台早早的醒了,而小孩子睡得早,醒的也早,爱德华在明台没醒多久之后就迷迷糊糊的嘟囔着醒了,顺带吵醒了闻固秋,闻固秋昨晚上靠着床板睡,整个后背都僵住了,闻固秋没有动,爱德华却是慢悠悠的爬起来,明台眨巴着眼睛看到爱德华朦胧的双眼还没睁开呢,小胖身子颤悠悠的爬向闻固秋,然后在明台吃惊的目光下,小奶娃在闻固秋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迷迷糊糊的用法语问好:“早安,妈妈。” 然后,又慢悠悠的爬回明台的身边,凑到明台的脸边吧唧一口,笑眯眯的喊道:“早安,爸爸。” 那动作熟练的样子看来,爱德华在家里的时候,早上醒来都这么做的,只是现在还没睡醒,感觉到旁边有人,还以为在家里,身体下意识的就这样反应了。 闻固秋还迷迷糊糊着,但是明台却已经清醒了,虽然全身上下都酸痛的很,但是内心却莫名其妙的舒爽着,明台觉得今天的心情从早上就很美好,明台看着爱德华软糯的表情都觉得这娃娃真是小天使,明台笑了起来,也在爱德华的脸上亲了一口:“早安。” 再然后……我应该给阿秋一个早安吻! 第18章 死不了的王老师 小孩子很会闹腾,当然也很容易生病,明台和闻固秋虽说已经仔仔细细的照顾着爱德华了,但是架不住他撒泼的地上乱滚乱跑,最终到了半夜的时候这孩子开始有些发热了。 最先发现症状的是闻固秋,孩子睡到一半的时候发出了细弱的呻吟,闻固秋摸了摸爱德华的额头,有些发烫,看着似乎是着凉了,闻固秋找了药烧了热水给爱德华灌下去,又拧了把毛巾放在爱德华的额头上,然后闻固秋站在窗口,小幅度的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动静,这两天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示威的人群也逐渐增多,警方拉起的警戒线根本没用,这种持续下去的暴动最后只有用武力枪支来镇压。 “烧的厉害么?” 明台走进闻固秋的房间看到闻固秋站在窗口张望的样子,他大概有底了,小孩子着凉发烧容易引起肺部感染,如果没有尽快降温的话,更严重的还会导致心肌炎,明台知道这个严重性的,因为他也小时候发烧过一次,烧的特别厉害,把明镜急的大半夜的开车送去医院,当时明楼坐在后面还一阵后怕,生怕还没到医院就先出了车祸。 “我现在给他多喝热水,擦擦身,温度没有降下来的话,必须去医院……但是……” 闻固秋皱起眉看着窗外,外面那么乱,她都怀疑能安全到达医院么? “妈妈,妈妈。” 爱德华虚弱的喊了起来,伸出双手想要抱抱,闻固秋见状走过去抱起了爱德华,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拍他的背,用额头量了下爱德华的体温,依旧烫得吓人。 “阿秋,把孩子给我,我带他去医院。” 明台想了想,做出了决定,爱德华的高温居高不下不能耽误,明台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学校里有同学提到过,他的叔叔在第六区那里开了个私人诊所,明台想着去那里会安全又便捷,毕竟,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必须穿越那群示威游·行的街道,明台可不想冒这个险。 “我和你一起。” 闻固秋刚想站起身替爱德华拿衣服,就被明台给压着肩膀给坐回床上了,明台的眼睛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我有说你和我一起么?” “你有说我不和你一起么?” 闻固秋没好气的反问,明台立马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不许你去。” “你……” 闻固秋有些生气,却又觉得这个气莫名其妙,明台强制性的不让,她懂,但是她做不到,明台没理闻固秋不悦的表情,她就算生气大吼大叫,甚至揍他他也不会同意她和他一起出去的,明台把爱德华从闻固秋的怀里给抱出来,替他穿上外套之后,又找了个毛毯围在孩子身上两圈,然后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身上只拿着现金和钥匙,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安排:“大哥还没有回来,你在家里等他,这小子一有好转了我就马上回来,记住,绝对绝对绝对不许出门!” 说着明台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只留下闻固秋一人在房间里发愣。 这人啊,一般绝对绝对绝对不许的时候,就反而非常非常非常想干啥啊。 明台就这样带着爱德华出门,闻固秋怎么在家待得住,姑娘光是在客厅里就来回走了好几圈,外面越来越吵闹的示威声音,让闻固秋的大脑不禁开始发散性思维的脑补,万一明台在路上遇到闹事的怎么办,万一暴动起来和上次血战一样有枪战怎么办,上次的暴动可是死亡17人,受伤两千多人啊! 闻固秋拧了拧鼻梁,突然轻笑了起来,同样的事情,换做明台的话,也会和她做同样的事吧。 根本无法忍耐独自一人的等待。 闻固秋在茶几上留下了给明楼的纸条,然后围上围巾,离开了公寓。 明台带着爱德华往东面走了,去了同学叔叔开的小诊所,可是闻固秋不知道,她以为明台去的是医院,所以她朝着人群拥挤的街道走去。 “砰!!!” 突然一声枪响点燃了一直以来高昂的怒火,这一声枪响并不是警戒,短暂的诡异沉默后,酝酿许久的暴动终于爆发了。 “!!!”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有嘶吼,有咆哮,闻固秋有些懵,她知道事态开始变得混乱了。 “明台……” 闻固秋嘴里喃喃着明台的名字,加快步伐往前走,在所有人前行的方向中,只有她一人是逆着走。 “砰!”“砰!!”“砰砰!!!” 听到枪声,闻固秋下意识的蹲了一下,闻固秋转回头,看到人群里有穿着制服的人影,是警卫队! 闻固秋又看向人群,里面有几个强壮的男人,他们鼓起的衣服下面,闻固秋不用猜都知道那是枪支,闻固秋的脑海里窜出‘火十字团’这个名字,这次的暴动依旧有他们的影子,闻固秋咬咬牙,看向前方的街道,医院依旧看不到影,她也没有在路上看到明台的身影,闻固秋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向前走,而是转而跑进了右手边的小巷。 巴黎虽然是个浪漫的城市,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干净的城市,他的小巷,没有他的大街那么光鲜亮丽,被砸坏的壁灯,一闪一闪,破碎的玻璃洒满一地,甚至还有被水浸湿的纸张或者丢弃的垃圾,什么都有,但是闻固秋却觉得,这个肮脏的小巷现在比外面那个大街安全的多。 闻固秋小心翼翼的背着身子往小巷的深处退着走,闻固秋其实是有些怕黑的,尤其这种阴暗潮湿的小巷,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会窜出来,但是现在对于闻固秋来说,大街上那些暴动的人群更来得可怕,人类的怒火可以摧毁一切,闻固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让自己跳动加快的心脏慢慢的平复下来,她告诉自己,冷静,不要害怕。 闻固秋的优点之一,就是能够很快的冷静下来,不让自己的大脑因为负面情绪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闻固秋的身子隐藏在阴暗处,然而她并没有发现从她身后缓缓靠近的身影,一只带有血迹的右手从她身后死死的捂住了闻固秋的嘴,对方以闻固秋难以反抗的力气用力的带着她往后拽。 “呜呜呜!!!!” 闻固秋闷哼着,想要呼救,但是对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任何松动,闻固秋被他拖着往后拽,拉不开他的手,就转而肘击他的腹部,但是这招也被对方看穿,他钳制住闻固秋的手,又拖着她往小巷深处走去。 “唔!!!” 闻固秋不知道身后的人想干什么,但是她不能坐以待毙,正当她打算使用对策逃脱的时候,那人竟然放开了她,他似乎用尽了力气,跌靠在墙壁上,然后慢慢的滑落在地上,他大口的喘气,喘息间的细微停顿让闻固秋发现,这个人也许受了伤。 “我需要你的帮助。” 男人低沉的声音,沙哑又缓慢,很显然,他说一句都牵扯着伤口,让他疼痛不已,闻固秋听着他平淡有理直气壮的口气,愤愤的吐槽道:“你这是求人帮助的态度么!” 她都快被吓死了!以为遇到小流氓还是连环杀手什么的! 男人的脸隐藏在小巷的阴暗处,让闻固秋看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样,但是这个男人对她说的是中文,这让闻固秋稍微放松了些许,可是并不足以让她放下戒心。 男人在闻固秋看不见的阴影处淡然的勾起唇角,不冷不热的说道:“我求了你会帮助我么?” “不会!我一看你就是个坏人!” 闻固秋斩钉截铁的拒绝道,男人差点一口血哽在喉咙。 一看就是个坏人,你个臭丫头看清楚了么! 王天风感觉一股气下不来。 王天风其实没想到这么巧,他在小巷里躲着的时候看到那个巷口那个偷偷摸摸的身影竟然是闻固秋,他中了枪急需把子弹取出来然后止血,然而一个人是完不成的,所以绑进来的丫头竟然是闻固秋,王天风都不得不感叹这种巧合。 ……混蛋!就是明楼那个混蛋把他丢在这的! 王天风看闻固秋的反应似乎没有认出他来,这里光线昏暗,又加上他受了伤,声音低沉虚弱,所以她没有立即的认出他来,不过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坏人。” 王天风轻笑一声,然而自己却是想着,他也不能算作一个好人。 闻固秋后退了一步,见男人没有任何动作,闻固秋皱着眉说道:“不是坏人,那你说说你的伤是怎么受的?” “……” 王天风无声的勾起唇角,怎么受的,去问问你的大哥吧。 闻固秋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姑娘转过身:“你既然不说,那我也帮不了你。” 闻固秋说着跨步离开,里面的这个男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受了伤,但是现在这么混乱,闻固秋不禁去怀疑,他会不会和暴动有关,亦或者,宁愿隐藏在小巷也不肯出来的人,该是什么身份。 王天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闻固秋离开的背影,捂着腹部的伤口止不住血,他咧起嘴讽刺的笑了起来,他毒蜂会折在这里么?不会……他才不要死在这个肮脏的小巷,跟野狗一样。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王天风闭上眼,用力的喘气,但是每一次的呼吸都隐隐作痛,他睁开眼,但是映入眼帘的那抹身影让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离开的少女又快步的走了回来,他甚至能看到她极不情愿鼓着腮帮的表情。 “怎么又回来了?” 王天风饶有兴趣的询问,他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他听到闻固秋不情不愿的话语:“哼,不管你是谁,但是你是中国人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今天算是你的幸运日。” 说着,闻固秋蹲在了王天风的身边:“你要我怎么帮你?” 从王天风的角度看去,他却是可以看清楚闻固秋的样子,少女才十六七岁,年轻稚嫩的很,可是王天风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姑娘,不会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大小姐。 王天风笑了起来,想到要这个姑娘要做的事情,男人的嘴角扬起了恶劣的笑容,虽然闻固秋看不见。 掀起腰间的衣服,被鲜血浸湿的衬衫变成了累赘,闻固秋看不见王天风的脸,可是他腹部的伤口却是在昏暗壁灯的光照范围内,王天风看着闻固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帮我把子弹取出来,然后止血。” “……” Excuse me?!你在开国际玩笑么!她长得像护士么!说取子弹就取子弹啊。 “……我。” 闻固秋还没拒绝,王天风就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不要对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说不,没做过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做。” “……” 闻固秋抽了抽嘴角:“哦,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只是性质不一样罢了。” 王天风挑了挑眉:“哦?什么事?” 闻固秋突然咧嘴一笑,笑的森森然:“杀鸡取卵。” “……” 王天风的手指微妙的抽动了一下。 伤口……有点痛。 王天风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现在没有挑剔的资格,王天风轻咳一声说道:“你只要把子弹取出来就可以了,无论用什么办法,然后把血止住。” 王天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了,这是失血过多的迹象,王天风压低声音催促:“快点!” “……” 闻固秋轻啧了一声,说得轻巧! 无论用什么办法…… 冷静下来的闻固秋,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种冷冽,让王天风满意的笑着,他听到少女如此说道:“那你得忍住。” 王天风讽刺性的说道:“我有什么忍不住的。” 他是毒蜂,接受过多少拷问训练,拷问过多少敌人,他有什么忍不住的。 王天风心里冷哼,然而……之后,闻固秋就在他光辉的受伤记录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要问军统毒蜂受过的伤哪一次让他最印象深刻,那王天风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闻固秋给他取子弹的时候。 闻固秋突然站了起来,她走到墙角边,捡起一瓶还留着一半酒液的威士忌,王天风闪了闪眸子,然后看着闻固秋把威士忌倒在手上双手洗了洗,然后又把剩余的威士忌倒在他的伤口边缘。 “唔……” 王天风闷哼了一声,突然间的刺痛让他支起了身子,然而这还只是开始,闻固秋深吸了一口气,硬邦邦的吐露两个字:“忍住!” 然后在王天风诧异的目光下,少女修长的食指和中指,硬生生的戳进了他的伤口里,王天风一下子疼的弓起身子,咬着下唇忍住不发出声音。 真是许久不受刑了,真是久违的滋味,他还没碰到过,插进伤口里面的拷问呢,王天风痛的笑了,少女的手指在他的伤口里搅动着,这到底是救他还是要杀他。 “噗呲。” 微弱的血液喷溅的声音,闻固秋的手指离开了王天风的伤口,双指之间还夹着一颗子弹,王天风眯起双眸,任由冷汗布满额头,然后他听到闻固秋问他:“你有打火机么?” “……在右边的上衣口袋里。” 闻固秋摸出那只打火机,右手的手指沾满了鲜血,看着有着妖冶的错觉,闻固秋又拆下了一边摇摇欲坠的铁艺栏杆,被划开的手指流出的血和王天风的血混在了一起。 “嘶……” 闻固秋倒抽一口冷气,王天风将一切看得清楚,只是下一刻,闻固秋又刷新了他的三观,闻固秋将打火机对着铁艺拉杆最宽的部位灼烧着,王天风的瞳孔猛地一缩,脱口而出:“你……!” “滋……” 一股烤焦的味道……呸!一道皮肤被灼伤的声音响起。 “嘶……” 王天风也倒吸一口冷气,他流血的伤口就被闻固秋这么简单粗暴的给止住了。 但是他也同时遭受了三个大刑。 毒蛇的这个妹子下手真狠。 王天风摸了摸自己被灼烧过的伤口,不再流血了,但是那个部位变成了另一种疼痛。 直到很久以后,王天风每每见到闻固秋,都会感觉自己的这个伤口微微的疼痛,这个少女,大概是唯一一个,对他一次性实施过三种大刑的人。 第19章 我错了但我不打算改 明楼急急忙忙赶回去,看到空无一人的公寓的时候,内心的怒火难以形容,跟他们说了不要外出不要外出,还是当做耳边风不听!明楼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大概是来法国之后对待这两个熊孩子太温柔了,才让他们生了熊胆子敢在外面暴动的时候出门。 明楼决定,等找到这两人绝对要家法伺候,如果没有悔过之意,那么就直接打断腿,让他们长长记性! 明楼看到了茶几上闻固秋留的字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体让明楼头疼的更厉害了,桀骜难驯!说的就是明台和闻固秋!一个桀,一个骜! 明楼有些怀念明诚了,他在的话,还能管得住这两人,不过话说回来……明楼又环顾了公寓一圈…… 阿诚去哪了? 明楼最终压制着暴躁的内心,坐在沙发上等着两人,明楼觉得这样的情绪很久没有了,即使和王天风对峙,被他惹怒,但是也没有这种气上头却无可奈何又烦躁又担忧这种复杂的情绪,明楼想起了被自己丢在小巷里的王天风,之前在任务中他中了一枪受了重伤,他带着王天风走了一段距离,只是目标太过明显,王天风叫他放下他,分开行动,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王天风给扔在了隐蔽的小巷里,会不会死,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那个男人怎么会死,怎么会允许自己像野狗一样死在肮脏的小巷里。 不得不说,明楼了解王天风,王天风也了解明楼。 “咔嚓。” 谁用钥匙打开了门,明楼抬了抬眼皮,先回来的是明台,他怀里还抱着爱德华,男孩缩在毛毯里露出一部分小脸,但是可以看出现在他睡得香甜,没有闻固秋纸条上说的发烧迹象,看来明台带他去了医院,已经转好了。 明台只看到客厅里的明楼,没有看到闻固秋,明台还轻松的表情立马变了:“阿秋呢?!” 明楼不冷不热的反问:“你说呢?” 明台的脸色发白,似乎想象到了不好的事情,他慌张的把孩子抱进房间里安置好,然后没有和明楼多说一句,就想冲出门的样子,明楼见状,用带有威严的口吻冷冷的高喝:“站住!!!” 明台其实挺怕明楼严肃冷漠的样子的,小时候就是这样,明镜虽然强硬但是对上明台就软的跟什么似得,从来都是好声好语不会大声呵斥他,所以明楼就不得不做个红脸,明镜宠他,他就得训他,否则把他宠的无法无天可就糟糕了,不过,明台虽然闹腾,有时候还是个熊孩子,但是正在犯的事却不多,所以明楼大部分也是做一个温和有威严的大哥,明台有时候胆子大了,也会爬到他头上撒野,只有极少数的时候被明楼家法伺候过,但是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恶性循环。 明台不敢反抗明楼,他站住了身子,但是极度不情愿,明台转过身朝着明楼软软的,请求似的喊着:“大哥……” 听着音还有些颤抖,明台的心里已经着急的不行了。 “坐下!” 明楼的下一句让明台瞪大了眼:“大哥!!!” 他要去找阿秋! 明楼的语气又加重了: “别胡闹!” 明台一下子有些委屈,他怎么就是胡闹呢,阿秋还在外面呢,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明台呐呐的反驳:“我……没有。” 明楼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冷哼:“你现在出去了,万一固秋回来了,怎么,然后她再出去找你么?” “可是万一她……” “明台,你要学会忍耐。” 明楼语重心长的说着,明台没有反驳,但是神色却黯然了下来,他知道大哥说的是对的,但是想要做到却痛苦难熬。 明台坐回沙发上,然后默不作声,明楼知道,明台这又别扭上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明台觉得越来越漫长,明台抬起头问向明楼:“大哥?有一个小时了吧,我……” 明台没说完,明楼就扯了扯嘴角堵住他的话:“才半个小时!” “那也好久!” 明台脱口而出,然后猛地站起来:“我忍不下去了!” “咔嚓……” 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的闻固秋让明台一下子窜起的冲动全部打散了,他怔愣楞的看着闻固秋,然后看到闻固秋沾满鲜血的双手,吓得像个失措的孩子:“阿秋!!你受,受伤了?!” 明台小心翼翼的捧起闻固秋的手,想看伤口在哪里,手掌上全部是鲜血,明台隐隐的看到双掌上一道细长的伤痕,看起来不深,却也森森然的夸张。 “大哥大哥!!快拿绷带过来!还有酒精!!!还有毛巾!!!还有热水!” 明台立马嚷嚷的大叫起来,被使唤的明楼看着明台那么慌张的样子,只好站起身来去找明台需要的东西。 虽然明楼并不是经常回来公寓,但是这些急救品是明诚准备的,放在哪他倒是清楚,找到急救箱,明楼把整个箱子给拎到明台的脚边,不过明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闻固秋的手上,根本没注意到他这个大哥,明楼只好认命的替明台打下手,他转身去厨房里烧热水。 明台让闻固秋好好的坐在沙发上,他单膝跪在闻固秋的面前,小心的攥着她的手指,让她轻微的展开手掌让他看清楚伤口如何,明楼把热水端过来,见明台一副想亲力亲为的样子,他索性把热水放下,走进闻固秋的房间去看爱德华去了,史密斯先生把孩子交给他,他得确保孩子没事,而闻固秋,明楼耸了耸肩,有明台操心,就够了。 被忽视的大哥表示并不心塞。 拧干毛巾,明台轻手轻脚的先替闻固秋把手上的血迹擦干,有时明台还会下意识的吹一吹,其实没什么用处,反而还会让闻固秋的伤口痒痒的,但是闻固秋没说什么,只是忍着笑,低头看着明台一副心疼又懊恼的表情,其实伤口清理干净了并不可怕,只是长长的一道伤口罢了,明台是被闻固秋满手的血给吓到了以为很严重,实际上闻固秋手上的血一半是王天风的,自己掌心流出的血液并不多,并且到现在已经凝固了,掌心只有一条狰狞又难看结痂的伤痕。 不过明台即使再小心,粗糙的毛巾还是无法擦干净伤口附近的血痂,甚至伤口处又隐隐的渗出了血迹,明台见状吓得差点连闻固秋的手都不敢握了,明台慌张的抬起头,甚至有些结巴的问道:“啊,阿,阿秋,疼不疼啊?” 说完,明台想想不对,都流血了肯定疼,他记得闻固秋的痛感神经一直很敏感,每次跌跌撞撞的时候,姑娘总是鼓着腮帮呼痛,明台补了一句:“疼就喊出来啊。” 见明台这么紧张的样子,闻固秋应声的‘嗷’了一声。 “……” 见闻固秋没心没肺的样子,明台有些生气,他用了些力,这下闻固秋是真的喊痛了:“嗷!疼!” 明台哼了一声:“也知道疼!”说着明台小声的咕哝着:“我都心疼死了。” 但是明台还是又下意识的给闻固秋吹了吹。 明台在急救箱里找了找,但是没有找到消毒酒精,上次还看见过一瓶,这次却不见踪影了,明台有些纳闷:“怎么就不见了。” 见明台想用酒精给自己消毒,闻固秋脸色一变,那得有多痛,闻固秋立马摇摇头:“消毒就不用了!直接包绷带吧!” “万一发炎怎么办。” 明台瞪了她一眼,明台都想用明楼的话去训闻固秋了。 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即使在手掌上也得好好细养着。 “尽量不碰水就好了。” 闻固秋自顾自的点点头,明台却是想到了厨房里还有瓶威士忌:“倒是厨房里还有瓶威士忌……” 这下闻固秋脸色变得更厉害了,该说两人不愧是一起长大的,思维还差不多,用酒来做消毒,只是自己刚刚给小巷里那人用威士忌消毒,现在就轮到她,闻固秋整个人焉了下来,真是苍天绕过谁……闻固秋打死也不同意:“我不要!” 闻固秋想抽回手,但是被明台给逮住了,明台无奈的训道:“别闹。” 闻固秋苦着脸,有些可怜:“疼……” 闻固秋固执起来也惊人的很,她甚至会软软的拒绝,却不会退让一步,明台叹了口气,对闻固秋这个样子没办法,少年细细的看着少女柔软的掌心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微微沁出的血液,让明台鬼使神差的低下头,轻轻的舔舐着少女的伤口。 “!!!” 掌心的瘙痒让闻固秋反射性的缩了缩,但是明台扣紧少女的手腕不肯放手,明台细细的舔着伤口,味蕾上的血腥味明台却不反感,如果是以前,明台这样做,闻固秋不会感到羞涩,但是现在,明台的动作和态度,都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暧昧,这种难以拒绝的温柔让她一直沦陷下去,闻固秋呐呐的喊了一声:“明台……” 明台顿了顿,他抬起头,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唾液可以消毒,忍着!” “……”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小少爷还没有替人包扎过,毕竟,闻固秋一直保护得好,从未受伤过,除了几次发烧之外,闻固秋几乎没有受过任何伤,反倒是明台,上蹿下跳三步并两步的跑跳碰总是磕磕撞撞,闻固秋的包扎技术可是比明台好得多,只不过这次闻固秋伤的就是手,小少爷终于动手包了一回。 掌心包好,绷带固定住了闻固秋的手掌,她只能动手指,需要手掌用力的动作她一概不能做,明台终于放下心了,他才悠悠的问道:“怎么受的伤?” 闻固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唔,我在找你的时候,在小巷里遇到了个受伤的中国人,我救了他。” 闻固秋从来不瞒着明台什么事,听到对方是中国人,明台也有些怔愣,他问道:“你问对方是谁了么?”暴动的时候遇到一个受伤的人,那人还是个中国人,那身份就让人耐人寻味了,闻固秋撇了撇嘴:“他说他姓谢。” 闻固秋才不信呢,明台也挑挑眉,八成是假名。 不过,明台不会去苛责闻固秋多管闲事的救了一个人,在异国遇到同胞,怎么做到见死不救呢,明台想着,就是自己也会这么做的,明台笑了起来:“下次,可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明台从来都不在意闻固秋做了什么,他只在意闻固秋做的事情会不会伤害到自己。 反之也一样,闻固秋从来都不在意明台做了什么,她只在意,明台做的事情,会不会伤害自己,是不是遵循自己的内心。 “咔嚓。” 公寓门再次被打开,走进来的是阿诚,他的穿着修长的风衣,上面溅着明显的血迹,而阿诚的脸上也有一丝血痕,这下倒是巧,所有人都回来了,明楼从里屋里走出来,看到阿诚的样子,眯起了双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回来了?” “啊……是的。” 明诚有些躲闪着明楼的眼神,明楼将沙发上的毛巾扔到茶几上,自己坐下来冷冷的看着三人,然后厉声喝道:“都给我跪下!” 兄长的威严尽显,这个时候就会深刻的意识到,他和明镜是对亲姐弟是有多么的相似,带着威压的气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有的。 阿诚是因为心虚,立马乖巧的给跪了下来,自己偷偷摸摸做的事情,他总感觉大哥已经知道了,而明台则是被明楼突然的大喝给吓得,身体反射性的给跪了下来,毕竟小少爷在家一向秉承着识时务为俊杰的态度,不管怎么样,先认错,然后撒娇,总归万无一失,而且这招他用起来也是屡试不爽,闻固秋是最后跪下的,她是唯一一个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所以乖乖的给跪了下来,只是手不能撑地,少女跪的动作有些慢。 冬天的大理石地面,阴凉阴凉的,明台一跪下就感觉从膝盖处窜上来的冷意,明楼张了张嘴,刚想冷声的问道‘知道错了吗?’,不料还未开口,明台就先可怜巴巴的喊了起来:“大哥!我们知道错了!” “……” 这孩子太上道了。 “错哪了?” “不该不听大哥的话!” “……”你听过几次? 明楼的俯视着地上的明台,臭小子嘴一瘪,那委屈的模样生动形象极了,让明楼恍然的有种欺负了小狗的错觉,明楼抿了抿唇:“然后?” “不该去做危险的事让家里人担心!” 明楼上一次的训话,明台还记得清楚呢,只是小少爷一向是,听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心里想着又是一回事,明台苦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大哥!我们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你还一脸‘我知道错了但是我不会改’的表情啊!” 明台嘟了嘟嘴:“下次遇到事了,我一定躲远远的。” 明台对危险的机警性很高,真遇到危险了,他溜得比谁都快,听到明台这么说了,明楼也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这个世道,还有什么安全啊,他只希望,明台和闻固秋两人有自保的能力。 看明楼的表情有些松动,明台见状立马得寸进尺:“大哥,我们可以站起来了吧。” “做什么,跪着!长长记性!” “那我跪着,让阿秋起来。” 明台打着商量:“天气这么冷,跪在地上寒气入体怎么办。” 明楼斜了一眼:“心疼了?” 明台拍拍胸脯,咧嘴一笑:“我也心疼大哥呀,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伤肝,不好不好。” 明楼被气笑了:“你这混小子,少气我,我就能多活几年。” 问世间能有几人让明长官既生气既无可奈何,呵呵,明家小少爷永远独占鳌头。 可是当很久以后,明楼回想起在巴黎的这一天,他当时有多生明台气,现在就有多讽刺,他一直气明台不爱惜自己,不懂得远离危险,让自己受伤,可是他没想到,到了最后,却是他把自己疼爱的弟弟直接推向了最危险的深渊,靠近死亡的边缘。 明楼甚至厌恶自己,算计算计从头到尾的算计,他最后算计的连自己的弟弟的命都算计进去。 明楼发现,自己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对不起明镜和明台。 “固秋起来。” 明楼也意识到,闻固秋不能一直跪下去,明楼上前扶起闻固秋,摸了摸闻固秋的膝盖,有些凉,明楼瞥了明台一眼:“去烧壶热水。” “得嘞~” 明台眼睛一亮,立马一溜烟的站起来往厨房里窜,最后只剩下明诚一人孤零零的跪着,青年默不作声就这么实打实的跪着,也不似明台那么赖皮一上来就告错,阿诚的心里莫约是一部分心虚,一部分却是想让自己跪着来抵消自己隐瞒着明楼的事情。 “阿诚,你没话说?” 明楼轻轻的询问,可是这样耐人寻味的口吻却更加的阴森,明诚咽了咽口水,做不到明台那种撒泼,他只是默不作声的低着头,闻固秋见状给阿诚提建议:“阿诚哥,你得和明楼哥撒撒娇,明楼哥吃这一套。” 明楼挑了挑眉斜了闻固秋一眼,似笑非笑:“我吃这一套?” “……大哥……” 明诚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放软姿态了,别的他说不出,明楼一噎,沉默了些许,缓缓的说道:“……罢了,起来吧。” 他才不是吃这一套,只是罚的差不多了! 第20章 荣家大少爷 1936年是个闰年,农历丙子年,同时也是伪满洲国康德二年。 法国的形式严峻,中国的形式也严峻。 明台每个月都会和明镜通几次电话,说着在法国的好些事,然后最后撒娇的嚷着想念明公馆,想回家,每次明镜听了心里暖和,但是从来都没有松口同意明台回来,去年11月的时候,汪精卫遭遇刺杀,明镜得到的消息是和王亚樵有关,现在,国民党正在到处追杀他,而和刺杀汪精卫有关人员和相关关联人员都被惨遭杀害,上海现在是一片白色恐怖,哪里都是便衣特务,他们更是秉着杀错也不能放过的态度,四处搜捕,明镜也是秉着,明台去哪里都好离上海远远的心态,不肯松口他回来,生怕遇到什么意外。 不过,就算明镜怎么都不同意,可是,明台和闻固秋最终还是随着明楼在三月的时候回来了,因为,大堂哥明堂的妹妹明轩要结婚了,他们是回来参加婚礼的。 “大姐!!!” 远远的看到明镜的身影,明台丢下行李箱立马扑了过去,箱子就丢在明楼的脚边,明楼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捡起明台的行李走向明镜,明台抱住明镜将头埋在明镜的颈边撒娇着:“我好想你呀,大姐。” 就跟个孩子似得,明镜鼻子一酸,拍了拍明台的背,忍耐着涌上来的泪水笑着说道:“多大了,还撒娇。” 不知道是不是明镜的错觉,好似明台比去年又长高了,一年不见,明镜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比自己记忆中的又长大了些,那张稚嫩的少年样开始变得成熟,身子也长开了,只是似乎肉没有跟着身子一起长,抱着的时候都能摸到搁人的骨头,明镜又心疼了起来:“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巴黎没有吃好么?” 说着明镜看向了明台身后的明楼,这个弟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斯文温儒的样子,只是眼里隐藏的深邃让人看不懂,明镜问向明楼:“这孩子在巴黎吃不饱么,怎么这么瘦,你别在巴黎忙这忙那的,弟弟有照顾好么!” 明镜想到明楼其实也是个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的人,自己的事情办得妥当,但是自己的身子也不怎么爱惜,明镜对两个弟弟心疼的不行,见明镜眉头一皱,明楼立马申诉:“冤枉,大姐,不是我没有好好照顾,而是这个小子实在挑食。” 明楼一说完,明台就缩了缩肩,这个从小到大的少爷病就没好过,挑食,可挑食了! 知道明台的脾气,明镜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再看向明楼身边的闻固秋,这女孩真是比男孩变化的更大了,出国前,这个少女还是个看着长相清秀,模样清纯可人的小姑娘,一年不见,闻固秋却越长越明艳了,红色的花蕾只有绽放了才知道是艳丽的玫瑰还是妖娆的蔷薇,这种漂亮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明丽动人,让人看着欢喜。 如果说汪曼春的美丽是具有侵略性的,漂亮又极具危险,那么闻固秋的漂亮则是静止的霸道,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就笼络了你所有的目光,然后移不开眼。 明镜放开明台,走向闻固秋,摸了摸少女的脸蛋,温和的笑着:“我们固秋越长越漂亮了。” 闻固秋咧嘴一笑,破坏了她静谧的气质,姑娘笑的灿烂:“这是明家的风水好。” “嘴甜。” 明镜刮了一下闻固秋小巧的鼻子,明楼却是得意的补充:“哪里嘴甜,可不是事实么,我们明家养花养牡丹,养草是兰草。” 感情嘴甜的榜样在这里,明镜斜了他一眼,这是拐着弯夸自己呢? “阿诚脸色不太好,病了么?” 明镜看到明楼身后的阿诚,青年的脸色有些苍白,围着围巾青年讲话闷闷的:“只是有些感冒,谢谢大姐关心。” “好,照顾好自己,多穿衣服。” “我们回家!” 明台一手拉着闻固秋,一手挽着明镜,明楼看了看手上替明台提着的行李箱,认命的跟上去,走在三人身后,明楼还能听到明台叽叽喳喳的声音和明镜宠溺的附和声。 “大姐大姐,你给我买好吃的了么!” “有有有,有你爱吃的沈大成家的青团,还有杏仁饼,龙须糖,还有固秋爱吃的桂花糕和海棠糕。” “还有老婆饼,五香豆!” “都有都有。” 看着女人和旁边那两道年轻的身影,明楼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为了他们,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 再次回到明公馆,明台这一晚睡得特别香甜,果然在家就是不一样。 第二天就是婚礼,所以虽然起得早,但是明台却特别的有精神,即使身子长高了些,不过还好明镜有预料到,特地定做了偏大一点的西装,只是明台看着身子纤瘦了一点,明台刚钮上袖口,门就被敲响了。 “明台,快出发了。” 闻固秋在门口,明台高喊了一声:“进来吧。” 简单的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被他穿出一股华贵儒雅,俊俏的容颜从镜子里映照出来,那是一个翩翩小少爷,明台看到走进来的闻固秋,眼睛一亮,少女穿着淡紫的旗袍,勾勒出的腰肢线条让明台的心神荡漾了一下,明台收回视线,去取一边的领带,他动作有些生疏,闻固秋笑了一下,接过明台手中的领带,替他打上。 “……” 明台隐隐的闻到了闻固秋身上的香味,那是极淡的明家香,以及檀香香皂味,明台低着头看着闻固秋那纤细白皙的修长手指灵活的替他打着领带,动作优雅又轻柔,明台的眼里只剩下那双小巧的手,闻固秋替他打领带的动作软到他心里去,要不是少女脸上化了淡妆,怕弄化了,他真想在闻固秋的脸印一口。 这次的婚礼是明家和荣家的联姻,明家的小姐和荣家的少爷,这是一场不容忽视的联姻。 婚礼是西式的,穿西服婚纱结婚已经是一种流行,明家荣家包下了一座教堂,下了车,明台就看见大堂哥明堂在门口招呼客人,另一边是不熟的面孔,估摸着是荣家的人。 明堂就一个妹妹,他在家说一不二,但是对妹妹也是极好的,和之前对客人端着一张脸假笑相比,明堂看到走过来的明镜明楼一家,笑容不由得真诚了许多,他走上前迎接几人:“可是等到你们了。” 明堂在所有明家兄弟里属和明楼关系最好,因为这个弟弟和他最是相似,下手毫不留情,做人深不可测,其余的明家子弟,明堂都是一笑而过,不过明镜家那个被收养的孩子,明台他倒是不敢小看,能让那个女强人明镜和阴险的明楼都宠的不行的小少爷,这也是个不小的本事啊。 “恭喜了。” 明镜淡淡的笑了笑,虽是一家,但是她和明堂的关系却没有明楼那么融洽,明堂其实有点怂明镜这个大堂姐的,这个女人特别厉害……还特别凶。 明堂的视线投到明楼身后的明台身上,明台挽着一个漂亮极了的小姑娘,两人站在一起登对极了,而明诚则站在明台的身后,明堂的眼神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明楼的这两个弟弟,一个收养的,一个捡来的,都不是亲的,却待如亲人,这两个少年也没有辜负明家的教养,长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明堂笑着和明台打招呼:“明台都长这么大了啊。” 明堂对明台也好,每次见面都会给他带礼物,像对着自己的弟弟一样,每次都是笑呵呵的,也不怪明楼宠,他听着这样的少年乖巧的喊他大哥,他也欢喜,明堂瞅了一眼闻固秋,朝姑娘笑了笑,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寄养在明家的闻家大小姐了,明堂对明台狡黠的笑了笑:“什么时候结婚呀。” 听着明堂这么打趣,明台下意识的握紧闻固秋的手,少年的脸蛋有些泛红:“什么呀,大哥,我……” 明堂在堂兄弟里排行第一,叫他大堂兄拗口,明台一直喊大哥的,和喊明楼的是相同的,明镜见明台害羞的模样,明镜淡淡的笑起来,替明台说话:“还小呢,什么结不结婚的。” 明堂耸了耸肩:“我妹妹都比明台小一岁呢,今天结婚啊。” 明台在堂兄弟里排行第七,明堂的妹妹明轩得喊明台七堂哥,明台今年十七,明轩十六,小一岁,女子这个年纪结婚并不早了,现在正在战乱,也有好多户人家把女孩早早的定下人家,有所依靠,明轩不需要,可是她不得不,听说新郎荣升是上海最大一家医药公司的总裁,又是荣家的少爷,也是荣氏企业的掌门人,前段时间刚回国,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可是嫁给他,明轩也算是有了后半辈子的依靠了。 明楼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位荣升荣少爷,但是听说留过学,是个接受过新鲜思想教育的进步青年,还喜好绘画,人际关系也融洽,倒是风评不错,想来明堂也把关过,否则只为利益的结婚,选择性是多少有多少。 明楼想着,比起这位荣大少爷,他和那位荣大小姐更熟悉一点。 那个女人可谓是春庭皓月,高华超逸,不落尘俗,是个不得了的女人。 明楼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看向荣升的眼神黯了黯。 第21章 闻家 闻固秋很少和明家其他亲戚有接触,因为平时并不往来,可是闻家大小姐这个名号注定让闻固秋很显眼,闻固秋挽着明台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有的喊明台三少,有的喊他小堂弟,也有的只喊明台,知道明台是收养的人只有明堂,别人都以为明台只是个庶出,所以有的人讨好他,有的人眼里就是看不起,不过明台并不在意,他一直保持着优雅的笑容走个过场,其余的人,他只当作背景布板,连眼神都懒得掠过去。 明台对明轩的印象不深,大概就是记忆里那个小小的,不怎么爱说话,挺安静温雅的一个小女孩,如今却是要结婚了,明台象征性的和她打个招呼,穿着婚纱的少女看到明台和闻固秋眼神中划过一瞬的惊讶,然后朝两人淡淡的微笑:“七哥。” 然后对着闻固秋点点头:“闻小姐。” 闻固秋的事情,在几年前也传的沸沸扬扬,闻家家主去世,家产被伯父夺·权,然后又被明家收养,当时不少人对这位闻家大小姐又是同情又是嘲笑的,不过她当时只听明堂若有似无的说过一句。 闻家再如何,也就这么一个大小姐。 明轩当时不懂,但是现在想来她却有些明白了。 就像她家的矿业一样,虽然她不管事,都由明堂负责,但是她毕竟有份,现在她不管,将来也有他的丈夫管,而闻固秋也同样,闻固秋虽然不管事,闻家的产业都在闻东堂那里,但是无论如何,闻家的产业闻固秋都有一部分的,亦或者……相当大的一部分。 过不久,这位大小姐大概就是个香饽饽了。 不管是她闻大小姐是个美人,还是她殷实的家产,都会让人心动。 “七哥什么时候结婚?” 怎么兄妹俩问的都一样,明台撇撇嘴回道:“时间到了就立马结婚。” 明轩了然的点点头:“时间到了……这么说,对象是定好了?” “……” 明台身子一僵,这小丫头咋这么犀利! 明轩不再打趣明台,弯起嘴角淡然的笑了笑: “七哥有喜欢的人就好。” 明台听着这句话有些敏感:“怎么?你不喜欢那个荣少?” 明台之前也被明镜科普过,新郎荣升,是荣氏企业的掌门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明镜接触过,据说是个温雅的人来着呢。 明轩耸了耸肩,此时就只有他们三人,别人都在和认识的人寒暄,明轩看向自己的哥哥的方向,然后转回头:“荣少是个好人……” 明轩苦笑了一下:“但是,他结过婚。” 明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明轩继续说道:“据说,他和他妻子关系很好,直到她八年前她去世。” 本来荣升并不打算再结婚了,但是抵不过大太太的各种请求利诱威胁,之后荣升见了明轩几次面之后发现,这是个清纯淡雅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像是一片净土一样,所以同意了这次的联姻。 不过荣升愿意结婚的理由,在明堂看来不就是看中了他妹妹的无知和青涩,明堂唾弃的很,但是也不得不放心,荣升这人品还是有保障的。 说白了,明堂其实只是看不惯荣升那副明明东西都在自己口袋里了非要推给别人的那种温吞样。 “你……心放宽一点,荣少爷是个好的。” 闻固秋拍了拍明轩的手背,明轩愣了一下,用带有羡慕的眼光看着闻固秋,她低低的呢喃着:“你可真是……命真好。” “???” 闻固秋眨巴了下眼睛,没有特别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闻固秋一向容易知足,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婚礼的仪式过得很快,之后还有一个舞会。 明台因为明轩的话,倒是好生的打量了一番荣升,男人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淡然的表情,偶尔微笑,与其说温和有礼倒不如说和人保持距离,当然,也没有明堂所说的冷淡,更多的应该是守礼,虽然看着和明轩在一起有些不搭,但是细微观察的话,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多大的表现,可是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对明轩的尊重和爱护。 “怎么了,小少爷,脸色这么严肃。” 明台手里端着香槟,但是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不远处的荣升,太明显了,阿诚都看不下去了,阿诚走到明台的身边小声询问着,明台垂下眸呐呐着说道:“没有,只是好奇。” “好奇荣家大少爷?” 明台眼睛一亮:“阿诚哥你知道些什么?” 明诚有些无奈:“我怎么会知道些什么。” “……” 见明台就这么直溜溜的看着自己,明诚僵了僵,最终落败:“行,小少爷想知道什么?” “那个荣大少爷人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明诚抽了抽眉,明诚实话实说:“挺……温和的一个人,对谁都有礼相处……哦,还喜欢画画。” 明诚反而比明楼多见过这位少爷几次,都是去买颜料的时候店里遇见的,这位荣大少爷倒是出乎意料的喜欢绘画,对生意什么的反而并不在意,他隐隐看来,他更倾向于把荣家的产业交给他那位器重的‘仆人’。 “恩?他身边的那人是谁?也是荣家的少爷?” 闻固秋注意到荣升的身边一直跟着一名年轻的男人,那人穿的西装笔挺,却是打着领结,头戴着一顶浅顶的绅士礼帽,英俊的面容挂着温和的笑容,特别引人注目,明诚回答道:“他叫荣初,是荣家四姨太太的养子。” 明台有些一愣:“姨太太的养子?不是身份很尴尬?” 明台这句话说得直白又实在,可不是么,身份很尴尬呢,明诚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确实,不过荣少爷对他很是亲近和信任。” 明台看着明诚,少年突然笑的意味深长,明台似笑非笑的说道:“倒是跟阿诚哥你一样呢。” “……” 明诚一怔。 确实……那个荣初,和他很相似呢。 “阿诚哥。” “什么?” “大哥叫我们过去呢。” 明楼似乎在和荣升说些什么,然后朝他们招招手示意过去,明台倒是对荣升的第一印象挺好的,明台对荣升笑了笑,少年的爽朗和干净的笑容让荣升愣了一下,随即他也展开了笑容,这位明家小少爷倒是让他想到了以前的荣初,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也是一直保持着清澈的笑容。 “这位是舍弟明台。” 明楼向荣升介绍明台,荣升笑着举杯敬酒:“你好,明少爷。” “你好,不过按辈分来算,我应该是姐夫吧。” 明台一席话让荣升一愣,随即忍不住低笑:“确实,那我应该喊你七哥。” 明台背脊一凉,立马摇摇头:“不不不,你还是喊我明台吧。” 明楼笑着训明台胡闹,但是表情上的宠溺却是明显至极,明楼接着介绍闻固秋:“她是闻小姐闻固秋。” 荣升见着小姑娘还年纪不大的样子,眼神却也柔软了下来,他也有个妹妹,只是年纪越大越有主见了,现在又要娶一个比自己妹妹小很多的妻子,荣升的心里有着微妙的复杂,荣升点点头:“你好,闻小姐,还在读书?” 荣升简单的询问一下,闻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小姑娘的遭遇倒是让他新生同情,闻固秋点点头,弯着嘴角笑着回答:“是的,目前在巴黎读书。” “巴黎啊,巴黎也好。” 荣升点点头,随即对着身边的少年无奈的感叹:“你如果当时在巴黎读书的话,说不定性子也会浪漫点,嘴巴也甜一点,去了英国,倒是变得死板的多了。” 荣升的语气明显是无奈又责怪,嘴里倒是有着和明楼相似的宠溺口吻,少年俊俏的脸蛋显出一丝委屈,他反驳道:“那不是死板,是绅士,严谨。” 荣升摇摇头:“就是死板。” 大少爷不给他反驳的余地,随即对四人说道: “这位是舍弟,荣初。” 虽然荣初身份尴尬,在荣家的地位也不高,甚至被说为有着高等教育的奴仆,是伺候少爷的存在,但是名义上,他依旧是养子,荣升愿意给他体面,他就是荣家的阿初少爷。 荣初的年纪和明诚相差不多,明楼笑了笑:“倒是和阿诚年纪一样呢。” 荣初的视线集中到明诚的身上,朝他扬起一抹友好的笑容,明楼有些感叹,挺温和的一个孩子呢,比自家阿诚软和多了,荣升说他死板,明楼觉得,和他比起来,阿诚才叫做死板呢,这个孩子总是一板一眼的做事,表情也严肃的很。 晚上的舞会比白天的仪式热闹多了,由新郎新娘开场之后,众人也开始纷纷邀请对象一起跳舞,明台和闻固秋跳了两支舞之后,两人就下场休息了,他们站在人群中,端着香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只不过他们之间和谐的气氛突然被打破了。 “闻固秋……” 一道平淡没有起伏的声调从闻固秋的身后响起,清冷干净的声音让闻固秋怔了怔身子,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来人,眼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大,大哥?” 明台也暗下心惊,阿秋的大哥?! 从哪冒出来的!从来都没听过! 闻固秋难得露出那种踌躇紧张的样子,她呐呐的和男人打招呼:“好,好久不见,大哥。” 被闻固秋称为大哥的男人身上带着股清冷的气质,让人不由得和他保持距离感,男人同样穿着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系着黑色的领带却被他穿出一股冷漠华贵之感,他有着和闻固秋相似的眼睛,这并不让人去怀疑他们的关系,男人一张过于英俊秀气的面容如果不是他冷峻的气质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男人冷冷的看着闻固秋,意味深长的说道:“确实很久啊,闻固秋,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么?” 男人的声音冷淡极了,但是明台却觉得自己听的对方口气中的一种埋怨,闻固秋的表现也不是害怕这个男人,更像是在心虚。 男人好好的打量了闻固秋一番,淡淡的说道:“倒是长大了不少。” 男人走过去把手伸向闻固秋,在闻固秋和明台都以为他会摸摸她的脑袋的时候,男人修长而又冰冷的手指却是毫不留情的捏住了闻固秋的脸颊,那软软的肉被捏起来,看着倒是触感很好的样子,闻固秋疼的轻呼:“疼疼疼疼……大哥……” 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少女! 明台被这个男人这么大胆的动作给吓住了,明台想把闻固秋从魔爪上给救下来:“你,你干什么!快放手!” 这看起来像是兄长在教训妹妹的样子,明台不确定要不要插手,但是看闻固秋的脸颊似乎有些微微泛红,他看着有些心疼,他都舍不得下重手呢! 男人没有理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闻固秋,他压低声音带有压迫的气势一字一句的问道:“闻固秋,你有多久没回闻家了?” “……” 闻固秋心虚,没有回答,多久?该问她回过闻家几次,没有父亲母亲弟弟在的闻家,她一点都不想回去。 见闻固秋没回答,男人挑了挑眉,撇过一边脸上毫不掩饰心疼的明台,男人冷哼:“明家的,你还真当你是明家人了?闻固秋你别忘了你姓闻!” 说着男人没有放手的迹象,反而更加用力的捏了捏少女的脸颊,也还好,几人站在不显眼的位置,没有几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否则,闻固秋可又要出名了。 “疼疼疼啦!” 闻固秋拽住男人的手腕,想要拉开他,男人注意到闻固秋抱着绷带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冷笑了起来:“还知道疼?你看你在明家过的好好的都不知道什么是疼了,你倒是胆子肥了,敢就待在明家不肯回来了,你真当我闻家没人了?你是觉得我养不起你么?” 男人的话让明台狠狠的一怔,这个人是哪号人物!听着像是来跟他抢阿秋的! 见教训的差不多了,男人慢慢的放手,那收回手的优雅动作根本看不出这个男人刚刚还恶狠狠的掐着小姑娘的脸蛋,闻固秋摸着小脸,撇撇嘴委屈的说道:“大哥,如果让你养我的话,我哪里保得住我的花容月貌啊,每天被你掐一下,我的脸会被你掐肿的,我可不想有个绰号叫闻肿肿。” 男人听着闻固秋耍赖的话,嘴角抽了抽,这根本就是借口,闻肿肿怎么了,他听着还挺顺口的。 闻固秋摸着脸,她对这个大哥倒是不怕他的冷脸,倒是怕他每次见到她都掐她脸的习惯,当年自己投靠明家却没有投靠这位大堂哥,闻固秋也是做过一番思虑的,并不是当场的一时冲动,闻东堂的突然出现固然让她惊讶,来不及准备,却也帮了一个忙,让她暂时脱离了闻家,而不是以弱者的身份支撑摇摇欲坠的闻家,让所有人都来啃食他们,闻家二房是掌权人,三房为他们所用,就是大堂哥他们,如果她离开了,倒是可以制成闻东堂和三房的两方制约,反而把闻家牢牢的拢固住,闻家只有一个闻家,可轮不到外人来觊觎,闻固秋的存在是一个弱点,肯定会从她入手,所以闻固秋决定反而自己脱离开来,失去她保住闻家才是最重要的。 明堂走到明楼的身边,明楼注意到了闻固秋身边的男人,那个年轻又带有危险气息的男人让他有些在意,明楼认得这个男人,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不过,他或许对这个男人要有新的认识了。 明堂对着明楼意味深长的感叹:“你们明家宝贝还真不少,还藏着一个别人家的宝贝。” “……” 明楼不说话,摇了摇酒杯中的液体,在灯光的照耀下,香槟色的液体流转着迷人的光芒,明楼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又如何?” “不打算还回去?” 明堂意有所指,明楼摇摇头,也意有所指:“我想,某人还不让呢。” 明堂了然的点点头:“那我得给你提个醒,得小心啊。” “小心什么?” 明楼故意问道,明堂每次提醒都很有深意,明楼不得不在意,明堂垂下眸,眼神中散发着冷冽的光芒,他轻笑着:“小心闻家的那两只,那对兄弟……可以说……一只豺狼,一只虎豹。” 闻家的兄弟。 明楼知道,这说的不是闻固秋的大伯和三叔,而是三房的那对兄弟,闻固秋的大堂哥和二堂哥了。 明堂扬起嘴角缓缓的说道: “我送你一个消息吧……” 在明楼的默许中,明堂低声说道: “西边的矿,都被闻家拢住了。” 第22章 豺狼虎豹 明楼优雅的端着一杯红酒,目光深邃的遥看窗外的风景,夜里的寂静让他可以思索很多事情,今天明堂传给他一个消息,让他意识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这个消息让他突然警醒了起来,不得不关注一个他许久没有关注过的对象。 闻家。 明堂给他的消息只有一句话: 西边的矿,都被闻家拢住了。 这个消息,明楼不得不惊讶一下,明家虽然有三分之二的产业在他手上,但是大多交给明镜负责,生意上的事情他也只是知道,他全权交给明镜去垂帘听政了,而明堂家则是一言堂,全部由他独断专行,明楼是知道的,这个大堂哥不止把手伸向证券,暗地里还控着两个矿,背地里的生意没少做,他们两家归两家,虽然同姓明,可生意上是分开来的。 闻家却是不同。 明楼记得父亲曾经说过,闻家的祖籍是江苏,祖上是做玉石生意的,走南走北名声大得很,之后做开了,什么生意都做,丝绸皮货茶叶什么都有,闻家从来都不分家,几代下来产业丰厚,家底殷实,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眼里,只有一个闻家,无论子孙几人,闻家却只有一个。 他们不显不露,在上海扎根也显得不温不火,让人很难注意却又很难忽视,这就是闻家,不容小看的名门世家。 闻固秋的父亲闻东殊去世后,闻家家主的位子就变成了闻东堂,闻东殊的亲兄长,那个男人接管闻家之后,闻家一度没有声息,就好似沉寂了一般,不再有人注意闻家了,随着战争的爆发,有人还以为闻家已经退出上海退回老家去了,只是谁也没想到啊,这个闻东堂,默不作声的,把西边的矿业全部拢在手里了,多阴狠的一口啊。 不过比起闻东堂,明楼更在意另一个人。 在闻固秋这一辈中,年轻人并不多,算上闻固秋,仅三人而已。闻东堂没有结婚,膝下无子女,闻东殊则有一子一女,可是那个儿子却失踪了好几年,明楼也一直追查下落,可是没有任何消息,余下的两人,则是闻东堂和闻东殊的同父同母的弟弟,闻东朔的两个儿子,他们都比闻固秋大几岁,只因闻东殊结婚的晚,所以作为三弟的闻东朔反而比哥哥先有了两个儿子。 要说闻固秋的这两个堂哥,明楼只有一句话: 后生可畏。 闻澹雅,闻澜清。 这兄弟俩听着名字寓意为,淡泊高雅,清澄如水,但是完全相反,他们两人可以说是狡猾透顶甚至阴险毒辣,白瞎那么好听的名字了。 据说,这次西边的事情,就有闻澹雅的手笔在里面,甚至他人在法国,都在法国的经济圈里隐隐的看到闻澹雅的影子。 这手伸的可真长啊。 明楼的视线转向了墙壁,墙壁的另一边是闻固秋的房间,明楼垂下眸细细的思索着,在他看来,闻家可不是如外界所说的,放弃了闻固秋了,亦或者说…… ****** 法国那边停学了,所以明台和闻固秋倒不急着回去了,明镜虽然颇有微词但是看得出她还是很高兴的。 明台和闻固秋两人在上海关系最好的朋友就是吴景同了,所以两人一回来吴景同就兴冲冲的约了他们叙旧接风。 吴景同定在了一家江南菜馆子里吃饭,明台和闻固秋两人上楼发现竟然还是一间视野极佳的小包房。 “哟呵!你们俩可真是形影不离啊。” 吴景同坐在凳子上一看到推门进来的明台和闻固秋立马先调侃他们,也是有一年不见了,三人看着都比之前都成熟了些,吴景同让门口的小二尽快的上菜,然后随性的坐下来嗑着瓜子打量了两人:“怎么样,巴黎,好玩么?” 明台斜了一眼:“我们是去读书的。” “呸!我还不了解你么,你最擅长的可不是逃课么,固秋认真读书我还信,你明少爷会认真读书?” “你懂个什么!在巴黎都是自主读书的,重点不在课堂上,而是课外的学习。” 明台装模作样的说道,见闻固秋撇撇嘴想偷笑的样子,他立马在桌子下面逮住闻固秋的手,示意她不许戳穿他。 “行,你说啥是啥。” 吴景同懒得和明台争辩,他从桌子下面端出两个黄色的大型梨形的水果,明台眼睛一亮:“文旦?” 这种水果是进口货,上海很少有销售,明台吃过几次,味道酸酸甜甜的,他对此一般般,倒是闻固秋却是很喜欢,吴景同咧嘴一笑点点头:“对,老家捎过来的,带了几个,我给你们尝尝,可甜了。” 说着吴景同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去切那个文旦,明台见吴景同手里的那把瑞士军刀眼睛眯了眯,微微的笑了笑,这把刀还是明楼特地从瑞士给他带回来的,他送过了吴景同,吴景同很会用刀,明台觉得这把刀给吴景同才是物尽其用。 “老家,长沙?” 闻固秋的视线从文旦上转移到吴景同的身上,她还记得,吴景同对长沙老家的事情一直隐晦不说,她和明台并不深究,但是从吴景同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吴景同对自己的老家是怀念又想远离,情感复杂的很。 吴景同把文旦切的很漂亮,几刀滑下去,吴景同轻松毫不费力的把文旦的外皮给扒开了,吴景同将果肉掰开,推到闻固秋的面前,却是明台把那块果肉给拿到自己的面前,吴景同挑了挑眉,拍了下明台的手背:“抢什么,有你的份!固秋的你都抢。” 明台抬了抬眼皮:“不用给我,我不爱吃这个。” “那你还抢!” “我给阿秋剥啊。” 明台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吴景同感觉自己被狠狠的戳了一刀…… 吴景同并不知道这种伤害名为单身狗的伤害…… 但是觉得挺疼的。 “那你给我也剥。” 吴景同把所有的果肉塞给明台,明台抬了抬眼皮凉飕飕的问道:“你是我谁啊,我给你剥。” 吴景同一噎:“我俩竟然连剥文旦的友谊都没有。” 明台轻哼:“你是我女朋友么?” “……不是。” “你是我媳妇么?” “……不是。” “所以我给我女朋友,未来的媳妇剥,你是羡慕还是嫉妒?” 吴景同缩了缩肩,坐回位子上,声音变得弱弱的:“我不羡慕我不嫉妒……” 等等有点不对…… “哎?你俩在一起了?” “我们什么时候不在一起了。” 明台故意混淆吴景同的话,吴景同呲了呲嘴:“那固秋什么时候会成为明家少奶奶。” 闻固秋突然踩了明台一脚,明台也呲了呲嘴,想说出来的话,又被咽了回去:“还没对家里人说。” 吴景同还想说什么,但是看闻固秋微微泛红的脸蛋,嘴里一点点塞着明台给她剥好的果肉像只小仓鼠一样吃着,吴景同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明台脸皮厚,喜欢的讨厌的总是嚷嚷着,但是闻固秋毕竟是女孩子,说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会害羞,吴景同突然注意到闻固秋手掌的绷带,又看着明台低着头把果肉给一点点剃好,他觉得他有什么好操心的。 “真好,说不定我过几年回来之后,你们都结婚了。” “啊?” 明台抬起头,闻固秋也有些诧异,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你要走?” 看两人吃惊的样子,吴景同笑笑:“对,我要回老家了。” “……” “我大哥生了个儿子,都三岁了,我都没去看过,我大哥最近出了点事,我要回去给他搭把手。” 吴景同笑的有些怀念,明台和闻固秋都不说话,他们知道吴景同家里是干什么的,但是好朋友要离开了,他们都有些舍不得,闻固秋张了张嘴:“你……侄子叫什么呀。” 吴景同的表情僵了一下,他不确定的说的:“呃……狗蛋……还是老狗来着。” 明台:“……” 闻固秋:“……” 见闻固秋和明台两人用同样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吴景同忍不住给自己辩驳:“干什么!别这么看我!我才不会给我儿子取这种名字的!” 闻固秋挑挑眉:“哦?那你给你儿子会取什么样的名?” 吴景同扬了扬下巴,少年明亮的眼神似乎真的对未来有过想象:“哎,我以后得生三个儿子,名字就叫一穷二白三省!” 明台:“……” 闻固秋:“……” 明台扯了扯嘴角:“除了三儿子,你这大儿子二儿子听着就不像是亲生的。” “明台!!” 吴景同一把扑过去想要掐明台,明台立马躲开,少年得意的反击的说道:“就你那水平,还能给儿子取什么好听的名字,我儿子以后的名字绝对好听许多!” 不过……明台以后儿子叫什么,吴景同是不会知道了,而明台和闻固秋最后一次知道吴景同的消息是在他们订婚的那一天,一个姓吴的陌生男人,操着一口湖南口音将一块清透碧绿的玉佩交给他们,说是吴景同的贺礼,然而问吴景同人在哪里,那人却不肯回答。 明台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他却隐隐的知道了什么,所以他的一生都没有去过长沙,因为那里是吴景同埋葬的地方,也是他差点失去闻固秋的地方。 告别了吴景同,明台和闻固秋正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些意外。 “哎?明台!那不是阿诚哥么!” 闻固秋一把拉住明台指着一个方向,嘴里的惊讶让明台在意的立马往那个方向看去,这一看他自己也惊讶:“阿诚哥!” 明诚被人铐住,身后有个女人恶狠狠的推搡他,明台和闻固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快步的跑过去,只不过快接近的时候,一伙穿着黑衣的男人拦住了他们,好似只要闻固秋和明台有什么动作,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明台闻到这群人的身上有着明显的血腥味,明台惊讶的拉住闻固秋后退一步,护住闻固秋,朝着明诚大喊着:“阿诚哥!!” 明诚听到明台的叫声惊讶的回过头:“明台?固秋?你们怎么在这?!” 阿诚的身上看不出有受伤的迹象,这让两人松了一口气。 “阿诚哥,你怎么会被抓了!他们是什么人!?” 明台觉得这波人不是什么善茬,他想着得尽快告诉明楼,让明楼来救阿诚哥,推搡明诚的女人打扮的很是中性,她带着毡帽,一身皮衣,帽檐下的一双眸子带着阴狠和杀意,她看着明台和闻固秋,慢慢的走过去,冷笑道:“我是沪中警备司令部侦缉处行动组组长李沁红,他,是我抓到的犯人。” 这个女人的身上的血腥味比任何人都要明显,闻固秋抓紧明台的衣服,但是她却毫不退缩,闻固秋压低声音问道:“犯人?你有证据么?” 李沁红看着闻固秋小姑娘的模样,就像一个保护着没见过风雨的小花朵,一点血就能够让她吓得脸白,她恶声恶气的说道:“证据?等我审了就有证据,谁让他出现在我们抓捕罪犯的地点范围内。” 听着明诚就是个路过倒霉的。 明台咽了咽口水,这个女人的模样让明台想到了汪曼春,突然脑海里想象起了她和汪曼春谁更凶的画面,明台扬起声音对明诚喊道:“阿诚哥!你等着!我去找大哥来救你!” 明诚有些无奈,但是看着明台和闻固秋着急的模样又有些温馨,他淡淡的对两人说道:“好。” 明诚冷静的样子让李沁红看的很是不爽,她转而恐吓这边两个看着稚嫩的少年少女:“救他?那你们得动作快点了,我一向喜欢速战速决。” 闻固秋心一紧,冷下眼,直视着李沁红的眸子一字一句的冷声说道:“你敢动他试试!” “哟,恐吓我呢。” 李沁红上前一步,明台也上前一步,他虽然怂像汪曼春这样的女人,可是他可不想闻固秋受到威吓,明台就像一只炸毛的猫一般,整个人都在防备状态,少爷特有的少爷气质,高喝道:“是不是恐吓你之后就会知道的,但是想动我明家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李沁红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这是被着臭少爷给威胁了? 李沁红下意识的想要拔枪,但是被他身边的年轻男人给制止了,他低声喝止:“组座!” “……” 李沁红冷眼撇过两人,冷哼一声:“我们走!” 明台和闻固秋都吃惊的看着李沁红身边的这个年轻男人…… 这个男的,不是上次明轩结婚的那个荣家大少爷荣升身边的那个荣初么? 他怎么和警备司令部的人在一起? 不过,这又不是重点,闻固秋和明台相互看了看,想着尽快赶回明公馆。 嗷嗷嗷!大哥不好啦!!阿诚哥被抓啦!!!快去救他嗷嗷嗷! 第23章 明家 “大哥!不好了!阿诚哥被抓了!” 明台和闻固秋急急忙忙冲进明公馆的时候明楼还在悠闲的看着报纸,听到明台咋呼的叫喊声,明楼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怔然,他觉得自己听错了名字,怎么是明诚而不是明台啊,要说明台惹了事被抓走了,明楼不会惊讶,可是,一直乖巧不惹事的阿诚? “明台你说什么?” 明楼又问了一遍,明台急急忙忙的重复着说道:“阿诚哥被一个凶巴巴的女人给抓走了!” “什么女人?” 阿诚被个女人抓走了,这第二个消息让明楼更加纳闷。 “就是那个……” 明台突然哑住了,哎,那个女人是谁来着,之前光顾着生气,都没仔细记住那人报的名字,明台说不住,闻固秋立马接口:“沪中警备司令部侦缉处行动组组长李沁红!” “对对对!就是她!” 听到这个名字,明楼的眼神闪过一丝冷意,国民·党沪中警备司令部侦缉处行动组组长李沁红,这个名字他听过,是个疯子,是个沉溺于猎杀中国地下·党的女人,阿诚在这个女人手上,明楼真怕她会动刑。 “明台,固秋,你们先去警备司令部去看看阿诚,别让他们动刑,我先打几个电话,然后就赶过来。” 明楼先初步安排,明镜不在家,能走动的就这两个孩子,虽然让他们两人去警备司令部有些冒险,但是明楼觉得明台和闻固秋两人应该应付的来,他得先打几个电话让上面的人通融一下,把阿诚给放了。 “好!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对阿诚哥动手的!” 明台用力点点头,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明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明台一副为了阿诚哥要拼命的样子明楼就觉得好笑,连担忧阿诚的心情都轻松了些,明楼压低声音温和的说道:“别冲动,你只要去看看阿诚就好,别的都交给我,如果他们敢拦你,对你动手,别怕,记住,你是明家人,没人敢动你。” 明台躲开明楼的手,有些不自在:“别动,我都长大了。” “你多大我都是你大哥,摸你头怎么了。” 明楼也理直气壮,他转而对闻固秋细细提点:“到时候先别冲动,到时候尽量站着理说,无论阿诚惹上了什么事先让他们拿出证据来,你看着点明台,别让他把警备司令部给拆了。” 不得不说明楼实在了解明台,明台正能闹起来把那警备部给拆了。 “好,我到时候会看着明台的。” 闻固秋点点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再赶到警备司令部后,接待明台和闻固秋两人的是那位和荣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只是荣初表现的是一种温和,而这个男人则是带着一股锋利,他先是介绍自己:“我是沪中警备司令部侦缉处行动组少校副官杨慕次,明少爷,闻小姐,招待不周请见谅。” 虽说的客气,可是他的态度可没有恭维。 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他们的身份给摸清了,明台眯了眯双眸:“我也不指望你们有什么友好的招待,我就怕你们照顾的太周到了。” 明台意有所指。 杨慕次勾起唇角,英俊的面容带着股讽刺,他不冷不热的回答道:“如果明少爷说的是明诚的话,我们还没有招待,请各位放心。” 明台嗤笑了起来:“放心?你们先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把我明家人大张旗鼓的绑到警备司令部,是觉得我明家人好欺负是么?” “还是觉得你们警备司令部权利大过天了,可以到处抓人,连个理由都不需要了?” 闻固秋尖锐的话语让杨慕次听得讽刺极了,他看着面前这两个年轻的少年少女,估摸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难缠的很,看他们的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更麻烦的一点是他还不能对待普通人的方法对待他们,一个是明少爷一个是闻小姐,都是名门子弟,也不能随意得罪。 “我们可不是随意抓人,明诚出现在我们抓捕共·党的区域范围内,也因为他,让那个共·党头目跑了,我们能不怀疑不是他放跑了人了么?” 李沁红从一边的门里走出来,扬高的声调有些咄咄逼人,她一副冷漠的面容,一副看不起大少爷大小姐的嘴脸。 阿诚哥竟然和共·党牵扯上了,闻固秋心里一顿,随即问道:“区域范围内,什么地方?” 李沁红和杨慕次相互看了看,李沁红说道:“余庆货仓。” 余庆货仓。 明台有些纳闷,阿诚哥去余庆货仓做什么,而闻固秋则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少女笑嫣嫣的模样却异样的显得让人不安,闻固秋说道:“原来是余庆货仓啊,我说呢,余庆货仓是明家的仓库,阿诚哥去自家仓库有什么问题?哦,对了,你们在抓捕人的时候是不是把仓库给破坏了?虽然那个仓库已经不怎么使用了,但是也是明家的财产,你们抓人破坏的东西,可要照价赔偿啊。” 李沁红抽了抽嘴角,看少女装模作样笑呵呵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讨厌,李沁红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接头的地点在你明家的仓库,讲不定你明家和共·党还有不可告人的联系。” 闻固秋摇了摇头,故作感叹:“原来侦缉处就是这么抓人的,连脑子都不动,如果明家人和共·党有联系会用自家的仓库么,你们可别抓错了人还倒打一耙,你们必须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阿诚哥和共·党有联系,否则,一个路过的都被你们扣上这样的罪名,你们警备司令部可真是好作风!” “臭丫头!!” 李沁红看不惯闻固秋那明媚小脸吐露出那一个个刺人的话,她阴沉着脸上前一步,闻固秋没有后退,反而冷着脸回视,倒是明台见状挡住了李沁红的视线,而杨慕次也拉住了李沁红,示意她不能动手。 杨慕次好生打量了闻固秋一番,少女面对李沁红这样阴沉的脸色却毫不退缩倒让他刮目相看,组里的人见李沁红阴沉的脸色都会吓得腿软,这小姑娘倒是硬气,杨慕次压低声音在李沁红耳边说道:“组座,她说得对,我们得有证据才能扣下明诚,明家可不是好动的对象。” 他们也是抓了人之后才知道对方是明家的人,要不是让共·党的头目逃了,而当时在场的人只有明诚可疑,否则他们也不想和明家杠上。 “……” 李沁红不说话,隔壁偷偷摸摸的探出个身影小声说道:“组座,您的电话。” “……哼。” 李沁红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然后杨慕次明显的看到闻固秋和明台两人同时的松了一口气,看着两人孩子气的模样,杨慕次突然觉得好笑,他冷峻的面容扬起了淡淡的笑容,他轻笑着:“怕了?” 明台撇了撇嘴,嘴角抿了抿,最后没有承认:“我怕什么,更凶的我都见过。” 明台想起了汪曼春,曼春姐凶起来,那是眼刀子刷刷刷的,虽然她在大哥面前柔顺的像个小绵羊,但是明台有次不经意的看到过汪曼春看明镜的眼神,那是阴狠的杀意,就像恶狼一样,明台看了都不禁打个寒颤,有汪曼春这个‘榜样’在,明台看李沁红也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凶巴巴的。 “明台,固秋。” 明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两人就像等到了希望一样,同时眼睛一亮,然后就像欢脱的小兔子一人一边的窜到明楼的身边,放松的笑着:“大哥,你来啦。” “明楼哥,你搞定了吗!” 明楼见两人看自己欢喜的模样就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他们是有多硬撑了,他拍了拍两人的肩,没说什么,但是却让两人放下心来,无论什么时候,明楼就像他们的主心骨一样,最是可靠,明台看着明楼带有气势的走向杨慕次,心里特别自豪,大哥真是一个大写的帅! “鄙人明楼,来接不成器的弟弟,请少校副官通融一下。” 杨慕次第一次见这位鼎鼎大名的明楼,也是第一次觉得传言并不是不可靠,明楼真如传言所说的,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当然都是形容他的外表,真正说起他的人,都大约那么一句:深不可测。 “阿次。” 李沁红从办公室里出来,喊了声杨慕次,杨慕次看了明楼一眼,男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杨慕次走到李沁红的身边,李沁红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你去把明诚给放了。” “组座?” “工商联合会和警察局都在施压让我们放了明诚。” 李沁红口吻里一副不爽,这种名门就会干这种事,杨慕次对明家这么迅速的动作感到一怔:“那明诚我们还没有审。” “审什么审,明家的关系都通到上面去了,这明家大少爷可不得了,通的关系各个压我们一头,上次荣家让我们二十四小时之内放人,这次明家更狠,让我们立马放人。” 李沁红不甘心,但是事实摆在面前她没办法,李沁红走到明楼面前,明楼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缓缓的说道:“您就是侦缉处行动组组长李沁红李组长吧,我上次和你们的熊处长吃饭的时候他还提起过您,说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明楼优雅的笑容配上他温和的语调,很能哄女人高兴,汪曼春逃不过这种温柔,李沁红也有点陷进去,李沁红一愣,收敛了些许戾气:“……处长他这么说?” “当然,他说他虽然被调走了,但是接下来处长的位置,非您莫属。” “……” 明楼笑的越加温和,李沁红的表情就越发平和,闻固秋和明台愣愣的看着明楼,嗷嗷嗷嗷!大哥好美色! “阿次,带明诚过来。” 杨慕次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没过多久,杨慕次就带着明诚走过来,明诚看着没有受伤的样子让明楼心里也松了口气,明诚自知理亏,走到明楼的面前乖巧的低下头:“大哥。” 见阿诚一脸惭愧懊恼‘给大哥添麻烦了我错了’的样子,明楼想生气也气消了。 “下次长点心,可别又被连累了。” 明楼对着李沁红和杨慕次点点头:“打扰了,告辞。” 随即带着三人离开。 一路上都安静的不像话,明诚不说话,明楼也不说话,明台和闻固秋两人相互看一眼,觉得气氛有些僵。 明楼走在最前头,突然他顿了顿身子,对闻固秋说道: “固秋,要吃糖炒栗子么?” “咦?” 闻固秋闻到了糖炒栗子的香味:“吃!” “给,去买个两斤。” 明楼把钱给闻固秋,少女接过钱乐呵呵的跑向小摊头,见闻固秋和明台走远了,明楼才轻声问道:“没受伤?” “没有。” “人走了?” “走了。” “好,你做得好。” 知道明楼在说什么,明诚的心突然定了下来,他怔怔的看着明楼的背影,男人将自己的背挺直,明诚恍惚了起来,他觉得,明楼的背那么挺直不止是因为他行得正站得直,更是因为他内心那不屈的灵魂支撑着他,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明诚回想起明楼的样子,都是两个画面,运筹帷幄的望着窗口,还有就是站的笔直的立在街头眼神晦涩的看着人群。 第24章 兄长大人 认识明楼的人都认为明楼是一个优秀的人,从任何方面都无法挑剔,无论学识还是头脑还是人缘,各方面他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而他站在人群中,会想到一个词:遗世独立。 明镜不止一次的觉得,明楼是明家最骄傲的存在,父亲一直希望明楼成为一个学者,或者继承明家让明家光宗耀祖,所以,明镜虽然宠着明台,可是心里却是以明楼为自豪骄傲的,这个优秀的男人,是她的弟弟。 明楼是个完美的弟弟,也是个完美的兄长,敬爱长姐爱护幼弟,熟悉明楼的人也最清楚他的一个特点:护犊。 所以汪曼春也不止一次的嫉妒明镜和明台,他们拥有明楼全部的温柔和爱护,如果明楼把那种爱护和在意分她一点,她都会高兴不已。 “阿诚犯什么事了?竟然被你罚了。” 明镜觉得有趣,坐到明楼的对面,手里捧着一本相册小心的放在茶几上,明楼将视线从手里的俄文书籍上离开,口吻中有着淡淡的笑意:“写几张钢笔字也算罚?” 明镜见明楼眼里流转的玩味,女人笑着摇摇头:“确实不算,写钢笔字可是固秋的惩罚。” 想起闻固秋那副一写钢笔字就要死要活的表情,明楼就忍不住轻笑:“所以我只是让阿诚写写字定定心罢了。” 对待明台闻固秋两人,明楼也有一副针对性的惩罚体系,闻固秋就是写钢笔字,明台则是罚抄波兰语,这两项都是蛇打七寸,两人对此惩罚都是要死要活的,而阿诚一向乖巧不让人操心,行为举止也是很少出错,这一次阿诚虽然没有什么大错,但是明楼还是象征性的给明诚施了惩罚,阿诚还不够冷静,遇事不够稳。 明楼的视线被桌子上的那本相册给吸引了,明楼倾了倾身子:“这是相册?” 说着伸出手打开了那本相册,明镜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看着相册的表情是一种怀念和恍然:“是啊,刚刚从房间里整理出来的,之前你们不在家里的时候,我一无聊就看看相册,想想以前的事情,这样时间打发的也快。” 明镜虽然笑着,但是口吻却是落寞的很,明楼心里一动,上前握住明镜的手,他这个姐姐总是要强,所以一旦显出一丝弱势来,他就心疼,明楼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阿诚今年学业就完成了,我在巴黎的事情也可以放一放,要不,我俩回国陪您吧。” 明镜一怔,随即一瞪,女人拧了明楼胳膊一记:“瞎说什么呢,你回来做什么!” “陪您啊。” “谁要你陪!” 明镜才不承认自己寂寞,女人拧着眉头说道:“别回来,你在法国好好的回来做什么,我只盼着你们安全就好,如今上海太乱……” 明镜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了,明镜不说明楼也知道明镜的意思,日本全面侵华,上海沦陷是早玩的事了。 明楼不说话,展开相册第一页,看到最上头的照片让他不由的笑了起来:“这张都在啊。” 是明台上学那天他给他系鞋带的照片。 “对,可惜没有底片。” 明镜的指尖划过照片上明台的脸蛋,男孩肉肉的小脸,长得极其可爱,旁边俊秀的少年替他系鞋带,那名记者拍出了少年眼中的宠溺,对幼弟的爱护。 明楼翻过一页,下一张照片让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可谓是他的黑历史。 “这张照片怎么也在。” 明楼想取走照片,被明镜一把拦下,明镜宝贝似的把相册一把抱走,又瞪了明楼一眼:“做什么呀,我觉得挺好的。” 明楼一噎,哪里好了,他被明台被当成马骑还被拍了照,这被明台看到还不得了? “你总是说我宠明台宠的厉害,你也不看看你,都给他当马骑了。” 明镜调笑着明楼,照片上依旧是那个俊秀的少年,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好学生的风范,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在照片上是弓着背跪在地上,背上一个熊孩子,一脸兴奋的表情,少年凌乱的衬衫和揉乱的头发都抵不过他嘴角不经意的温柔,很难想象现在温文儒雅的高级学者明楼在家里对幼弟是多么的疼宠。 明楼除了无奈就是无奈:“我能拒绝么,这小子一不如意就哭,他一哭你就要板着脸,我不哄好他你不揍我啊,在这个家啊,我惹不起您也惹不起那小祖宗。” 明楼一说完,脑海里突然冒出闻固秋的笑脸,姑娘那副似笑非笑的小脸意味深长的说着:明家我还是说了算了的…… 明楼摇了摇头,忘记那个画面。 “但是小祖宗也最粘你。” 长兄如父,明楼在明台的生命里可以说是扮演着父亲的角色,明台写字是明楼一笔一划的教会的,明台骑自行车是明楼在他们替他把着教会的,明楼宠他但是不溺爱他,有时候夸奖有时候骂,明台虽然怕明楼对他家法伺候,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是敬爱这个大哥的,父亲是每个孩子心中的英雄,明台想着,明楼就是他心中的英雄。 明台八九岁的时候差点遭人贩子拐卖,自个儿溜出明公馆又不认识回去的路了,在路边遇到了人贩子,当时明楼找到明台的时候人贩子正死死的拽着明台的手,明台大哭大嚎的喊着大哥,人贩子有四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而明楼在外人眼里看着就是一个读书人,连水桶都拎不起的柔弱分子,明台在一边死命的踹着人贩子,又咬又啃,嘴巴里喊着‘哥哥小心’,明楼看的忍俊不禁。 再然后……警察赶到之后,只看到那位看着纤弱的年轻人定定的站在原地,无奈的抱着对自己又哭又叫的幼弟温柔的轻哄着,再然后把几个受伤的人贩子送去医院后,都诊断出几人的骨头有着不同轻重的断裂伤,很难想象,那个温和的哄着弟弟的男人竟然下手这么狠厉。 明楼再翻过一页,下一张照片是明台和闻固秋两个小孩子的照片,一男一女,打扮的像个福娃娃一样在一起拍照,在十二岁之前,两家关系好经常来往,两个孩子同龄所以更是玩在一起,明楼的注意力被右下角的一张照片吸引住,上面是三个孩子,闻固秋,明台,还有一个年纪小一点的男孩,长相和闻固秋很是相似,那是闻固秋的弟弟,闻家出事之后这个孩子也失踪了,明楼对他的记忆也停留在这个孩子十岁的时候,特别会闹腾,和明台一个样,上蹿下跳,总是能把闻伯父给弄得又惊又气,这几年来,闻固秋从未提过她弟弟,但是明楼知道,她不敢提,只敢放在心里,就怕一有了念想,一有了期待,最后的失望是她接受不了的。 “都快六年了……不知道那孩子……” 明镜轻声感叹,她也还记得那个长得可爱的闻家小弟,总是跟在闻固秋的身后甜甜的喊着姐姐姐姐,有弟弟的人就会知道当姐姐的感觉,也会明白……失去弟弟的那种痛,难以言语,明镜都不敢想象,她失去了明楼和明台会怎么样……大概……会想死吧。 “……会找到的。” 明楼低声回答,和明台的父亲一样,明楼一边找着闻固秋的弟弟,一边找着明台的父亲,可是这两个消息,从未有过回音,时间越久连他都觉得渺茫。 明楼不再回想,翻过一页,下一张照片,又让他一愣。 是他和闻家兄弟的照片,明楼有些纳闷:“我什么时候和他们一起照过相。” “当然不是特地拍的,是明台在玩相机的时候不小心拍的。” 照片上是明楼和闻固秋的二堂哥闻澜清,两人看着镜头的方向,但是仔细看却不是看镜头,明台当时人小,玩着相机不小心拍下来谁会注意,照片上的两人都有些狼狈,明楼记得这件事,当时他和闻澜清打了一架……原因是他不小心把固秋从肩上摔了下来,闻澜清找他算账。 闻家有颗枣树,刚种下去第二年就结了果,那一年闻固秋九岁,想采枣子,明楼见她眼巴巴望着的样子,就抱着她去采,只是高度不够,明楼就想着让小丫头踩在他肩上去采,但是明楼估错了小孩子的平衡能力,他抓着闻固秋的脚,可是闻固秋却是身子向前倾整个人摔了下来,明楼只是堪堪的抓住她的脚让她慢慢的摔在了地上……总归是摔,被闻澜清看见了以为他在欺负他堂妹,立马撩了袖子过来揍他,那个时候闻澜清还不是现在阴狠狡诈的虎豹,他也不是受过训练的军统毒蛇,两人就像普通的少年一样在地上掐架,最后还是闻固秋和明台两人一手拉着一人给拉开的。 “……” 明楼看着看着,突然苦涩的笑了起来……真是物是人非啊。 照片上的有些人已经不在了,而还在的那些人,已经变了。 明楼慢慢的合上相册,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我只希望,明台和固秋,保留着现在的天真和快乐。】可是现实永远是残酷的……明楼现在的希望在多年后被残忍的打碎,他发现,所有人里变化的最厉害的,就是这两个孩子,明台变得会隐藏会善变,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伪装,而固秋变得…… “对了……明台和固秋去哪了?” 明镜想起这俩孩子中午吃了饭就出门了,这又是去哪溜达了? “听明台说是去福开森路打台球去了。” “……这两孩子……想玩台球家里可以弄一个呀,非要出去打!” “……” 大姐……下次明台要去游泳,你是不是要在家里造个游泳池? 明楼不敢想,明镜一定做得出。 ****** 福开森路就在霞飞路旁边,所以明台和闻固秋并没有跑很远,去的那家店也是经常和朋友光顾的老店,店长姓张,明台喊他张叔。 明台虽然和闻固秋一直在一起,不过他们的爱好并不是相同的,擅长的也不一样,比如明台会骑自行车,可是闻固秋不会,闻固秋会弹钢琴,可是明台不会,他们经常在一起,可是做的事情却并不是相同的,往往更多的是陪伴。 明台喜欢自己载着闻固秋在巴黎的小巷里随心所欲的感觉,喜欢少女抱紧自己的腰际的悸动,闻固秋喜欢弹着钢琴的时候明台在一边打拍子的感觉,明明少年看不懂五线谱但是节奏却抓得很准的默契感,明台和闻固秋都给了对方足够的空间,明明在一起却是各做各的,会为了对方迁就纵容他,却不会为了对方改变委屈自己,保持本心,他们就本着‘我喜欢的不勉强你喜欢,但是我讨厌的,你必须讨厌’的统一观点,就这么一直在一起。 明台会台球是明楼教的,闻固秋却是一点都不会,她倒是会玩飞镖,还玩的颇好,十支里面起码有七八只正中红心,明台俯下身子,姿态优雅的推着球杆,就像一只准备扑蝶的猫一般,明台的目光集聚在球上,然后猛地一抽,清脆的撞球声响起,闻固秋就看着球快速滚动,然后掉进洞里,闻固秋不意外的看见明台得意的笑容,他走到闻固秋的身边,一手持杆一手搂住少女的要,凑近闻固秋的耳边低声呢喃:“看到没,我华丽的技巧,快给我一个奖励吻。” 说着把脸凑过去,就等着少女把唇瓣印上来,回到上海之后反而和闻固秋很少亲近了,除了搂搂抱抱,平日里只能在房间里偷偷的对着少女亲一口,闻固秋上前吻了吻明台的脸颊,明台不满足,凑过另一边的脸说道:“还有这边。” 又是软软的一吻,明台忍耐不住,转过头立马上前逮住那张柔软的小嘴,明台发现了,无论多少次,闻固秋的吻总是有些笨拙,然而他爱极了这种笨拙,因为这样让他得到了主动权,可以对她为所欲为,闻固秋的嘴巴是不饶人的,这张小嘴里真气急起来,可以毫不留情,但是不管别人如何,明台从这张小嘴上尝到的,永远是甜的让他欢喜的味道,明台喜欢舔舐闻固秋的唇瓣,然后反复斯磨,喜欢偶尔用舌头逗弄给她,这种侵略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 明台突然把闻固秋抱起来,让她坐到了台球桌上,身子挤进她的双腿间,紧紧的扣住闻固秋的腰肢,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旖旎了起来,明台仰着头轻啄了两口,明台哑着声音感叹似的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 闻固秋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我知道。” 明台笑着没有说话,你怎么会知道……我连自己都不知道啊……就是那么喜欢,怎么会那么喜欢呢?喜欢到,感觉为你做任何事都可以。 明台形容不出这种感觉,直到很久以后,有个叫程锦云的女人提醒了他。 因为你是我的信仰,我愿意把一切都交付你。 我的爱,和我的命。 第25章 王老师又默默上线 停学了几周,明台和闻固秋又回巴黎去了,与明镜分别的时候明台的眼角含着泪,每一次分别都比上一次难过和不舍。 回到巴黎后,明楼明显发现明台比之前更加用心读书了,即使是讨厌的拉丁语他也耐着心思学着,明楼一边欣慰着一边又思索着,这小子这股认真劲能维持多久。 果不其然,坚持了两个月,明台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随心而动。 “阿诚哥,你手上拿的什么?” 明诚在苏联的学业已经完成了,他又回到巴黎和他们住在一起,明台知道明诚去的是苏联读书,但是却不怎么清楚在哪读书,之后听明诚隐隐提了一句伏龙芝,明台就一直以为是莫斯科的伏龙芝军事学院,但是实际上是列宁格勒的伏龙芝军事通讯联络学校,不过明诚默认了明台的答案没有反驳。 明诚手中的包裹看着轻巧,四四方方的,看着像是个盒子,阿诚也觉得包裹颇轻,他躲过明台伸过来的手,将包裹交到闻固秋的手上,正在学着织围巾的姑娘一愣:“我的?” “纸条上指名你收呢。” 明诚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包裹边上夹着的纸条,闻固秋细细的分辨了一下字体,认出了谁的字迹,闻固秋反而更惊讶了:“是二哥的字。” 闻固秋所说的二哥就是她的二堂哥,闻澜清,明诚听到这个名字眼神黯了黯,不管明家和闻家过去关系如何的好,现在可不能这样以为了,闻家当家的是闻东堂,闻东堂的手段和闻固秋的父亲的手段截然相反,闻东殊偏温和,而闻东堂则是雷厉风行,暗地蛰伏然后狠咬一口,再加上替他在暗地里做黑事的闻澹雅和闻澜清兄弟,闻家现在倒可以说是让人‘闻风丧胆’,提起闻家,就会想起闻东堂毫不留情的决策,和闻澹雅,闻澜清兄弟那阴狠毒辣手段。 闻固秋拆开外面的包装,里面是一个简单的木盒子,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但是刀刻出来的优雅线条却是让这个木盒平添上几分美感来。 “这盒子倒是挺好看的。” 明台夸赞道,闻固秋对此也同意的点点头,脸上扬起了浅浅的笑容:“这是二哥刻得,他一向擅长雕刻,以前老祖宗还在的时候,二哥弄坏了老祖宗喜欢的一个仙鹤木雕,二哥怕被老祖宗知道了,特地去寻了料子自己刻一个糊弄老祖宗,当时老祖宗眼睛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没发现,不过老祖宗就算眼睛好了,大概也发现不了。” 明台见闻澜清的岁数还小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他的注意力都被闻固秋即将打开的盒子所吸引,闻固秋抽出最上面的那块木板,木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把匕首,一尺长左右,刀鞘是皮鞘,整把匕首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构造,只是静静的躺在木盒里,刀刃那锋利的寒光也难以让人忽视,闻固秋和明台的表情是相同的,两人都有些纳闷,怎么是一把匕首,只有明诚狠狠的一怔:“这是……不死鸟?” 明诚有些不确定,他没有拿起那把匕首,反而弯下腰凑过去细细的观察了一番,用难得惊讶的口气对闻固秋说道:“固秋,这把匕首是不死鸟。” 闻固秋愣了愣:“哦,这名字挺好听的。” 见闻固秋没有回答到点子上,明诚咧了咧嘴,也不怪少女不知情,青年耐着心给两人解答道:“这是苏联的刀,给格鲁乌特种部队使用的,因为是军用刀,很少流露在外,更别说苏联军队武器管制相当严格,闻澜清能弄到这么一把匕首给你……” 明诚说着突然顿了顿,闻澜清能弄到这么一把匕首给闻固秋可见对妹妹有多上心,这是大老远的来送一把匕首给她护身啊。 “哎……这么帅气啊。” 闻固秋握住刀鞘,把匕首拿了起来,阿诚一看闻固秋那糟糕的握刀手法就心里一颤:“停停停,你悠着点……” 明诚一把握住闻固秋的手腕,不让她乱挥,少女的手腕纤细的明诚都不敢用力,他把少女手中的匕首给换了个角度,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是匕首,不是菜刀,你这么个握法,是想切菜还是切人啊。” 闻固秋又甩了两下,这匕首轻盈并不显沉,小巧又锋利的样子闻固秋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明台见闻固秋很是欢喜的样子,少年也嚷嚷了起来:“阿诚哥,我也想要一把匕首,看着可帅气了。” 明诚应对明台可没闻固秋那么柔和,青年知道小少爷的脾气,他斜了一眼饶有兴趣的询问道:“哦?你也要啊。” “嗯嗯嗯。”明台忙不迭的点头。 明诚话锋一转:“那你得向大哥申请。” 明台皱起小脸,一想到要向大哥申请,他大概就能想象大哥一脸拒绝的样子了,明台撇撇嘴:“为什么要向大哥申请啊,阿诚哥你不能给我弄一把么?” 明台这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让明诚哭笑不得:“我说小少爷,我是卖刀的还是混道上的,你怎么就觉得我能够弄到一把军用匕首啊。”明诚其实在糊弄明台,他还真弄得到手,只是他如果真的给明台一把军用匕首,让这个熊孩子给伤到自己的话,明大少爷第一个先打断他的手再训他。 明台被明诚的反问给问住了,少年歪了歪头还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最终这么回答道:“大概阿诚哥一直很可靠的样子吧,我总觉得阿诚哥什么事都能做到。” 说着明台还点了点头,少年清澈的眼神让明诚心里一暖,他嘴角溢出一丝的笑意,然后又猛地收敛住,青年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无奈的说道:“别这么夸我,再夸我我也不能给你摘星星摘月亮的,匕首也免谈。” 被明诚直白的拒绝了,明台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闻固秋,这不对!为什么阿秋可以有匕首,反而他这个男生不能有! “为什么呀阿诚哥!” 明台抿着嘴吧眼睛瞪大的时候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多看一眼就会让人心软,而且这只小狗特别会撒娇,拖长了语调甜甜腻腻的口吻,多听一句就会忍不住去答应他,明诚觉得自己真是好定力。 “你连菜刀都使不好,别说匕首了,给你匕首你不戳到自己啊。” 阿诚依旧拒绝,明台觉得比起明诚拒绝的态度,把他依旧看错小孩子的态度更让他受伤,明台不服气:“我怎么不会使了,阿诚哥你这是人身攻击。” 他是男人,怎么就不会用刀了。 很久以后,枪支刀械使得全能的毒蝎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总会想起当年自己向明诚讨要匕首的时候,他并不是眼红闻固秋的匕首,只是想着如果自己也有匕首了,那么他也可以保护阿秋了,只是没想到当自己匕首运用的如火纯青,可以举手之间瞬间取人性命的时候,这双手做的不是保护,而是杀人,第一次开枪之后,明台的双手不住的颤抖,沾上人命的双手明台都不禁问自己,他足够可以保家卫国,保护他心爱的女孩么,他还能拥抱着她么? “什么人参公鸡啊。” 明楼一进来就听到明台的嚷嚷,明楼瞅着明台嘟着嘴巴不开心的样子,明楼反而笑了起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说着明楼看向明诚,男人眼里带着些许笑意:“你欺负他了?” 明诚越发成熟坚毅的面容难得顽皮,他耸了耸肩反问:“我敢么?” 明台作为爬上明家生物链顶端,金字塔尖顶的人,一般没人惹他不高兴,就连明楼也都是以惯为主,以揍为辅,明楼用眼神示意怎么回事,明诚朝闻固秋努了努下巴:“小少爷要一把匕首。” 明楼的视线移到闻固秋的身上,少女手上还拿着一把已经开刃闪着寒光的匕首,明楼瞅着就危险:“这匕首哪来的?” 还是苏联的不死鸟,明楼心里大概有了底了。 “是二哥。” 果然是闻澜清,那个护犊的虎豹。 明楼倒是没有反对,反而赞成的点点头:“不错,确实需要武器防身,不过,有了匕首,固秋,你可要学着怎么用它。” 听到明楼的赞同,明台眼睛一亮指着自己兴奋的喊道:“对对对,所以我……” “你要来做什么?” 明楼一句话把明台想说的全部噎回去,小少爷纳闷的瞪着自家大哥:“我也防身啊。” 男人听了一点都不掩饰的笑了出来,似乎被明台的话给逗笑了,修长的剑眉舒展开来,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他玩笑似的逗弄明台:“你?给你就不是防身了,那叫凶器!” 然而明楼没有想到,这么玩笑的一句话,竟会一语成谶,第一次看到明台杀人的时候,明楼心疼的几乎是揪起来一抽一抽的疼。 “你们就趁大姐不在欺负我。” 明台咕哝着,明楼笑着心里腹诽:我也只敢在大姐不在的时候欺负你。 “好了,你用匕首前,先把拳脚功夫学学好,那我再给你一把匕首。” 明台听着又不服:“我打得过阿诚哥!” “那是阿诚让着你。” 明楼毫不留情的戳穿。 “我打得过大哥!” 明楼被逗笑了:“谁给你的错觉。” 做梦呢,这孩子,他一只手就可以掀翻他。 明台想找闻固秋给他安慰安慰被明楼明诚伤害的心灵,没想到少女却是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又织起了她的围巾,完全没有安慰他的迹象,明台凑到闻固秋的身边,看着已经织了一半的黑色围巾,明台笑眯眯的询问道:“是不是给我织的。” 明明是询问的口气,但是明台却是一脸笃定的模样,闻固秋没有看明台,但是嘴角微微扬起:“怎么,不吵着向明楼哥要匕首了?” “我要他也不给。”明台哼了一声,随即又展开笑颜:“我现在更想要我的围巾。” “德行,谁说织给你的。” 明台把玩着那圆圆滚滚的黑色线球,像只猫咪一样手指按着它滚来滚去,嘴里振振有词:“怎么就不是我的,全家就我喜欢黑色,不是我的是谁。” “瞎说,明楼哥也喜欢黑色。” 闻固秋一说,明台似乎回想起来,明楼确实常穿黑色的风衣或者黑色的西装,明台一想赶紧劝说闻固秋:“可是……你想啊,大哥最近胖了,你给他织可是要多绕两圈的,给我不就长度正好嘛。” “……” 明大少爷听到小少爷如此说他,感觉膝盖有点疼。 明台啊,你这个就叫做人身攻击,你知道吗。 闻固秋将织到一半的围巾围在明台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长度,喃喃着:“还要个一圈半。” 柔软的毛线,摸着没感觉,但是围在脖子上有些刺刺的,但是明台不在意,他反而觉得这个围巾暖暖的,少年摸着脖子上的围巾,见闻固秋要过来拿下来,他索性枕在了闻固秋的腿上,调整了个姿势,抱着那团毛线对闻固秋说道:“我就围着,你织。” “哪有这样的,是你的,跑不了。” 闻固秋作势要拿下来,明台就是不让:“我围着你才知道长短,又不耽误。” 少年耍赖的弓起了身子就是不让闻固秋拿走,闻固秋就感觉一只巨型的猫咪枕在自己的腿上,抱着一团毛线自顾自的玩耍,偶尔顺一下毛,他就会乖巧无比。 明台闭上眼,温暖的围巾,舒服的大腿,然后加上安静温馨的气氛,这种感觉舒适的让明台想睡过去,明台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在闻固秋以为他睡过去的时候,少年口吻如同梦呓一般轻声柔和:“阿秋,你知道么,送围巾的含义。” “……” 闻固秋笑了起来:“我知道。” 明台勾起唇角,一脸满足,他勾起闻固秋的一缕头发绕在指间,少年睁开他清澈的双眸,眼神中带着虔诚的目光,在发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我很喜欢。” 去年明台送了闻固秋一双高跟鞋,美曰其名,为了防止女人离开他身边。 今年闻固秋亲手给他织了一条黑色围巾,顾名思义,就是要缠着你,纠缠你一生。 对此,明台心知肚明也甘之如饴,他爱极了闻固秋对他的占有欲。 明台从未想到过背叛一词,这辈子都不会存在于他和闻固秋之间,如果有那一天,那么他会亲自用她的匕首捅进自己胸口把心挖出来给她。 ****** 隔壁的公寓,只点了一盏灯,阴阴暗暗的,简单的家具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倒是桌子上散发着微微热气的茶杯还证明着有着些许的人类活动迹象。 卫生间里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一点点的扣起身上的纽扣,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显露出的不是一种贵族风范,而是一种带有韵味的儒雅,他慢条斯理的钮上袖口,看向镜子的眼神映射出来的是深邃无法解读的情绪,冰凉的空气沾染在男人身上让他的气质变得冷冽,男人挺了挺衬衫,只是碰触到腹部的时候,男人的手顿了顿,他掀起衬衫的一角,看着镜子上呈现的景象,他的腰腹间有一块明显又难看的疤痕,虽说身上的伤痕是男人的勋章,可是在他身上所有的伤痕中,只有这个伤痕让他觉得一点都不光荣,反而每每想起来,这个伤疤连带着胃都一抽一抽的疼。 给他留下这个伤疤的女人就在隔壁,王天风眯起双眸,似乎想到什么勾起了唇角笑的恶劣,他将自己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这是他接下来行动的伪装…… 然而这次的行动,他觉得,将会多一些的乐趣。 第26章 舞会二周目 明楼和王天风见面的地点一直是变动的,明楼选地点的时候会是咖啡厅或者鱼龙混杂的俱乐部,在人多的地方见面,倒是和明楼的作风相符,明目张胆却又了无痕迹无人注意,隐藏在人群中是掩盖行踪和隐藏真实目的的一种好办法,而王天风选择见面地点的时候就和明楼完全相反,他会选择隐蔽的小巷,两人隔着一堵墙传递消息,亦或者在教堂,两人前后座相互确定行动的重点。 两人的做事风格完全不合,明楼看似行事高调,毫不掩饰,但是他却是个隐藏在深处,布局如同蛛网般密布的家伙,而王天风却是看似深沉有条不紊,可是实际上动起手来却像个疯子,无所畏惧。 王天风这次的见面定在了教堂,明楼并不信教,但是他有自己的信仰,到达教堂的时候里面人不多,礼拜的时间已经过了,只有寥寥几人还坐在座位上,明楼认出了王天风的背影,他走到王天风身后的那一排座位坐下。 “你可真会挑地方啊。” 明楼平淡的话语王天风听来就有股讽刺意味,王天风的视线看向前方,不冷不热的回道:“不比你明大少爷会挑。”王天风的声音低哑却又干净:“咖啡店?俱乐部?酒吧?你可真有情调。” “做任何事都要有品味和品质的。” 明楼挑了挑眉,看着王天风的后脑勺似乎能想象这股男人眼神中的冷冽和浓重的嫌弃,王天风懒得理大少爷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照片从身后递过去,明楼接过一看,照片上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面容普通,走在人群里也不会惹人注意的存在,王天风口吻冷淡的说道:“他叫张铮,是法籍共·党谍报员,明日他将在那个富豪杰拉德举行的舞会上交接一份有关在上海的行动的秘密情报,我们的目标就是截获文件。” 明楼不做声,王天风又给了他一份文件,明楼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两份人事档案,明楼等着王天风把话说完。 “这两份资料是暗杀名单,这两个都是逃到巴黎的叛徒,上面下达了追杀命令,他们明天都会参加舞会,有人向他们买了他们所知的行动秘密情报,我们必须在他们开口前让他们闭嘴。” 明楼心里思索了下,“杰拉德……他极其喜欢举办舞会,也同时会邀请很多界内界外的人士来参加舞会,到时候会鱼龙混杂。” “张铮另说,这两个人极其狡猾,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就会立马消失。” 明楼眯起眼:“你的意思是,先把人解决掉?” “不,是你负责把人解决掉,我负责取文件。” 王天风一说完,明楼倒是有些意外了,因为要是平常,负责暗杀的人大多是王天风,他善于伪装,隐藏在人群中,擦肩而过都能取人性命。 王天风虽然看不惯明楼,但是一向以事论事:“你进入舞会容易,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那里,到时候接近两人伺机动手,我混入舞会则不能是明显的身份,只能暗地里盯着张铮,在他交接文件的时候,截获文件。” 明楼虽说在巴黎教书,但是他在金融界也是有名的人物,富豪杰拉德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无论国界,无论行业,每次办舞会都会广发许多邀请函,明楼甚至或许直接会被邀请参加舞会。 行动没有问题,不过明楼倒是对一件事有些犯难了。 舞会舞会就是要有舞伴……他的女伴该邀请谁? “怎么了?” 王天风觉得身后的明楼太默不作声了,对行动有意见?还是对他的安排有意见? 两人说是生死搭档,但是并没有谁主导谁的上下级分别,每次任务都是以最好方案来执行的,并不是以谁来特地制定方案,所以只要是对行动有利,王天风和明楼都不会去争辩什么,反而是在小细节上两人吵过不知道多少次。 明楼脑海里闪过一张张可选的女性面容,然而发现,邀请谁都不合适,明楼身子靠在椅背上,望着前方的玫瑰花窗,那绚丽夺目的光彩让人恍惚,明楼淡淡的说道:“女伴,我在思考女伴的问题。” 进入舞会就要携带女伴,然而他有任务在身,随意的离开都会引起怀疑,明楼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张漂亮的小脸,然后就听到王天风的一道轻哼:“你不是还有个妹妹么。” 明楼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别扯上她!” 王天风才不惧怕明楼,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饶有兴趣的说道:“她不是最好的选择么,可以替你做掩护,然而你做任何事她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王天风说的有道理,但是明楼却感觉在利用闻固秋,这样的感觉很糟糕,然而更糟糕的是明楼想不出比闻固秋更好的人选了,明楼的默不作声让王天风得意的笑了起来,看到明楼为难的样子感觉真好。 听到身后的动静,王天风知道明楼离开了,王天风没有动,而是抬起头注视着前方的雕像,雕像上苦难的表情让王天风看的入迷,苦难苦难,他的国家就在遭受着苦难和战火的肆虐。 ****** 一份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放在自己的面前,闻固秋停下手中的动作定定的看了眼给她糖炒栗子的人,闻固秋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惊讶:“巴黎也有糖炒栗子?” 小姑娘的表情明显是有些小惊喜的,但是她还故作着矜持忍耐着,明楼来巴黎的时间比闻固秋和明台久多了,不说完全,但是巴黎大大小小的几个街区他也是熟知的呃,明楼笑了笑,温和的声音听着悦耳极了:“巴黎后面的几个街区都是华人,那里种了许多的栗子树,但是法国人只把栗子树当树,栗子掉了满地也只是扫掉,所以一些人就去采了栗子做糖炒栗子卖。” 后面的街区说的就是十几区那些地方了,闻固秋小鼻子动了动,和国内的香味是一样的,闻固秋抓了一把栗子放在桌子上,慢慢的剥,然后看了眼明楼,见男人笑的温和的样子,闻固秋歪了歪头问道:“说吧,什么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小丫头的嘴巴真是…… 明楼无奈的笑笑,还真是有求与她呢。 “我像黄鼠狼么?” 明楼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奸诈吧。 当然,明大少爷的长相和奸诈搭不上边,但是将来进行的一系列计划和诡计,恩,诡计,明长官当得上奸诈狡诈这个比喻。 闻固秋好生的打量了这位温儒的男人一番,然后斩钉截铁的点头:“像!” 很久以后闻固秋都觉得自己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领。 明先生求人办事总是拿出最大的诚心的,男人声音恳请的说道:“固秋,我得请你帮我个忙。” 闻固秋眼睛一眯,少女不问帮什么忙,首先先扬起了下巴甜甜的笑了起来:“我像是这么好贿赂的人么?想我帮忙,竟然就用一袋糖炒栗子打发?” 明楼扬了扬眉,听着闻固秋继续说道,果不其然,少女伸出了爪子比了个二,一口价:“起码两袋!” 听着,明楼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把一直放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手上就这么拎着另一袋的糖炒栗子,男人带有笑意的笑容带着无奈和宠溺:“这样呢?” “……” 明大少爷真是摸透了闻固秋了,明诚在一边偷偷的笑了一下,他盯着两人的动作,如果有尾巴的话,明楼的身后一定是一条黄鼠狼的大尾巴在晃悠晃悠,闻固秋撇撇嘴,接过另一袋栗子,爪子利落的给自己剥着香甜的炒栗子,姑娘糯糯的问道:“什么事呀,能让我帮到明大少爷。” 少女如此打趣,明楼摇了摇头,说出自己的目的:“明日有个舞会我要去参加,但是我缺个女伴。” 闻固秋瞪大了眼:“我?”想当你明楼女伴的人外面可以抓一大把,不要以为她不知道,明先生秀色可餐的不仅老少皆宜,不仅国内人喜欢,国外人也很喜欢哒,光是叫露西的喜欢明楼的她就知道两个,更别说别的玛丽啊,简啊,闻固秋表示,她目前学校的同学都还在偷偷的问明楼的事呢。 “对,就是你。” 明楼一脸‘非你不可’的表情,闻固秋觉得……太赖皮了! “……” 闻固秋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似乎在犹豫的样子了,明楼默默的把桌子上的糖炒栗子移开,闻固秋立马阻止明楼,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道:“嗷!为明楼哥我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姑娘狗腿的样子莫名的可爱,倒是和明台撒泼打滚耍赖的样子有点像,明楼轻咳一声,拿少女狗腿的样子没办法,他笑道:“你担忧明台的话,放心,我会和明台说的。” 借走了弟弟的宝贝,总该和他提个申请的,恩,如果不同意的话,那就暴力采取了。 不知道明楼是怎么说服明台同意让闻固秋当一晚他的女伴,但是,第二天明楼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明台可谓是拧巴着一张脸,怎么样都是怨念加怨念,而他看到明楼为闻固秋准备的漂亮礼服之后,那幽怨的表情更加明显了,明台坐在沙发的侧椅上,看到闻固秋和明楼各自走出房门准备要出门的样子,少年立马趴在沙发上,眼睛定定的瞅着闻固秋的礼服,明台瞪向了明楼,少年的占有欲一点都不掩饰的表达出来,他愤愤的说道:“跳舞的时候,不许搂腰,不许摸手,不许摸脸,不许贴得太近!” 什么鬼衣服!布料太少了! 明诚觉得明台就是在捣蛋,明楼听着有点绷不住:“臭小子,你当我是流氓还是色狼。” 明台扭过头就是一脸的不开心,明楼真是无奈,他算是败给了这个小祖宗了。 “走吧,固秋。” “……” 明楼走两步发现闻固秋没跟上了,一转头嘴角忍不住一抽,他一把拉走闻固秋用更无奈的口吻说道:“好了,别看了。” 明楼就觉得带着闻固秋去参加舞会是个错误,有明台在,哪里会轻松啊,王天风那个疯子提出的意见果然有病。 王天风表示:怪我咯。 第27章 我的妹妹不可能那么凶残 这个舞会,就如同明楼所说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认识明楼的人不多,大多都是点头之交,闻固秋挽着明楼的手臂,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应对着周围对她投过来的视线,英俊的男人不少见,但是长得漂亮娇小可人的女人可不多,闻固秋感觉她挽着的那只手臂紧了紧,闻固秋抬起头,就对上明楼温和的眸子,男人对她展开一抹笑容没有说话,但是闻固秋却感到一种安慰,明楼拍了拍闻固秋的手背,好似在说:什么也不用担心。 闻固秋对整个舞会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边上的甜点区了,一道道甜点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精致又诱人,在明楼和人打招呼的时候,闻固秋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甜点上,一口下去的美味让少女露出满足的笑容,明楼偶尔看向闻固秋的方向时看到的都是姑娘像小仓鼠一样嘴巴不停,然而还保持着优雅的动作,眼睛睁得大大的,好似一个精致的人偶,少女的模样引起了几个男人的注意,他们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闻固秋的身上,明楼注意到了这些视线,温和的眸子垂下来,眼神中闪过一瞬莫名的阴暗。 明楼觉得……他暗杀的对象不止一个人了。 明楼走向闻固秋,伸出手优雅的做出邀请:“能请你跳支舞么?” 一口奶油刚被闻固秋塞进嘴里,姑娘鼓着腮帮有些犹豫,闻固秋点了点头将手放置在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手上,明楼看着闻固秋的小脸,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等等。” 邀请跳舞的男人还不急着进入舞池,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拇指的指腹擦去闻固秋嘴角的奶油,少女软软嫩嫩的触感让明楼恍惚了起来,他上一次做同样的动作是曾几何时,闻固秋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的奶油被明楼擦去了,少女一点都没觉得尴尬,反而舔舔嘴角像是在回味那股奶油味,明台总说闻固秋有时候像只猫,她会懒懒散散的撒娇,有时柔顺乖巧的让人欢喜有时候也是撒泼闹气得一个劲的顺毛。 明楼想起汪曼春曾经带着含羞带笑烟视媚行的模样,她总是带着欢喜的目光看着他,眼中是从未掩饰过的爱恋,但是这份爱让明楼不止一次的感到压抑和沉重,明楼不得不承认他是羡慕着明台的,他有闻固秋,一个与众不同的闻固秋,这个女孩是全心全意只喜欢他,把他当做依恋当做信仰的女孩,没有立场的阻隔,没有家庭的阻止,更别说这个女孩模样性子都好…… “好了。” 明楼擦去指腹上的奶油,带着闻固秋进入舞池开始随着音乐跳舞,闻固秋的舞技并不能说多棒,但是她动作的幅度却是恰到好处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明楼借着和闻固秋跳舞的旋转,扫视着大厅里所有人的面孔,寻找着自己要暗杀的对象。 舞会上的亚洲人并不少,所以寻找两个亚洲面孔并不难,即使做了伪装,但是明楼还是很快的找到了那两人,两人都穿着黑色西装,神色冷漠的站在靠近门口的墙壁上,似乎在等在着什么人。 看来……交易还没有开始。 一舞结束,明楼带着闻固秋走到那两人附近的休息区,明楼不着痕迹的再看一眼,两人却只剩下一人了,明楼的眼神黯了黯,看着闻固秋的小脸思索着该用什么理由离开,明楼看向前方,却见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员端着一盘香槟向他走来,明楼勾起唇角笑了笑,朝着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看见了明楼的手势,随即快步朝明楼走去。 “抱歉!”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优雅的法语从这位服务员的口中吐露出,闻固秋抬头看了看,只是这位服务员左手撑着盘子遮去了自己的脸,闻固秋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他低哑干净的声音,他失手将手中的香槟洒在了明楼的身上,明楼笔挺的西装一下子湿了一个角,明楼笑了笑摇摇头:“无事。” 明楼的法语也是极为好听的,他温和的模样并没有任何的不悦,嘴角浅浅的笑容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明楼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动作优雅的擦拭着身上的水渍,儒雅风范尽显,明楼对着闻固秋笑笑:“我去收拾一下。” “好。” 明楼点点头,从服务员的身边擦身而过,仅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没有下次。” 往他身上泼水,王天风,你太故意了! 穿着服务员的服装的亚洲人也不少,王天风伪装成服务员并不突兀,更何况他留着胡子和不留胡子的样子实在差距太大,甚至连气质都不同了,这就是王天风所擅长的,他每次成功的伪装都是连带着气质都完美的伪装,他即使不用香槟遮挡自己的脸,闻固秋大约也认不出,王天风对明楼的话一笑置之,两人擦肩而过,留下闻固秋一人。 舞会的公馆很大,明楼走进卫生间,然后关上门反锁上,里面四个隔间有一人使用,明楼拧开热水的水龙头,水声哗哗哗的响起,明楼没有与闻固秋所说的收拾一下自己,而是静静的看着巴洛克风格的镜子,直到镜面被热水的热气染满了整个镜面,隔间的男人走出来就看到雾蒙蒙的镜面,看不见站在镜子前男人的脸,他看似在普通的洗手,男人走过去站到明楼的身边,正要去洗手的时候,却被明楼一下子扣住了手腕。 “!!!” 感受到钳制住自己手腕的力道,男人猛然一惊,看向明楼的眼神是惊诧的,他似乎是意外,然后看着明楼的眼神从不解到恍然,随即他进行反击,弓起的膝盖袭向明楼,然而明楼更快的一步,他挡住那一击,手掌压住那人的脖颈,狠狠的压着他的脖子在梳洗台上撞了一记,额头被撞出了血,一瞬间的脑震荡让男人头昏脑涨,他下意识的用自己身体所还记住的搏击技能攻击明楼,明楼冷漠的双眸没有情感的看着男人毫无章法的打斗,明楼连躲避都不用,明楼再次扣住男人的手臂,只是这一次是反牵制住他,然后将手臂硬生生的折断。 “啊!” 男人的手臂垂荡了下来,明楼松动了一下肩膀,似乎刚刚的动手只是热身罢了,明楼的身上没有可以让对方致死的武器,这个明明看着温和的男人,如果眼神中流露出那种冷漠的杀意的时候,就会显得让人害怕,明楼的眼神沉静如水,他慢慢的扯开自己的领带,扬着下巴,露出诱人的线条,明楼双手攥住领带最上面的部分,他走到无法反抗的男人身后,用领带扼住了他的脖子,然后面无表情的将他勒到断气,男人的脖颈上留下明显的勒痕,明楼闪了闪眸子,将尸体搬到隔间里面,放置好,再用杂物室里的拖把卡在门板上,一切都不留痕迹。 刚杀完人,明楼走回镜子前,修长的手指抹开镜子上的雾气,一掌宽的清澈镜面映照出来的是明楼冷漠肃杀的表情,明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慢慢的嘴角往上扬,又变回了那个温尔尔雅的明少爷,明楼慢慢的系上那个变成凶器的领带,被勒出褶皱的那一部分被明楼藏在领子下面看不出,外面只留下依旧笔挺好看的蓝色领带,明楼整理好一切之后,离开卫生间,走出来的俊雅男人,谁也想不到他的手上刚刚夺走一条性命。 解决了一个,还有一个。 明楼返回舞池,另一个目标已不在原地了,明楼四处看了看,然而再次找到那人所在的位置时,明楼觉得,应该先弄死这个家伙。 怎么会跑到固秋身边去了? “美丽的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么?” 杨冲,也就是明楼的目标之一,他正在对闻固秋大献殷勤,这在明楼的眼里看来,真是加快自己作死的速度。 “……” 闻固秋懒懒的抬了抬眼眸,对男人的邀请毫无兴趣,少女不冷不热的拒绝:“不能。” 明明少女在拒绝,但是这让杨冲却更加的感兴趣了,他喜欢少女这种冷着脸的样子,这让他有一种征服感,有一种想弄哭这张漂亮的小脸的冲动。 “别这么快拒绝,所谓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在这么一片异国的土地上,让我们相遇不是很有缘分?” 杨冲笑着说道,他原本是情报员的工作,收集情报混迹人群是他所擅长的,所以他很会说话,却也多了一种混迹人群是市侩气,并不让人所喜,闻固秋听着男人的话,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乡遇故知,我和你不熟,请不要乱攀关系。” 杨冲闪了闪眸子,欺身上前一把捉住闻固秋精巧的下巴,玩味的笑道:“不熟没关系啊,我相信,过一会我们家就会很熟悉了。” 杨冲对外国女人不感兴趣,他就喜欢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女人,更重要的是他还喜欢年纪不大还在读书的那种小姑娘,眼前的这个漂亮小妞实在太对他胃口了。 “!!” 闻固秋被男人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竟然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对她动手动脚!闻固秋想要挣脱他,但是被对方反而捉住了右手臂,闻固秋的左手在桌子上乱摸了一通,摸到冰凉的刀叉餐具,少女一把握住一把刀,闪着寒光的银刃在闻固秋的手上转了一圈,闻固秋毫不犹豫的用小刀在男人的手腕上狠狠的划了一条。 但是这毕竟只是餐具,闻固秋只在男人的手腕上划出一条红色的痕迹,并没有出血,手腕上的疼痛对杨冲来说不痛不痒,他却是放开了闻固秋,轻舔着手腕,阴冷的笑着:“一点都不痛呢,不过,你生气的样子我却很喜欢。” 闻固秋缩了缩眸子,这个男人让她恶心的反胃,被男人如此的打量,闻固秋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一样想要反击,狠狠的反击。 “怎么了?” 明楼的声音打破了胶着的气氛,闻固秋和杨冲同时转头看向出现在一边的男人,他端着一杯香槟,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明楼缓缓的走到闻固秋的身边将手中的香槟递过去:“你的。” 男人对着闻固秋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待闻固秋接过那杯香槟之后,明楼对着杨冲同样笑了笑,只是那抹笑容中带着让人深究的意味:“这位先生,我们能谈一谈么?” 杨冲挑了挑眉:“我只想和这位小姐谈一谈。” 杨冲看到闻固秋不经意的捉住明楼的衣袖后,他又改变了主意:“好啊,我们谈一谈。” 明楼笑着拍了拍闻固秋的手背,少女气的狠了,紧紧的攥着明楼的袖子没放手,明楼无奈的笑了:“放心,明楼哥给你出气,先放手,袖子要坏了。” “……” 闻固秋放开明楼的袖子,糯糯的声音倒是咬牙切齿着:“弄死他!” “……” 明楼温和的笑着,像是宠溺妹妹的兄长,还频频的点头:“是。” 然后…… 闻固秋就看着明楼和那个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侧门后。 莫约等了十分钟,闻固秋有些在意,端着手里的香槟偷偷的跑到侧门那里,打开门偷偷的张望。 可是门外却没有人…… 闻固秋愣了愣,往外走了两步,隐隐的听到有人痛苦的呻·吟声,闻固秋顺着声音走去,意外的看到让她从未想象过的场面。 那个调戏他的男人捂着手指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而明楼却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站立在一边,好似和他无关似得。 “……固秋?” 明楼对闻固秋的到来有些意外,让闻固秋看到这样的场面,明楼有些不自在。 “……” 闻固秋歪了歪头,站在原地来回看着明楼和地上的男人,许久,闻固秋对明楼说道:“明楼哥,可以让我处理一下么?” 闻固秋是个有主见的女孩,明楼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那你能回避一下么?” 明楼不由得笑了,这小丫头想干什么? “好。” 明楼还是同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小姑娘受了气,那就让她撒撒气吧。 闻固秋缓缓的走到杨冲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狼狈的男人,在闻固秋看来,明楼就是给她出气的兄长,她没有在意太多,闻固秋将手中的香槟缓缓的倒在杨冲的身上,少女勾起唇角讽刺的说道:“你这个模样我倒是很喜欢呢。” “你!!” 男人用断了错位的食指指向闻固秋,闻固秋笑的更加甜美了,姑娘一脚踩住他手上的手指,笑嫣嫣的说道:“现在觉得痛么?” “啊啊啊啊!我的手指!!!!!” 本来就已经被明楼折断了一根手指了,现在闻固秋却是毫不留情的踩在上面,高跟鞋的鞋跟就像锥子一样碾压着他,杨冲恍然意识到,这两根手指是之前扣紧这个少女下巴的那两根,她是在报仇。 闻固秋没有反应,漠然的听着男人的哀嚎,她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敢调戏她,闻固秋可不是对可以调戏自己的家伙也轻易绕过的人,她的尊严可不允许别人随随便便的践踏。 闻固秋勾起唇角,冷冽的笑容让少女的笑容带着甜美的恶意,简直就像是漂亮的罂粟一样,好看又有毒,不能随意碰触,闻固秋歪着头甜甜的笑着:“闭嘴,断了一根还有九根呢。” 如果当时他敢继续动手,那么她会一根一根的碾断他的手指。 其实闻固秋也就是踩踩男人的手指,解了气了又返回了舞池,明楼已经等在那里了,少女朝着男人走过去。 “……” 杨冲在地方蜷缩着抽搐着,手指连心,那种痛苦难以言喻,他张了张嘴,想要求救,可是下一瞬,喉咙却被割破了。 “!!!” 收回小刀的男人挂着残忍的笑容,王天风看着闻固秋离开的方向,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 毒蛇的这个妹子,挺凶残的。 想着,王天风下意识的摸了摸腰腹间的伤疤。 然后又看了看杨冲那只被高跟鞋踩过的手指,王天风对着尸体冷笑:“你这点痛算什么。” 第28章 回国 解决了叛徒,王天风就回国了,他还有别的任务,而明楼则是继续留在法国,暗中部署,他人虽在国外,可是对国内的事情却也是一清二楚的。 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二十九日,北平沦陷,三十日,天津失守。 明楼的表情越来越冷峻,眼里的波动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压抑,然后蓄势待发,明诚好几次看到明楼房间的灯亮了一整夜,一向身体健壮的男人神色都带着熬夜后的憔悴,他用咖啡提神,用茶叶提神,每一次明诚带给明楼国内的消息之后,他都会长时间的静默,然后忍耐着巨大的冲动,为何自己还不回国,可是他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回国的任务,任何一方都没有。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他最适合恰当的时间回去。 而这一等,明楼等到了十一月。 打了三个月的淞沪之战落幕,国军撤退,日军进入上海,上海沦陷。 上海沦陷。 明楼拧了拧鼻梁,然后又压着太阳穴揉了揉有些作痛的头,不知何时开始,明楼有了头疼的毛病,不严重但是发作频繁,明楼不喜欢吃药,所以大多数头疼的时候,他都是自己按一按。 “大哥,上海的消息。” 近来闻固秋和明台忙着下半学期的考试,所以在公寓的时间减少了,明诚带给明楼消息的时候倒不用偷偷瞒着两人,明诚走进明楼的房间,看到明楼刚从额头上放下了的手,青年的眼眸黯了黯,他知道明楼最近一直频繁的头疼,可是,他这次依旧没有给他带什么好消息。 “什么消息?” “十六铺码头已经被日军占领了。” 明楼怔了怔,目光投放到窗外的风景,明楼消化着这个消息并思索着这个消息连带着的连锁反应。 十六铺码头,是远东最大的码头,日本人控制了这个码头,控制了货船,上海的租界,那就是一座孤岛。 “码头上还有好几艘货船被日本人扣押着,其中有条货船上有银行还没来得及运走的黄金银元,中央银行的档案,三部印钞机和大量药品。” 明楼顿了顿身子:“药品?” “对,据说是运往前线的。” 前线药品吃紧,药品生意都被日本人控制住了,如果运出这一条货船,那就是给战争多加了一份希望。 “行动谁负责?” 明楼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明诚摇了摇头,明楼也不在意,他闭上眼慢慢的靠向椅背,明楼声音沙哑的说道:“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个必须让人牺牲的行动。” 明楼猜测的行动的可能性和成功性,但是无论他怎么思索,那都是个成功性极其小的行动。 “大哥,这个行动会有成功的可能性么?” 明诚担忧的问道,行动的是他的战友,他的同胞,在被日本人占领围住的十六铺码头弄走一条货船,明诚的心里沉甸甸的。 明楼的脑海里模拟着行动的计划步骤: “绝对不能硬来,最快速简便的方法就是在外围制造事件,把日本人吸引过去,然后趁乱把船开走。” “……” 明楼慢慢的闭上眼:“但是无论怎么行动,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明诚看着明楼沉痛的眼神,他突然笑了起来,青年的笑容是那么的清澈:“无论是谁,我们都有觉悟。” 明楼和明诚有着相同的目的,所以选择了相同的阵营,但是他们的信仰却是不同的,阿诚不懂明楼选择这条艰难的道路的更深层的意义,但是他却不止一次的庆幸,他和最敬重的大哥并不是站在不同的立场,让自己忠义两难全。 “……” 明楼扯了扯嘴角,是啊,觉悟,他不是早就做出了觉悟么。 阿诚的脑海里不住的重复着那几句话。 【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时刻准备着。】 【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阿诚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明楼,明楼读出青年的觉悟,明楼站起身拍了拍明诚的肩。 “大哥,你说会成功么?” 明诚又问了一次,这一次明楼笃定的回答他: “会。” 因为,会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这个行动的。 明楼从一开始就知道,无论哪个计划,牺牲永远是避免不了的,只是多与少的区别,每一个成功的计划背后埋葬着多少战友的性命,越是上位者,越是能感受到这种手握生命的沉痛感,所有人的性命交予你的手上,然后你,将他们的性命拿去埋葬。 明楼以为自己的心够冷了,他能够面不改色的去执行那些计划,部署那些行动,但是在他一生大大小小的行动中,唯有死间计划,让他难以抉择,让他痛苦,每一步都让像是在捅他的心一样,他明楼可以死,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以为国捐躯,但是他不愿意他弟弟去死,但是他却是不得不,他亲自将自己的弟弟送去赴死。 没过几日,明诚又带给明楼两个坏消息。 “大哥,明家在十六铺码头的仓库被炸了。” 这个消息让明楼有些楞:“仓库?” “我们明家的?” 明诚有些尴尬的笑笑:“是为了让货船安全离开港口,所以为了引开日本人声东击西炸了几个点,明家的仓库正好是其中之一。” 明楼沉默了一下,询问道:“还炸了哪些?” “四川路电厂机组,虹口区日本宪兵司令部,以及荣丰公司,明家的仓库在十六铺码头四考号仓库,三号仓库存了一批药品,利用四号仓库爆炸转移了这批药品,最后还有中国大通的油船也爆炸了。” 明楼回忆着这些地点,他知道大概情况了:“声东击西,用得好,再利用油船的爆炸让药品船趁着混乱一起疏散。” “是的,那批药品已经成功运输出去了。” 明诚接到的消息就是下游地区接应货船的人已经确认了货船的到达,明楼随即又问道:“牺牲了几人?” “……” 明诚低下头:“五人。”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确实完美成功。” 明楼拧了拧鼻梁,却见明诚有些犹豫的表情,明楼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大哥,这次的行动的策划者不是组织里的人。” “那是谁?” 明诚顿了顿:“徐天。” 在明楼的目光下,明诚把剩下的话说完:“……他是法租界三角地菜场的一名会计。” “……” 这是……高手在民间么? 明楼突然笑了起来:“就是他炸了我们明家的仓库?” 明诚局促的点点头:“是的。” 明楼无奈的大叹一气:“我们明家的仓库怎么老是遭殃,上次也是,被沪中警备司令部的人给乱弄一气。” 明诚对此也是无奈,明楼想起明诚说有两个坏消息,那还有一个呢? “阿诚,还有个消息是什么?” 明诚又收回了他刚刚展开的笑容,脸上挂起了无奈:“小少爷巴黎索邦大学的入学考试考的挺糟糕的。” “……” 这还真是个坏消息。 “那小子呢?!” 明楼有些咬牙切齿。 “差不多时间回来了吧。” 明诚算的时间很准,明台和闻固秋还真的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只不过这次两人是吵着进来的。 “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去图尔!” 明台的声音是带着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慌张的颤抖,闻固秋歪了歪头,并没有明台反应这么大:“但是图尔大学专攻法律啊,我对法律又不擅长,我觉得里昂大学反而适合我。” 明台鼓起腮帮一脸的不乐意,里昂大学以自然科学,技术科学和医学为主,确实,闻固秋擅长的科目是这些,但是一想到两人分开读不同的大学,明台就不乐意,不开心,明台握住闻固秋的手,呐呐的与她谈条件:“要不,阿秋,我也不去图尔,你也不去里昂,我们还在一起。” 见明楼和明诚从房间里走出来,明台眼睛一亮,立马询问阿诚:“阿诚哥!你快告诉我们,有哪所学校是既适合我又适合阿秋的!” 明楼见明台一副自说自话的样子真是想生气又觉得不知所云,明楼觉得头更痛了,这个臭小子怎么会把入学考试给弄砸了的?难不成是因为知道闻固秋没有选择和他同样的学校所以故意弄砸的? 明楼微妙的真相了,明台还真干得出这种事来。 明诚对明台的要求确实有一个符合要求的。 “是有一所。” “哪个?” “香港大学。” 明台和闻固秋相互看了看,香港,要回国么? 第29章 他的坚持她的支持 明台撒娇的技术日益增进,明楼还想说明台两句,好好的不在巴黎读书做什么去香港,然而在明台撒娇撒泼耍赖哀求的折腾下,明楼最终不争气的松了口,连带着还被明台忽悠的让他去说服明镜,给明镜拨电话的时候,明楼都在纳闷懊悔,怎么就同意了那个小祖宗了,然而他还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去糊弄明镜,让明镜同意明台和闻固秋去香港读大学。 明楼的那张嘴最会说话了,抑扬顿挫,情感流露,真的说成假的假的说成真的,明楼虽然对着明镜走着‘识时务为俊杰’的路线,但是这也不妨碍明楼常常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嘴炮技能来糊弄明镜,大少爷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靠着这张嘴和这张脸拯救自己的作死行为了,也帮小少爷掩盖他作死行为好几次了。 明镜原本不同意两人去香港读书,在哪都比在中国这片战火肆虐的土地上好多了,明镜所在的法租界已经成为一座孤岛,被日本人牢牢的围住,她目前离不开上海,而一想到明台和闻固秋两人还孤身待在香港,明镜的心里就慌的不行。 但是明楼的话却也劝动了她,巴黎也不安全了,而香港被英国人占领,还是比较安全的。 明镜最终同意了明台和闻固秋结束了这个学期之后,明年就去香港大学读书。 说服了明镜,挂上电话的明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明台在一边给自家大哥竖大拇指,明楼见了真是要气笑了:“先别得意,你在香港读书,要给我好好的读,别想有的没的,更别想着回上海!” 上海现在有多乱,明楼最清楚了,从去年开始他和阿诚就秘密回国,他不能经常返回巴黎看顾明台和闻固秋了,所以,明台和闻固秋去香港读书倒反而让他行事方便了。 “……大哥……现在上海什么情况?” 明台的表情恹恹的,大姐一人在上海,明台就是放不下,那么大的明公馆只有大姐和阿香,四周又都是日本人,大姐得多么孤立无援啊。 知道明台是在担心明镜,明楼没有隐瞒,直白的回答:“上海已经沦陷,租界外的人都在逃离,租界内已经成为一座孤岛。” “那大姐……” “大姐没事,你放心。” 明楼看向闻固秋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把一些事告诉她,闻固秋注意到明楼的停顿,见明楼犹豫的看着自己,闻固秋的脑海里闪现了一种可能性,她下意识的问道:“是闻家的事么?” 明楼心里感叹着少女的敏感心细,竟然猜测到他要说的是闻家的事,明楼点点头,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告诉这个闻家的女孩:“闻澜清失踪了。” “!!!” 少女漂亮的眸子猛地一缩,她下意识的捉紧了自己膝盖上的裙摆,而同一瞬间,明台温暖的手掌覆盖在闻固秋的手背上,握紧她的手,闻固秋哑了哑声音:“怎么回事?” 明楼没有回答,而是停顿之后摇摇头,闻固秋以为明楼的这个反应是他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后闻固秋才反应过来,明楼的这个摇头的意思是,他不能说。 明诚现在跟在明楼的身边做事,明楼得到的消息大部分他也知晓,之前十六铺码头油船爆炸使得让一批药品运送到前线,这个事件其实还有后续发展,明诚没有想到这会牵扯到闻家,闻家的生意涉及很广,玉石丝绸皮货茶叶走南往北闻家在这些行业上都占有一席之地,更别说是百年下来的产业了,而闻东堂成为家主之后,他将闻氏企业的发展转移到了金融,矿业,甚至药品上面,西药在上海是管制品,而闻家却在上海有三家西药药房,上海沦陷后,这三家药房全部关门,而闻家在上海的仓库中,几箱的盘尼西林都不见了,盘尼西林目前是在黑市都买不到的稀有品了,闻家的这几箱盘尼西林让人不得不在意他的下落,而负责黑市交易的闻澜清却又突然的消失踪影,这给人不得不瞎想了。 闻固秋的眼睛有些红红的,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很糟糕,她一向和两位堂兄的关系甚好,现在听到闻澜清失踪的消息,闻固秋难过的想要哭,明楼可拿闻固秋哭泣的样子没办法,他朝明台打了个眼神,随即站起身就转身离开,明台拉着闻固秋回房间,想着该如何安慰她。 明台大概在十二岁之后就很少见闻固秋哭了,除了有时候跌撞碰拐的时候疼出的生理性泪水,让闻固秋伤心的哭,是鲜有的事,因为明台从十二岁那年就发誓,不会再让闻固秋哭泣,他看够了这个女孩蜷缩着身子哭泣的样子,孤独,无助,迷茫,让他心疼难过,明台那时候就想着,只要让她笑,他做什么都愿意,只要不再哭了,他觉得做什么都值得的,他想宠着她,对她好,然后那份笑容独属于他。 “阿秋,你别哭。” 明台拉着闻固秋让她坐在床上,明台跪在闻固秋的面前,仰着头,双手捧着她的脸庞,闻固秋的咬着唇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没哭。” 但是看着那张快哭的样子,明台有些无奈:“那你别难过。” “可是二哥……” 在上海沦陷的时候失踪,闻固秋怎么能不担忧。 明台闪了闪眸子,声音变得轻柔,他安慰着闻固秋:“笨蛋,他可是闻家的闻澜清,你没听大堂哥形容他么,他和你的大堂哥可是被称为豺狼虎豹呢,他怎么会出事,现在上海沦陷了,但是他突然失踪,要么他已经离开了上海,要么他是隐藏在暗处,我听大哥说过,闻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是目前的情况,让人敏感的生意只有两个,矿业和药品,如果日本人想霸占矿的话,就更不会对闻家人动手,可是闻澜清躲起来了,那就肯定是因为药品的事情。” “……” 闻固秋眨巴眨巴眼睛,听着明台的分析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啊,小少爷的形象瞬间高大了好多,明台竟然能条条分析起了现在的形势了,见闻固秋听进去了,明台继续说道:“闻家在上海有三家西药药房,我听说你家大堂哥闻澹雅和国外有联系,所以弄到盘尼西林并不是难事,现在日本人占领上海,有成千上万的日本兵,药品还留在药房仓库一定会被日本人抢走的,所以,闻澜清一定是带着盘尼西林藏起来了,也许还是几箱子的药品。” 明楼大概想不到,他还想瞒着闻固秋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被明台给有理有据的猜出来了,明楼确实也猜测,闻澜清或许带着这些药品逃出上海了,或者藏起来了,但是还有一个重点就是,这几箱的药品,闻家将要给谁? “阿秋,你要相信,二哥不会有事的。” 明台的笑容让闻固秋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见少女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己,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明台转而又露出的小少爷调皮的笑容:“是不是很崇拜我!” 明台嘴角上扬,笑意渐浓,嘴里哄着闻固秋,闻固秋咧开了嘴毫不吝啬的夸奖道:“是啊是啊。” 明台眼睛一亮,凑近闻固秋的小脸,双眸闪烁着清澈又炙热的情感,明台得寸进尺:“有没有更爱我啊?” 捧着闻固秋的脸蛋,一脸我只听肯定句不听否定句的表情,闻固秋点点头:“有啊有啊。” 少女毫不掩饰。 明台欢喜的在闻固秋的额头印下重重的一吻。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分析引得闻固秋惊讶,明台撇撇嘴有些抱怨似的说道:“大姐和大哥总以为我还是学生,让我远离那些危险……”明台顿了顿,他直视的闻固秋的眼睛直白的说道:“但是我同样也是个中国人,我不想故意装作不知道,安心的在国外读书。” 明台放开手,转而将手搭在闻固秋的膝盖上,闻固秋明白明台的意思,她淡淡的说出事实:“可是,大姐和大哥肯定也不会同意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的。” “对,他们更希望我去管一些公司或者工厂。” 明台放松身子,将头慢慢的靠在闻固秋的膝盖上,闻固秋微冷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着明台柔软的头发,闻固秋轻声问道:“明台,你想过么?奔赴前线。” 明台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明台诚实的回答道: “我没有。” 虽然他参加过一些左翼的读书会,但是他从未想过真正的去参加抗战前线,他没有想这么远,可是…… 明台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但是,我想为国效力。” 明台清澈的双眸定定的看着闻固秋,他没有从闻固秋的眼里看到任何的惊讶,她的眼里甚至闪过的是一瞬了然,明台笑了起来,他就知道,阿秋懂他,了解他,他从未谈论过任何有关这类的事情,但是闻固秋却是了解他的,这个少年,年轻气盛,他是有颗爱国的心的,更是有着想要为国效力的冲动想法的。 明镜知道明台的想法的话,一定会骄傲又欣慰的,她呕心沥血为国为家,而两个弟弟当得起她明家人。 【我想为国效力。】 “我知道。” 闻固秋抱住了明台,听到明台说的为国效力之后,闻固秋的内心就莫名的跳动的厉害,那种内心的悸动好似多年前被明台戳中了柔软的心一样,她似乎更喜欢明台了,喜欢的不行。 “……但是大姐和大哥肯定不同意。” 明台又回到原点,有些闷闷不乐的抱紧闻固秋。 闻固秋对此只是笑笑: “不管如何,我是支持你的,明台。” “……” 明台咧起嘴无声的笑了起来,有这句话,抵得上一切。 第30章 女主掉线了 明镜虽说同意了明台和闻固秋去香港读大学,但是想的也是两人好好的把这学期的课给结束再去,可不是中途转学过去,只不过明台和闻固秋的回国决心挺大的,两人硬是把学业提前了半个学期给完成了,提早去了香港,那时候香港还没开学,明楼想着,明镜之前把上海的两家银行和一些工厂都迁到了香港,明台倒是可以现在香港熟悉一下,顺便开始处理一些生意,香港的那家财务公司可以先交给明台试试手。 不过计划总赶不上意外,明楼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香港之行,改变了明台的一生,也改变了闻固秋的一生。 1938年,天气转凉。 飞机的舷窗外是白云皑皑,鲜少能看到的风景,腾云驾雾的形容也该是如此了吧,可是如此风景,坐在窗边的少女却没有心思欣赏,她面色有些苍白,神情恹恹的,头靠在身边的青年肩膀上,闭着眼看似睡过去了,可是微微颤动的睫毛却出卖了她,她想着,或许睡过去了才好。 登机之前,闻固秋的额头就有些发烫,只是精神不佳她自己也没就在意,但是登机后整个脑袋浑浑噩噩的,坐在贵宾舱里,只有六七人,可是闻固秋却感觉透不过气一般,明台知道,闻固秋这是晕机了,再加上一些耳鸣,闻固秋全身都在难受着。 明台低下头小声的问道: “好些了么?” 为了不影响别人,明台特地放轻声音,可是闻固秋正在耳鸣着,根本听不清,明台宽大的手掌握住闻固秋的手,十指相扣似在安慰她,闻固秋恹恹的说道:“明台,我听不见……” 然后姑娘声音跟个小猫似得,软软的叫着,听着让人心疼极了:“明台,我难过。” 明台摸了摸闻固秋的额头,温度并不高,像是在发低烧,可是之前已经吃了药了,大概过段时间药效就上来了,闻固秋听不见,明台也不多说什么,他揽住闻固秋在自己的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拍着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哄着闻固秋入睡。 “睡一觉就好了。” 明台坐在最前排,所以他的动作也只有左边那一排的人看得见,而明台的左边是一名正襟危坐的男人,他穿着简单的中山装,留着一撮胡子显得面容斯文,可是明台在不经意间扫过那男人的面容的时候却感到这个男人与众不同的气质,明台并不是没有发现,这个男人之前几次将目光投向他这个方向,嘴角扬起的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让明台看不懂。 闻固秋在明台又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下渐渐睡过去了,原本皱着的眉头也因为睡过去的原因反而舒展开来了,明台又摸了摸闻固秋的额头,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明台抽出座椅边上那份过期的香港报纸来打发时间,整个贵宾舱,安安静静的。 没过多久,一名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过来,他将餐车推到明台的身边,殷勤的询问他:“先生,需要什么?” 明台挺了挺身子,看了眼怀中的闻固秋,随即对对面的男人说道:“您先来。” 可以看出,这位俊朗的年轻人极好的家教,男人声音略带低沉:“红酒。” “好的,您呢?” 又问向了明台,明台顿了顿:“香槟,谢谢,再给我一杯水。” “好的。” 如果闻固秋醒着的话,她会认出明台隔壁的这位先生就是两年前她在巴黎见过一次的王天风王老师,那么,之后一切的发展都不一样了,可惜她睡着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她没看到明台多么机智的替对面的这位先生解决了一场暗杀,也没看到王天风看向她的眼神是多么的意味深长。 更不会知道,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然而她在睡梦中,一切的轨迹,都定了型。 明台刚刚揭穿了一场暗杀,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到不至于慌张,他纳闷的看了两眼被拖走的那人,随即看向身边的闻固秋,姑娘没被吵醒依旧睡着,明台反而无奈的笑了笑,还真是无知是福啊。 明台又把闻固秋揽回了怀里,顺便拿出之前没看完的书放在膝盖上准备继续看下去,这时候那位先生开口了:“这位小姐,身体不舒服?” 王天风特意询问了一下,以此来确定自己的推断,闻固秋没有认出他,要么是真的没认出,要么就是没看见,刚刚的动静都没有反应,王天风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她有些发烧,又晕机。” 明台现在想起来刚刚向服务员要的水还没送来,也是,服务员都被拖走了,明台向后看了看,王天风询问道:“你看什么?” “我想叫服务生,送杯水过来,她醒了要喝水。” 明台说的很自然,王天风有一瞬的讶异,然而并不明显,明台的身上有股少爷的气质,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会是桀骜不驯,心高气傲,他没想到这位少爷在照顾人的时候会是这么细心温柔,王天风闪了闪眸子。 “骑云。” 王天风的声音并不响,但是飞机隔间里的那个男人却是听见了,他快步走过来,身上带着严谨让人找不到错的军姿,他应道:“是!” “去倒杯水。” 王天风抬起头看着郭骑云,眼中的含义郭骑云了然的点点头:“是。” 又返回隔间,随后郭骑云端着一杯水递给了明台。 “谢谢。” “不用。” 郭骑云不多说一句,继续返回隔间去。 这个男人眼睛就这么斜着的,明台偷偷的转过头朝郭骑云幽幽的看了两眼,事实证明,第一印象很重要,很久以后,郭骑云和明台就在同一小组了,明台还是记得郭骑云第一次见面斜着眼不乐意跟他搭话的样子,更别说之后还质问他的口气,小少爷心胸就是这么狭隘,他可记仇了!不服咬我啊。 王天风不动声色的和明台搭话,从明台的书到明台的身手再到明台的父亲,再到如何看出酒里有毒的,明台都一一回答,这要是被明楼知道了绝对懊悔的捶胸顿足,怎么就教不好这个臭小子不要和陌生人搭话啊!主动和人搭讪的男人十有八九是带有目的和阴谋的! “……唔……” 闻固秋有些醒了,她动了动身子,发出一声呢喃,明台见状,先喂了闻固秋一口水,姑娘就着明台喂她的动作慢慢的啜完了杯中的水,然后闻固秋又沉沉的睡过去了,见到空掉的杯子,王天风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他见明台温柔的拍了拍闻固秋的背,他觉得有些事情需要重新的估算一遍了,王天风有意无意的问道:“这位小姐是你的……” 明台对这个问题愣了愣,并不是有多难回答,而是明台发现,从小到大似乎并没有人去询问过,闻固秋是他的谁,而都是问,闻固秋是谁,明台的怔愣只在一瞬间,王天风不懂明台此刻的心情,可是他看到面前的这位俊朗的青年人却是突然的展露了笑颜,然后又听到他的声音是带着欣悦的:“她是我的女朋友。” 明台想着,这是第一次他在外人面前承认了他和闻固秋的关系呢,比青梅竹马更近一步的关系。 王天风听到明台的答案,男人也展露了一抹笑容,只是这抹笑容,太具有深意了,他带有磁性的声音意味深长的呢喃着:“……女朋友……啊。” 这倒是……相当有趣啊。 王天风下意识的抬起手放置在腰腹间的那块伤疤上。 王天风好生的打量了明台一番,对明台很满意,随即他压低声音用带有诱惑性的口吻说道:“你很有能力,观察细微,处理果断。”看见明台的眼神闪了闪,王天风继续说道:“抗日无分楚河汉界,你的本领可以化为经济济世以外的抱负。年轻人,看你自己,是愿意做一个芸芸众生里披了保护色的‘逃兵’,还是做一个看不见的战线里孤军奋战的勇士。”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该说王天风和明楼还真不愧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两人的嘴皮子说起来不仅带有煽动力更是能一击就戳到软肋,明台是有这样的抱负的,但是他又做不到什么都不顾完全去施展那个抱负,把一切都丢弃掉只留下自己的理想,明台低头看着怀里的闻固秋,他放不下她。 王天风看出明台的犹豫,他笑着看着闻固秋睡着的容颜,王天风缓缓的说道:“保家卫国,没有国哪来的家,国破家亡,到时候,你将怎么护住她?” 王天风抓住了明台的软肋,是啊,山河破碎,大河血流,遍地焦土,他怎么护住她? 王天风温和的继续说道:“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兄弟,怎么样,跟我走。”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先顿了一下,明台怀里的那个姑娘也救过他的命…… “……我不能跟你走,我还要上学。” 明台下意识的收紧手臂,抱紧闻固秋,王天风垂下眸将明台的动作看在眼里,是因为放不下怀里的这个? 王天风笑了起来:“没有人敢当面拒绝我的邀请。” 得了,王老师,别说拒绝了,他怀里的那个还当面戳过你肚子呢。 “凡事总有第一次。” 明台也笑了笑。 但是脸上笑的轻松,心里却不轻松,他该走上这条路么?到时候阿秋怎么办,大姐怎么办,大哥怎么办? 明台抱紧怀里的闻固秋,内心混乱着一路到达香港,他好想叫醒闻固秋,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可是想起闻固秋那张痛苦的小脸,明台又舍不得打扰她。 到达香港了,闻固秋却还没醒,明台怎么叫她都睡得沉沉的,明台只好抱着闻固秋下飞机,走出机场,就看到站在车子边上的王天风和郭骑云,明台走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王天风看到还在睡的闻固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她还没醒?” 王天风和明台身后的郭骑云交换了一个眼神,给闻固秋的水中有郭骑云亲自下的安眠药,一时半会是醒不来的,有昏睡的闻固秋拖着明台,带走他易如反掌。 “大概吃了药,所以睡得熟了,我们先走了。” 见明台抬脚要走,王天风喊住他:“没有人接你?” “不用,香港我经常来。” “那你……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 明台看着怀中的闻固秋,他摇了摇头,王天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随即又变得平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明台,兄台贵姓?” “王天风。” 明台有礼的伸出手:“很高兴认识您。” “很高兴。” 然而接下来明台想收回手的时候,王天风却是紧紧的扣住他的手,明台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郭骑云和另外一人一人一边的架住他,连他带着闻固秋一起丢进了车里。 ****** 把闻固秋和明台绑到湖南之后,王天风就把两人分开安置了,明台是要留下的,而闻固秋不行,闻固秋认识他,所以王天风绝对不会让闻固秋留下,但是也不能把闻固秋留在香港,他是秘密把毒蛇的弟弟绑走的,这个小丫头通风报信给毒蛇那就麻烦了,所以,闻固秋不能留下也不能走,王天风想的办法就是送走闻固秋送她回上海,但是这个回去的路程就必须长一点了。 王天风安排了几个人手护送闻固秋回上海,走安全路线,等她回到上海了就算被毒蛇知道了,明台也抽不了身了。 想着,王天风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刚刚用暴力驯服了不听话的小少爷,想到明楼有可能露出的那种暴怒的样子,王天风就恶劣的不行,想笑,想得意,你毒蛇再怎么样,最疼宠的弟弟最终还不是在他的手上。 只不过王天风这个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就接到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闻固秋失踪了,在护送到长沙城的时候,车子翻了,闻固秋逃走了。 “……” 王天风看着正在吃早饭的明台,他知道明台心里其实还是不服的,他只是短暂的让这个青年听从罢了,但是他一旦知道闻固秋失踪的消息,那么他别想留住他了,明台一定是毫不犹豫的离开,去找闻固秋,不计一切代价。 “再派人手去找,一定要找到她,还有,别让明台知道。” 王天风决定隐瞒这个消息,他只让郭骑云暗地里去追查闻固秋的下落,但是王天风有隐隐的预感……闻固秋,怕是不容易找到了。 ****** 闻固秋醒来的时候,自己是在一辆轿车里,左边右边都坐着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他们面无表情冷漠的样子对闻固秋不言一语,身边明台不在,闻固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照这样的一个情况,闻固秋不禁猜测……她这是被绑架了? “你们是什么人?” “……” “想做什么?” “……” “明台呢?” “……” 他们一句都不回答,闻固秋眯起了眼,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能睡过去,她得想办法逃走,去找明台。 见闻固秋安静的不吭声以为她是放弃抵抗了,车内的几人也放松了下来,车子平稳的开在长沙城外的一条小道上,突然间,车身晃了晃,车子行驶的轨迹不再是一条直线了,而是歪歪曲曲的曲线,不知道车内发生了什么,但是仅在刹那之间,车子就像失灵了一样,摔进了一边的小沟里,车子整个翻了起来。 “砰!” 车门被狠狠的踹开,一抹纤细的身影爬了出来,她双脚踩在地上有些颤颤巍巍,刚走两步还会脚软跪到地上,闻固秋用力咬着下唇几近出血,让疼痛保持清醒,她想着自己就算连滚带爬的也要跑,闻固秋专挑容易藏身的道路跑,等车子里的几人爬出车外后再去追闻固秋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车子已经爆炸,几个人的身上都狼狈的不行,但是更糟糕的一点就是他们把王天风要求保护送回上海的人硬生生的在他们面前逃了,拿不定办法如今他们只好把消息报给王天风让他定夺。 闻固秋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自己往哪个方向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早前吃的药和郭骑云给她吃的安眠药似乎引起了排斥反应,闻固秋的烧然而严重了起来,她觉得全身发冷,没有什么力气,而明台又不在身边,闻固秋有些委屈的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她踉跄了两下,都是腿软无力,闻固秋趴在地上小声的抽泣。 “长官,前面路上有个人。” 朝着闻固秋驶来的车子在离闻固秋几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向她走来,闻固秋支起身子抬起头,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对方,她已经没有清醒的意识了,闻固秋瘪着小嘴,喃喃的呼喊内心最想喊的名字:“明……” 还未喊完,闻固秋眼一黑失去了意识,整个身子向前倒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弯下腰扶住了她。 男人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柠檬香,清冷的气质在这初秋中显得冷冽,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怀中的女人,平淡无澜的眼眸闪过一丝难懂的情绪,他皱起眉看着闻固秋的脸蛋许久,直到身边的手下小声的询问:“长官,她……”是在喊您? 这个姑娘刚刚确实喊了一个‘明’吧,这不是他们长官名字里的其中一个字么? “带上她。” 冷峻的年轻人冷冰冰的说道,把闻固秋交付给身边的人,只是在转身的时候,他又转过头皱着眉盯了闻固秋一会,随即再上车,贯彻自己不多话的性子,车子上多了个闻固秋一下子挤了很多,女人还昏迷着,身子软的一塌糊涂,一个不注意就会倒下来,长沙城外的路不平,有时候会颠两下,闻固秋毫无意识的倒在了男人的身上,男人的面容冷了冷,低头看向闻固秋,只不过闻固秋苍白的面容让他顿了顿,他放轻了动作把闻固秋扶好,随后就是别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男人穿的是军服,他一张英俊的脸蛋和这身蓝色的军服并不搭,他周身冷冽的气质和眼里流露出的神采,他更像是大家族里高高在上的少爷,可是若是仔细的观察他会发现,他的身上也有着一丝军人的气质,只是并不明显,只不过,这股气质,怕是要和肃冷的杀意一起展现出来。 男人带着闻固秋进入长沙城,长沙城已经是混乱一片,他原本不会来长沙这个地方,但是前线战况吃紧,他来长沙有不得不要做的事情。 “你把她安顿一下。” 男人对着身边的士兵冷淡的吩咐。 “是,长官!” 小兵想想有不对,又问道:“长官,我把人安顿在哪啊?” 男人沉默了一下,思索着缓缓说道:“你去找保安处处长徐权……” 该说他面容英俊,无论怎么个表情都看着好看的不行,男人的声音也颇为好听,清冷又悦耳,只听他如此说道:“就说……顾清明来拜访他。” 第31章 长沙 闻固秋这个烧断断续续的连烧了三天,就算吃了药药效也不大,来来回回几次发热,虽然温度不高,但是也足够折腾她的身子了,偶尔醒的时候也没多大清醒,喝了点粥,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顾清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走进院子,小勤务兵小穆正守在门口,见到顾清明里面端正姿态敬了个礼。 “长官!” 顾清明脱下手上的手套,淡然的撇过闻固秋待的房间房门,说出了和昨天,前天相同的话:“她怎么样了?” 顾清明每天都会询问一遍,自她救下闻固秋之后闻固秋就一直在发烧,请了大夫吃了药,依旧在烧,小穆苦着一张脸:“稍微退了点了,厨房里的婆子熬了粥,她吃过了又睡下了。” “……” 顾清明轻皱着眉头,英俊的面容就算面无表情也是那么赏心悦目,小穆想起一件事,又有些担忧的对顾清明说道:“长官,这个姑娘身上没有证件,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像是被人追着来着,你说她的来历……” 顾清明抿了抿唇,他打断小穆的话: “我有分寸。” 分寸?哎哎哎!参谋长你有啥分寸! 小穆还没反应过来,顾清明就已经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小穆瞪大了眼看着他家参谋长潇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房间内光线微弱,但是足够让人看清房间内的构造了,顾清明前两天都在忙着抓逃兵,要见徐权但是徐权一直在推脱着,今天还是他第一次来看望闻固秋,之前也都是口头上询问一下,得到的回答都是‘还在烧着’。 顾清明径直走到床边,没有波澜的双眸平淡的看着闻固秋的睡颜,她静静的睡着,看着还睡得安稳,顾清明没看到前两天姑娘烧着迷迷糊糊难受的样子,现在安稳的睡着显然确实是已经好多了。 男人看了闻固秋许久,光是读懂他的表情和眼神很是艰难,他一向冷冷淡淡清清冷冷,他闪了闪眸子,走向前小心的掀开闻固秋盖在身上的被子,闻固秋两天下来人都瘦了很多,顾清明抬起闻固秋的右手,慢慢的卷起闻固秋的袖子,直到手肘处停下,顾清明看到靠近手肘的部位一道明显的细长伤疤,顾清明的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又将袖子卷回去,帮闻固秋盖好被子。 他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定定的盯着闻固秋的睡脸,只不过他微闪的眼神并不是单纯的看着闻固秋,更像是在回忆什么。 “……恩……” 闻固秋似乎要醒来了,她发出一声呢喃,顾清明见状身子微微前倾,她这是醒了还是只是单纯的呢喃? 闻固秋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是睡多了,所有的反应都慢半拍,她慢慢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看到的是陌生的房间,脑海里最后的记忆还是自己逃出车子的时候,闻固秋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来,顾清明见她猛地坐起来,但是又没力气要倒下的样子,他伸出手扶住了她,可是闻固秋却如惊弓之鸟一般对自己突然被捉住的手进行了下意识的反抗。 “!!!” 闻固秋甩开顾清明的手,转而想要下床跑走,闻固秋都没去看顾清明的脸,而是潜意识的以为自己还是被抓走了,不得不说,如果闻固秋没有发烧的话,清醒时候的闻固秋还不会这么慌乱,闻固秋似是要跌下床了,顾清明不得不再次扶住她,见闻固秋想要反抗,顾清明直接拎着闻固秋把她给拎回床上。 “放开我!” 闻固秋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这姑娘就像一个没有清醒的野猫一般,狠狠的用指甲抓他,顾清明几乎要逮不住她了,男人本来就冷峻的面容此刻更加冰冷了,他清冷的声音终于低喝了一声:“够了!闻固秋!!!” “……” 面前的这个男人准确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闻固秋一下子愣住了,眼前还有些迷糊,闻固秋定定的瞅了顾清明的脸很久,都没有任何的反应,顾清明也任由闻固秋定定的看着他,她不说话,他也不多说什么,许久,闻固秋的声音找回了一些,她有些犹豫的问道:“你是……” 闻固秋细细的认着男人的脸庞,但是有的印象却不多,不过这样板着的一张脸,让闻固秋却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男孩,闻固秋瞪大了眼似乎惊讶极了,她又有些犹豫又有些肯定,漂亮的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顾清明,闻固秋小声的询问道:“你是……顾绍桓么?” 闻固秋认出了自己,顾清明倒也多看了闻固秋几眼了,他点点头:“是我。” “……” 闻固秋一下子说不出什么话来,顾绍桓……这对她来说是多遥远的名字了? 恐怕对顾清明也一样,闻固秋的名字,对他来说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存在于他过去记忆里的一个名字。 如果不相遇,并不会想起。 顾清明对闻固秋的反应嘴角轻微的勾起一个弧度,他不冷不热的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闻固秋不由的失笑,好久不见,还真是适合她和顾绍恒。 闻固秋回想一下,她上一次见到顾绍桓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啊,十岁。 如今,十年过去了,闻固秋还能记得顾绍桓,也是因为顾绍桓这张脸不容易让人忘记,那时候十四岁的少年就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了,站在那里眼中看似冷淡,看似带着睥睨的神色,在热闹的环境里,就是格格不入的样子。 闻家和顾家也有往来,交情也颇深,所以闻家出事故前,闻固秋见顾绍桓的次数也不少,只不过这个少年总是一副不冷不热不爱和人说话的样子,闻固秋也没多搭理他,她有个弟弟得看着,还有两个堂哥陪着玩,那边的顾家小少爷不爱搭理人闻固秋也无所谓,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她不稀罕,她还有两个帅帅的堂哥呢,只不过每次见面的时候友好的打个招呼,然后在院子里玩耍的时候,顾小少爷就是静静的待在一边,看着他们玩耍。 见是熟人,闻固秋的身子放松了下来,顾清明看得出她全身戒备的警惕感,他不多说什么,但是动作却是轻柔的扶着闻固秋靠在床板上,他一向不多话,总是以行动代表他的意思。 闻固秋拧了拧鼻梁,脑海里一团混乱,她需要一点点的理清思路,顾清明的声音缓缓的响起:“你怎么会出现在长沙城?” “……” 闻固秋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呆愣了:“你说什么?” 她一脸不可思议的反问,顾清明挑了挑眉,他说的不够清楚? 正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闻固秋的声音拔高了几度:“长沙?!我在长沙城?!” “……” 顾清明不说话了……她是不是睡糊涂了? 顾清明皱起了眉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以为你在哪?” 香港啊,她坐飞机来的香港。 “我……昨天刚坐上的飞机,去香港,怎么到长沙了?” 听到闻固秋纳闷的自言自语,顾清明赏了她一记冷笑:“昨天?你已经发烧了三天了。” 三天…… 闻固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实际上却是用手掌遮住自己迷茫又慌张的眼睛,三天了,她在长沙,她为什么会在长沙,明台呢?明台在哪? “……今天几号?” 闻固秋哑着声音问道,顾清明抬了抬眼皮,凉凉的说道:“十月八日。” “……” 闻固秋心一凉,原本就看着虚弱的脸色一下子更加苍白了,顾清明闪了闪眸子:“怎么了?” 怎么了…… 闻固秋的眼中满是迷茫:“……我也想知道怎么了……” 顾清明垂下眸冷淡的问道:“你有要联系的人么?” 顾清明早些年就去了国外留洋,然后又去了德国军校,所以对闻家的事并不清楚,闻固秋僵了僵身子随即点了点头。 见闻固秋要下床的样子,顾清明不耐烦的又把她逮回去:“你干嘛?” 怎么又动来动去? “不是打电话么?” 闻固秋一愣,联系不就意思让她打电话么?还有几个意思啊? “我让你现在打了?” 顾清明冷哼,闻固秋被顾清明的冷哼给吓得缩了缩肩: “那什么时候啊?” 顾清明上下打量了闻固秋一番,眼神中竟带着些许嫌弃:“等你好了之后吧,你现在连路都走不稳,想爬过去么?” 闻固秋抽了抽嘴角,她就没指望过十四岁的顾绍桓那个样,二十四岁的顾绍恒能变得有多少,真不愧是顾少爷,这种目中无人睥睨万物的眼神,白瞎你这张英俊的脸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清明眯了眯眼,不怒自威的表情可真是有震慑力,闻固秋皱着一张小脸,撇撇嘴咕哝道:“……水土不服。” 顾清明扯了扯嘴角,当他是笨蛋么? “你好好休息,病好了就让你打电话。” 顾清明站起来,说完就转身离开,闻固秋懒懒的瞅了青年一眼,从后背看过去的身子显得消瘦却又笔挺,他的腰挺得很直,他的身形对一个军人来说是过于纤细消瘦了,但是他体内隐藏的爆发力却是不容小觑的,闻固秋看着逆光下的身影,恍惚的把他看成了明台,好似明台穿着这身军服……闻固秋摇了摇头,顾清明此时转过身来:“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叫顾清明,在外不要叫我顾绍桓。” 闻固秋盯着顾清明那一身军装,咧了咧嘴,故作乖巧: “是,顾长官。” ****** 湖南黔阳军校。 场地上只听得到一道道的枪声,王天风的目光集中在一块靶子上,子弹一直射中在靶心,王天风下意识的勾起唇角,看到明台的优秀是他最满意的,王天风慢慢的走到郭骑云的身边,两人距离学生们有一段距离,加上枪声的掩盖,学生们是听不见两人说话的,王天风询问道:“明台怎么样?” 王天风让郭骑云主要盯着明台的训练,他是他的王牌,杀手锏,所以从无论哪个方面都不能有任何出错,郭骑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说实话:“他进步很快,成绩优秀。” 王天风挑了挑眉,这还用你说,他光用眼睛看也知道,王天风冷声说道:“我说的是闻固秋,明台有没有提起过她?” 郭骑云一愣,随即点点头:“提过。” “说了什么?” “说是一把闻固秋送到了香港,就让闻固秋给他打电话报平安。” 王天风扯了扯嘴角,真想说一句‘想得美’,当初他为了让明台安心进入军校训练,编了一个理由让明台相信闻固秋虽然不在军校里,但是也很安全,他正将她送回香港,但是明台够狡猾,说必须给家里人报平安,现在他又让闻固秋给他报平安,他当来军校是旅游么,还两方报平安? 不过明台现在没吭声也是因为他相信闻固秋正在安全的回香港的路上,如果他一旦知道闻固秋在路上被弄丢了,现在下落不明,王天风根本不用想,这小子一定什么都不顾的冲出去找人了。 闻固秋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他必须想个办法让明台相信,闻固秋在香港大学读书。 “告诉明台,写信可以,电话不行,已经通融过他给家里人打电话了,他把军校的电话当做专门给他报平安的私人专机么?他联系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暴露,更何况和他那么熟悉的闻固秋。” 郭骑云想了想,有些在意:“老师,如果闻固秋没有逃跑,你怎么和闻固秋解释明台在军校的事?她如果发觉了什么,不是会回去告诉明家的人么?” 王天风摇了摇头:“我不用和她解释什么,我只要拖延她回去的时间,明台已经在我手上,无论早晚,毒蛇也没有办法让明台全身性撤退,明台已经抽不了身了。” 所以,闻固秋本来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留下明台,送走闻固秋,剩下的只要劝说明台就好,到时候无论给明家人打电话,还是给闻固秋打电话,都不关他的事了,闻固秋那里毒蛇自己会掩护好,他不会让闻固秋发现明台的事情,暴露了明台也间接暴露了他,所以明楼会做好一切,找好借口,王天风想的就是把明楼拖下水,自己的弟弟不得不参加军统,但是他还不得不去给他掩饰身份,想想明楼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一脸憋屈的样子,王天风就爽快得意。 只不过……这个计划完全被闻固秋打乱了。 竟然会逃走? 王天风嗤笑了起来,真是出乎他意料啊。 他还是低估了闻固秋。 他现在要担忧着,不能让明台知道闻固秋下落不明的消息,明台隐瞒闻固秋在军校是一回事,但是下落不明,这个消息就是一根引线,随时随地会把明台炸响,明台现在还没有被驯服,他还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他是有抱负,但是决心却还没下,他要的不是骄傲天赋优秀的少爷兵,而是铁骨铮铮有担当的战士,他不能让闻固秋毁了这步棋。 王天风深吸一口气,对郭骑云说道: “继续找寻闻固秋的下落,别让明台发现。” 王天风意味深长的说着:“闻固秋不能出事……” 该给明台弄点事做了,省的他一天到晚的还能分出心思想女人。 第32章 留下 闻固秋第二天的时候精神已经好多了,走出房间后初秋的冷气让闻固秋的脑子异常的清醒,她一个晚上想了很多,关于她为什么会在长沙,又关于明台去哪了,然而她没有任何头绪,可是鉴于那天带走她的那几人没有伤害她的倾向,也许……明台也没有什么危险。 闻固秋想了想,最好联系到明楼,让他想办法。 “长官。” 听到中气十足的叫喊,闻固秋知道是顾清明来了,闻固秋抬了抬眼皮,眼神慵懒的看着走过来的顾清明,英俊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军装,军帽下的眸子淡然,又显得高高在上,他走到闻固秋的面前俯视着她,二十岁的闻固秋穿着新买的蓝色羽纱裙,静静的坐在那里竟有着一丝小女人的妩媚和清丽少女的清纯,明明矛盾的气质却混合在闻固秋的身上,在这个遍地都是湘妹子的长沙,那股子直爽,那股子辣劲,闻固秋这个身上这种婉约柔和似水的气质是那么的突兀,甚至听着她一口江南的吴侬软语都觉得柔柔的,都不敢对着她大嗓门的说话,小姑娘就长着一张柔柔的脸,细胳膊细腿的看着都觉得容易断。 不等顾清明说话,闻固秋先开口:“什么时候让我打电话?” 顾清明不说话,而是身边的小穆先苦着一张脸,愧疚的表情生动形象极了:“真是抱歉啊,闻小姐,您,打不成电话了。” 闻固秋眨巴了一下眼睛,后知后觉的理解这个意思:“打不成了?什么意思啊!?” 说着闻固秋已经瞪向了顾清明,只不过她的眼神对顾清明没有任何威胁力,顾清明对闻固秋的瞪眼还发出了一声嗤笑,小穆给自己的长官澄清了一下:“不能怪咱们长官,主要是,我们师部的电话老是没信号,要接通,得看……缘分。” 好一个缘分! 闻固秋倒吸一口冷气,不能打电话,那她怎么联系明楼? 顾清明淡淡的看着闻固秋,这嘴里说的都不是什么动听的话,甚至有些刺耳,他淡然的说道:“目前电话打不通,你也无法叫人来接你,你身上没有任何证件,银钱,钱我给你借你,但是你根本无法离开湖南,我也不可能派人把你送回去,我的兵不是做这种事的。” 顾清明说的直白,小穆真心觉得自家长官真心没有怜香惜玉的一根筋,闻固秋没有生气,她点点头:“我知道。” 闻固秋也垂下眸淡然的应答,她也做不出这种事,只不过如今被困在长沙城了,闻固秋的心情有些低落,顾清明见闻固秋一副失落的表情,他顿了顿,随即淡然的说道:“送你回去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在长沙城一日,我就护你一日保你平安,这点我能做到。” 清冷的声音却掷地有声,顾清明从不说大话,他一向说到做到,他给与闻固秋保证,近乎如同诺言,闻固秋抬起头和那双冷漠的眸子对视,闻固秋突然轻笑了起来:“这可真让我受宠若惊啊,顾长官。” 顾清明勾起唇角,淡然的回道:“看在旧识的份上。” 旧识,闻固秋挑了挑眉,咧起嘴角似笑非笑。 “对了,我想在长沙城逛逛。” 闻固秋说的时候顾清明侧过脸去看着她,这姑娘说的逛逛,是那个逛逛的意思么?长沙城里到处都是武汉过来的难民,有什么好逛逛的? “我可没有人手保护你。” 顾清明不冷不热的说的,闻固秋见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放在桌子上,姑娘笑嫣嫣的说道:“我有防身的。” 这是闻固秋身上唯一留下的东西,她的证件都被王天风拿走了,但是王天风还是把她的这把防身匕首给留下了,顾清明对闻固秋的这把匕首倒是挺感兴趣的:“不死鸟,你竟然有。” 他在德国军校的时候也听过这把苏联军队暗杀出名的匕首,闻固秋竟然有,一想到闻家的本事,顾清明也觉得理所当然了,不过顾清明还是一副冷漠的嘴脸打击闻固秋:“有防身的没有用,关键是你能不能用他,匕首锋利,就怕你只会伤到自己。” “……” 闻固秋抽了抽嘴角,鼓起腮帮瞪着顾清明:“顾清明,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顾清明冷笑道:“抱歉,我说不来什么好听的话,我可没空哄你开心。” 被明家小少爷宠贯了的小姑娘,被顾少爷这么冷言冷语的说话……她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那个高高在上的顾家小少爷,白瞎他那么一张好看的脸了!就那张嘴必须得撕裂他! 见闻固秋嘟着嘴的样子,许久,顾清明叹了一口气,口气稍微软了一点:“这样……以后每天傍晚,我教你两招防身,不求你以一敌十,也让你有自保的能力。” 虽说他在长沙城会护着她,但是他哪里有多余的时间一天到晚盯着她,他顾清明虽然没有上过前线上过战场,在外人看来就是个保护在后方的公子兵,但是顾清明自身的格斗能力却是强悍的,德国军校毕业不是说假的。 顾长官,你这叫嘴硬心软。 ****** 阿诚哥来电话了,这是来查岗的。 但是瞒过了阿诚哥明台心里却不轻松,反而难熬的很。 阿诚哥问他和固秋在香港顺利么? 可是阿秋现在在哪他都不清楚,只能等着阿秋到了香港给他来电话让他安心。 阿诚哥问他天气怎么样? 他说下着雨呢,又说阿秋之前有些发烧所以没来和他一起接电话,阿诚哥嘱咐他要他照顾好阿秋,别淋到雨。 这句嘱咐让他有些难过,一口答应说会照顾阿秋,明台都有些唾弃自己,他难过的不是他在骗阿诚哥,而是自己冠冕堂皇的说要照顾阿秋,但是阿秋却不在身边。 “明台!!!” 王天风一声高喝,明台下意识的把和自己对练的同学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连贯的动作下意识的完成没有丝毫的放水,同学被明台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又被明台反手牵住手臂,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明台给扭断了。 “!!抱歉!” 明台回过神的时候,看到的是同学痛苦的表情,他立马放开手,有些慌张和尴尬,他去扶起那名同学,可是同学下意识的躲开了明台的手,明台没有在意,又收回了手,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明台的表情似乎又出神了,王天风冷冷的看着明台的样子,内心真是一股火一股无奈,看看看看!像什么样子!一通电话就让他丢了魂似得,脸上的愧疚和担心,当他傻子看不出么! 明诚的那通电话王天风也在一旁听着的,当时心里不禁再次感叹着这个小少爷受宠的程度,请保姆?汇一千块?真是把小少爷当宝贝一样好好保护着呢,听到明诚不止一次的提到闻固秋,也让明台自己好好照顾闻固秋,王天风也意识到那个大小姐在明家的地位也不得了,别说明楼和明诚是宠着的,最重要的是明家最宠的小少爷把那个大小姐放在手心里疼着,如果知道闻固秋下落不明的消息,这个后果,不堪设想。 瞧瞧现在,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丝苗头没有每天盯着郭骑云问闻固秋的下落,现在直接练习的时候出神发呆了!如果现在是在出任务呢?被儿女私情困住的士兵怎么战斗! 王天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似乎,他该给明台打一个预防针了,接下来的刑讯训练的时候,应该让明台深刻的了解到…… 一个军人,首当任务为重,忠心为国,绝不背叛,为此,任何一切都可以放弃,包括自己的命……和感情。 ****** “大哥,明台和固秋出事了!” 明诚的额头还沁着汗,一想到自己查到的消息明诚就忍不住慌张,他想起自己在巴黎的记忆,想起对那个疯子的印象,明诚的口气全然没有平时的冷静。 明楼转过身等着明诚说话,下一刻他自己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们被毒蜂带走了。” 明楼脸色一变,几乎倾上前去冷声询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飞香港的当天,毒蜂就在那架飞机上。” “香港大学那边呢?” 明楼的表情几乎冻结,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内心隐忍的怒气。 “明台在学校每天都签到,而固秋也是,每天都签到,明台不可能风雨无阻的每天都去上课,而明台和固秋两人的专业不同,固秋不可能不顾及明台,每天只顾自己上课,他们俩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明诚的这句话如果被明台听到,大概就如同一把刀直戳进他的心里,从没有分开过的两人,现在却是分隔两地了。 “这么久了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明楼气的声音都哑了。 “大哥,你别急。” “我不急?王天风他就是个疯子!别说明台了,固秋见过王天风!不,不对,王天风不可能带走固秋,固秋见过王天风,一旦见了面他的身份就暴露了,那固秋很容易联系到我,王天风是不会这么做的。” 明楼越想越心惊,他能想到的结果都是他不敢想的:“王天风只会带走明台,不会带走固秋的。” “可是……固秋也不在香港啊,学校里的消息,固秋根本没在香港。” “这才是我担忧的,王天风把明台带走了,固秋去哪了?他如果想说服明台的话,固秋就是阻碍,他不可能留下固秋,也不可能让固秋简简单单的回香港给我报信,他一定是想拖延我知道的时间。” “……那固秋……” 明诚顿了顿,比起知道明台在王天风那里更加的担忧,固秋现在下落不明? “……” 明楼慢慢的闭上眼,他最担忧的一个可能性就是,王天风把固秋独自一人送回来,但是绝不会是快捷的路线,一定是走地面,现在哪里都在打仗,走地面危险性极大,万一一个不小心就遇到的日军呢? 知道明台在哪,还有接回来的可能性,但是固秋……现在根本就是下落不明,她能不能安全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明楼想着,把桌子上的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他恶狠狠的低咒着:“王天风你个杂碎!!” 第33章 迷幻 全身发软,头昏脑涨,用力的想要睁开眼却看不清眼前的所有画面,眼前是朦胧的,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明台晃了晃脑袋想要看清前面的人,可是就是徒劳。 那人慢慢的走进他,可是声音却像是从远方传来,那是一道温婉的女人的声音,她喊着:“明台。” 明台的反应有些迟钝,他抬了抬眼皮,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许久,可是没用,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甚至连思路都是混乱的,对方又喊了一声,明台眼中没有焦距,可是他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着对面前的人声音软软的,听着似撒娇一般说道:“阿秋……我好想你。” 空气中的气氛似乎停顿了一下,许久,都没有回应他,明台喃喃的又喊了起来:“阿秋,阿秋。” “明台……” 若有似无的叹息让明台有些难过,他低低的呢喃着:“阿秋。” 光听着他念叨的名字就能感受到所含的情意。 又是沉默了许久,那道模糊不清的女人声音又缓缓的开口:“明台,告诉我……” “???” “是谁派你来的?” “……” 明台没有回答,他又慢慢的抬起头,用力眨着眼想看清眼前的人,可是那站立不动的身影他看不清楚脸,明台笑着回道:“什么?阿秋你说什么?” “谁派你来的?” 明台撇撇嘴似乎有些难过的样子,他似是而非的说道:“阿秋,没有人派我来,是我想你了。” “……” “明台,告诉我实话,谁派你来的,对方想让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阿秋,你说的我不知道。” “即使为此我会死,你也不说么?” 女人的话让明台怔愣了一下,他一下子变得迷茫,突然间下颚一阵疼痛,一只手狠狠的扼住了他的下巴,然后一道冰冷的男声冷漠的问他:“说!!!谁派你来的!!!不说,那个女人就会死!!!” 明台哑着声音,说着同样的答案:“……我,不知道,没有人派我来。” “看来你是要她死了。” “不许动她!!!!” “你不回答,只能是她来代替你的答案。” 扣紧他下巴的男人,话语冰冷。 “说不说!!不说她就得死!!!!” 明台的腹部挨了一记,一股钝痛让明台一下子弯起了身子,明台想要反抗,可是双手被绑在了椅子上,明台嘶哑着声音低吼道:“有本事冲我来啊!不许你动她!!!” “说吧,谁派你来的,你的上线是谁,你的任务是什么,你说错一个回答,她所遭受的就是附加的两倍。” “……” “说!!!” 又狠狠的一记重击,那种钝痛让明台痛苦的蜷缩起身子,那人抓住明台的头发,冷冷的问道:“说不说?说不说!?不说我杀了她!!!!” 明台没有焦距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似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男人依稀分辨着明台的话,明台低哑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死了,我不会独活!” “……” 男人倒吸一口冷气,愤怒的在明台的脸上揍了一拳。 “那你给我全部老实交代!!” 他掐住明台的喉咙,迫使他说出来,明台张了张嘴,话语破破碎碎。 “什么?” 听不清楚明台在说什么,他压低身子凑过去听。 “刷!!!!” 含在嘴里的锐利刀片,差之分毫的划过男人的脖颈,只削下些许的头发,男人猛地后退,盯着明台似笑非笑的脸,他的眼中哪里还没有焦距,现在这个桀骜的青年根本是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他,他吐掉嘴里的刀片,轻笑了起来:“老师,你这次的反应比上次慢了哦。” “但是,你还是没有成功。” 王天风眯起眼不冷不热的说道,面前的青年很是狼狈,脸上都是汗,可是他笑的张狂:“差一点,下次老师可真要快一点了,事不过三,我可不想在训练的时候把老师给干掉。” 王天风抽了抽嘴角,就知道这混小子嘴巴最让人讨厌了,王天风淡淡的笑了起来:“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说着王天风上下打量了明台一番:“你怎么醒的这么快?” 明台顿了顿身子,随即一副小少爷的嘴脸:“一定是你们用的是次等货。” 王天风这下是真的想揍他了,早知道刚刚就多揍几拳,次等货!给你用迷幻剂是让你训练用的,用真正的迷幻剂,你的魂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不过明台如此快的清醒还是超乎他的意料,之前几次的刑讯课,明台的表现都还可以,这几天都在使用迷幻剂,让明台失去清醒能力进行刑讯,现在看情况……也算马马虎虎吧,王天风看着不顺眼,直接给郭骑云打了个手势,郭骑云点点头替明台松绑。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 明台转了转自己被绑的僵掉的手腕,小声咕哝着,跨步就走,突然,王天风喊住了他:“如果……闻固秋真的被敌方捉住了,为此要挟你,你会如何抉择?” “那要看怎么个抉择法了。” 明台挑了挑眉,王天风背对着明台,看着墙壁,神情冷漠,“要你背叛国家呢?” “……” 明台挺直了身子,没有立即回答王天风的问题,这个问题假设性很可能存在的,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了,他会怎么做? “老师,你会背叛你的信仰么?” 明台倒是反问了,王天风勾起唇角冷笑了起来:“不会。”信仰,他的信仰就是这个国家,抗战胜利,为此,他可以义不容辞的赴死。 听到王天风的回答,明台笑了起来:“我也不会,老师,我不会背叛我的国家,我的信仰。” 固秋是他的信仰,他怎么可能背叛她。 “即使她会死?” “……她是宁死也不会背叛国家的人,也不会让我因她而叛国。” 明台抿了抿嘴,觉得多说无益,他一脸‘你们都懂什么’的表情,扬着脑袋转身离开,王天风冷漠的神情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郭骑云呆呆的站在原地,等王天风说话。 【她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王天风闪了闪眸子,真是……好觉悟! 王天风的视线被椅子两边的血迹给吸引了,王天风怔了怔:“他受伤了?” 郭骑云注意到了那两滩血迹,郭骑云点点头,无奈的回答道:“是啊,手心都被他自己给抠烂了。” 掌心上都是自己的指甲印,那个小少爷对自己也挺狠的。 “……挺好。” 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让自己清醒,疼痛是最好的方法,果然是长进了。 ****** 明台回去的之后给自己包扎伤口,没有去医务室,掌心那一个个血色的月牙形伤口让明台看着看着苦笑了起来,如果哪天,他真的碰上了这样的情况呢?明台用包扎好的右手捂住脸,整只手都缠上了绷带倒是看着挺严重的样子,透过修长的手指中的缝隙看去,明台的眼神变得锐利又狠厉,他这样告诉自己:“不会有那一天的,阿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投身到这个事业,不是为了让她们遇到危险的,他要保护阿秋,保护大姐,保护大哥和阿诚哥。 明台的觉悟还不深刻,但是已经有了雏形。 只是,当很久以后,他知道闻固秋的下落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此时的话,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无比大的讽刺,他的觉悟有多深,对闻固秋的愧疚和心疼就有多大,他扛得住任何刑讯,但是扛不住闻固秋的一句埋怨。 明台到了晚上的时候,有些发热,不怎么严重,所以明台并没有吃药,他只是沉沉的睡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梦。 这是明台进入军校后做的第一个梦,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做梦了,每天都在训练,体力透支,洗完澡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这晚,明台做了一个梦,一个有关闻固秋的梦。 他大概隐藏在内心的想念日益渐重了,所以,他梦到了她,可是……这个梦,又和平时的不一样…… “明台……” 闻固秋每次这样软软的喊他的时候,他都扛不住,他睁开眼,只见他好久不见的姑娘就这么跪在他两侧,坐在他身上,明台愣愣的看着闻固秋,满心欢喜的喊着她:“阿秋。” 他忘记了两人的动作是有多么的暧昧,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存在,闻固秋撇着小嘴,声音软软的:“明台……我难受……” 明台想起了在香港的飞机上,闻固秋还在发烧的时候说的这句话,他有些慌:“阿秋,你的烧还好么?” 闻固秋定定的看着他,埋怨似的说道:“我烧了三天,你竟然不来看我。” 三天…… 明台有些难过,他不知道,她在他不在的时候这样的难过。 “抱歉,阿秋,我不是故意的。” 明台伸出手抱住闻固秋,就像小时候一样,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可是他忘了,这是个大姑娘了,他抱着她的腰,女人慢慢的俯下身子靠在他的身上,那柔软的触感让明台觉得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脊椎那里窜了起来然后流遍全身,明台下意识的抱紧闻固秋,听着女人熟悉的口吻:“我知道!” 说着闻固秋笑眯眯的对他说道:“所以我原谅你。” 明台得到闻固秋的原谅,他咧起嘴笑了起来,女人漂亮的小脸离他很近,明台想着,压低闻固秋的脑袋,把唇印上去,温热的触感,软软糯糯的,明台舔舐着,摩挲着,然后加重力气,把这段时间的思念和空白全部补上,舌头灵活的逗弄着闻固秋的舌头,她那笨拙的反应真是让他喜欢的不行,她想推开他,但是没门,这段时间的训练让明台无论是力气还是体力都上了一个档次,他扣紧闻固秋的腰,尽全力的去掠夺着她,直到闻固秋愤恨的用力拍打他的胸膛,他才知道,她被惹急了。 “混蛋!” 放开她,她就低吼了起来,那熟悉的反应让明台欣喜,明台又凑上前去,轻啄了两口,闻固秋一把扯住明台的脸,手劲用力,但是明台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得意洋洋的笑道:“我还可以更混蛋呢。” 说着明台把头埋在闻固秋的颈边,他声音闷闷的说道:“我真的好想你啊。” 闻固秋顿了顿身子,她慢慢的抱住明台,手掌拍着明台的后脑勺,轻声的说道:“我也是,明台,我好想你。” “等我,阿秋,我马上去香港看你。” “……恩。” 闻固秋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似乎感觉到闻固秋的不安,明台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这个身子偏软的姑娘,明台有些犹豫,但是忍不住询问:“阿秋,你会怨我么,突然间把你丢下,让你一个人……我应该和你说的,但是……” 等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老师说已经把她送回香港了。 可是他总有点不放心。 闻固秋似乎笑了,盈盈的笑意,明台就算不看,也想象得出她那种表情,闻固秋的口吻是真的没有埋怨,她笑着说道:“我没怨你,明台,我知道的,为国效力是你的抱负,你虽然拒绝了,但是心里还是想的,你有颗爱国的心,我怎么可以阻止你,尽自己所能,付出一份力,我不会怨你,明台。” 闻固秋的声音好似远方传来: “我说过的,不管如何,我是支持你的,明台。” 这句话,她在回国的前一天说过。 【我相信你,别轻易放弃。】 “……” 明台深吸了一口气,他低低的笑了起来,闻固秋的话语就像一股热流袭遍全身,明台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发烫,脑袋有些发胀,抱着温软的身子,他的内心有股冲动,明台的唇瓣慢慢的在女人白皙的脖颈上摩挲,轻吻,怀里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慢慢的也抱紧他,明台的手探进闻固秋的衣服内,绑着绷带的手感触不到什么,他懊恼的收回手,在闻固秋的轻笑中,他直接扯开了她身上衣服,直接用敏感的唇瓣去感受她身上的一切。 “明台……” 女人轻声低吟。 “明台……” 明台觉得下身胀痛的难过。 “明台……” 继续喊他…… “明台!!!!!” 明台猛地睁开眼,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看清了床边的人,立马窜了起来。 “怎么是你们!!!” 明台恶劣的口吻,和极大的怒气让王天风和郭骑云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叫他起床这起床气也太大了吧。 “……你上课迟到了。” 王天风双手放在身后,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明台一番,他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昨天的,看来是昨天一回去就睡了,可是……之前的是什么反应? 懊悔,惊讶,还有股郁闷…… “啊?” 明台听到自己迟到了有些反应不及,郭骑云看明台难得傻愣的样子,好心替他解说:“你之前有些发热,看着是昏睡过去了,现在已经上课了。” “……” “身体不舒服,允许你去医务室。” 王天风淡然的说道,可是明台却是眨巴了下眼睛,立马摇摇头:“我身体好得很!!” “……那就去训练,把缺的都补上。” “是!” 说着,立马一溜烟的跑了。 王天风眯了眯眼,啧嘴说的:“兔崽子。” 郭骑云听到王天风的小声咒骂,忍不住的抿起嘴偷笑。 “去,盯着他,别让他偷懒。” “是。” 然后一整天,郭骑云都有些纳闷,这小子打了什么鸡血,这一天训练下来都没显得累,精力充沛的很啊,郭骑云想了想,难不成前几天送补给的时候太营养了?说不定呢,那补给不就是那位送过来么。 所以说郭副官你也只能是三流摄影师,想象力真低。 ****** 闻固秋在这长沙城兜了几天,正如顾清明所说的,哪里都是武汉的难民,还有就是长沙城的姑娘天天有人嫁,似乎就是为了嫁到外省市去,离开长沙,躲避战争,这是战争婚姻,闻固秋这几天也不是瞎逛,她有目的的,只不过,倒是她一次次希望都落空了。 “……” 看着紧闭的店门,闻固秋长叹一气。 “小姑娘要买什么呀?” 旁边家店的门口坐着一位妇人,她抱着孩子对着闻固秋笑,闻固秋回笑了一下问道:“这家店的店主去哪了?” “这家店啊,前段日子就关了,听说跑去重庆了。” “这样啊。” 闻固秋脸上的失望很明显,看着小姑娘失落的样子,妇人询问道:“小姑娘找人还是买药啊,问大姐,大姐或许能帮你。” 这家店是家药房,药房关闭对长沙城的人民造成了不小的困难,闻固秋朝她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请问,长沙城内还有和这家名字一样的药房么?或者丝绸店。” 妇人想了想:“丝绸店没有,不过药房还有一家,在茶园巷附近还有一家。” “谢谢。” 闻固秋朝着妇人怀里的孩子招了招手,那孩子笑的咯咯咯咯咯的,小胖爪子也挥了挥,妇人见孩子笑得开心,她高兴的亲了一口。 闻固秋对长沙城还不熟悉,去茶园巷一路问了好几人,终于找到那家药房的时候,药房的门是半开的,似乎马上就关门了。 “师傅,请问店主在么?” 闻固秋走进门就有一位穿着布衫的中年人在收拾药材,整个药房似乎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他抬起头一愣,没想到还有人来:“我就是,抱歉,我们快要关店了,药材也没有多少了。” “我不是来买药的。” 闻固秋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随即询问道: “冒昧的询问一下,您是要去哪?”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闻固秋,莫约二十的年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看着就不像是本地人,他回答道:“回老家,回江苏去。” 闻固秋眼睛一亮:“那我可以摆脱您一件事么?我有封信可以请您帮我带回苏州么?我可以给您报酬。” 中年人一听,放下心来,他随即笑笑:“原来是送信啊,可以,你信我的话,我就帮你带,只是一封信,报酬不需要了。” 男人有一张温和的脸,看起来就是个老实人,闻固秋笑笑,把口袋里的信交给他:“真是太谢谢了,请帮我交给苏州的青雅药坊,我自是信店主的,你把信给他们他们会给你报酬的。” 接过信,他好生打量了眼前这位极有教养的姑娘,他问道:“敢问姑娘贵姓?” 闻固秋抿了抿嘴,轻笑着:“我姓闻,我叫闻固秋,告诉他们,闻固秋在长沙。” “好。” 厚道的店长一口答应,直到小姑娘离开了很久之后,店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哎?我们药房……不就是闻家的么?” 那个小姑娘……是那个闻家的? 第34章 搭档 “砰!!” “啪!!” “咚!!!!” 小穆双手遮住眼睛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但是他又忍不住打开点缝隙偷偷看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看着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被自家长官一次又一次的摔在地上,他的小心肝啊颤啊颤的,他好生担忧自家长官啊,这个怜香惜玉是作为男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情感……但是……自家长官貌似一点都没有,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的把小姑娘摔在地上,他看不下去了哟! “再来!” 闻固秋爬起来,咬着牙让顾清明继续,顾清明看着闻固秋脸上还有刚刚摔在地上沾上的灰尘,他皱了皱眉,淡淡的说道:“差不多了,明天继续。” 身上的羽纱裙已经褶皱不堪,染上一层灰蒙蒙的,可是这样狼狈的样子只她一双没有放弃闪亮亮的眼睛,就会觉得她漂亮极了,顾清明静静的看着她,把现在的她和他记忆里小时候的她对照着比较,变化的太大了。 小时候的闻固秋就像是被宠在手心里的大小姐,谁都对她好,谁都围着她,双亲兄长幼弟都围着她转,她就像被围在高墙内保护的宝贝,精心宠养,谁都伤害不了她,她的脸上永远都是笑着的,没有什么可以让她难过,那种耀眼的笑容和快乐最吸引人了,他在旁边看着,就觉得这个小丫头总有一天会被宠坏,会被宠的娇滴滴的禁不起任何挫折,只能永远永远的保护下去,可是现在的闻固秋,她身上依旧有那种被娇宠的气质,可是却不一样,这种娇,更偏向骄傲,她身上有不屈的精神,依旧是那样,似乎什么都不能让她退却,她不会弯下她的腰,不会折服,不会卑微,她微抬的下巴不是目中无人,而是她的贵气。 顾清明也不是没有下手没有轻重,而是闻固秋实在是‘不知好歹’‘不自量力’一次一次的把她摔在地上,她就是执拗的一次一次的要他重来,顾清明先教她几招防身术,闻固秋有一些基础,可到底比不过力气大的男人,顾清明教她几招实用轻巧的招式,被她一次次要求重来,一时间摔的次数比前几天都多了。 “够了,也要一步步来。” 顾清明拒绝了闻固秋,闻固秋不乐意的皱皱眉:“我还可以。” 顾清明瞥了一眼:“我不乐意。” “……” 闻固秋朝他呲牙咧嘴一副想咬他的样子,顾清明见状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牙尖嘴利,倒也是防身技巧。” 说完,闻固秋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顾清明的手腕上大概还有她的牙印。 谁叫他第一天下手没轻重,把她反手压制在地上,她怎么拍地板他都不肯放手,气的她咬了上去。 大哥说了,女人的武器不止眼泪,还有牙和指甲! 这一定不是明家的大哥说的…… 等闻固秋回房了,顾清明看到站在一边的小穆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那脸上的表情就直白白的表现着‘我对不起顾老爷子’的意思,顾清明习惯性的皱起眉,冷声问道:“怎么了?” “长官。”小穆深吸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怜香惜玉这个词咋写?” 顾清明挑了挑眉:“当然知道。” 那么你懂这个意思么! 小穆觉得有些牙疼,他呐呐的问道:“长官啊,人家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你怎么用力的摔,伤不起!” 顾清明颜色深邃的眼睛看着小穆,一本正经的回道:“可是她没喊疼啊。” 小穆觉得有些心力交瘁,长官,你怎么可以这么天真的说这句话!她没喊疼?!她脸上眼睛里都表达着,‘我好疼啊啊啊啊啊啊!’的意思啊!你竟然一点都没接收到!? 顾清明顿了顿,随即说道:“练这个就是这样,摔着摔着就会了,习惯了就好,我没时间一点点的教她,只能快速的让她用身体去记忆对抗的办法。” 小穆:“……” 长官你说的有理,在下佩服。 “不过,长官,您还是得安慰安慰她,或者鼓励鼓励她,毕竟人家是小姑娘,你这下手,我们这些男人都不一定受得了,指不定她现在所在被子里自己委屈呢。” “她委屈什么?” “人家在长沙城只身一人的,就长官您一个故人,您不对她好一点,她肯定在不安啊。” 小穆不懂女人的心思,但是他懂人情世故,他只是猜测推敲着闻固秋的心情,闻固秋虽然表现不明显,但是小穆却看出来了点,这个莫名出现在长沙城外的闻小姐,其实在不安的,身边没有认识的人,没有可靠的人,即使说着和顾清明是旧识,可是关系可没有说的那么好,十年不见,能算什么,现在长沙城这么乱,指不定哪天日本人打来了。 “她在不安?” 顾清明呢喃了一句,略有所思了起来。 “对了,长官,后天徐权约您见面。” 顾清明冷笑了一声:“躲了这么久终于肯见面了?” 小穆笑笑没说话。 ****** 明台坐在台阶上,看着似乎在发呆,王天风走到他身边陪着他坐下。 “表现不错,是时候给你配一个生死搭档了。” 王天风把手中的橘子给明台,像是犒劳一样。 明台接过橘子,有些愣愣的:“生死搭档?”明台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繁复念叨了一遍:“能换么?” 王天风扯了扯嘴角:“事关生死,你说能换么?” “那男的女的?” “你说呢?” 王天风斜了明台一眼,明台耸耸肩,自顾自的剥着橘子,嘴巴里倒是振振有词:“可不能是女人哦。” “哦?觉得女人会拖累你?” 他是这种人么! 明台没好气的白了王天风一眼,咕哝着说道:“我是有女朋友的人,生死搭档听着像是一对的一样,怎么可以是个女的。” 王天风被明台的话给噎了一下……生死搭档听着像是一对一样,他好想揍这个小混蛋啊,他想起他的生死搭档,王天风一瞬间对这个词感到全身不舒服。 “呵,你有女朋友,和你的生死搭档是女的有什么直接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明台鼓起腮帮:“看着别的女孩子,我就会想她。” “……” 王天风的脸皮猛地一抽,这家伙多愁善感的情绪从哪冒出来的,好不容易压下去了,怎么又咕噜噜的跑出来了?! “那你给我收回去!” 王天风没好气的说道。 “那长得漂亮么?有照片么?”明台闷闷的说道。 王天风无奈的深吸一口气,瞅着明台手里剥着的橘子,连上面的白丝都剥的干干净净的,他笑着说道:“再剥就没了。” 说着把手中剥好的橘子给明台,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 “……” 明台接过王天风的橘子一口塞进嘴里,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橘子,他习惯性的把橘子剥的干干净净的就是为了给闻固秋吃,递过来的照片映入他的眼帘,明台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安安静静的样子,看着挺文弱的,明台想起对方在浴室里穷凶极恶的样子,他咧了咧嘴角:“艾呀,我见过她!” 说着明台觉得浑身疼:“糟糕,这不是我相处得来的类型。” 王天风觉得明台在作妖,他故作问道:“那你相处的来的是哪种?你喜欢哪种?” 明台回想着闻固秋的样子,笑的贼兮兮的:“大眼睛,长头发,眼睛会一闪一闪的,平时软软的乖乖的,但是生气起来会咬人的那种,像小兔子一样。” “……” 王天风真是一股气憋着撒不出,那不就是闻固秋么! 想着王天风觉得有点胃疼,可不是,看着平时软软乖乖的,但是惹急的兔子也是咬的人疼的,敢直接在人体里徒手取子弹的,他这么多年来只见过闻固秋这只野兔子敢这么干。 “管你喜不喜欢,你的生死搭档就是她。” 明台觉得,他和于曼丽的气场有点不合。 第一次见面被暴揍了一顿,第二次见面被她摔在地上。 明台想着,绝对不能有第三次。 “你们介绍一下自己。” 那个时候,明台就看到这个女人,站在原地,不和任何人对视,纤细的身子站的笔直,可是明台看到她的眼神,不似一个军人的眼神,而是戚戚惶惶的,甚至有些缥缈,她的身上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哀愁,惆怅,明台想着,不一样,和阿秋不一样,阿秋的眼睛总是带着光芒的,就像有生命在里面,哪天那股光芒熄灭了,那也就代表她的灵魂死了,明台喜欢闻固秋的眼睛,不止是因为带有情绪,更是因为他可以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一个满满眼里都是自己的眼睛。 “我叫明台,明月的明,楼台的台。” 明台简易的介绍自己,小时候他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也很喜欢一句诗。 【楼台影就波中出,日月光疑镜里悬。】 这是卢怀慎的诗,里面有他有大哥有大姐的名字,介绍起来很是骄傲,说明台的名字就是出自这首诗。 “于曼丽。” 女人快速又冷淡的说着自己的名字。 明台抿起了嘴,不好,不好,看起来有点难相处。 中午吃饭的时候,果不其然王天风问了他: “明台,对你的搭档有什么期待?” “没期待。” 明台啃着苹果闷闷的说。 “违心话。” 说着王天风压低声音说道:“她可是个美人胚子。” 嘿,老师,你对得起你正经的长相么? 明台白了一眼:“我女朋友也是个美人胚子。” 说着明台挑挑眉:“您给我找女朋友呢?不用了,我有!” 王天风的笑容僵了僵,你那女朋友,长得确实好看,但是他看着,狠辣的程度,倒是可以和黑寡妇有的一拼。 说到闻固秋,王天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躁,已经十几天过去了,闻固秋依旧没有消息。 ****** 一片玉米地,里面有个人影正在仓皇的逃跑,明楼跟在身后,想看看那个人是谁,看着她摔倒,爬起来,摔倒,爬起来,明楼看着她熟悉的背影,想要上前去扶住她,可是徒劳,他跟不上她,他似乎不能往前走,再也跨不出一步。 “……” “固秋!!!” 站在原地,明楼惊讶的看到闻固秋正在朝他的方向跑来,她的脸上,手臂上都是割开的伤口,狼狈一身脸上全是慌张,她看到自己,朝自己扑过来哭着喊着大叫着:“明楼哥!!!救我!!明楼哥!!!救我!!!!” 明楼抱住闻固秋的刹那,枪声响起,明楼惊恐的感受到怀里的姑娘僵了僵身子,随即软了下来,他扶不住她,明楼抱着她坐在了地上,他看向朝着她开枪的人,那是一波带着狞笑的日本人,嘴里说着日文张狂的笑着,明楼低下头看着闻固秋安静的样子,他摸到她后背浸湿的部位,明楼抬手一看,满手都是血。 “!!!!” 明楼猛地张开眼,整个人直起身子坐起来,他的额头还沁着冷汗,他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没有血迹,可是那血迹在手上的触感却是真实存在的。 “……固秋。” “大哥?又做噩梦了?” 明诚看到明楼的脸色不好,他想起前几天明楼也是这个脸色,睡到一半被惊醒。 “已经第二次了,上一次是明台,这一次的固秋……” 明楼长叹一口气,这两个梦太糟糕了。 “你梦到固秋了?” 明诚的表情一僵,明楼慢慢的闭上眼,固秋死在他怀里的场景一遍遍的重复。 “我梦到固秋……死在我面前,我无能为力。” “……” 明诚怔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固秋她……聪明,运气也一向好,一定会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她一个人在外面,谁都不认识……我梦到她被日本人打死……” 最后一句,明楼喃喃的说着,明诚听了心里也不好受。 “有固秋的消息么?” 明诚张了张嘴:“没有……只查到她在长沙失踪了。” “……长沙……” 明楼反复思索着:“长沙。” 第35章 闻小姐 顾清明似乎又出去抓逃兵了,闻固秋走在路上看见一批批迎亲的队伍,感觉有些麻木了,为了逃避战争而嫁出去,闻固秋只觉得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在上海,在巴黎的自己,都不比在长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国家的国难,民众的受苦,大街上带着笑容的人都很少,大家都苦着一张脸,谁都不确定日本人什么时候打过来,似乎整个长沙城都笼罩着一股死气沉沉。 信是托人送出去了,可是闻固秋可不放心这么一封信能够安全达到,所以她走了好几条线路,多送了几封信出去,只不过长沙城内闻氏的生意并不多,有的还关门了,闻固秋找来找去愿意为她送信的人只有三人。 “早点嫁出去逃到外地去吧!” 又是一批迎亲队伍,闻固秋隐隐听来,这次的新娘嫁的还是个六十岁的老头,闻固秋轻皱起眉头转身离开。 这是最后一家了,闻固秋抬起头看了看牌匾。 “咦?长官,那不是闻小姐么?” 站在车子边上的小穆看到前方的姑娘,那么熟悉的侧脸,可不就是闻固秋闻小姐么? 顾清明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的女人,她抬头望着店铺的牌匾,似乎在确认什么,顾清明啧了啧嘴:“把她带过来!” 小穆耸了耸肩,得,他怎么敢带过来啊,是请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闻固秋一走到她面前,顾清明劈头就问,不等闻固秋回答,顾清明又堵了她的话:“你说在长沙城逛逛,逛的也太远了吧,城东跑到城西了?!” 闻固秋缩了缩,被顾清明劈头就训,闻固秋撇了撇嘴:“我哪分得清东南西北啊,就这么走走走。” “……” 顾清明说不出话来,闻固秋分不清东南西北他知道,小时候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永远是出门右转,即使刚刚走过一遍。 顾清明挑起眉:“你还记得回去的路么?” 这口吻真是在嫌弃闻固秋的方向感差,闻固秋瞪了顾清明一眼:“我会问人!” “哦?万一遇到拐子呢?” 长沙城都是难民,来来往往都是流民,这个时候丢了孩子找不着姑娘的不在少数。 “顾清明,你当我是傻的么!” 闻固秋扬了扬下巴,对上顾清明俯视的双眸,他冷冽的眼神只是不冷不热的回应:“没见你聪明哪去。” 小穆只想好好的捂住脸,不看这个美丽的画面,这幅俊男美女的画面,两人却是对方噎对方一句,对方呛对方一句,从某些方面来说,小穆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长官对着个姑娘这么不遗余力的去打击,看着……就像是在欺负人家小姑娘一样。 顾清明打开身边的车门,用下巴努了努:“进去。” “干嘛?” “我办完事,送你回去。” 闻固秋呲牙咧嘴的一下,但是还是特识相的坐了上去。 关上车门,闻固秋自顾自的撒气。 小穆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又看向了他们盯着的店铺,看到闻固秋刚刚站的地方,又站了一个小姑娘,小穆乐了一下,那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手里拿着根竹签,看起来还像个学生,漂亮是漂亮,就是看着嫩了点,只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家长官,小穆不由得偷着乐,别看顾清明一直板着着张脸,但是就那张脸,无论什么个表情,都觉得好看。 “抓住他!!” 顾清明突然一声暴喝,似乎吓到了人家小姑娘,几个士兵冲进去,把里面背着包袱的男人给拉了出来,门口的少女才恍然大悟的松了一口气。 “她在那!” 又听到一阵高喝,人家小姑娘听到这声喊,脸上一变,立马撒开腿抛开,小穆顺着小姑娘跑远的方向看去,追着她的人似乎是长沙城保安队的。 “长官,到了。” 小穆把车开到一家菜馆前,闻固秋趴在车门上,没顶的车子外人就可以看到这么一个小姑娘没个精神的像只恹恹的兔子,顾清明下车让两人等着,只不过看到闻固秋这样子,顾清明停下脚步:“怎么了?” “……有点晕。” 还有点饿。 闻固秋后面一句没说出口,顾清明瞅着闻固秋的面色,思索了一下,淡然的说道:“下车,跟我上去。” “?” 闻固秋抬起头看着顾清明,顾清明不冷不热的说道:“办完了事,你在这里吃一顿。” 闻固秋眼睛一亮,小穆看着姑娘眼睛眨巴眨巴的样子,突然有种这小姑娘挺好养的错觉,只要对她好,她就能眼睛闪亮闪亮的,脸上都笑眯眯的。 他觉得长官一定也看中这点,总是一个棍子一个甜枣。 闻固秋随着顾清明上楼,但是到了一间隔间门前,他让闻固秋等在门口:“你先等一下,我说完了就出来,不会很久。” 顾清明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冷淡,是对将要见面的这件事,说的内容态度冷淡,闻固秋想着,或许顾清明自己都知道,他要谈的事情是不大可能成功的,但是他只是不放弃罢了。 “好。” 见闻固秋没有异议,顾清明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闻固秋百无聊赖的在门口发呆,她对偷听没兴趣,倒是对这家店的招牌烤鸭有兴趣,她就等着顾清明出来的时候带她吃烤鸭,里面似乎没谈多久,不一会门就被打开,顾清明冷着一张脸出来,后面还跟着那位徐处长,他着急的喊着顾清明:“清明!清明!” 顾清明压根没理他,对着闻固秋示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头也不回的往楼梯走去。 “哎,顾清明,就这么走了?” 闻固秋喊住顾清明,徐处长看到顾清明身后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又是这么一副熟稔的口气,他愣了一下,随即先拉住顾清明:“清明,等等,你别急着走嘛,我知道,这国难当头,你也很辛苦,我也确实想犒劳犒劳你……” “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顾清明没空和他玩心思,就一句话。 闻固秋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两人,她大概猜出了一些事了。 “你当我孙猴子啊,三十套棉服我还能凑凑。” “好啊,一言为定,一会我让我的副官到保安处去拿。” 闻固秋的表情和小穆一样变得不忍直视了,这么不给人面子的口气,顾少爷果然还是顾少爷,闻固秋撇撇嘴,人家怎么会答应你。 “行,你这么不给我面子我也没办法,你父亲那里你自己想办法,我也不受这个夹板气了,我送你……” 徐处长瞥了一眼闻固秋,改口道:“我送你们下楼。” 顾清明点点头示意闻固秋跟上。 刚走下楼梯,就被上来的三人堵住了,一个穿着保安处衣服的男人压着两个年轻的少年少女在前面,他仰着头看到楼梯上的长官,眼睛一亮,他开口就套着近乎:“哟!徐大哥!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活见鬼了,一出门我小姨子脚崴了,这耽误时间就晚了。” 顾清明扫过那对少年少女,然后冷冷的看向徐处长,徐处长被顾清明冷清的眼神看的心虚,他的声音都虚着:“哦,快让你家双胞胎见见客人吧。” 听到这话,闻固秋好奇的打量着这对双胞胎,都还是学生,面容还稚嫩,少年的表情没什么,倒是那少女一脸气呼呼的,没好神色的瞪着顾清明,而在闻固秋打量着双胞胎的时候,双胞胎也在打量着闻固秋,包括那个穿着保安队衣服的男人,双胞胎的姐夫薛君山,他这次压着双胞胎来可是有目的的,现在这位多出来的漂亮姑娘是怎么回事? 胡湘湘不是第一次见顾清明,之前在店门口的时候远远的见过一面,那个时候男人面容冷峻,身着笔挺戎装,挺直的腰板微抬的下巴,眼神中透着的冷冽既刺人也吸引人,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不住的想要注视着他,胡湘湘将视线移到顾清明身后的闻固秋身上,她站在顾清明后面的高一个台阶上,但是个头依旧和顾清明一样高,她穿着简单的蓝色羽纱裙,静静的站在那里,胡湘湘一眼就看出了她不是本地人,她身上就带着股江南的气质,柔柔媚媚的,胡湘湘一向爽快大气,更是读过书觉得女人就不该输给男人,看着闻固秋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胡湘湘只觉得不大好相处。 “想必这位就是顾长官了吧,在下薛君山。”说着,他敬了个礼。 虽然表情上还尊敬着,但是心里不住的嘀咕,这个长官皮囊不错,但是瞅着眼高于顶,这种二世祖们看着就不像是好相与的,这次虽说着是相亲,但是这顾长官身后的漂亮姑娘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已经有相好的了!? “长得不错。” 双胞胎其一的少年偷偷的对少女说道,少女不甘心的撇撇嘴嘀咕道:“红叫鸡咕咕啼。” 闻固秋有些好奇的拉了拉顾清明的衣袖,小声的问道:“这什么意思呀?” 顾清明瞥了她一眼,不理她,闻固秋又拉了拉:“不会你也不知道吧。” 顾清明扯了扯嘴角,冷声低喝:“闭嘴。” 薛君山打着哈哈要伙计上菜,意图明显,顾清明面色不显,他淡然的拒绝:“我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薛君山听到我们这个词,心里一咯噔,还真是一起的啊,这到底…… 怕是误会,薛君山继续说道:“长官你才来长沙人生地不熟的,让我小姨子湘湘给你当向导吧。” “不用了,我对教育女人不感兴趣,马上就要开战了,让她好好待在家里修身养性,别出来瞎搅和了,失陪。” 说着顾清明走下楼梯,胡湘湘不服气立马喊住顾清明:“这位先生!” “国父说过,中国有四万万人,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女子从前的地位很低,所以要主张民权主义,要让女子和男子享有相同的地位,而这位先生一来就想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人有什么道理可讲。” “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所有人都有些诧异的看向鼓掌的人,闻固秋笑眯眯的停下手,慢慢的走下楼走到胡湘湘的身边,闻固秋比胡湘湘高一点,她笑着说道:“这小姑娘可真是有趣,很好的思想。” 顾清明淡淡的撇了闻固秋一眼,然后看向胡湘湘,少女斗气的样子显得她有股孩子气,不服输的劲,顾清明冷笑了起来:“却是很有趣,你读过书,应该知道秀才遇到兵的道理,读再多的书,想再多的大道理,但是要记住一点,要量力而行,我劝你一句,不是任何事都可以靠嘴巴解决的,做事也别冲动,懂得看人脸色,不要觉得自己有道理就可以说出口,不是任何人的底线都可以挑战的。” 见胡湘湘瞪大了眼睛,似乎想争辩的样子,顾清明压低声音冷哼:“男子和女子无法做到真正的平等,讲话不要这么天真,男人在前线打仗,女人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你别不承认,就拿你来说,你打得过谁?” 胡湘湘看向的闻固秋,她气急的问道:“这位小姐,你觉得他这个是不是强盗逻辑!你也是女人,难道你不赞同男女平等么!?” 得,火烧到她身上了,闻固秋笑着摇摇头,声音缓缓柔柔的说道:“我赞同男女平等。” 但是闻固秋后退一步,站到顾清明的身边淡淡的说道:“可是他说的也对,要量力而行,不是有道理就可以说出口的,你说的很好,可是……对目前的现状来说,却不现实。” “你们……” 胡湘湘的眼里,闻固秋大概和顾清明一样可恶了,顾清明摇摇头:“还是带回去吧,人挺有趣的,就是教养不行。” “教养!好啊,我们来谈谈教养!看看长沙城,多少武汉来的难民,各大医院里多少伤兵奄奄一息,我们现在最基本的教养就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再看看你,你身强力壮的,不去前线抗日打鬼子,跑到这里这个数一数二的馆子吃香的喝辣的,还带着个姑娘,是不是还要听个小曲啊!?还想着儿女私情?谁更没教养啊?” “……” 顾清明不说话,他冷冷的斜了徐权一眼,闻固秋这个被连带着中枪的人,倒是还真有些不高兴了,闻固秋眯起了眼,微抬起下巴冷眼的扫过几人,那一瞬间,他们竟都有种错觉,闻固秋那睥睨的神情太像顾清明了,他们身上冷冽的气质似乎重合了,闻固秋勾起唇角嫣嫣的笑了起来,可是说出来的话语可没有笑意:“都说湘女多情,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这嘴巴倒是比一些刀枪还锐利呢?小姑娘,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教养,不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只看表面来苛责别人的人,也算教养?” 说着闻固秋摇了摇头,缓缓的笑着,在徐权看来,这个之前一声不吭看着柔柔的小姑娘才是最难惹的,这种绵里带针的性子,可真是让人棘手。 “我们顾长官虽然没去前线打鬼子,可是毕竟是有军衔的长官,你这样嚷嚷的指责一通,是在对军权的蔑视么?你也说了,医院里多少奄奄一息的伤兵,你连他们的长官都不看在眼里,这样的蔑视,你让在前线抗战的士兵可多寒心啊,他们牺牲性命打鬼子,就是为了保卫民众,可是民众却反而在指责他们呢,你也说了,男女平等,倒是在我看来,你也区别对待呢?” 闻固秋的声音不高,也不利,但是就是这么柔柔的话语却扎的人疼,她的话听着讽刺极了,但是细细想来却也是个强盗逻辑,可是真要说出个反驳的话来,却也难,胡湘湘气呼呼的眼睛都瞪大了,闻固秋对她笑了笑,然后向着徐权轻微的点点头:“今天谢谢徐处长的招待了,也谢谢徐处长的慷慨囊助。” 徐权抽了抽嘴角,这小姑娘,可真是……清明哪里找来这么个姑娘。 顾清明见闻固秋把这几个人弄得脸色都不好了,他转身离开冷冷道:“走吧。” “……” 闻固秋挑挑眉,笑着摇摇头:“湘湘小姐,是我失礼了,请多海涵。” 闻固秋跟在顾清明的身后,看着顾清明的背影,渐渐的想起了明台,明台和顾清明并不相似,但是他们却有一点相同,就是被人误会了,也不屑去解释。 ****** 明台看着于曼丽一点点的刺绣,那一手漂亮的湘绣明台不吝啬赞美,他靠在窗边有时看着窗外,有时会看着于曼丽,只是于曼丽隐隐的觉得,明台看着自己更像是透过她看着什么人,她静静的刺绣,猛不丁的听明台问了一句:“你会织围巾么?” 于曼丽抬起头看向明台,逆光下的他看不清脸,只看得见他嘴角隐隐的笑容,他平时看着顽劣的笑容似乎在阳光下都显得柔和,于曼丽顿了顿:“没怎么织过。” “哦。” 明台淡淡的应了一声,闭上眼回忆起闻固秋织围巾的样子,他喜欢闻固秋织围巾的样子,喜欢她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的样子,他去闹她,她就拿毛线球砸他。 “你在想谁?” 于曼丽轻轻柔柔的问道,明台回忆的眼神太明显了,明台回过神笑道:“你不是说,说好的彼此不打听么?” 明台把她说过的话又还回来了了,于曼丽轻轻的笑笑:“那我不打听,我就猜猜,你也猜过我的,现在换我猜猜你的。” 明台饶有兴趣的说道:“哦?你能猜到什么?” 于曼丽放下手中的湘绣,静静的打量着明台,这个少爷长得颇为俊朗,嘴角带着笑容,一直笑的灿烂,大约是没受过什么挫折,是宠着长大的,他还很有学识,不是什么纨绔少爷,那这样一个长相俊朗家境殷实富有学识的少爷,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于曼丽低下头轻轻的问道:“你在想一个人,一个女人。” 明台愣了愣,没有否认:“然后呢?” “你一定很喜欢她,你总是在想她。” 明台咧起嘴笑了起来:“你倒是猜的比我准,不好不好,这太好猜了。” 于曼丽摇摇头:“也不是猜,是女人的第六感,我一直有这种感觉,你在和我保持距离,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不用如此的。” 说着于曼丽有些失落的样子,明台想着大概是自己不经意的行为伤到了她,明台抿起嘴,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明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无措的低下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我不想让她有一丝难过的可能性。” 离开她已经是他做的最大的对不起她的事了。 于曼丽对那个女子有了一丝丝的羡慕,明台思念着她,为了她和她保持距离,她有些好奇,那是怎么样的女子,让明台这样的喜欢。 第36章 大火 长沙城被烧了和闻固秋有下落这两个消息,明楼是同时得到的。 “你说什么?” 手中的杯子摔碎在地上,明楼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让明诚重复一遍,明诚抿了抿嘴,哑着声音把消息重新重复了一遍:“大哥,固秋在长沙城里,长沙城……被烧了。” 明楼后退了两步,撞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似乎有了倚靠他撑住桌子,怔怔的看着地面:“她,她怎么会在长沙城呢?” 明楼喃喃着,还是不敢相信,明楼猛地抬起头好似王天风就在他的面前,明楼大声质问着:“她怎么会在长沙城!!!!” “……” 明诚闭上眼,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许久,他才缓缓的说道:“我查到固秋被王天风带到湖南的那天,王天风就派了人把她给送走了,但是似乎在路上出了事,车子在长沙城外翻了,他们找不到固秋所以撤离了长沙,但是,在长沙城被烧的前几天有人看到她在长沙城。” 明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震惊,难以置信,懊悔,愤怒,各种交杂,他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摔到地上,几近咆哮的低吼:“我就不该信王天风那个杂碎!!!他说把固秋送回来,人呢!怎么跑到长沙城去了!!!” 明楼的脑袋一阵一阵的疼,但是这股火压不下去:“长沙城现在是什么地方!日本人打到岳阳了,只距离长沙城三百里!!上面实行焦土政策啊!!固秋在长沙城里……她在里面……” 明楼自己都不确定,闻固秋是死是活。 焦土政策,不留一物。 明楼深吸一口气:“现在长沙城怎么样?” “……” 明诚有些犹豫。 “说啊!!” “……” “长沙城伤亡惨重,遍地焦土。” 明楼死死的握住拳头,他不愿相信,这个伤亡惨重里面会有闻固秋。 “明台知道么?” “明台应该不知道,他知道的话,不会还待在那里。” 明诚说到一半停住了,明台就在湖南,固秋也没有离开湖南,他现在害怕明台知道固秋的下落,知道……固秋就离他这么近,但是……却在那座被大火烧毁的古城里。 “别让明台知道……你……想办法……” 明楼顿了顿:“就算是尸体,也要给我带回来。” 明诚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沉重的应道:“好。” ****** 闻固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怔怔的看着前方火光冲天的天空,那边的天空硬生生的被大火照亮了,长沙城的民众都带着包袱往闻固秋的身后走去,这条人流中只有闻固秋一人逆着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被大火燃烧的古城。 “小姑娘,你还傻待着干嘛!快逃啊!大火要烧过来了!” 路过的婆婆拉了拉闻固秋的衣袖,她好心的催促闻固秋,可是看到小姑娘脸上落下的眼泪,她一下子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你……” “妈!快走吧!” 儿子在催,婆婆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她心里有些怪异,觉得那个姑娘的哭泣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逃命,而是一种……悲哀的难过。 闻固秋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烧起来,为什么这座古城会烧起来。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明明昨天还是一座美丽的古城,为什么就这么一个晚上,就烧起来了? 闻固秋此刻内心里并不是逃跑,并不是远离大火,她反而往大火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踏着沉重的步伐逆着人流走去。 胡湘湘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她怕极了,生怕身边的人踩在她的身上,她害怕的喊着‘小满小满’可是小满被人推搡着根本到达不到她身边。 “!!!” 一双富有力道的手猛地拉住她把她扶起来,那一瞬间,胡湘湘感到的是一种安心,她回过头看着扶着自己的人,是顾清明,她一直寻他麻烦的顾清明,顾清明护着她,冷淡的问道:“你们要去哪?” “我们要去湘潭。” 胡湘湘感受到来自顾清明的保护,这种安心让她一点都不害怕了,顾清明快步往前走,胡湘湘被他护着,她问道:“你要去哪啊?” “湘雅医院。” 顾清明冷静的回答让胡湘湘也冷静了下来:“去湘雅医院干什么?” “那里有伤兵,我得去帮忙。” 胡湘湘觉得,这一刻她是被顾清明打动了,在这混乱的时候。 “就你们两个人,你就别去了,和我们一起走吧。” 胡湘湘好心说道,但是她却又知道答案,顾清明是不会答应的,这个看起来这么骄傲的长官,怎么会让自己在这个危难的时候自己逃跑,胡湘湘一直觉得顾清明高傲看不起人,但是她却一直明白,只是不承认,顾清明,其实比任何人都负责,比任何人都努力,为长沙,为这座城,付出了很多。 “……” 顾清明顿了顿,没有回答。 顾清明保护胡家一伙人到达安全的地方,他才继续往人多的方向走去。 “长官,湘雅医院不在这个方向。” 小穆叫住顾清明,顾清明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脚步回答道:“我要去找固秋。” 长沙城烧起来之后顾清明的思绪都在被大火给霸占着,之后回过神了,想去找闻固秋的时候,又遇上了胡湘湘。 “可是……现在这么混乱……闻小姐会在哪?” 小穆也想起了闻固秋的存在,这么大的火,闻固秋不可能待在房子里,她肯定在外面,可是人会在哪? “长官!长官!” 见顾清明没有犹豫的往前走,而且是往火烧的最旺的方向去,小穆喊不住,只能咬咬牙跟上前去。 小穆觉得顾清明找闻固秋根本就是没有方向的乱找,可是他却吃惊的发现,顾清明比他想象的还要了解闻固秋,他竟然会知道闻固秋在哪?这么大的火,闻固秋竟然就这么逆着人流往前走,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令人费解,小穆不懂闻固秋的想法,只见顾清明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肘,冷冷的问道:“你做什么!想死么!!” 往大火方向走去,这火势这么大,这根本在找死! “……顾清明。” 闻固秋看向顾清明,顾清明看到闻固秋满脸的泪水,火光的照耀下,那两行眼泪是那么的明显,闻固秋质问着顾清明:“告诉我,顾清明!为什么长沙城会烧起来!!” 闻固秋既不是军人也不是长沙人,她只是一个来到长沙十几天的陌生人,可是她接受不了这么一座古城就这么硬生生的被烧毁。 她和所有长沙人一样被瞒在鼓里。 “……” 顾清明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眼神中却是隐忍着一种情绪,他也想问自己,为什么长沙城会烧起来。 闻固秋见顾清明没有回答自己,她扯起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又悲哀的冷笑,她一字一句,说出一字,就梗咽一下:“千年缔造,毁于一旦。” 顾清明的瞳孔猛地一缩,闻固秋直直的戳中了他的内心,这也是他所想的,这也是他对自己的父亲所讲的,千年缔造,毁于一旦,长沙城一旦被烧毁,不是给日本人留下什么而是自己先毁灭了自己的家园啊,可是,一句军令如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顾清明从未有过的恨自己,恨自己的身份,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长沙城被烧毁,他不能上前线,只能硬生生的接受军令,他觉得自己窝囊极了。 “顾清明你说啊!!!为什么会烧起来!!!那些放火的家伙又是谁!!!!” 闻固秋一想到这座古城被烧毁就觉得心痛,觉得悲哀,这座古城不是毁于战争的炮火下,而是被自己的国人给烧毁的,多少人的家园被毁了,多少人被烧死在这些大火里,闻固秋用力的捶打顾清明的胸膛,她闻固秋不是长沙人,没有家,无论逃到哪都没有家,所以她替这些只能顾着逃命舍弃家园的长沙人感到难过,他们的家被烧毁,被迫离开,她所难过的,这群的家被烧毁的长沙人心中更是在泣血吧,可是他们已经无力去管这些了,因为命都要没了。 “闻固秋……固秋……” 顾清明拉住闻固秋的手,他知道这场大火冲击着这个还未认知清楚战争的残酷的女人,她被保护的太好了,所以意识不到,战争的来临,这场大火只是前奏,闻固秋从未如此的深刻感受到现实的残酷和无力。 “顾清明……长沙完了……” 闻固秋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她不停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顾清明抿着唇,扶着闻固秋蹲下来,他把闻固秋扶在怀里,低声说道:“日本人距离长沙还有三百里,这是……焦土政策。” “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固秋突然大笑了起来:“花园口决堤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教训没记住么!!” 闻固秋紧紧的抓住顾清明的手,哑着声音问道:“焦土政策我懂,玉石俱焚我懂,不该是破城时焚城么?” 哪有未破就焚城,这不是硬生生的杀死老百姓么?! “……日军在新墙河对战,接到误报,日军到达新城,所以,提前焚城。” 顾清明说到这个消息也是刺入人心的,就是差了这么一个字,长沙就这么毁于一旦。 “……呵呵呵,一字之差谬之千里,看来……中原大战时候的教训也没有吸取啊。” 闻固秋讽刺的笑声让顾清明听的刺耳,他拉起闻固秋,护着她往湘雅医院的方向走去,他低沉的声音轻抚着闻固秋的情绪:“别再想这些了,想着之后的事情,我没办法过多的护着你,到了医院,你尽量和医生护士们待在一起,那里……我会让那里变得安全。” “……” 闻固秋扯了扯嘴角,安全……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 该说,闻固秋和明台还真是心有灵犀同病相怜……等等,有点不对。 闻固秋在长沙城遭遇大火之后,明台就在重庆遇到了大轰炸,从天而降的炸弹在身边一次次的爆炸,明台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 于曼丽想趁着轰炸的时候逃跑,明台觉得懂于曼丽的想法,军校并不适合于曼丽,这个女人看似坚强,其实却很脆弱,明台觉得,就是于曼丽不肯说的那个秘密一直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放她走,可是她又回来了,明台想着,有这么一个搭档其实挺好。 回军校前,明台和于曼丽在重庆又逗留了一会,他坐在馆子里慢悠悠的吃面,于曼丽坐在对面没有说话,她对明台有些心虚,所以一直安安静静的,她一口一口的吃着面,每次夹筷子只有一两根面条,明台看不过去,长叹一气:“我又没生你气,你做什么小媳妇的样子。” “……我没有。” 于曼丽低头轻声回答,明台无奈,自己剥着花生自顾自的吃,突然隔壁桌的人说的话题引起了明台的兴趣。 “老兄啊,我这边有个货,你帮我出手一下?” “什么货啊?现在可出不了什么好货啊。” “好东西!来历也不凡,我可是从日本人的身上死命的扒来的!” “日本人的东西?哟,东西不错啊。” 明台好奇的转过头往那桌看去,只是桌子上的那东西让明台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脊椎处窜上来,于曼丽清清楚楚的看到明台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惶恐。 那是害怕的表情。 第37章 杀 大火灭不掉,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 闻固秋每天醒来都会闻到一股焦掉的味道,然后闻着闻着就习惯了。 顾清明一直忙着灾后的事情,把闻固秋寄放在医院里他就放心办事去了,似乎知道她是顾清明带来的人,医院里的那位刘明翰医生对她有些照顾,不过医院里的药品缺少她看在眼里,闻固秋总是若有所思的待在院子里,外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这几天,闻固秋常见的人是胡家那对双胞胎中的弟弟,胡湘江,小名小满,她听胡湘湘这么喊过他,他似乎喜欢医院里一名叫做金凤的护士,闻固秋看着,他大概喜欢的不行,只要金凤说什么他都应,只要金凤说什么他都笑呵呵的高兴。 “哎,你怎么在这里,顾清明呢?” 胡湘湘看不惯小满围着金凤转的样子,她看到坐在一边的闻固秋,随即走到她身边坐着,闻固秋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放眼望去可以俯视整个院子,来来往往的护士,躺在地上的伤兵以及搭的简易的小帐篷,这些画面刺眼极了,可是却不比远处看去依旧冒着烟的长沙城。 闻固秋换了个手撑下巴,懒懒的说道:“他忙着呢。” 这么熟稔的口气,胡湘湘有些好奇的说道:“哎,那你和顾清明,是什么关系呀?” 这种带着少女心的问话,闻固秋懒散的眼神不再四处乱看,而是定在一个地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她慢慢的转回头,看着身边这个长得漂亮的女学生,每次见到顾清明都呛着顾清明没好气的样子,感情……其实是喜欢的? “我和顾清明啊……” 闻固秋顿了顿,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你猜?” 胡湘湘被这么逗弄,气呼呼的撇过头:“我怎么知道!” “所以让你猜啊。” 闻固秋懒懒的口吻就像在逗弄小猫一样,胡湘湘觉得,闻固秋就是可恶!和那个顾清明一样!一个固执没情趣的讨厌!一个牙尖嘴利绵里带针的让人憋屈的讨厌! “我怎么猜得到。” 胡湘湘鼓起了腮帮,她对顾清明又不熟,她似乎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是瞒着家里人偷偷出来参军的。 “我说,顾清明和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信不信?” “!!!”胡湘湘被闻固秋的话给怔住了。 “我说,顾清明是我的未婚夫你信不信?” 闻固秋学会了明氏睁着眼说瞎话的本领。 “!!!”胡湘湘瞪大了眼猛的转头看向闻固秋,她看到闻固秋若有似无的笑容,嘴巴比大脑还快的脱口而出:“我不信!” 闻固秋似笑非笑的淡淡说道:“恩,我骗你的。” 可是闻固秋这么一说,胡湘湘反而不确定了。 “他既然有你这个未婚妻,为什么还要和我相亲!?” 胡湘湘质问着,得到的是闻固秋不温不火的反问:“那你们最后相了么?” 没有。 最后被她给搅和了。 胡湘湘心里搅了搅真是后悔死了每次见到顾清明都那副态度,如果当初……当初…… 胡湘湘看着闻固秋,闻固秋长她几岁,身上有股成熟又温和的气质,胡湘湘虽然不承认,可是闻固秋确实漂亮,她可以静静的坐在那里,然后霸道的霸占住你的视线,女人脸上嫣嫣的笑容不是俗媚的妖娆,而是经过爱情的滋润一般,慢慢绽放出来的惊艳,胡湘湘有些苦涩的想,那个人是顾清明么? 胡湘湘这几天不敢见到顾清明,她会想起那天拦住顾清明时候的难堪,她想献身自己,让顾清明救自己被抓起来的姐夫,可是顾清明拒绝了,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把她扔下车,扬长而去,那一刻,羞耻和无力让她崩溃。 “你怎么了?” 胡湘湘一直不说话,脸色有些苍白,闻固秋问了一句,胡湘湘深深的吸口气,摇摇头,她突然看到自己的弟弟在院子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金凤身后,胡湘湘忍不住咕哝:“没出息。” 这几天见多了小满没出息的样子,闻固秋忍不住笑了起来:“挺出息的啊,先有小家,再有大家。” “……家都没了,什么小家大家。” 胡湘湘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闻固秋顿了顿:“抱歉。” 多少人在这场大火中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 “不用,我们会向前看,我还有家人在。” 胡湘湘掷地有声的说道,闻固秋觉得,这胡家人可真坚强,她笑笑:“对,有家人在,哪里都是家。” 说着闻固秋苦涩的笑了笑,相反,看看她,在长沙独自一人,除了顾清明什么都没有,往细的说,她闻固秋最亲的亲人早就没有了,父母双亡,幼弟失踪,她这些年来的依靠,是明家人给她的温暖。 所以,她要活着离开长沙。 这是胡湘湘和闻固秋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天,在长沙城被烧毁的第三天……只不过……胡湘湘觉得她还是无法和闻固秋当朋友!!!这个女人说话太可气了!!!说两句就堵她!胡湘湘觉得自己爽快的性子对上闻固秋这种绵里带针的说话口气,就是难过! 顾清明一来,胡湘湘就跑了,等顾清明走到她面前的时候,闻固秋有些好奇的问了:“你对胡湘湘做了什么,她怎么一见你就跑?” 顾清明的脸色一变,神情变得更加冷峻,他冷冷的瞪了闻固秋一眼,很想告诉她,你知道胡湘湘对他做了什么么!那个胡湘湘把他当什么了?竟然要对他献身,他顾清明是这种人么?! 顾清明没想把这件事告诉闻固秋,他直接冷哼了一声,闻固秋挑挑眉:“你哼什么!” “她除了给我惹祸还能做什么?” 顾清明冷淡的说道,这话……闻固秋还反驳不了。 而这句话,第二天,胡湘湘又给它证实了。 闻固秋注意到胡小满异常的举动是个意外,她一直坐在最高处俯瞰这个古城,所以看到医院门口偷偷摸摸的胡小满并不难,少年偷偷的看着里面的人,身上背着包袱,闻固秋眯了眯眼,慢慢的站起身来。 少年看着就是个粗条神经的人,有点小聪明,可是在这乱世中算不了什么,他大概只对自己的双胞胎姐姐特别的敏感,她有事他都一清二楚,这应该是双胞胎神奇的地方,闻固秋跟了胡小满一路,他都没发现,直到出了城,闻固秋喊住他:“胡小满!” 有喊他湘江的,有喊他小满的,有喊他小满崽子的,但是喊他胡小满的人,都是气急的时候喊的,一听到这个叫喊,胡小满下意识的缩了缩肩,以为有谁找过来了,他转过头呐呐的刚想说什么,发现身后的是那位只见过几次的闻小姐。 “怎么是你!” 胡小满纳闷了,怎么是她? “你要去哪?” “和你有关吗?”胡小满拢了拢身上的抱负,没好气的回道,他才不会把自己的目的告诉闻固秋呢。 “你要偷跑!” “瞎说!我是要参军!” 说完,胡小满懊悔的皱起了脸,叫他嘴快。 听着胡小满的话,闻固秋勾起一抹冷笑,那抹笑容和顾清明极其的相似,胡小满想起自己当初找顾清明说要参军的时候,顾清明扬起的那股冷笑,和眼前的女人真是相似极了,那种讽刺,眼中的戏谑,就好似他参军根本是什么笑话。 “你笑什么!” 笑什么?闻固秋摇摇头,淡然的问道:“你家里人知道么?你姐姐知道么?” 闻固秋问的时候她就知道答案了,胡家的宝贝孙子,怎么可能同意出来参军,他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 “我说不说关你什么事?你还要拦着我?!我去参军,你凭什么拦我呀?” 胡小满扬起头质问着闻固秋,少年在这个年纪的脾气最过执拗了,一旦决定了就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什么也不顾了,闻固秋冷眼的瞥了他一眼,冷漠的说道:“你是死是活是不关我的事,但是,你没和家里人说,你家里人就会来找你,找不到你,按照你姐姐的性格,大概就要去找清明帮忙了,到最后麻烦的还是清明。” 胡小满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当然了解自己的姐姐,胡湘湘如果要找他,实在找不到一定会找顾清明,她能找的人也只有顾清明了,闻固秋说得对,这么一想,胡小满觉得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他得立马离开,如果顾清明找来了,他哪里能走?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顾清明,你有本事拦住我,否则我是一定要去参军的!” 说着胡小满转身就走,但是闻固秋拦住他,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可不会对女人动手,况且这个女人其实只要眼睛一瞪,或者对他一笑,其实他挺没辙的。 “……” 闻固秋静静的看着胡小满的背影,她想着……如果她的弟弟在身边的话……应该十八岁了吧。 【姐!我会背诗了哦!快听我背!】 【姐!大堂哥是不是又捏你脸了,我给你吹吹,下次他再敢捏你,我去咬他!】【姐!是不是小白抓伤你了,我不要它,你可别生我气!】【姐!明台那家伙又用小贼眼偷看你了!我要去戳瞎他!呸!要我喊他哥哥,有本事让他别对着他哥哥姐姐撒娇!】八年了…… 她的弟弟失踪八年了。 闻固秋看着小满的背影,他似乎要搭车离开,闻固秋跑过去一把跳上车,在胡小满惊讶的目光下,闻固秋轻笑了起来:“在清明找到你之前,我还是先看着你省的你先被自己作死了。” “……” 胡小满抽了抽嘴角,姐,我懂你说的了,这个闻小姐和顾长官有多么相似的讨厌。 搭车只能搭到最近的村子,再往东就在打仗了,胡小满故意无视闻固秋的存在,闻固秋只是淡然的跟在他的身后,看少年有礼的向一种一户人家讨水喝,闻固秋只是笑笑没说话,如果他不闹腾的话,其实已算是个乖巧有礼的学生。 “啊,下雨了。” 胡小满不自在的对身后的闻固秋说道:“喂,你进来一起躲雨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脸上,闻固秋看了看天,随即跨进院子里,整个院子只剩下一位妇人,院子里是打包好的行李,闻固秋在里面看了看破旧的民房,这个村子剩下的人不多,大概都走光了。 “砰!!!” 胡小满被狠狠的推了进来,摔在地上,闻固秋怔愣的看着走进了的四个男人,他们看到闻固秋眼睛一亮,其中一人对身后的三人命令道:“绑起来!” 这蹩脚的中文,闻固秋的瞳孔缩了缩,竟然是日本人。 “……” 这四个日本人绑好了三人之后就把他们丢在一边的桌子旁,他们一边换衣服一边用日语对话,胡小满一听到对方讲的是日语,整个人都哆嗦了:“是,是日本人,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呀?” 胡小满问向闻固秋,在他看来,闻固秋是成年人,来得可靠,可是没想到闻固秋压根没理他,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四个日本人,微微眯起的双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杀了他们。】 “……”啧,闻固秋可不想听到这句日文。 他们要么摸出刀要么摸出枪,渐渐逼近。 “别,别杀我们啊。” “……” 闻固秋身子向后扬了扬,跪坐的动作他们看不到闻固秋身后的动作。 “哔哔。” 似乎是车子开进来的声音,四个日本人惊讶的相互看了看。 【是军人。】 门口望风的日本人小声说道,其中一人拎起那名狼狈的妇人,用僵硬的中文说道:“让他们走,要不然,我打死你。” 他推着她出去,然后身子往里面缩了缩,闻固秋隐约听到顾清明的声音,她加快身后的动作,闻固秋一直把匕首绑在小腿上,这是闻二哥教的,说可以以防万一,现在闻固秋觉得真的是以防万一,快要割开绳子的时候,闻固秋没想到身边的胡小满竟然会叫起来,闻固秋瞬间加大力度割开的绳子,与此同时,日本人开枪了。 闻固秋拉下捂住嘴巴的布,她低声对胡小满说道:“躲在桌子下别动,别喊别叫,闭上眼。” 胡小满眨巴着眼睛,完全没有犹豫的听从闻固秋的话,他看到闻固秋脱离的束缚,他点点头,立马钻到桌子下面躲着,可是他不敢闭上眼,他把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闻固秋的身上,闻固秋握紧手中的匕首,她猫着身子从桌子身后绕道最靠角落的日本人身后,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和顾清明交火上面,闻固秋知道顾清明的兵力,一个不能上前线的指挥官怎么可能有多少火力兵力,僵持一段时间的话,显出弱势的就是顾清明。 闻固秋眼中的犹豫瞬间被摒弃了,从小满的角度看去,闻固秋的眼神是比顾清明还要冷漠,不,那是一种杀意,刀一般的冷冽,小满觉得自己害怕闻固秋竟然比日本人还多,他被她阴冷没有情感的眼神给怔住了,他移不开视线,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闻固秋轻巧的身影窜到日本人的身后,然后悄声无息的割开了日本人的喉咙,女人捂住日本人的嘴不让他喊出声,可是少了一部分枪声很明显,其余的三个日本人发现了闻固秋,他们转过身吃惊的看着闻固秋,距离闻固秋最近的那个日本人立马把枪对向闻固秋,闻固秋下意识的掷出手中的匕首,直直的刺进对方的心脏。 “啪啪啪啪啪!!!!” 顾清明发现枪声停顿了一会,然后在屋内响起,他有些担忧日本人是不是对胡小满开枪了,他朝着屋内开一枪,立面的人也立马反击,可是下一瞬,一声爆炸响起,屋内的爆炸把门口的两个日本人炸飞出来。 枪声停止了。 “小满!!!小满被炸死了!!!!” 胡湘湘语无伦次的大喊,她不顾一切的冲进去。 顾清明没有放松警惕,胡湘湘一进屋就一边哭一边喊着胡小满的名字,看到桌子下面的胡小满更是哭的撕心裂肺,顾清明有些受不了这个声音,他检查完整个屋子,没有其他日本人之后,他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一二……三? 顾清明突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 “固秋?!” 顾清明收起枪快步走到闻固秋的身边扶起她,闻固秋的身上都是爆炸后的灰尘,顾清明的口吻有一丝的慌张:“固秋?!固秋?!” 他低下头查看了下她的心跳和呼吸,还是活的。 他抹开女人脸上的灰尘,原本漂亮的脸蛋倒是被顾清明抹成小花猫,他又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别的器官,都还好好的没有受伤,顾清明这才松了一口气,胡小满没死,胡湘湘变成又哭又笑,她哭着埋怨胡小满,顾清明对这姐弟俩实在没辙,只是闻固秋为什么会在这里,顾清明隐晦的看了眼胡小满。 “别哭了,你把他扶起来,我们快走,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日本人。” 这下胡湘湘和胡小满都没有异议了,顾清明一把抱起闻固秋,胡湘湘这才注意到闻固秋,她吸了吸鼻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闻固秋也在这里啊? “长官……这,这闻小姐怎么在这!?” 小穆看到被顾清明抱出来的闻固秋,他长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刚刚里屋不止胡家的双胞胎在,竟然闻小姐也在!?天哪,这刚刚爆炸的…… “她没事吧?” “没事,晕过去了,一会就醒。” 顾清明抱着闻固秋上车,双胞胎利索的跟上去,顾清明瞥了一眼,这大概是这对双胞胎最听话的一次了。 第38章 疯狂 车子开了一段路,车子上安安静静的,一向爱闹腾的双胞胎都不说话,许久,胡湘湘才开口:“你们车子上有纱布么?” “做什么?”顾清明的声音太过冷淡。 “这位长官受伤了,我想给他包扎一下。”胡湘湘的声音很弱,没什么底气。 “不用,小伤。” “……”这么冷淡,怎么接话! 胡小满看着还在昏睡的闻固秋,闻固秋那双冷漠的眼睛和杀死日本人的画面一直重复在胡小满的脑海里,他犹豫了很久,小声问着:“长官……这位小姐……她没事吧。” “……” 顾清明低头看了看身边的闻固秋,轻声回答:“没事。” 说着,顾清明反问了起来:“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固秋会和你在一起。” 胡小满被顾清明冷漠的口气给吓得一缩,他不怎么顺畅的解释道:“这,不关我的事啊,她硬要跟上来的,又不是我带她走的。” 见自己的弟弟被顾清明冷漠的质问着,胡湘湘挡在胡小满身前,替他辩解:“对啊,长官,这不能怪小满,这腿长在闻小姐的身上,小满又阻止不了。” “……” 顾清明的侧脸在夕阳下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他低下头侧了侧脸却没有看向他们,他一向冷淡的口吻,现在连字句也是冰冷的:“你说得对,决定权在我身上,以后找我帮忙,我不愿意,求也没用。” “你!!” 胡小满拉了拉胡湘湘,他摇了摇头。 “啊哈哈哈,这,湘湘妹子啊,你说我们顾长官救了你,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小穆只好打圆场,只不过撇到自家长官的脸色,小穆苦闷的皱起了脸,胡湘湘没好气的嘟哝:“表示什么,我说要给他包扎,他不要,他!不!领!情!” 胡湘湘逐字加重,小穆咧咧嘴笑笑: “人家戏文里唱的报恩的故事都是英雄救美,美人最后都以身相许了,你这光包扎有何用。” 顾清明冷冷的斜了小穆一眼,小穆憨憨的别过头,糟糕,顾长官的视线又增加攻击力了。 “哟,也就是说,我救了胡小满,他也得给我以身相许啊。” 闻固秋戏虐的口吻突然响起,顾清明见闻固秋想起身的样子,他一把扣住女人不让她动,男人不耐烦的冷哼:“动什么动。” “我又没缺胳膊少腿的,干嘛不让我动啊。” 闻固秋除了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身上没啥不舒服,大概就是……身上的灰多了点,有点难过。 “你距离爆炸那么近,遮蔽物又少,你还是少动动。” 顾清明的话也有道理,闻固秋撇撇嘴又躺回去,可是刚靠在椅背上,她突然又弹起身子,让顾清明好一顿气:“做什么!!说了别动!” “不对!顾清明,你看见我那匕首了么!你给我拿回来了么!” “匕首?” “对啊,日本人尸体上的那个匕首!” 她当时扔出去之后,一爆炸她就晕了,现在她人在这,可是匕首……不会还留在那尸体上吧! “……我没注意。” 顾清明摇了摇头,闻固秋紧皱着眉头一脸的失落,那是闻澜清送她的匕首,唯一的防身武器,现在连匕首都没了…… 闻固秋舍不得,又难过,女人的表情一下子焉了下来。 “现在不能回去,既然丢了,我赔你一把就是。” 苏联的不死鸟,凭着顾老爷子的人脉,弄到一把也是绰绰有余,他知道那把匕首对闻固秋而言意义非常,这把匕首可以算是为了救胡小满,救他们而丢的。 “别吵我,让我静静。” 闻固秋缩起了身子。 ****** 王天风在军校里等着明台和于曼丽回来,晚了八个小时回来,他都想好怎么训他们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两人回来之后,他隐隐的觉得,明台的神情,太过冷静几近诡异了。 训过两人之后,明台没有立即离开,他而是笑眯眯的对王天风说道:“老师,我在重庆的时候买了个东西。” “……” 王天风顿了顿,明台这句话听着很有深意,王天风坐在桌前,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明台的神色,明台似笑非笑的模样,带着股阴冷。 “哦?什么东西?” 王天风顺着明台的话问道。 “洋货,据说从日本人的身上扒下来的……很特别……” 说着,明台身后的手慢慢的伸向王天风,王天风注意到了明台手中的物体,那是一把匕首,一把苏联的匕首,王天风还未来得及细想,只见明台上前一步,嘴角勾起的笑容没有笑意,那抹阴冷的笑容,森森的带着杀意,明台缓缓说道:“老师,你看,是不是很棒?” “……” “而且……特别的利啊。” “!!!!” “咚!!!!” 明台猛地拔出匕首,锋利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一圈,明台握住匕首,狠狠的刺在了王天风的桌子上,郭骑云下意识的抽出了枪指向明台,郭骑云被明台的动作给惊住了,不,说吓住了也不为过。 “你想做什么!!!” 郭骑云暴喝一声,大有明台敢动一下他就开枪了的趋势,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老师,竟然用匕首威胁他?! “……” 明台压根没在乎郭骑云,他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他紧紧握着刀柄,锐利的匕首还刺在桌子上,王天风冷漠的看了眼被匕首深入三分的桌子,又抬起头看了眼眼中带有杀意的明台,他全身的怒火不再掩藏,王天风从明台的眼里读出了愤怒和懊悔,痛苦和杀意,王天风冷漠的问道:“你这是想做什么?!想杀了我这个老师么?” 明台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的眼中带着血丝,他一字一句的问道:“老师,告诉我,固秋在哪!?” “……” 王天风皱起了眉,明台笑的讽刺,可是他的表情像是在哭:“你骗我……你骗了我,你说把阿秋送回香港的。” 王天风觉得明台此刻就像一个发疯的狮子,他有巨大的攻击力,却失了神智,他现在,是几近疯狂。 “我哪里骗你了?”王天风淡然的说道,明台整个人就如同炸毛的猫一般,尖锐的质问着:“你别骗我,那阿秋人呢!!!你敢说她在香港么!!”明台身子往前倾,郭骑云一把拉住他,可是明台用力甩开郭骑云,继续说道:“这是阿秋的匕首,为什么它会出现在长沙?!为什么她的匕首会沦落到别人的手上,为什么那个人说这是从日本人的尸体上拔下来的!!!” “……” 明台这幅癫狂的样子,于曼丽看的有些心疼,在她眼里,明台永远是一副少爷一样,做什么都一副风轻云淡什么都可以解决的样子,她其实喜欢他有风度的动作,绅士的行为,以及贴心的举动,这样的男人很难不被吸引,于曼丽不敢看现在的明台,她回想起在重庆的最后一天,明台那疯狂的举动。 “这个匕首你哪里来的!!!” 明台倏地站起身,上前扼住出手匕首的那名商人,那商人被明台骇人的表情给吓得哆嗦了起来,他颤颤巍巍的回答道:“这,这其实是我捡来的。” “在哪捡的?!” 明台加大手劲,男人痛苦的回答道:“日,日本人的尸体上,我正好路过看到,觉得不错,就,就拔下来了。” 日本人……的尸体?! 明台的脸色变得苍白,于曼丽清楚的看到明台脸上的害怕,他毫不掩饰,不,他的内心已经全然被害怕这种情绪给布满了,明台哑着声音,冷冷的问道:“在哪?你在哪捡的?” “长,长沙城外几里的小村子里,死,死了几天了,我就拔下来了。” “……” 明台的手松了松,他恍然的看向前方……为什么啊,从不离身的匕首会出现在那里,日本人……明台有些惶恐的想着……阿秋,是不是……不在香港? “明台?” 于曼丽上前喊了喊他,明台当时失魂落魄的抱着匕首,他苦涩的朝着于曼丽笑笑:“糟糕了,于曼丽……我好像把我最重要的人给弄丢了。” “……”她其实很想安慰他的。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呢? 王天风对于明台的质问眼中闪过一丝的讶异,他没想到明台会知道闻固秋的消息,比他更快,他也是刚刚知道闻固秋可能的行踪,可是长沙城的大火让王天风也不能确定闻固秋会不会在那里,可是现在匕首出现在明台的手上,不管闻固秋是死是活,王天风预想的最糟糕的可能性已经发生了。 “……闻固秋确实不在香港。” 王天风没有撒谎,他直白的回答道:“闻固秋在我送回她的第一天,她就失踪了。” “!!!!” 明台的脑袋一片空白,第一天……第一天…… 已经过了多久了?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阿秋,竟然在陌生的地方独自一个人,明台觉得自己心脏被狠狠的捏住了一样,一股绞痛,明台恨恨的说道:“哈哈哈,老师……你可真是给我上了一课啊……谁也别相信,确实……” 他不该信他的,他不应该相信王天风的,看,他信的后果就是,他的阿秋下落不明。 “我要离开。” 明台收回匕首,冷冷的说道,王天风对明台这种理直气壮的口气气的发笑:“离开?你当军校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明台狠狠的瞪回去:“我当初决定留下是因为你告诉我你会安全把人送回去的!”想来就来?明台也气笑了,他当时是怎么来的?是你王天风绑来的! 王天风知道,在这件事上他理亏,但是他却不能松口,王天风眯起眼:“但是你现在已经是军校的学生,是个军人,因为儿女私情就要离开,你到底学了些什么!优柔寡断么!” 明台双目赤红,他有些疯狂的低笑:“我学了什么!?如果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别人,我早就宰了他了!” 他因为是他老师,所以他还忍耐着,王天风被明台的这种口气这种态度给气到了,他抄起桌子上的厚重文件朝明台扔过去,低声喝道:“混账!!!” “砰!!” 文件狠狠的砸在明台的头上,明台竟这么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 郭骑云和于曼丽都一惊,两人都到明台的身边查看他的情况,郭骑云有些无语,他转头对气呼呼的王天风说道:“他晕过去了。” “……” 王天风的气一堵,撒不出来:“送医务室!” 真是晕的好啊!再不晕他就要被着混蛋气的要动手了。 等了一会,医务室的医生从里面出来了,王天风还在气,但是他也担心着:“怎么样?” “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血糖有点偏低,再加上情绪起伏太大,心律不齐。” 医生说着有些咕哝:“这少爷兵你是从哪招过来的?” 太娇了点。 咳,远在长沙的那位少爷长官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 王天风没有说话,他冷静的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明台意外知道闻固秋的消息是他失策,他本想着等明台毕业了再告诉他闻固秋的下落,到时候他会为了闻固秋而不得不执行任务,闻固秋这颗牵制的棋子,在与不在都必须发挥作用,可是目前明台还没有被驯服,他现在想离开去找闻固秋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王天风想着……该下一剂猛药了。 “……你真的要走么?” 于曼丽走进房间的时候明台正对着手中的匕首发呆,他抬起头看向她的表情是还没消下去的落寞,明台握紧手中的匕首,压低声音淡淡的回答:“恩,我要去找她。” “看来……你很喜欢她。” 于曼丽缓缓柔柔的嗓音,带着股诱人的哀愁,明台顿了顿,苦涩的笑了笑:“啊……她,是我的命。” 于曼丽下意识的握紧拳头,那股猛地升起的羡慕让她差点压不住。 “你去找她,是要去长沙城么?可是听说那里被大火烧了。” 明台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愧疚:“就算那里在打仗,我也要去看看,我已经把她丢了那么久了,不找到她,我放不下。” “可是……万一,她不在那里呢?大火之后,一定会转移,日本人已经打到那里了。” “是啊,已经打到那里了,可是她也在那里。” 明台突然有些害怕,他怕闻固秋怨着她,让她一人处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然而他更怕,闻固秋不怨他,让他愧疚心疼几乎淹没他。 “但是并不确定她就在长沙了,你喜欢的女子,一定是聪明的,她一定想尽办法离开的。” 于曼丽说的有道理,明台也想过,闻固秋会不会早就离开了长沙,这把匕首只是逃离的时候留下的,万一他找过去,人却不在呢? “不过,你还是去找她吧,她一定在等着你。” “……” 明台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夜深了,我该走了。” “……我送送你。” 于曼丽想笑,可是她却笑不出来,忍住眼泪已经是极限,明台……这个男人啊,一点都没有留恋啊,送给他的锦囊,他只是握在手心,并没有像对待那把匕首一样小心翼翼的抚摸观看,于曼丽走在前面,身后距离两步远就是明台,于曼丽每走一步,都在心里念叨着:就一次,就一次任性吧。 她转过身突然抱住了明台,她感受到明台突然僵直的身子,明台一动不动,没有推开她,没有抱住她,就是这么双手垂着,一动不动,于曼丽低声啜泣:“别忘了我。” “……” 许久,她听到明台回应的一个好,即使这样,她却已经满足了。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容,那双清澈的眼神是他最致命最吸引人的,于曼丽鬼使神差的想要吻过去,可是明台却在瞬间躲开了。 这个动作,让于曼丽感到一股刺痛,她都唾弃自己。 “……抱歉。” 明台哑着声音淡淡的说道。 他这辈子……只会吻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只会是闻固秋。 所以……很抱歉,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明台其实是知道的。 可是抱歉……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而她,下落不明。 第二天明台就走了,坐着车下山,可是明台却没有任何的高兴,他反而一片迷茫,因为他不知道从何找起,一点头绪都没有。 【阿秋……】 明台慢慢的捂住脸,近乎呢喃的念着那个名字。 【你在哪。】 【你还好……么?】 ****** “还没醒么?” 顾清明一踏进隔间,就冷声询问着胡湘湘,胡湘湘站起身还没说什么就被顾清明这么一问,她呐呐的回答:“还没醒。” 顾清明将视线移到病床上的女人身上,她略带苍白的面容和即使睡着也显得不安的神情,顾清明想起了初遇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闻固秋也是一直发着烧,连着烧好几天。 顾清明快步走到病床边,脱去右手的手套掌心覆盖在闻固秋的额头上,微烫的温度以及细细的薄汗,顾清明一怔,他弯下腰细细的看着闻固秋的神情,微皱的眉头睡得并不安稳,睡着了还出汗……是做噩梦了么? “你去打盆水。” 顾清明轻声对胡湘湘说道,胡湘湘对顾清明这种理直气壮的命令口气感到不耐,但是看到床上的闻固秋她还是撇撇嘴转身离开,顾清明坐在病床边替闻固秋稍稍掩了掩被子,已经烧了两天了……这闻固秋看着身体健康,倒是一发烧起来却是厉害得很,顾清明知道,闻固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病倒的女人,她的外表看着挺柔柔弱弱的,乖巧又纤细,可是她却有着难以注意到的坚韧,她可以比想象的还要固执,比想象的还要决绝狠厉,顾清明知道闻固秋这次发烧的原因,身体只是小部分,最主要的是精神上问题。 那天被日本人袭击的时候,顾清明清楚,其中两个日本人是闻固秋杀的,这个柔柔弱弱被他摔在地上愤恨起来会咬人的闻固秋杀的,第一次杀人,都是对人极度冲击的,即使他在军校训练过,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缓和的一阵时间,更别说闻固秋了,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女人,她决定杀人,顾清明知道,是因为闻固秋不愿当累赘,她不愿意成为拖累别人的人。 可是杀人之后,她的精神并不坚强,要么面对过去,要么就像现在这样,病倒了。 闻固秋睡的不安稳,动来动去手又伸出被窝,顾清明不厌其烦的又把女人的手塞回去,可是那只略带冰冷的手突然死死的抓住他,顾清明听到闻固秋嘴里吐露出一道哭腔,她鲜有的委屈的口吻只呢喃出两个字:“明台。” “……” 顾清明愣了愣,这个名字……是明家小少爷的名字。 顾清明的表情从怔愣到恍然,然后面无表情。 “明台……明台……明台……” 闻固秋只重复一个名字,但是她撒娇似的口吻,眷恋的语气这个名字被她喊出一股浓浓的依恋和爱意,顾清明静静的看着两只交叠的手,闻固秋把他当做明台死死的抓住,军帽下的双眸冷淡看不出他的眼神中所表达的含义,闻固秋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细软的声音就像一只猫一样,许久,顾清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闻固秋的手背,他带有安抚性的动作让闻固秋的紧绷的动作渐渐放松,顾清明清楚的看到闻固秋眼角的泪水快速滑落,他听到她撒娇的声音:“明台……我好想你。” 顾清明看着闻固秋眼角的泪水,淡淡的轻声应她:“恩。” “……别离开我了。” “……” 冷淡的口吻被打破,顾清明这样应她: “……我在。” 他顾清明……在。 第39章 等我 林参谋告诉他,生死搭档,其中一人离开,另一个也活不了,于曼丽是死刑犯,他走了,那她只有一个下场。 看着照片上狞笑的女人,明台很难相信这个被称作黑寡妇的女人是那个说话柔柔的于曼丽,可是这却是事实,照片上的日期和于曼丽说自己待在军校的时间相符,他没想到于曼丽身上会有这么悲惨的身世。 明台并不傻,林参谋这么说,其实在让他抉择,是继续走让于曼丽死,还是回去救于曼丽。 明台没有犹豫,转身就走,他策马回学校,一路的雨水模糊了明台的视线,也加重他心中的愧疚。 他知道,这次回去,他和阿秋就失之交臂了,阿秋依旧在外一个人,而他不能去找她。 可是…… 他不想啊,背负于曼丽一条命,也让阿秋背负上于曼丽的命。 骏马长嘶,与此同时伴随着明台揭斯底里的喊声。 “别开枪!!!!!!” 快到行刑场的时候,身下的马摔在了地上,明台也从马上摔下来,他狼狈的摔在泥里,一向爱整洁的明少爷顾不了多少了,他挡在于曼丽的面前,如果仔细看的话,行刑队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死气沉沉的行刑场因为明台的出现,有了一丝生的希望,于曼丽的眼中也亮起了一抹希望。 “明少爷,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王天风的神色在滂泼大雨中看不清,可是他高声讽刺的口吻却掷地有声,明台的双眸死死的看着王天风,沉默了许久,他冷声回道:“我想归队。” “归队?归什么队?”王天风俯视着地上的明台,他看着跪在泥地里的少爷,他即使跪着,这个年轻人也露出那种不屈的样子,他并不甘心,可是他却这样做着,王天风冷冷的笑着:“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已经离开军校了。” 他眯起眼,冷笑着:“你怎么不去找你的那位重要的人呢?” 他慢慢的走向明台,一双高筒的黑色军靴带着一种讽刺,他抬起脚,踹向泥地里这个桀骜不驯的学生,明台硬生生受了这一脚,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用不甘和更加桀骜难驯的眼神看向王天风,这种如狼一般狠厉的眼神是王天风所喜欢的,可是这种狼一般难驯的性子,王天风也头疼。 “你还记得你是什么人么?一牵扯到男女情爱,你什么都忘了!” 王天风的讽刺明台没有反驳,可是他握紧的双手昭示着他的忍耐。 “你是有才!可是你的有才用的不是地方!你的有才不配待在这里!” 明台倔强的眼神没有被打击,王天风知道,他压抑着心中的那股火,他现在的隐忍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这样的明台,王天风欢喜,却也担忧,心思明显的少爷才华横溢才好降服,可是明台明少爷太出乎意料了,他比他想象的还要重情义,也比他想象的还要隐忍忍耐,明台是心思单纯简单容易看穿,可是也同样,他比任何人都来的难懂,捉摸不透,千变万化,矛盾至极,王天风从明台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看穿的复杂,王天风意识到,他用于曼丽这一步棋来牵制明台其实并没有用,于曼丽是绊不住明台的,明台是什么都知道,可又什么都不说,王天风眯起了眼,如果不是因为于曼丽……明台到底因为什么而回来!? “这里不是灯红酒绿,名媛贵族的名利场!这里是肮脏,杀戮,充溢着阴谋诡计,布满了陷阱泥坑的斗牛场,只有斗士才能生存!” 王天风说着又踹向了明台,他要知道,明台的觉悟到底有多少。 “山河破碎,国将不国,你想离开,去找闻固秋,我不拦你,你走啊!你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 明台低下头,不吭声,雨水顺着皮肤滑落,明台看向了于曼丽,然后回过头望向王天风的时候,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王天风眯起了眼,冷笑应对:“明少爷,如果你今天回来,仅仅是为了道义,你可以走了,日军轰炸重庆,满街同胞鲜血都没能唤醒你的斗志,一个日寇的生死却引发了你的同情心,可耻!!!!” 明台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老师……” “你笑什么?” “你有过愧疚么?因为你的失责,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在作战前线独自一人无依无靠,甚至生死不明,你有过愧疚么?” 明台并不是高声质问,他而是讽刺的笑看他,王天风俯视着明台,他眼中压抑的疯狂难以忽略,王天风淡然的回答:“没有。” 王天风没有一丝犹豫,明台却一点都不意外。 王天风对明台淡然的说道:“我只对不起闻固秋一人,可是你,却对不起流血的千万同胞,他们不需要你这种只想着自由,一点都没有血性,说走就走的人,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战士!” “配不配你是老师你说了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会知道的!!” 明台明明在气他,恨他,可是他却放低了姿态,让他给他一次机会,这种隐忍,这种蛰伏,王天风想到了一种生物,蝎子。 “给你一次机会?我怎么给你!我怎么信你?!” 王天风看不懂,正在让明台坚持的理由是什么,不会是于曼丽,也不会是忠心,他所训练的明台,是一把刀,一把越磨越利的刀。 “你说!我都能做到!” 明台的眼睛,锐利又刺人,王天风心里发笑,他似乎把刀,磨成了双刃剑了。 “好,这是你说的。” 王天风冷笑了起来。 他对明台实施的惩罚明台一声不吭的接受了,可是他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倔强不屈的气息,于曼丽被绑在邢台上,她眼睁睁的看着明台为她接受惩罚,她崩溃的大哭着,她心甘情愿的喊着:“明台!我的命是你的了!明台……我的命从今往后是你的了。” “……” 明台没有回应,他依旧一声不吭的完成王天风所说的惩罚,耳边是于曼丽的凄厉的喊声,可是明台的脑海里回响着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管如何,我是支持你的,明台。】 【我相信你,别轻易放弃。】 【明台,不要因为我阻碍了你前进的道路,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阿秋,我已经弄丢了你,我不愿再让你看到一个作为逃兵的我。 明台的嘴唇被他咬出血来,血腥味弥漫在口中让明台的眼中闪过一种狠厉。 【阿秋,等我。】 ****** 胡湘湘觉得心里有些堵。 她打了盆热水回来就看到顾清明握着闻固秋的手,神情温和的在安慰她,她这几天都在照顾发烧的闻固秋,闻固秋睡得不安稳她清楚,可是她又没办法,现在顾清明温和的安慰她和平时对人冷淡的顾清明不同,胡湘湘有些心里不舒服。 她知道顾清明和闻固秋关系不同别人,可是顾清明一次又一次的帮过她,她总会觉得,顾清明对她,也是同别人不同的。 可是现在看来,她和闻固秋,也是不同的,起码,顾清明从未对她这么温柔过。 “你傻待在那里做什么?把热水端过来。” 顾清明发现了胡湘湘,整个战地医院很是简陋,闻固秋的病床只是隔了一个门帘罢了,算是难得的隔间,胡湘湘把热水端过去,顾清明动作很熟练的拧好毛巾,然后擦去闻固秋额头的汗水,胡湘湘怔怔的看着顾清明的动作,喃喃的说道:“你对她真好。” 顾清明愣了愣,随即淡然的把毛巾放在一边,替闻固秋掩着被子,他不冷不热的反问胡湘湘:“哦?我对你不好?” 胡湘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不好么?不好的话,为何每次找顾清明帮忙顾清明都说到做到?可是,对她好么?胡湘湘看向了闻固秋,起码……没有对闻固秋那么温柔吧。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呀?” 胡湘湘实在好奇,闻固秋说的她可一个字都不信,她算是看出来了,闻固秋长得挺诚实的,说起话来没几句是真话,她宁愿相信顾清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 顾清明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并不想多说什么: “这和你有关么?” “说说又怎么了。” 胡湘湘咕哝着。 “……” 顾清明扯了扯嘴角,懒得回应她。 顾清明没有回答,可是心里却也是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和闻固秋到底什么关系呢? 世家的妹妹? 幼时的青梅竹马? 还是…… “顾清明顾清明!她醒了她醒了!!” 胡湘湘激动的喊着顾清明,照顾了两天,闻固秋可终于醒了! 顾清明被胡湘湘这么一喊,他惊讶的看向闻固秋,女人的眼睛睁开,一开始还有些迷茫,之后倒是睁大了眼看不出发烧后的虚弱了。 “你怎么样?” 顾清明凑近问道,闻固秋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我又发烧了?” “恩,烧了两天。” 顾清明摸了摸闻固秋的脑袋,有些觉得神奇,刚刚还摸着烫的,现在摸着倒是凉下来了,他有些无奈,这闻固秋发起烧来还是说烧就烧说退就退。 “怪不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扶我起来。” 闻固秋可不愿意这样躺着了,顾清明扶起闻固秋,将枕头靠在她的身后,闻固秋这才看到还有一边的胡湘湘,闻固秋下意识的看向顾清明,顾清明被她看的莫名:“你看我做什么?” “她不是来找你的吧?” 闻固秋对胡湘湘找顾清明麻烦已经成下意识反应了,胡湘湘被闻固秋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脸一红,急急的反驳:“才不是!我是来照顾你的!要不是你救了我弟弟……” “我是死是活就与你无关了?”闻固秋轻笑着,胡湘湘被闻固秋给气到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 “谁叫你说话加个要不是啊,我能不这么想?” 闻固秋撇撇嘴,胡湘湘还想说两句,却被顾清明给打断了:“好了!” 顾清明瞪向闻固秋:“才病好,不能消停点?” “……顾清明我饿。” “……” 顾清明抽了抽嘴角,对闻固秋见风使舵的本领感到无奈,他叹口气:“等着,我去看看有没有粥。” “……” 胡湘湘不想骗自己,她是真的喜欢上顾清明了,在顾清明救过她不少次后,在她一次次快要绝望的时候,都是他来救她,她每一次都满是欢喜的期待着和顾清明的见面,一次次的相遇,她相信,这是她和顾清明的缘分。 可是……这中间有个闻固秋。 一个对顾清明来说分量极重的闻固秋! “没有多少粥了,我给你盛了一点。” 顾清明把碗递给闻固秋,碗里的粥光是看样貌就不觉得好吃,更别说惨淡的味道了,闻固秋稍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咽了下去。 胡湘湘当然也注意到闻固秋的表情,她看得出来,闻固秋也和顾清明一样,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顾清明是少爷,闻固秋说不定也是什么小姐,她看了看闻固秋和顾清明,提议道:“顾清明,要不让闻固秋住到我们胡家去吧,我们家人多,也好照顾她,你,你在前线也可以放心。” 胡湘湘能这么提出来,顾清明有些意外,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他问向了闻固秋:“你觉得呢?” 他问的是闻固秋的意思,对此,闻固秋嫣嫣的笑了起来,只应了两个字:“抱歉。” 意思很明显了。 “不劳麻烦你们。” “为什么呀?很方便呀,反正我们家也人多。” 胡湘湘不明白,这闻固秋干嘛拒绝啊。 “……” 胡湘湘这么直白的询问,她想知道理由,闻固秋定定的看了胡湘湘两眼,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她淡然又直白的说道:“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清明欠你们胡家人情。” “!!!!” 胡湘湘猛地一怔,连顾清明都意外的抬起头,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胡湘湘对上闻固秋那双认真的双眸,她想反驳,但是仓皇无力:“没有,没有啊,是我们还顾清明人情,他救了我们好多次……” 闻固秋若有似无的笑容让胡湘湘说不下去了。 “好了,你刚醒来,还是多休息休息。” “我睡的够多了,我需要下床走走。” “走什么走,躺着!” 顾清明完全镇压闻固秋,这姑娘想动弹一点,顾清明就不让,最后她只能气鼓鼓的窝在被窝里生气,胡湘湘站在一边就看着顾清明镇压闻固秋,这个冷淡的男人,虽然口吻是不耐烦的,可是他的表情却是略带柔和的,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温和。 “顾清明,你混蛋!” 闻固秋闷闷的说道,顾清明不冷不热的回应:“你除了会说这句还会什么?” “顾清明,你欺负人。” 【顾绍桓,你欺负人。】 似曾相识的话让顾清明一愣,十多年前,这个女人还是十岁大的孩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她,女孩子甜甜的口吻委屈哒哒的说着,但是十四岁的自己除了沉默就还是沉默,他哪里欺负人了,明明是这个小姑娘太不乖了,非要上树采橘子,他不同意说了两句,她就鼻子一拧苦哒哒指责他欺负人了。 再然后呢? 他没办法,他亲自上树给她采了橘子。 小穆第一次见到顾长官这么利索的爬树本领,大概根本想不到,这是闻小姐当年逼出来的历史遗留问题。 缩在被窝里的闻固秋眼睛睁的大大的,她紧咬着嘴唇,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在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做梦,她梦到了明台,梦到了大哥,梦到了明公馆,她梦到了……除夕夜,大家在一起吃年夜饭,可是……所有人都在,除了她。 她在梦里,哪里都是明台,可是一醒来,却是满满的荒凉,明台根本不在身边,她忍耐了几个月的事实,最终并不能看开,距离日本人那么近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回去,为此,就算是杀人,她也不会退缩。 这双已经沾染上鲜血的手,闻固秋染上一抹妖冶的冷笑。 要么死,要么杀。 闻固秋蜷缩起身子,心里微弱的念叨着: 【明台,等我。】 第40章 联系 穿着军服的男人狼狈的逃窜,他摔倒在地上,滚两圈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他不住的往后面看,看到身后那慢悠悠惬意的身姿,他害怕的软倒在地上,即使手脚并用像狗一样爬行着,他也想远离身后那个男人,他又站起身往前跑了两步,枪声响起,这一次,他直直的冲倒在地上,小腿上中了一枪,他痛苦的闷哼一声,无力的趴在地上,慢慢的向前爬。 “哒,哒。”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听到男人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走到了他的面前,男人停了下来,他也停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的腿,以及程亮的黑色军靴,忍着痛楚抬起头,他仰视着面前的这个同样穿着军装的男人,军帽下那一双蔑视的眸子,没有情感,看着他如同蝼蚁,男人的军装很是不同,是没有见过的服饰,没有军衔,也没有标志,可是就给人一种,他穿着军装的感觉,他哑着声音对他说道:“求求你,放过我。” 他说的官话,口音很奇怪,男人听着他的话语,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举起左手,毫不犹豫的朝着他另一只腿开枪。 “啊啊啊啊!!!!” 【不要杀我!!!求求你!】 这一次,男人说的不是中文,流利的日语脱口而出,他是一个穿着国民党军装伪装过的日本人,为了来打探消息,可是他遇到了一个可怕的男人,他们这支伪装过的特务小队,在这个男人的手上全灭。 “啊?你说什么?” 俯视着地上的日本人,男人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的笑意,只是看着地上的男人好似玩具一样,流露出一种天真一般的残忍,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又澄澈,仔细看他的面容,可以发现,他太过年轻了,一张极其俊俏的脸蛋,就像一个读过书的大学生,可是他一身军装,睥睨的神色,让人无法看轻他,他身上浓重的煞气,即使勾起一抹轻笑,都带有着浓重的血腥的意味。 【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杀我,就杀个痛快!!!】 日本人几近崩溃的喊着,他被像个猎物一样一路逃窜,这个男人悠闲的在后面跟着,他害怕着,只要一回想自己的小队被这个男人毫不留情的全数歼灭,他就背后窜起一股冷意,他对这个男人的害怕是生理的下意识反应。 【玩具。】 男人认真的回答,他一口流利的日语让日本人瞪大了眼,他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讲日语,他还想求饶,可是对方不给他机会,他有些慵懒的口吻,略带不耐烦的说道:【因为太无聊了所以出来找玩具,不过,你们也不够我玩,好无聊。】日本人一脸惊诧,玩具?他们整一个小队被这个男人毫不留情的屠杀光了他竟然说是为了打发无聊?!他想起他们在林间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本以为他是国军哪个部队的,穿着的服装虽然和他们伪装的部队并不一样,可是,却隐隐的像国军的衣服,因为他们只是侦查,所带的武器并不多,所以本想远离他们,尽快撤退的,这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身边只带了寥寥二十几人,他没有理会他们的友好交谈,而是一点都没有预兆的直接拔枪朝他们攻击了,仅仅就在刹那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部队就全数被歼灭,他只来得及匆匆逃走,可是,到现在……根本就是讽刺,他不是逃走,而是被放走,当做猎物一样,让他做死前的挣扎。 “你怎么看出我们是日本人的?” 他不甘心,明明没有任何出错,甚至交谈的时候,也是派了他们队里中文说的最标准的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他会发现他们的身份,那么迅速的直接剿灭了他们? 年轻的男人对这个穷途末路的日本人给与一抹轻笑,带着血腥气的冷笑让人寒颤,他淡淡的说道:“我没有看出来。” “什么?!” “啊……不管你是哪个队伍的,我都看不爽。” 什,什么?他是……不管日军还是国军,他都直接会上来灭了么?! 男人笑了笑,不再回答,他已经没有觉得什么好玩的了,他抬起左手,一直上膛的枪,子弹终于穿透了对方的脑袋,死前还保留着那张惊讶的表情,男人歪了歪头,看似玩笑的又说了一句:“呵,骗你的。” 收起了枪,男人的腰间一左一右都别了一把,他惯用左手,可是右手也不差,左腰的枪旁还别着一根鞭子,看着色泽是上好的皮制成的,呈黑透亮,只不过熟悉他的人清楚,这根鞭子,无论洗多少遍,他都带着一股血腥气,就像他的主人一样,无论长相多么俊美,笑容多么温和,他身上带着的那股浓重的煞气,根本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戾气,让人不禁去猜测,他是杀过多少人,还是折磨过多少人。 “老大!!!” 一道清脆的声音扬声而来,年轻的男人压根没给对方一个眼神,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烟来,自己点了一根,他抽烟的姿势很是优雅,虽然身上一股戾气让人胆颤,可是光看他的样貌他的姿态和他的举手投足,会给人一种他是名门贵族里出来的少爷,他缓缓的吐出一口烟,淡然的问着赶到他身边的小兵:“问出什么了么?” 遇到一队日本人,怎么可能赶尽杀绝,他一向秉着不放过一丝利用价值信条,得挖出有用的信息才会杀了他们。 “问出来了,他们是过来侦查的,前面十里左右在打仗,似乎第五军就在那里,那里守不住了,长沙城也就守不住了。” “长沙城,听说前段日子给烧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带着股讽刺。 “是。” “从三十里打到二十里,我看,那第五军是守不下了。” 男人不冷不热的说着,他弹了弹烟灰,继续问道: “有那杂碎的消息么?” 一直跟着男人的小兵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老大更关心追杀叛徒的事情,他对自己的地盘被侵略,自己的权威被质疑,自己的命令被违背这几点是绝对不会饶恕的,他的手下刚刚出了一个叛徒,他直接领着人出来追杀,这人还没追到,倒是遇到的日本小队先是灭了一两队了。 “有,他就是往第五军去了,那里正在招兵,或许已经混进去了。” “哼,想逃?还没有能从我苏鹤手里逃走的活人。” 男人扔下烟头,冷冷的看向远方,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饶有兴趣的说道:“阿峰啊,我们去会一会第五军吧。” 叫做阿峰的小兵,一听到自家老大这种口吻,他就觉得头痛,要让他给自家老大做一个评判,那就是任性妄为,唯我独尊。 老大,人家在打仗,我们这一队非正规军,甚至可以划为军匪的部队跑过去,是挑衅还是找茬啊? ****** 闻固秋修养了两天,后来才知道,原来在她发烧的时候胡湘湘和胡小满又闹出事了,踩着了地雷,之后又被顾清明救了,所以才有胡湘湘来医院照顾她的事情,她要还顾清明救命恩情,但是顾清明这边没有她可以还的,那就只有还在发烧没人照顾的闻固秋了,顾清明无法在军部和闻固秋这边两头兼顾,胡湘湘的帮忙确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原来胡湘湘他们家是大户人家呀,湘潭胡家,听说可不得了。” 闻固秋饶有兴趣的样子只换来顾清明一个白眼。 “你对胡家很感兴趣啊?” 顾清明挑挑眉,一提到胡家,顾清明就有些头疼,大概胡家是他见过最能闹腾的一家了,从大到小,他们家姐夫也是个闹腾的人,更别说那对双胞胎了。 “当然了,毕竟和你这么有缘。” 闻固秋一本正经的说道,顾清明依旧回了她一记冷眼:“胡说八道。” 说着,顾清明把手中削好的苹果塞进闻固秋的手里。 闻固秋来到湘潭也好几天了,顾清明想了想,还是对闻固秋说道:“我和师座说过了,你可以用军部的那台电话打电话回去。” “……” 闻固秋愣了一下,似乎反应过来了,这里是湘潭,不是长沙城,之前顾清明说他们的信号不好,所以打不通,可是这里是使用不同的线路打电话,除非断了线,否则绝对打得通。 “真的?” 闻固秋眼睛一亮,顾清明淡淡的笑了笑:“当然。” 其实他拖了太久了,这个电话,早该让她打了。 闻固秋记住的号码并不多,往常一直和明台在一起,打回明公馆的时候也多是明台拨号,所以久而久之,闻固秋自己打回明公馆的次数少得可怜,可是难得自己可以打电话了,电话那头却是无人接听,闻固秋不知道,是明公馆没人还是别的什么,只不过,这让她有些失望。 “你再打试试?” 顾清明看出来闻固秋的失落,看来电话没通的样子。 “……” 闻固秋想重新拨一次,可是突然,她停下了动作,换了一个号码要求转接。 “请帮我接苏州,号码5912。” “……” 这个号码,顾清明都熟悉,这是……闻家的电话。 “叮铃铃……” 电话转接过来了了,闻固秋接起电话,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她的心跳有些加快。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闻固秋并不陌生,她哑了哑声音,低低的喊了一声:“……大伯。” “……”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略微提高了声音,反问了一句:“固秋?!” 他有些惊讶的样子,随即,他的口吻变得不耐: “告诉我,你在哪里!?” 闻固秋愣了下,呐呐的回答:“我……我在香港。” “你当我蠢的么?我派在你身边的人告诉我,你根本不在香港,你已经失踪了几个月了!” “我……” “明家的那个呢?”闻东堂问的是明台,闻固秋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动了动嘴唇,只听闻东堂一声冷笑:“那个混账不在你身边?!” “我……他……” “呵,你也别给他打掩护了,不在就是不在,你也变不出个人来,告诉我,你在哪,我派人来接你。” 闻东堂的口吻是不容闻固秋拒绝的,许久,闻固秋低声回答道:“我在湘潭,大伯。” “……”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突然想起一阵暴喝: “混账!你怎么在湘潭!!!那里在打仗你知道么!!明家的那个混蛋是在做什么!怎么让你在湘潭了?!” “大伯……” “你还当我是你大伯,你就闭嘴,也别给那个混账求情,你怎么在湘潭,他怎么不在你身边,我都会让他给我一个交代,现在是你给我回来!我会派人来接你,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我会尽量找人过来。” 说着,闻东堂的下一句让闻固秋的心脏狠狠的遭受了重击,他说:“你玩也玩够了,八年前你说要住在明家,我没拦你,但是你现在长大了,该回来了,你要记得你姓闻,而不是姓明,你还不是明家的少奶奶,你还挂着我闻家大小姐的头衔在呢,所以……你该回来了,固秋。” “……大伯……我。” “怎么?舍不得?还是不愿意?” “……” “我不管你舍不得,还是不愿意,你都必须给我回来,别把命给我丢在外面。” “……是。” “至于明家的那个小子,我不管他去哪混了,可是,他曾经带走过我闻家的人,没有护好,我不会简单的放过他的。” “!!大伯!” 闻固秋咬着唇瓣,并不同意闻东堂的话。 “不许和我犟!” “……大伯……” 闻东堂似乎不想在听闻固秋一句话了,要知道,如果这个女孩朝他撒娇一下,他大概什么都不顾了。 “告诉我,你在哪,我想办法来接你。” “我在……” 一通电话结束,闻固秋整个人都虚了下来,闻东堂强硬的口气,让她感到害怕,她从来都没想过和明台分开来,可是……闻东堂的口气,好似他不会同意她和明台在一起。 他想要分开她和明台。 “怎么了?” 顾清明发现闻固秋脸色不大好。 “……顾清明,如果,你家里人不同意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闻固秋的话,让顾清明愣了愣,他笑了起来:“你怎么会问胡湘湘才问的问题。” 做什么提到胡湘湘啊,闻固秋撇撇嘴纳闷的问道:“胡湘湘问了你什么?” “她问我,如果家里人要你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怎么做,会逃么?” 闻固秋眨巴了下眼睛:“你怎么回答?” “逃,会逃吧,我不愿意把我的一生和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 顾清明不是个会同意家里人安排他一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目标,否则他不会不顾家里人的阻拦出来参军。 “那我的问题呢?” “……” 顾清明没有立即回答,闻固秋的问题让他犹豫:“……我不知道,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抗战更重要,国不将国,何以为家。” 家里人不同意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顾清明苦涩的轻笑了一下。 他看着闻固秋失落的侧脸,嘴角的苦笑慢慢的隐了下来。 ****** “老师,有明台的电话。” 王天风站在操场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明台和于曼丽两人的合作训练,他们的配合无懈可击,明台的指挥,训练和配合都无可挑剔,明台的才华横溢现在展露出来,太过超乎他的预料了,已经可以毕业了,可是明台的过于冷静和沉默,也让他有着一丝的不安,他越隐忍,将来反咬的就更加厉害。 “……” 现在还有谁会来找明台?不会是毒蛇…… “把他叫过来。” “是。” 电话同样是打到香港然后转接进来的,明台接起电话,他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他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对方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讽刺:“明少爷,在军统学的如何?” 在一边听着的王天风看了眼明台,明台脸上有着微微的惊讶:“……闻……大伯?” “我当不起你这个大伯的称呼,明少爷。” 闻东堂疏离的口吻让明台紧紧的握住话筒,他的心跳突然加快,闻东堂慢条斯理的话语,似乎比刑讯的时候更让他难过,一字一句都能剐了他的心。 “你玩的可开心?我们家固秋在哪,你知道么?” “……”他不知道。 “看来你不知道,那么,你以后也别知道了。” “!!!大伯!!!” “别叫我大伯!我受不起!!明少爷你记住,我们家固秋如果在外面遭到一点罪,我会亲自上门,一刀一刀的活剐了你!”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 王天风看着明台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他并不是被闻东堂的威胁给吓住的,而是被那句‘我们家固秋如果在外面遭到一点罪’。 遭到一点罪…… “去上课。” 王天风对明台说道,明台恍惚的眼神又恢复了正常,可是,他转头的那一眼,王天风心惊了一下。 那是一种,杀意。 明台没有说话,站起身就走,他没有大声说要离开,也没有大声的质问他什么,这才是让王天风不安的,王天风深深的吸口气他对郭骑云说道:“你盯住明台,明天的任务,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您认为……” “……这一次,他是真的会跑了。” “他难道不怕……” 郭骑云还未说完,王天风就冷笑了一声:“怕?他怕什么?压制过他的后果就是反弹的更加严重,他对闻固秋的愧疚越深,他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没看到他刚刚那个眼神?那意思根本就是想一刀一刀的活剐了我!” 该说他和毒蛇可真不愧是兄弟,当年,毒蛇也是这样的眼神威胁着他,只不过之后,毒蛇就直接开口威胁了,连眼神都不削掩藏了。 “我用错了方法了,没有把明台给制伏,倒是让他把于曼丽给制伏了。” 郭骑云不说话,在他看来,就没有明台做不出的事。 第41章 闻家人 医院里有一面墙,他上面贴着阵亡名单和失踪名单,闻固秋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看到很多人挤在那里,他们在寻找自己的亲人的名字,然后,压抑的哭声隐隐的传来。 这一天,听说前线又一批阵亡的士兵送回来,捞刀河那里战况惨烈,闻固秋不知道怎么的,走过去看了那一张张的名单,上面写着名字,年龄和死亡日期或者失踪时期,闻固秋看着这一个个的名字,看着满满一片的名字,心中升起一抹酸涩,这些都是命啊…… 突然间,闻固秋看到了一个名字。 闻熙齐。 往下看去,连着的两个名字,闻熙嘉,闻熙斌。 闻固秋怀疑自己看错了,亦或者大概是想多了,一定是巧合。 这三个名字,闻固秋都不认识,可是,闻固秋知道,闻家分家这一辈的取名是熙字辈的,闻家嫡系三房,一共四个孩子,闻澹雅,闻澜清,然后排序下来是闻固秋和她弟弟,他们并没有严谨的排字辈,写在族谱上的四个名字,在一排的熙字辈里,昭示着多么的与众不同,除开嫡系三房,庶出的几房的孩子划入了熙字辈,闻固秋小时候回苏州老家的时候见过几个熙字辈的堂哥,她甚至还记得几个名字,因为几个堂哥都对她很好,闻家姑娘少的可怜,他们见到宝贝蛋一样的闻小妹也是宝贝的不行。 可是现在一连出现三个闻家熙字辈的名字,即使是远房的,闻固秋也有些难过,是她闻家人么? 闻家是个大家族,分支在湖南重庆一带也是有的。 “固秋?” 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他的口吻有些微微的惊讶,闻固秋转过头,几步外的男人身姿挺拔,站的笔直,他平静的眸子淡淡的注视着你,闻固秋吸了吸鼻子,喊着他的名字:“顾清明……” 女人的声音听着有些哽咽,顾清明微微皱起了眉,他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闻固秋的眼睛,没哭,但是有些微红,他看了看墙上的名单,他转过头问道:“有你认识的?” 闻固秋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能算认识,可是……我似乎看到了闻家人的名字。” 闻家是个大家族,顾清明也知道,他父亲曾经也和他说过,闻家百年传承,虽说是从商的,可是却不能小看这个大商户,他们生意做起来,可以联系着军部和暗道里的人脉的,闻家在重庆有人他知道,长沙有闻家,他也并不意外,闻家子弟参军,他更不会意外,父亲说过,闻家的男人,可以说是骨子里的血性狠辣,而且这种血脉的传承没有断过,顾清明当时听着也只是觉得夸大,不过,他对任何一个参军打仗牺牲的士兵都是带有敬佩的。 “如果是的话,我替你去问问。” 顾清明淡淡的说道,现在他在前线能做的事情少的可怜,甚至连送军需他都要向师座申请好多次,刚刚前线又牺牲了一批战士,包括胡家的姐夫薛君山,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只能算失踪了,现在他能做的反倒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替闻固秋问一问是不是闻家的人,真的是举手之劳了。 “恩,好。” 闻固秋点点头,她见顾清明的神情虽然依旧是淡淡的,可是整个人的气息不再是冷冽的,而是微弱的迷茫和惶惶,闻固秋走近顾清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问道:“你怎么了?” “……” 顾清明看着闻固秋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垂下眸依旧淡淡的回答:“没什么事。” 瞎说。 闻固秋的表情明显的不信,顾清明淡淡的叹了口气:“我要一趟胡家。” “??去胡家?” 闻固秋疑惑的表情很明显,顾清明无奈的说道:“胡家的女婿,薛君山在战场上失踪了。” 不是阵亡,不是伤残,而是失踪。 闻固秋想了想:“我陪你去吧。” 顾清明身边的副官不在,给亲属报噩耗这种事本来就是一个艰难的事,更别说顾清明这个不善言辞的人,不,他也不是不善言辞,而是很多时候他选择沉默罢了。 “……” 顾清明深吸一口气,轻微的点点头。 来到胡家,闻固秋就想起苏州的古宅,热热闹闹的大宅子,老祖宗坐在堂上喝着茶总说着闻家祖上的事迹,每年都说,每次都说不腻,不止父亲在一边听着,连爷爷都没办法在一旁乖乖的听着,连脾气暴躁的大伯都被老祖宗给镇压着,乖乖听着老祖宗讲话,那时候小辈们反而被他们羡慕,在院子里撒泼的玩着,不用听听了几百遍的老套故事,闻固秋那个时候最喜欢骑在一个特别壮的堂哥的脖子上去古镇上看热闹。 闻固秋就是和顾清明在苏州的老宅里认识的,顾老爷子和闻爷爷有交情,本就和徽商有来往,闻家驻入上海打开茶叶产业之后,徽商占了大半,顾清明每年到了夏天就会随着顾老爷子来苏州拜访闻老爷子,真按照辈分,顾清明这个老来子,闻固秋得喊他叔叔,不过顾老爷子不在乎个辈分,所以闻固秋喊顾清明哥哥也不为过,只不过老爷子门商谈的时候,对顾清明说:绍桓啊,你陪闻家小丫头去玩玩,看着她,小心她出事。 然后……顾清明就跟个盯着西瓜地里人一样,把闻固秋当个西瓜一样盯着,就静静的站在一边,让闻固秋玩的都心里慌慌哒。 之后,闻固秋一家定居在上海,在闻老爷子,老祖宗过世之后也鲜少回古宅了。 胡家的房子,让闻固秋想起了很多事,失去了父母和弟弟之后,闻家的一切让她想起了都觉得苦涩和难过。 从胡家出来之后,顾清明并不轻松,胡家的气氛压抑,紧绷,顾清明想到胡家的年轻辈已经牺牲了两个孩子了,薛君山对长沙胡家来说是顶梁柱,他是真心希望薛君山还好好活着。 顾清明带闻固秋去找小穆,小穆看到跟在顾清明身后的闻固秋,热情的朝她打招呼:“闻小姐!” 小穆多多少少也看出来了,他们长官对胡家的妹子并没有多大的感觉,而是对这位闻小姐颇多照顾,虽然顾清明说的是旧识,但是小穆才不信,这个旧,是哪种旧,旧友,还是旧爱啊? “小穆,我问你,阵亡和失踪名单上姓闻的士兵有谁认识?” 顾清明的话让小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姓闻?这难道是闻小姐的家人?小穆心里一紧,脑袋里细细的思索:“这得问问小宋,入征士兵是他登记的,详细资料他都有。” “那小宋在哪?” “我刚刚看到他……哎!!小宋!!” 说着,小穆就朝着不远处走过来的男人喊着,小穆指着顾清明身后的那个人,一副‘真巧’的表情笑着说道:“就是他,长官。” 小宋被小穆突然这么一喊给吓了一跳,他呐呐的走了过来,有些怂:“长官,有什么事啊?” 顾清明上下打量了小宋一番,他淡然的问道:“入征士兵的详细资料你都有?” “是的,长官。” “我要知道那三个姓闻的士兵资料。” “姓闻的……” 小宋愣了愣:“哪三个姓闻的?” 顾清明轻皱起眉头:“还有几个姓闻的,就那三个。”在阵亡,失踪名单上的那三个! 小宋被顾清明的表情一吓,他苦着一张脸,无奈的解释道:“长官,这,姓闻的有七个呢。” “……” 顾清明的瞳孔猛地一缩,七个?顾清明下意识的看向闻固秋,见闻固秋表情愣愣的样子,顾清明继续问道:“就是阵亡和失踪名单上的那三个姓闻的。” 小宋摇摇头,更加无奈:“长官,您说的应该是闻家的那七个兄弟了,因为名字相似我也注意过,听说是堂兄弟,您说的名单,是这次的还是上次的?上一批牺牲的名单上也有两个闻家的,这七个兄弟,只剩下两个了,听说剩下的两个,其中一个还躺在医院里,一只腿给炸没了,还不定能不能活下来。” “……” 闻固秋的眼睛有些泛红,她知道,一定是她闻家的人。 闻固秋转身就跑,顾清明根本来不及拉住她,他立马追上去,他知道闻固秋这姑娘跑起来一直很快,跟个兔子一样,很难逮住,顾清明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闻固秋的手肘将她拉回来,闻固秋一个冲力,撞进了顾清明的怀里,顾清明扶住她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我去医院看看……” 闻固秋糯糯的回答,顾清明压下内心的无奈: “我陪你去。” 这句话又送回来了。 如果说,他顾清明和胡湘湘是有缘的话,他和闻固秋那就是有债了,总是还不清。 到医院里一问,人很快就找到了,姓闻的那对堂兄弟躺在角落里的病床上,远远望去,一张张病床上伤残的士兵,闻固秋看着有些刺眼。 那对姓闻的兄弟很年轻,样貌闻固秋也很陌生,他意识到有人朝他们走进,他猛地转头,看到闻固秋和顾清明惊讶的睁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固秋小姐!” 闻固秋顿了顿……啊,对方认识她。 “你认识我?” “恩,我以前见过固秋小姐。” 他笑了起来,十几岁的年纪,穿着军装,显得残酷。 “固秋小姐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很危险。” 他是闻家的远支,他们家族是靠嫡系庇佑的,依靠他们过活,他们在湖南的生意也交给他们负责,他们家对嫡系都是带有敬意和感激的。 “那你……”闻固秋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看向病床上血色全无的另一个少年:“我听说……闻家参军的,有七位。” “对,是有七位,我是最小的,哥哥们都护着我,所以,我到现在还活着。” 少年笑了起来,可是那抹笑容太过苦涩和悲伤了。 “从新墙河打到捞刀河,他们都死了。” 闻家的少年喃喃的说着,突然间,自顾自的轻笑了起来:“我们也学了一把杨家将呢,七子去六子回……”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闻固秋眼神中带着希冀: “固秋小姐,哥哥们的骨灰我都还留着,我本来想着,由我带回去,或者我和他们葬在一起,可是你在这里了,我求求你,你把他们的骨灰带回苏州祠堂好么。” “好。” 闻固秋毫不犹豫的答应,她没有让他跪下来求她,而是掐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跪下来,闻固秋没有犹豫的必要,也不会拒绝,她一字一句的对少年说道:“你们是我闻家的骄傲。” 她早该想到的,乱世之中,怎能独善其身,闻家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参军。 她都不敢想象,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闻家的子弟死在战场上,死在日本人的枪下。 此时此刻,闻固秋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悲怆,甚至有一瞬间,她想留下来,为抗战做一份贡献,战争离她这么近,死去的不仅仅是同胞还有她的亲人,闻固秋想着……她怎么可以独善其身呢? “……” 看着闻固秋泛红的眼睛和想要哭的表情,顾清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失去的是她的亲人,可是这里的所有人不都是失去的是自己的亲人么? 武汉沦陷,南京沦陷,苏州沦陷,上海沦陷,重庆大轰炸,死去了多少的同胞。 闻家,胡家,也是这场战争中牺牲的一部分。 顾清明想起了湖南易家,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他都懵住了,易家是个大家族,他曾经听父亲念叨过,那个家族有几百人,吃个饭都要打钟,可是后来呢?日军轰炸湖南,落下来的炸弹,一夜之间,易氏一族死了四百人。 顾清明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拍了拍闻固秋的背,闻固秋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松了下来,整个呜咽的哭了起来。 他大概能懂闻固秋的心情,突然之间,知道自己的家族,亲人死在战场上,这种感觉……其实是很茫然又难过的。 顾清明陪着闻固秋走出医院,小穆正好迎面过来,他跑到顾清明的面前急急的说道:“长官,师座在找您。” “师座找我?什么事?” 小穆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的说道:“据说,前线抓了俩日本军官,想从他们嘴里套出什么来,可是没一个懂日语,所以想来问问您……这个留洋回来的……” 顾清明皱起眉:“我留洋留的也是德国,我怎么懂日语。” 顾清明真觉得师座是病急乱投医,不过他更加在意:“怎么抓的日本军官?” 竟然能抓到…… 小穆的表情这就更加诡异了,在顾清明的瞪眼下,小穆诚实有无奈的回答:“长官……抓的是第四师团的。” “……” 顾清明一下子不说话了。 甚至表情和小穆一般的诡异。 第四师团…… 说到日军的第四师团,那可谓是赫赫有名。 在他们这边都是如雷贯耳的,一开始是从东北传来的消息,之后越传越广,顾清明还真没想到会遇到传说中的第四师团。 那个号称“皇军中第一窝囊废师团”的大阪第四师团。 “顾清明!” 站在一边的闻固秋突然捉住顾清明的手,女人眼睛亮亮的,她一脸自告奋勇的样子说道:“我懂日文!” 顾清明顿时眉头一皱,低声一喝:“胡闹!” 闻固秋气的牙疼!感情在你顾清明的眼里,她就是个胡闹的家伙么!每次都对她吼‘胡闹!’‘你闹腾什么!’‘给我老实点!’ 闻固秋每次听了都想咬他,胡闹个屁!她也要给抗战做贡献!! 闻固秋这个时候简直要爱死明台了,当年明台教她的日语可真是派上用场了! “我胡闹?!那你有本事再去找一个会日文的?!” 其实还真有,胡家的那位在医院当医生的表哥就是日本学医回来的,只不过闻固秋不知道,顾清明也不知道,在闻固秋固执的坚持下,顾清明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闻固秋名字取得可真对得起她这个人,就是一个固,固执的固! 顾清明板着一张脸带着闻固秋到赵师座面前的时候,赵师座被顾清明那冷硬的表情给吓一跳,这是谁给这个顾少爷气受了?! 啊,一定不是他,他可不敢。 “咦?你,你带个姑娘来干什么?” 赵师座的手上还拿着军用地图,他愣愣的问着,还颇有些在意的打量了闻固秋一下,哟,挺漂亮的。 “师座,她懂日语。” “哦……” 赵师座点点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 赵师座猛地看向闻固秋:“你懂?!” 闻固秋点点头,表情特别诚恳。 哎哟,赵师座有些开心,又有些犹豫,这翻译是有了,不过,问的可是日本人,会不会吓到这个小姑娘啊? 可是,机不可失,再找一个…… 赵师座犹豫的,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姑娘,你知道你要问的人是谁么?” “我知道,日本人。” 口齿清晰,斩钉截铁,赵师座点点头,安慰似的说道:“对,日本人,到时候你别怕,我们都在一边,他伤不到你的,你只要翻译就好。” 赵师座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逗,撇开指挥战斗的时候他是个严肃的人,私下里,他挺和蔼的,对顾清明时不时的想蹦跶去前线,他都很有耐心的一次次镇压,而对待女性他更是有特别的宽容和温和。 “师座你放心,我不怕!” 闻固秋的眼睛眨巴眨巴,赵师座微妙的看出了一丝……期待。 在赵师座点头同意之后,没有人注意到,闻固秋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又嗜血的笑意。 第42章 狠辣 没想到会抓到日军俘虏,前线的指挥营特地空出了一间屋子来关押他们,门口守着四名士兵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赵师座走在最前面,顾清明走在闻固秋的身边,替她挡去投向她的视线,赵师座走到关押俘虏的门前,四名士兵一致敬礼,赵师座点点头推开门进去。 两名俘虏并不是普通的士兵,是还带军衔的军官,是知道军队部署的人,所以,有利用价值。 【别以为俘虏了我们就能从我们嘴里套出一丝情报了!】还没问,对方就先摆出自己的态度了,死也不会说! 赵师座挑挑眉,先是打量了那两人,他们背靠背的绑在两张椅子上,看不见对方,左边的日本人是刚刚喊话的那人,另一人眼神在四处乱窜没有吭声,光从表情上来看,左边的那人偏硬气,不容易松口,而右边的那人气势偏弱,若是施加一些压力,说不定能开口。 想着,赵师座想从右边那人先入手,赵师座走到那人的面前,他的脸上还有着擦伤,全身都是灰扑扑的尘土,另一人其实锁骨处中枪了,只是他没有让人去包扎,死了算数,还想包扎,赵师座冷笑。 “你叫什么,是日军哪个部队的?” 赵师座说完,闻固秋柔和的女声响起,流利的日语对两人来说显得顺耳,他们讶异的看向闻固秋,随即一人冷哼,一人沉默。 【我叫原田近,是第四师团……】 【闭嘴!】 说到一半,就被喝止,叫做原田近的男人被喝声吓的缩了一下,看得出,他是惧怕另一个男人的。 “他说他叫原田近,是第四师团的。” 赵师座点点头,抓到人的时候就知道了,第四师团几个支队应该都在附近的省驻扎,这边正和第六师团对峙,第四师团现在集结在长沙境内,赵师座似乎猜测着日军的行动。 “为什么第四师团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第四师团会出现在这里?】 闻固秋将话翻译过去,原田近沉默了一下,很正经的回答道:【我们是路过的。】 “……” 闻固秋抽了抽嘴角,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向赵师座,对方正在一本正经的等着闻固秋翻译,闻固秋扯了扯嘴角,说道:“他说,他们是路过的。” 赵师座:…… 顾清明:…… “……你,问问他们,原本的目的地是去哪?” 赵师座想起第四师团的伟大事迹,他突然内心有些微妙,如果长沙会战的主力军是这个第四师团就好了…… 啊,不得不说赵师座的愿望还真的实现了,第二次长沙会战的时候,主力军就是第四师团,当时第四师团一进长沙就被赶了出来,全线溃败。 【你们原本的目的地是哪?】 【……】 “说!!” 赵师座低喝一声,原田近深吸一口气,憋着回答: 【我们要去宜昌集结。】 “他说他们要去宜昌集结。” “胡说!早渊支队早就在宜昌了,你们还有什么目的?!” 赵师座立马否定他们的回答,完全不相信,他们得到的消息,湘北第6师团,奈良支队,上村支队已突破新墙河,汨罗江两道防线,对日军来说正是进攻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支队伍横穿长沙去宜昌集结? 闻固秋把赵师座的话原翻不动的翻译过去,原田近撇撇嘴理直气壮的回答道:【没有接到对中国军队进行截击的命令,所以不会轻举妄动,而且,我们就是去宜昌集结的,前面部队先到达,我们之后跟上。】“……” 闻固秋反应过来……这家伙的意思是……他们掉队了? 【喂!!!原田!!!你丫的再说一个字,老子先宰了你哦!!!!】原田身后的男人突然高喝了一声,原田脸上明显害怕的表情,他抿着嘴还真的一副什么也不肯说的样子了。 大概是男人的震慑起效果了,之后的几个问题,原田近就没有再回答过一个字,反而是一边的男人开始冷嘲热讽,一会说中国军队败家犬,一会说不出几天他们就可以拿下长沙,一会说,他们马上就会和处在地狱里一样痛苦。 “……算了,就先到这里吧。” 两个俘虏,一个容易松口,一个就像顽石,但是想让原田近接下来松口很难,被同伴威胁之后,原田近默不作声就是死死不肯开口,即使独立开来审问,原田近也没有开口过,同伴的震慑效果太有效了,赵师座不得不放弃。 “……” 闻固秋对另一人的冷嘲热讽没有放在心里,但是有一句话让她很在意。 马上就和处在地狱里一样痛苦。 战争中,长沙人民本来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到处都是痛苦,但是这个日本人用幸灾乐祸的口吻高声宣布的样子,闻固秋有些在意,总感觉鬼子又在玩什么把戏了。 “师座,不问了?” 赵师座摇了摇头:“也问不出什么来。” 闻固秋歪了歪头,皱着眉不甘心的问道: “不用刑么?” “……” 赵师座简直要虎躯一震了,他听到什么,这个看起来软软的妹子竟然一脸天真的问他们不用刑么?! 赵师座偷偷的瞄了顾清明一眼,顾清明还是那副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的样子,赵师座好声好气的对闻固秋说道:“这个,用刑啊,是要有技巧的,用的不对,什么消息也得不到,我会打仗,但是用刑啊,我不会。” 赵师座说的很直白,他会打仗会指挥,但是用刑,这是要技巧,否则,那就是折磨,意义可不一样,用刑得叫个专业的来,不过听到姑娘下一句话,赵师座是真的被吓到了。 “师座,能不能让我来刑讯啊。” 顾少爷你从哪带来的姑娘!居然一脸天真的来问他能不能让她来刑讯,这种自告奋勇让赵师座连拒绝都忘了说了。 “你?你要刑讯?小姑娘,这刑讯啊……” 赵师座还没说完,闻固秋就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知道!就是用尽一切手段让对方说出有用的信息。” 这么说也对,但是……赵师座有些无奈:“这不是想做就做的,你想的太简单了,小姑娘。” 刑讯,不止让受刑的人受到残忍的刑罚,对施刑的人也是一种折磨,得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才不会从刑讯中变成单纯的折磨人,内心产生一种变态的心理快感,赵师座的担忧其实就怕这个小姑娘把刑讯当做简单的拷问,不,不是的,施刑的人才是折磨,他会把人的心给弄坏的。 闻固秋笑着摇摇头:“师座,战争时会让人变的,战争这么残酷,我们就要适应这种残酷,有时候,一些天真是该丢掉的。” 闻固秋想了想,继续笑道:“我有觉悟的,能出一份力也好。” 赵师座觉得,这个小姑娘真会说话,他压根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他看向了顾清明:“你怎么说?” 顾清明没回答,他静静的看着闻固秋,淡淡的问道:“你有把握?” 闻固秋摇摇头:“试了才知道。” “……” 顾清明淡然的看着闻固秋那张风轻云淡的表情,似乎自从知道了她闻家人参军牺牲之后,闻固秋身上的气息有了变化,她变得深沉,冷静。 “就一点,我要在旁边看着。” 赵师座憋着不说话,你们都决定好了,他这师座还有话语权么? 整个屋子里就留下了闻固秋和顾清明,赵师座留在门外干瞪眼。 顾清明静静的站在一边,他看着闻固秋先是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坐在椅子上的两人,抬起头看着闻固秋的时候看到女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感觉诡异,另一个日本军官叫上野,他衣服上的标志上有写,因为衣服凌乱,闻固秋也是刚刚才发现的,闻固秋没有对原田这边下手,反而站在了棘手的上野面前,上野对闻固秋的表情先是从蔑视,然后转变成淫邪,他用下贱猥琐的语言刺激着闻固秋,闻固秋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顾清明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眸不说话。 闻固秋掐住上野的脖子冷冷的问道: 【你怕死么?】 上野大笑了起来:“【我怕死?哈哈哈哈哈,怕死的应该是你们这群弱旅。】” 【那你怕痛么?】 闻固秋继续问道,这下上野被问的莫名:“【痛?为天皇牺牲我都不怕,我还怕……啊啊啊啊啊啊!!!!!!!”】上野信誓旦旦的话语还没说完,下一刻就凄厉的叫了起来,背对着上野的原田近被上野着凄厉的叫喊给吓得整个人哆嗦了起来,顾清明站的远没有看清闻固秋的动作,他只看到闻固秋的右手掐住上野的肩膀,五指勾了起来像鹰爪一样用力捉紧,顾清明想着上野的肩膀受过枪伤,或许闻固秋是掐到他的伤口的才会叫的如此凄厉。 顾清明猜对了原因,但是猜错了过程,,闻固秋确实碰到他的伤口了,但是并不是掐,而是戳,闻固秋的大拇指毫不留情的戳进了上野肩膀上那个枪伤的洞口,上野觉得自己的肩膀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骤然的疼痛让他身子发虚,女人就这么直直的把大拇指戳进了他的伤口,他甚至能感觉到伤口里那明显的异物。 【不是说不怕么,怎么喊这么响,跟个女人似得。】 闻固秋对着上野笑眯眯的说道,可是上野却从女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狠辣。 【你有本事杀了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闻固秋笑了起来,女人的声音甜甜的,是那样的残酷的说着:【杀你的方法我有很多种,折磨你的办法我也有很多种,你知道氢氧化钠么?听说他可以分解尸体,你说,活人可不可以?在有意识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溶解,那种痛苦,你们应该也感受一下,这是你们对我的国家,我的同胞这么做的。】【活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闻固秋歪了歪头:“【你说得对,所以你任我宰割。】” 说着,闻固秋狠狠的掰断了上野左手的一根手指。 “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这才是第一根,你还有九根呢,也就是说你还有九次机会,你有什么要说的么?】顾清明听不懂闻固秋在说什么,可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闻固秋的表情,她说日语的时候,就好似换了一个人,是凌厉的,狠辣的,嘴角扬起的笑容竟还有一股妖冶。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杀了我!!】 “咔嚓。” “啊啊啊啊啊啊!!!!” 上野痛苦的喊了起来,他看不到原田的表情,所以他不知道背对着他的原田表情是怎样的苍白和怎样的惊恐。 闻固秋掰断第三根手指的时候,上野晕了过去,顾清明注意到闻固秋的手在颤抖,她在强压着自己继续下去,她勉强着自己让她做着这些伤害人的行为,闻固秋慢慢的走到原田的面前,原田看到闻固秋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低下头不敢直视闻固秋,闻固秋看的没错,在原田和上野之间,上野过于强势,原田是遵从上野的话的,可是他也容易攻陷,因为他有恐惧,上野痛苦的叫声让他以为上野遭受了严重的酷刑,利用上野一步步击溃原田的内心很容易,所以闻固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上野的身上套消息,闻固秋蹲了下来,她仰着头看着原田惶恐的表情,女人笑眯眯的问道:【他晕过去了,你来继续么?】 【……】 原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闻固秋问出的消息中,最让人在意的莫过于日军想发动细菌战这个消息了,无论第四师团泽田茂还是这次指挥作战的冈村宁次,他们都有要发动细菌战的倾向,甚至在研究细菌战。 “这群畜生!!!!” 赵师座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愤怒的把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赵师座让顾清明从闻固秋回去,闻固秋在一踏出指挥室后,她就踉跄得有些站不住,顾清明一把扶住闻固秋,他感受到闻固秋在颤抖,顾清明知道为什么,他叹了口气,轻轻的把闻固秋抱在了怀里,轻声的安慰她:“够了,不要再勉强自己做这些。” “……顾清明,你会不会厌恶做这种事的我?” 闻固秋紧紧的攥着顾清明的衣服,声音闷闷的问道,顾清明想起了闻固秋那张狠厉的表情,他收紧了手臂,低声说道:“不会。” 她在勉强自己。 他无奈的拍拍闻固秋的背,他觉得需要加大信服力,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会。” 然而,顾长官真的不会安慰人,这种×2的效果用处不大。 “但是我会……” 闻固秋害怕自己变成了一个坏女人,她杀过人,刑讯过日本人,闻固秋害怕着让明台看到这样的自己。 “……” 顾清明不知道现在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有些闷闷的,心脏一缩一缩的,顾清明沉默了许久,发自内心的对闻固秋说道:“……你很好。” 真的。 很久以后,顾清明才明白,原来当时的这种感觉,叫心疼。 ****** “咳咳咳咳。” 明台用力的咳着,可是每次咳嗽起来,就感到内脏一阵钝痛。 “你没事吧。” 于曼丽端给明台一杯热水,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换来的是明台淡然的微笑:“没事。” 明台依旧温和,可是于曼丽觉得,她根本无法走进这个男人的心,她甚至和他相处,都已经无法看清真正的他了。 于曼丽想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少爷开始变了,变得这样捉摸不透。 从救了她之后?还是从……前段日子他失踪了一天之后? 那是一次在浙江的任务,和往常一样,带走情报然后交给另一个人,简单,快速,完成了任务之后就要回去了,可是她和明台发现有人跟踪他们,于是,明台让她和他两人分开走,然后在一个地方见面,那时候于曼丽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分开行动罢了,可是,在她等了一天一夜之后,看到脸色苍白,头沁着冷汗的明台之后,她就意识到,明台,又做了什么事了。 那一天,跟在明台身后的是郭骑云,他的本领也同样是王天风教出来的,可是不得不承认,明台是王天风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他的每一项成绩都堪称优秀,郭骑云的追踪,明台依旧还是发现了,在郭骑云的角度看去,明台是惹眼的,在人群中,这个小少爷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穿着帅气的大衣,走在人群中就是惹人眼,明台冷笑着若有似无的往后瞥了一眼,然后快步向前走。 跟了几条街,郭骑云都把明台跟的紧紧的,他知道明台想要甩了他,可是转了几条街都没有成功过,想着郭骑云也冷笑了起来,可是,接下来他就笑不出了,在明台一个转角之后,郭骑云跟过去,人却不见了。 郭骑云不敢相信的四处寻人,可是大街上已经没有明台的影子了,郭骑云不甘心的转身离开,而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从郭骑云身边经过了一辆人力车,郭骑云更没有注意到,那个车夫,和明台长得极为相似。 明台还记得上一次来的闻家的祖宅还是很小的时候,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 他瞒过于曼丽,瞒过郭骑云,最后独自一人来到了闻家祖宅。 “明少爷,我们老爷请你进去。” “……” 明台都进大厅就看到主座上那个神色冷漠的男人,他淡然的瞥了明台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明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 明台突然跪了下来,诚恳的对闻东堂说道: “大伯,求你告诉我固秋的下落吧。” 闻东堂勾起唇角冷笑:“自己把人弄丢了,来找我要下落,明少爷,不要脸也不是这样做的。” 闻东堂打电话过来之后,明台就意识到,闻东堂是知道固秋下落的,所以他才会对他冷嘲热讽。 明台咧起嘴轻笑:“为了阿秋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脸面算什么。” “说的倒好听,你做的可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明台没有反驳,他直着身子又请求了一次: “求你告诉我阿秋的下落。” “明少爷,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我可不是明家的长辈,听你撒撒娇就算了,你把我最宝贵的侄女给弄丢了,我可没打算轻易的放过你啊。” 闻东堂闭口不谈闻固秋的下落,他可是要和明台好好算算账的,上一次见到闻东堂,明台是十六岁,那个时候,少年看着稚嫩的不行,闻东堂总在不悦,觉得这个明家小少爷担当不够,现在,可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们闻家就那么一个女孩,竟然跑到了湘潭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想想闻东堂就火大的想杀人。 “我甘愿受到惩罚,你怎么罚我我都接受。” 明台点点头,他甚至觉得,闻东堂罚了他,他心里会好受一点,不会让心中的愧疚和心疼活活的折磨死他。 “……” 闻东堂勾了勾手指,从侧堂里走出两名少年,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根棍子,他们站在明台的身后一左一右,闻东堂薄唇轻启,淡然的就一个字:“打。” “砰!!!!” 说着,两个棍子一左一右的狠狠的锤在明台的背上。 “!!!!” 背后猛地一股钝痛,让明台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明台没有倒在地上,他硬撑着自己,直直的跪在地上。 “现在摆出这幅姿态,之前去哪了?你在军统学到了什么?先有国再有家么?还是大义灭亲?舍己为人?或者是,为了民族大义放下男女情爱?” 闻东堂的讽刺让明台愧疚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如果王天风在的话,他会发现,闻东堂刺激明台的手段和他一模一样,折了明台的利牙为自己所用,让他心甘情愿为军统做事,可是他没有成功,闻东堂成功了,闻东堂的话,加上明台对闻固秋的愧疚和心疼硬生生的压垮了明台心中脆弱的防线。 “……” 闻东堂笑着,依旧一个字:“打!” “砰!!!” 明台抿着嘴,硬生生的再受两棍。 “痛么?明少爷?我心里也很痛!” 闻东堂眯起了眼冷冷的说道:“我弟弟留下了唯一的女儿,我没让她在我身边长大,是因为她想在明家,明少爷,你要记住,只要我想,你是留不住她的。” 明台咬着牙,抬头死死的盯着闻东堂,死棍打下来,明台感觉喉间一股腥味,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谁都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闻东堂勾起唇角,表情淡淡的: “这场抗战,我闻家子弟牺牲二十三人,我绝对不允许闻家再有人死在战场上。” “……” 明台沉默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一件让他害怕的真相:“你是说……” “对,固秋在前线,在湘潭。” 闻东堂一字一句的说道,然后冷笑着看到明台的神色突然间变得刷白。 【固秋,在前线。】 【明台,你这个混蛋到底做了什么?!】 “咳!!!!” 明台一下子忍耐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阿秋,在湘潭。 第43章 遇袭和获救 闻固秋没有想到,闻东堂派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她,一共来的六个人,其中两人操着长沙的口音是本地人,另外四人说着官话,而领头的男人三十出头一脸精明,他一开口就说清楚来意和目的。 “闻先生让我们来接您,请您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立即出发。” “……” 闻固秋被男人突然的话给吓到了:“现在?!” 闻固秋看向了顾清明,现在突然让她走,她有些做不到什么都放下就这么离开,顾清明其实也是惊讶的,但是仔细想想,若是让闻固秋现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也是好的,顾清明随即问道:“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你们怎么送她离开,安全么?” 仅仅六人,顾清明并不放心,若是中途遇上了日本人,不是反而把闻固秋往火坑上推么?顾清明有些犹豫,留下,离开,其实一样的危险。 “确实有一定的危险度,可是留下来也是危险,闻先生要求了,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把人送回去,他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我们只要把闻小姐安全的送到下一个城市,会有人来接替我们护送闻小姐的,他们两个是本地人,走山路闭着眼睛都熟门熟路,一些隐蔽安全的道路他们都知道。” 男人先说好前提了,危险度是有的,只是赌运气罢了。 “那,你们先要把她送去哪?” 顾清明思索着利弊,带头的男人回答道:“先去汉寿,那里还算安全。” “……” 顾清明看向闻固秋,见她犹豫的样子反而轻笑了起来: “之前还不是喊着要回去么?怎么现在在犹豫了。” 闻固秋皱着眉回道:“当然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闻固秋没好气的回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让我走,让我感觉我撇开所有人就自己在逃命。” “你留下来做什么?” 顾清明直白的戳穿闻固秋,闻固秋狠狠的瞪了顾清明一眼:“在你眼里我是有多没用!?” “……” 顾清明没有表情,他淡淡的说道:“我没这么说。” 但是,男人说着,又补了一句: “你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 闻固秋还想说什么,但是顾清明直白的说开了: “你有牵挂的人,有回去的理由,你不用想太多,我知道你想出一份力,只要你有那份心,人在哪都是一样的。” 顾清明这句话,点醒了闻固秋一个念头,她留下了,用处并不大,她有牵挂的人,回去的心,即使留下来了,只会让顾清明分心,让别人担心,顾清明说得对,有抗战的那份心,人在哪都一样,而她,真正能付出一份力,体现她价值的地方,不在长沙,她必须回去。 闻固秋想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方式了。 “闻小姐,事不宜迟。” 男人在一边提醒道,他们要立即出发。 “……” 闻固秋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在长沙的几个月里,在和顾清明相处的几个月里,闻固秋想着,她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在这里的所有记忆,她见证了长沙大火,看着千年缔造毁于一旦,她杀过日本人,清清楚楚的记得杀人后的感觉和沾染上鲜血后的鼓动,她距离前线这么近,离战争那么近,她内心的那颗爱国的心正在强烈的跳动着。 “顾绍桓……保重。” 闻固秋笑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等我,我也是能为抗战出一份力的。” 这句话听着像是在赌气,在证明自己什么,但是顾清明知道,这个女人说出来的话,从来都会实现的,顾清明浅浅的笑了起来:“好,我等着。” 她出现的时候是那么的猝不及防,现在离开,也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好像,她的出现,只是一场梦境。 “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走吧。” 闻固秋对领头的男人说道,她原本全身上下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那把匕首,现在匕首丢了,她就没有别的随身东西了,身上唯一的东西,大概是顾清明之后补给她的一把防身小刀了。 闻固秋转身离开的背影稍纵即逝的样子,顾清明下意识的上前捉住了闻固秋的手,没有握紧,只是攥住了手指,女人纤细又感觉软若无骨的手指顾清明放松了些力道,闻固秋怔怔的看着顾清明等他说话,顾清明则是静静的看着闻固秋的脸,把她深深的记住,许久,顾清明低声说道:“……保重。” 下一次……或许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 闻固秋到现在都觉得,就这么回去了有些不真实。 六人坐在一辆没有顶越野车上,闻固秋坐在后座,身边是那位领头的男人,而多出的两个男人坐在后座的车门上保持平衡,也四处观察有没有危险。 一路上荒凉的很,杂草丛生,隐蔽性极好,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话,坐在闻固秋身边的男人倒是有时候会侧过头打量闻固秋一番,他想着,淡淡的问道:“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怎么会跑到前线来?” 闻固秋眯起了眼,然后慢慢的转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因为我要为抗战献出一份力啊。” 男人皱起眉,这个大小姐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在敷衍,而且是没有隐藏的敷衍,看来这个大小姐一点都不想说实话,男人也闭上嘴不说了,不过起了开头,闻固秋倒也开口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可是对方也没有认真回答,他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们就是拿钱办事的。” 说着,他诚恳的保证:“放心,闻小姐,我们拼了命也会把你送到汉寿,到了那里会有更多的人手护送你回去。” “麻烦你们了。” 闻固秋点点头,并没有异议。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闻固秋的安静对几个男人来说是极其满意的,他们曾经还担忧如果是骄纵的大小姐嫌这个嫌那个的话,他们还打算把人打晕算了。 “!!!” 突然的刹车让车子上的几人往前冲,领头的男人皱起眉问道:“怎么了?” 开车的男人咒骂了一声:“前面的路塌了!!” “!!!” 男人猛地站起身,往远方望去,远处一条狭窄的道路被几块巨大的岩石给拦住了,男人问向开车的人:“除了这条道还有别的路么?” 开车的男人对这一带极其熟悉的,他摇摇头:“这条是走汉寿最近的路,还有别的路,车子是开不了的,必须徒步。” 徒步,这里距离汉寿还有几十里的路,让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徒步?那天黑之前别想赶到那里了。 “换条路,绕道。” “那就得绕一大圈子。” 男人摇摇头说道:“我们重点是要把大小姐安全送到汉寿。” 迟点早点还是其次,如果这个大小姐受了伤还是出了事,那才是最糟糕的,闻家的那位老爷,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要求的是完好无损,那他们就必须好好的护着她,不受一点伤。 想着男人烦躁的低咒一声,想他出来混了那么多年,最后被个铜钱臭的商人给拿捏住了。 “坐稳了,接下来的路会很抖。” “……” 闻固秋之后觉得……这哪止是抖啊……简直在震啊,路上坎坷不平,又是石头又是坑,车子经过的时候,就是在抖,在晃,在震。 “唔……” 忍了许久,闻固秋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 “等等!!!!!” 等等,不对。 “停下停下停下!!!” 女人有气无力的喊声让几个男人愣了一下,开车的男人听到闻固秋的话,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车,闻固秋趴在车门上想呕又呕不出,胃里翻滚着,让她难受至极。 “不行了,我晕车。” 这样晃着这样抖着,闻固秋的脸色明显的苍白,领头的男人看着小姑娘皱巴巴的小脸,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休息一下。” 得到同意,闻固秋打开车门跳下车,又是一股反胃,闻固秋直接往一边小树林里跑去。 “哎,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娇嫩。” 操着长沙口音的男人咧起嘴笑笑,他特自豪的炫耀着:“我家的妹子爬两座山都不喘气的。” “人家是娇养的小姐呗。” 另一个人附和道,说着感叹似的啧啧嘴:“这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老子都不敢大声说话。” “乔哥,这真是那个闻大爷的侄女?哎哟,那恶鬼一样的闻大爷竟然有这么乖的大侄女,真是见鬼了!” 说着还拍了记大腿,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叫乔哥的男人,也就是那个领头的男人,他对几个家伙趁闻固秋不在撒开了嘴嚷嚷的样子就觉的好笑,不就是一个小姑娘么,几个男人倒像是怕吓到她一样,一路闭着嘴不敢讲话,平时不说两句他们都憋得慌,他们都是混过道上的,舔过刀尖的,杀过人,自己就是个粗糙的瓦罐,破了碎了都没事,但是遇到上好的瓷器的时候,总会不由得想要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她。 乔哥扯了扯嘴角,从口袋里摸出烟来走到另一边的小树林里去抽一根,想着,抽完了就出发吧,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 “……” 闻固秋深呼吸,然后再吐出,深呼吸,再吐出,这种孕妇呼吸法还微妙的有效,闻固秋的胃不大疼了,那股子难受劲也下去了,但是一想到接下来又是长长的一段路程,闻固秋就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她觉得真到汉寿了,半条命也去了。 闻固秋待在小树林里茂密的芦苇杆子长在路边,闻固秋看不清路道上的几人,但是他们的大嗓门传过来,也可以听出,这几个人聊得挺愉快的,隐隐的听来,这几个男人说的话闻固秋没听懂,闻固秋掰开芦苇荡刚想走过去的时候,一道刺耳的枪声响了起来。 然后,就在闻固秋的面前,坐在车门边上的男人,子弹横穿太阳穴,他连反应都没有就直直的倒了下来,死前,他都还留着那幅张着嘴的表情。 “老茂!!!!” 几个男人的表情是同样的震惊的,他们反应过来拔出枪寻找敌人的时候,又是几道枪声,子弹在几人的身上打出了几个血窟窿。 “……” 闻固秋发现,自己真的是高估了自己了,原来,自己杀人,是一种折磨,她熬过去了不算,自己的眼前,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被打死了,这是另一种冲击,闻固秋一下子忘记了反应,她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倒在车子边上的两具尸体,剩余的三人或多或少的都受了伤,但是避开了致命部位,他们靠着车子掩藏,持着枪朝着向自己开枪的方向回击过去。 “!!!!” “唔!!” 一只带有微弱烟草味的手突然从身后捂住了闻固秋的嘴,身后的男人靠的离她极近,他压低声音冷声说道:“别出声!别发呆!跟我走!” 闻固秋的瞳孔猛地一缩,男人的意思就是分开行动了,那三人…… “别让他们白白牺牲,走!” 他们已经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了,而他们还没有,现在逃走才是正确的,闻固秋被男人用力拉着走,闻固秋回过头看着三人的方向,最终她咬着牙回过头跟上乔哥的速度。 山路崎岖,野草杂生,是掩藏的好地方,这样的地形,对乔哥和闻固秋来说是好的,对偷袭的日本人来说,也是掩蔽的好地方,对,偷袭的是一波日本人,乔哥带着闻固秋逃离的时候躲在一块岩石后面的时候,闻固秋听到了一段日语对话,日本人离他们极近,但是看不到他们,闻固秋僵着身子不敢乱动,这和上次杀死的日本特务不同,这次是有装备有弹药有机枪的日军,从闻固秋听来的日语来判断,偷袭他们的日军是一个班,不是小队,人数不多,但是有四名机枪手和八名步·枪兵,对话中,他们死伤一人,也就是说,还有十二个鬼子在附近。 “拿着。” 乔哥手上有两把枪,但是他把其中一把给了闻固秋,他一路带着闻固秋躲避日本人,可是能掩藏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在那里!!!】 被发现了!闻固秋听到这句日语,身子猛地一颤,乔哥拉过她把她压在身下护住她,举起枪朝着发现他们的鬼子开枪。 “砰!” 鬼子应声而倒,可是这声喊已经引起了别的鬼子的注意,他们前仆后继的往闻固秋的方向过来,子弹不断从身边擦过,闻固秋每每有种自己立马回中枪的错觉,乔哥把她压在身下,不让她动弹,闻固秋咬着嘴唇不吭声。 “走!!” 乔哥又一把拎起闻固秋,用力拽着她走,从头到尾闻固秋都没有反抗,她极其听话的听从乔哥的命令,甚至乔哥没注意自己过大的力气掐着闻固秋的手臂都有淤青了,闻固秋都没有吭声,恐惧超越了疼痛,什么都能忍了。 “砰砰砰!!!” 鬼子又追上来了,乔哥把闻固秋拉到身后,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是一个堤坡,闻固秋被他拉过去,意识到是一个坡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摔了下去,乔哥为了抓住她也滚了下去。 疼,难过,害怕,痛苦,这些情绪交织着闻固秋的内心,似乎这些情绪能够交织成一个黑洞,慢慢把闻固秋吞噬,闻固秋和乔哥滚到了一个沟里,闻固秋向上望去,他们所在的地方反而成了一个死角,闻固秋没有感到轻松,她整个神经都绷着,她全身上下哪里都痛,骨头都像错位了一下,闻固秋的脸颊被树枝刮伤了,小腿被锋利的岩石也划出一条血痕,可是,这些闻固秋都无法在意了,因为她发现,乔哥的腹部上有一大滩血迹,之前乔哥一直捂着的地方再也捂不住了,血不断从伤口处流出来,闻固秋慌慌张张的想替乔哥捂住伤口,可是没用,温热的血液立马凉了下来,也让闻固秋的心也凉了下来。 她会死么? 她会死在这里么? “咳。” 乔哥知道自己的情况,腹部中弹,伤到了器官,其实,这不是唯一的枪伤,闻固秋没有看到,他的肩膀上也有一枪,他的右手已经举不起枪了。 “你……坚持住。” 闻固秋干巴巴的说道,可是他知道,她也知道,或许,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乔哥笑了笑,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过去麦田里的那抹白色身影,她对着他笑,告诉他,他在等她。 “我,大概无法送你到汉寿了,你接下来,只能一个人了。” 乔哥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拿钱办事,事情办不成,看来,我也是无福消受那笔钱了。” “你别说话,保留力气!” 闻固秋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这个男人会死,是因为救她而死的,闻固秋难过的哽咽着:“你别死……也不要让我一个人。” 闻固秋直白的说道:“我害怕。” 到处都是日本人,闻固秋不觉得自己逃得掉。 乔哥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握住闻固秋的手,他给她的枪因为要捂住自己的伤口被她放在一边,乔哥把枪塞进闻固秋的手里,沾满他鲜血的双手,握着枪,手还在颤抖,乔哥握住她的手,教她握住枪,乔哥淡淡的说道:“逃,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前面就是汉寿,如果逃不掉,留颗子弹给自己。” 乔哥的意思闻固秋明白,闻固秋抿着嘴点点头。 “……” 乔哥拍了拍闻固秋的手背,他眼神中带着歉意,似乎在歉疚没有带闻固秋到安全的地方,亦或者歉疚如果原来的道路没有坍塌的话,他们家就不会遇到鬼子,可是偏偏就差了这么一步。 “……” 乔哥的眼睛,渐渐没有了生气,闻固秋就这么呐呐的看着一个人在她面前死去,身体还是温热的,可是,人却已经死了。 只留下她一个人。 双手上还沾染着乔哥的血,闻固秋没有擦去这些血迹,她双手握紧手中的枪,用虔诚的态度将枪膛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做着祈祷,闻固秋吻了吻手中的枪,再睁开眼的刹那,这个还颇为稚嫩的女人眼中已经染上了一层赴死的决绝。 “找到了!!在这在这!!!” 鬼子找到她了,那声愉悦的日语听着刺耳极了,闻固秋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扣下扳机。 明楼不止一次的夸奖过,闻固秋的枪击天赋,她打中靶心的几率极高,可是他从未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他当做妹妹一样疼爱,从未让她受过一丝伤害一丝委屈的姑娘,正在独自一人,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日本人对峙着,做着艰难的抵抗。 最初的两枪被闻固秋打的猝不及防,两个日本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闻固秋打爆了脑袋,然而之后的跟过来的日本人则是火力集中打向闻固秋,闻固秋躲在垛子后面,被打穿,她藏在大树后面,木屑一次次溅飞开来,刺伤闻固秋的大腿,闻固秋用身上的雪纱裙撕了一条为自己包扎,然后她爬上了大树,用来掩藏自己的身体,这片树林里有许多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闻固秋算了一下人数,还剩下六个日本人,但是……她的子弹不够了。 她身上的武器只剩下顾清明给的那把军刀。 闻固秋藏在树上俯视着地面上寻找她身影的日本人,来的有四个,他们手持着长枪,上面配着的尖刀闪着寒光,闻固秋知道,要么战,要么死,而她,绝对不能被日本人俘虏。 而她,唯一能成功的几率就是,出其不备,偷袭四个人。 闻固秋深吸一口气,看准时机,跳了下去,软软的泥土减少了闻固秋跳在地上的声音,闻固秋最后的四发子弹全部打在了前方两个背对着她的日本人身上,而且每打一枪,闻固秋就上前一步,听闻子弹的声音,人都会选择躲避,闻固秋就看中这一点,在杀死了其中两人之后,另两个并不知道闻固秋没有子弹了,他们看到闻固秋的动作下意识躲藏,可是闻固秋不给对方机会,她袭身而上在对方难以开枪的刁钻角度里,狠狠的用手中的军刀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 身后突然被偷袭,脖子被步·枪给勒住,闻固秋疼的眼泪都留下来了,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放弃,闻固秋一只手拿着军刀,另一只手是难以抵抗被狠狠勒住的力道的,闻固秋弯下腰,肩肘用力,把身后的日本人摔在了地上,这是顾清明教过她的一招,现在派上用场了,闻固秋不等对方站起来,她一把扑过去,坐在对方的身上,手中的军刀直直的刺在对方的胸膛上,一下,两下,三下,闻固秋好似刺红了眼,对方已经没有了气息,可是她依旧没有停下。 “砰!砰!!” 子弹从耳边飞过,差点打穿闻固秋的耳垂,闻固秋扔下手中的军刀,捡起日本人的步·枪,用同归于尽的态度朝着对方开枪,她不在选择躲藏,女人的眼中的杀意和疯狂让人看到的是一个侩子手,她一步步的踏前,子弹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她的嘴角扬起着诡异又骇人的笑容,她似乎杀的畅快,这个女人疯狂,又让人寒栗。 “咚。” 最终倒下的是最后两个鬼子,树林又恢复了寂静,闻固秋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其来的胜利让闻固秋低低的笑了起来,可是那不是感觉到胜利的快乐泪水,而是劫后余生眼神中带着绝望的泪水,闻固秋又哭又笑的,脸上的伤口留下了一条血泪,女人这个模样,让人看了心疼,她手中还端着枪不肯放下,她就如同一只惊弓之鸟随时随地都会反射性的开枪,身上的雪纱裙残破不堪,遮到膝盖的裙子此刻只能遮到大腿,闻固秋的右腿满满的都是血迹,她全身上下都是血,都是伤口,似乎发泄够了,闻固秋扔下了手中的枪,她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摔在了地上。 “……” 这一摔,她直接失去了意识。 “……” 树林里又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声。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响起,一双军靴停留到闻固秋的身旁,笔直的腿,挺直的腰板,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俯视着地上浑身是血的女人,他看了许久,他蹲了下来,他抹开女人脸上的血迹,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他勾起唇角笑了,然后他拎起了闻固秋,一把把她扛在了肩上。 “……大,大哥!你,你温柔点啊!这是个姑娘!不是米袋!!” 自己的小兵在一边嚷嚷,男人不耐烦的说道:“扛女人和扛米袋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女人是拿来抱的!不是拿来扛的!” 小兵有些抓狂,老大你没抱过女人也不要这么没文化!哪个人会把女人当米袋一样扛! “啰嗦死了,老子喜欢扛,怎么着了!” “太不温柔了!” 苏鹤眯起了眼,勾起唇角冷笑,那种张狂不削的表情,别人难以模仿,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让老子温柔的女人,还没出现过呢。” 然而这句话,在不就的将来,被无数次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的打脸。 ****** “顾长官!顾长官!!!闻小姐!闻小姐她!!!” 顾清明手上拿着这篇区域的地图,突然冲进来的少年让顾清明反应不过来,他记得,这个少年是闻家分支的那位…… “你说什么?” 顾清明没听懂他的话。 “闻小姐在医院!!” 闻家小弟急急的喊着,顾清明不由得笑了笑:“你在说什么,她今天刚刚离开。” “我没骗你!!闻小姐就在医院!她正在手术呢!外面来了一支不知道哪个队队伍,带头的那个男的把闻小姐给带回来的!我看到了!满身都是血!!!” “!!!!!!!” 顾清明扔下手中的地图冲出了房间,他一路奔到医院之后,果不其然看到一支陌生的队伍,他们穿的军装他也没见过,但是这些人里,谁是老大,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毕竟,那个男人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斜躺在椅子上,还占了两个椅子。 “她怎么样了!!” 顾清明问向正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一名护士,护士只来得及匆匆回答他一句:“还在手术!” “……” 顾清明倒吸一口冷气,他转过身问向坐在一边苏鹤:“发生了什么事!?” 苏鹤抬了抬眼皮,不削的冷笑了一下: “你在质问老子?” “她好好的离开,怎么一身伤的回来?!”良好的家教没让顾清明一把揪住苏鹤的衣领大声咆哮,苏鹤支起一只腿在椅子上,那么匪气的动作但是被这个男人做出一股优雅来,他抬起下巴,俊俏的容颜带着股浓重的狂傲,他勾着唇角不冷不热的回道:“关老子屁事,老子捡到她的时候就半死不活了。” “……” 她遇到了什么? “谁是家属?” 没过多久,护士又从里面出来了,她问向门外的两个男人,只是没想到,这两个英俊的男人竟然异口同声了起来:“我。” 顾清明意外的看向了苏鹤,他是闻固秋在这里唯一的朋友,现在说是家属也不为过,但是这个男人……从哪冒出来的。 “你是谁?” 顾清明冷声问道,而苏鹤拇指抵着唇瓣,恶劣的低笑着:“她是我捡到的,就是我的。” 第44章 苏鹤 突然冒出来的一支队伍让第五军的前线微微的有些骚动,这支队伍人数只是一个小队的人数,但是装备精良,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煞气,他们有着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但是却又没有严谨的军人气质,反而一个个的像个土匪,看着人的眼神都像狼一般,一个不留意就会上前撕裂他们,没有道理可言。 这支队伍是那么的突兀又与众不同,不属于任何一个部队,任何一个编制,就连穿着的军装都是看似军装但是却从未见过,这支非正规军,准确来说应该是一队私兵,完全听从那个张狂不可一世的男人的命令,而那个男人,与其说像个带兵的将领,倒不如说像个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土皇帝。 军阀。 倒可以这样称作他。 苏鹤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 完全不好相与。 他的脾气不能算糟糕,但是也说不上好,态度还算绅士,动作也是优雅,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着俊美优雅的人吐露出的话语就是那么的狂傲,神情慵懒的时候就像一只休息的豹子,心情好的时候抬起的眼神会流露出兴味,猎人般的眼神,大多时候眼神是蔑视的,提不起劲的样子。 闻固秋经过手术之后就转进了病房,按医生的说法,闻固秋并没有受严重的伤,大多都是小伤擦伤扭伤等,处理了伤口之后,只要细养,静养等伤口好了就行。 苏鹤似乎没在开玩笑,他还真把闻固秋当做了所有物一样,闻固秋昏睡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样子,发发呆,擦擦枪,或者把玩腰间的皮鞭,有时候会出去逛两圈,但是没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他又回到医院里坐着,他似乎对闻固秋挺感兴趣的,女人闭着眼昏睡的时候,苏鹤盯着她的脸好几个小时,一点都不觉的腻烦。 苏鹤一向任性,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的,没有他去迁就别人的,身上的缺点一大把,但是敢对着他说的人全部被他杀了,他想做的,也没有人阻止的了他。 苏鹤才来了两天,就已经赫赫有名了,尤其是那性格,顺着他来,他就得寸进尺,逆着他来,他就更加无法无天目无法纪,一时间赵师座觉得这苏鹤比鬼子还难对付。 苏鹤的身份赵师座研究过,猜测过,查探过,但是越想越细思极恐,真是非必要的时候不能和这支队伍有冲突,只不过……赵师座眯了眯眼,这支队伍来到湘潭,看起来是有目的的,虽然那个苏鹤一直没动静,但是他手下的人去一直在湘潭上四处打探什么。 “师座,你找我。” 顾清明站在门口,冷冷清清的声音拉回赵师座的思绪,他抬起头对顾清明招了招手,态度温和的问道:“小顾啊……” 说着,赵师座顿了顿,他先问着另一个问题:“那位闻小姐情况如何了?” 说到闻固秋,赵师座也不禁感叹了一下这姑娘的运气可真是背,他派出去打探的人发现了尸体,所有人都死光了,包括鬼子,很难想象闻固秋仅凭一个人从一个班的日军手中活下来,甚至全灭了他们。 顾清明抿了抿嘴,回答道:“没有大伤,只需要静养。” 赵师座点点头,随即问道:“那,那位苏鹤呢?他一直待在医院?” 他也听闻了,那个苏鹤没事就待在医院里,哪儿也不去,倒好像他住医院一样,就待在那了,医院的大门口还堵着十几个私兵,可是把医院里的小护士们给吓的。 说到苏鹤,顾清明也是无奈:“是的。” 那苏鹤就把闻固秋当做私有物一样,他去看望的时候,苏鹤就坐在床边,翘着腿,神色慵懒,他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也不许他待得太久,顾清明警告过他,不许他有非分之想,可是这个男人对他的警告根本无视,扬着狂傲的笑容,还就是那么一句话:“都说了,老子捡到的就是老子的。” “……” 顾清明就没遇到过这么流氓的人,讲道理他不听没道理可言,但是要动手,对方还有一支部队,也不一定打得过,无可奈何,真的,就是无可奈何,苏鹤扬着得意的笑容就是一脸流氓,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完全一副‘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痞子样。 胡湘湘就在医院里帮忙,闻固秋住院的事情她也知道,而闻固秋病房里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她也见过,她还真没想到会有比顾清明还要不可一世,趾高气昂的男人,她讨厌极了那个男人一脸蔑视的表情,凭什么看不起呀,竟然还是个军人,根本就像个土匪! 胡湘湘腹诽着,并且完全真相了。 “顾清明。” 胡湘湘端着纱布药罐在走廊上遇到了顾清明,顾清明看到穿着护士服的胡湘湘,对她点了点头,胡家出了太多的事了,这个以前看着还稚嫩活泼的姑娘现在显得沉稳多了,胡湘湘再和顾清明相处的时候已经不会像以前这么冲了,顾清明帮了他们家太多,她朝他笑笑:“你来看闻固秋。” 胡湘湘用的是肯定句,顾清明不来这里看闻固秋还能看谁,她么? “她醒了么?” 顾清明边走边问,胡湘湘现在是照顾闻固秋的护士,胡湘湘摇了摇头:“还没有。” 闻固秋处理好伤口之后,她又发烧了,这是顾清明第三次看到闻固秋发烧,闻固秋的身体一向健康,但是连续的发烧昭示着她每次受到的创伤是多么的严重,伴随着身体上的受伤还有精神上的伤害,闻固秋独自一人面对日军,并且独自一人和鬼子厮杀,当时……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吧。 两人进入病房,看到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桌子两人怔愣了一下,那桌子上还满满的饭菜,胡湘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你……你做什么!” 这里是医院!怎么弄得跟饭馆似得! “吃饭啊。” 苏鹤抬了抬眼皮,左手上的筷子朝着肉类进攻,胡湘湘气的声音高了一个音调:“医院里有饭菜!” 苏鹤冷笑:“难吃。” 说着把肉一口塞进嘴里,一大碗的红烧羊肉放在面前吃,胡湘湘被苏鹤理直气壮的表情给气的说不出话,作为苏鹤的小兵,阿峰当然最了解苏鹤的脾气了,见胡湘湘还想说什么,他一把拉住胡湘湘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少年笑眯眯的劝说着,只是嘴巴里的话一点都没人性:“小姑娘,抱歉呀,我们大哥最挑食了,不好吃的东西他会摔桌子的,别看我们大哥长得那么俊,脾气可糟糕了,他脑袋里可没有怜香惜玉的那根筋!” 该说当副官的都是神助攻,他们都担忧过自家长官的感情问题,小穆也担忧过顾清明怜香惜玉的那根筋,不过显然苏鹤比顾清明更糟糕,他向来是不分性别的的杀人的,谁惹了他,他就动手,不给求饶的机会。 挑食的苏鹤没理会阿峰的话,他把羊肉里的萝卜给挑出来,用事实来说话。 挑食,完全不掩藏。 苏鹤吃饭的动作很优雅,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看到胡湘湘端着的绷带和药品,他用筷子指了指胡湘湘懒懒的说道:“去,给她换药。” 闻固秋还躺着,不过烧已经退了,苏鹤命令般的口吻让胡湘湘燃起一股怒火,但是阿峰警告性的眼神让她压下那股怒火,她走到闻固秋的身边坐下来替闻固秋换药。 “大哥!大哥!” 冲进来一个少年,苏鹤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咋呼什么,声音轻点!” “……” 顾清明侧了侧头,苏鹤这句话听着像是在照顾闻固秋,进来的少年被苏鹤的表情给吓住了,他缩了缩肩,还真的缩小了声音说道:“大哥,人抓到了!” 苏鹤眼睛一亮,如同发现猎物的猎人,眼神中带着股浓烈的玩味和兴奋:“抓到了!?” “对!就架在外面!要我把他给扥过来吗!” 少年也兴冲冲了起来。 苏鹤扔掉筷子,咧起嘴角舔了舔唇瓣:“不用,老子亲自过去收拾他!”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路过顾清明身边的时候还顺带对他说了一句:“你替老子看着她,别让她粗手粗脚的。” “……” 顾清明目送着苏鹤狂傲的背影,这个年轻人总是挺直着腰板,上扬的下巴,优雅的步伐,就像一只蛰伏的豹子,顾清明对苏鹤狂妄的态度并不在意,他甚至有种,苏鹤就适合这幅模样的感觉,挺奇怪的,这个男人活出了一种自己的样子,只适合苏鹤,苏鹤就该这样。 “终于有一个比你还要讨厌的人了。” 胡湘湘在苏鹤走掉之后才愤愤的开口,她被苏鹤的态度给气的一阵火大:“他当他是谁!自以为是,目中无人!还是个当兵的,我看,土匪都没他这么匪!”见顾清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胡湘湘脸一红,咕哝着继续说道:“白瞎他那张好看的脸了!” 对,苏鹤的本钱实在太多了,手握私兵,底下一群忠心的士兵,年轻,狂傲,手上精良的装备有一部分还来自于日军,一看就是缴获过来的,最后,他还有张俊俏的脸蛋,苏鹤的脸偏带俊秀,精致的五官如果单看,会觉得秀气,可是苏鹤眉间带着股狠厉,眼神中刺人的冷冽和全身散发的那股煞气和血腥气让这张脸不会显得好欺负,反而两者结合起来,形成了一股特别的韵味,这种危险的魅力,很难抵挡。 “砰!!!!!” 枪声响起,顾清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冲出门外,不敢相信苏鹤竟然敢在医院门口开枪。 “苏鹤!!!!” 顾清明看到苏鹤的身影,他冷声低喝着,苏鹤背对着他,挺直的背脊直到小腿都显露出流畅的线条,他举着枪,听到顾清明在身后的喊声,微微侧过头,随即又开了一枪。 “砰!!!” “啊啊啊啊啊啊!!!” 被枪声吓到的护士们尖叫了起来,见苏鹤没有收手的打算,顾清明也拔出了枪对准苏鹤,可在顾清明的枪对准苏鹤的瞬间,站在一边围城半个圈的手下们也同时摸出了枪,迅速又整齐的动作,十几把枪全部对准了顾清明,顾清明没有退缩,冷艳扫过去,然后依旧对准苏鹤的背,冷冷的说道:“这是医院,你别乱来,苏鹤。” 顾清明一点点的往前走,走到苏鹤的身边,在苏鹤面前,有一个被吓得站不起来的男人,他狼狈的坐在地上惊恐的仰视着苏鹤,两发子弹一发打在他下身的地上,一发擦过他的脖子打在他背后的地上,男人颤抖着想要向前爬过去:“大,大哥,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不该逃的,我错了。” 苏鹤俯视着地上的男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杀意让男人狼狈的想要爬过去抱住苏鹤的腿,卑微的求饶,他刚爬了两步,苏鹤就冷冷的说道:“你敢爬过来,弄脏老子的鞋,老子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大,大哥……” 男人颤抖着,低声哀求着。 苏鹤不耐烦男人这种孬种的样子,他冷哼了一声:“老子当初怎么说的,敢背叛,敢叛逃,你跑到哪里,老子都会追过来亲自杀了你。” “大哥,我错了,我是真的怕啊,你把老秦给杀了,万一下一个就是我呢?” 男人慌张的喊着,结结巴巴的说话还语无伦次,但是苏鹤也听出了一些原因,苏鹤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是因为我杀了老秦,所以你害怕的烧了老子的仓库然后跑了?” 苏鹤的表情变得冷厉,年轻的男人用唾弃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子杀老秦是因为他投靠了日本人,冈村宁次收买了他想让他说服我投靠日军,老子可以不爱国,但是绝不能当汉奸,手下也不能有人背叛,他死是他活该,他该死,你丫的竟然就是因为害怕给跑了,还烧了老子的仓库!!妈的,老子真想一枪毙了你!!!” “啊?啊?不,不是你,你要杀……” 男人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苏鹤眯起眼啧了啧嘴:“你和老秦混的最好,他投靠了日本人,你当天晚上就失踪了,难道不是叛逃!?” “不是啊,大哥,冤枉啊啊啊啊,我一点都不知道老秦投靠日本人啊,我没有!!!” 男人其实比苏鹤还大很多,但是一口一个大哥喊得顺口极了,知道自己是误会了苏鹤,还跑走了烧了苏鹤的仓库,男人觉得自己真的离死不远了,苏鹤的脾气是绝对不让自己吃亏的,莫名其妙被烧了仓库这么闷亏,他苏鹤才不吃,说着苏鹤又举起了枪,顾清明见状低声喝道:“住手!!!” 顾清明的枪还指着苏鹤,但是苏鹤只给了顾清明一个慵懒的眼神:“老子在收拾自己的手下,你想插手?” “既然是误会,那就放过吧。” 顾清明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但是苏鹤是个面热心冷的人,他咧起嘴角,顽劣的像个孩子:“顾长官,老子的手中从来都没有放过的漏鱼,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你想在这个医院的门口杀人?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顾清明的枪对准苏鹤,而对准顾清明的枪有十几把,苏鹤看着顾清明冷静的表情,有点想笑,有什么会让这个男人露出害怕的表情呢。 “这样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子手下的兵,就该用老子定下的军法处置。” 说着,苏鹤收起了枪,解下腰间的皮鞭,猛地甩过去,清脆的响声,一条血红的鞭痕印在男人的脸上。 “啊啊啊啊!!!!” 脸猛的被一抽,连叫喊都来不及,下一鞭就抽上来了,苏鹤使得一手好鞭,鞭子在他手上灵活的像有思想的活物,他一鞭鞭的抽着地上的男人,一条条血痕立马显现,顾清明看准时机,上前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瞬间拽住那根鞭子,苏鹤拉直了鞭子,两人对峙了起来。 “够了!” 顾清明的手背上有一条鲜艳的血痕,苏鹤眯起眼神色不悦,刚想说什么,胡湘湘却是从里面跑了出来大声的对顾清明喊道:“顾清明顾清明!闻固秋醒了!!!” 一瞬间,两个男人周边紧张对峙的气氛一下子变了,两人同时放手,动作一致的转身跑了进去,徒留下一杆反应不急的兄弟们和还没抽的哇哇叫的男人。 “……” 阿峰有些呆愣,没见过苏鹤这个样子,竟然转头就走。 这,这不对啊…… ****** “先生,人没接到。” 闻东堂微眯的双眸缓缓睁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怎么会。” 闻东堂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口吻中毫不掩饰的不悦让人害怕,男人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道:“据说,出事了,去汉寿的路上遇到了日本人。” “那人呢?” 闻东堂皱着眉头,眉间的狠厉让人不由的想起他的手段。 “还,还在湘潭。” “……” 闻东堂端起手边的茶水,已经冷却的茶水闻东堂毫不在意的抿了一口,他站起身慢慢的走到院子里,他感受着空旷的大宅,然后缓缓的说道:“去,把消息透给明家的,我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是。” “召集全部闻家人,日本人想动我闻家的产业,简直痴人说梦,告诉澹雅和澜清,见机行事。” “是。” 第45章 苏醒 闻固秋醒来后感觉全身都在疼,脑袋疼,手指疼,大腿疼小腿疼,全身的疼痛再加上全身无力,动一下都疼的不行,这种感觉让闻固秋感到一种委屈和后怕,胡湘湘在闻固秋一睁开眼之后就冲出去了,而苏鹤和顾清明两人同时进入病房看到闻固秋可怜巴巴留着眼泪的样子,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了?” 两人走到病床旁,闻固秋能灵活转动的就是她的脖子了,她看向顾清明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的男人,她没有立即回答,眼泪不住的留下了,还有些抽噎,苏鹤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你,你别哭呀!” 苏鹤一看到这个女人流泪就内心一股烦躁,顾清明想着闻固秋哭的原因,他弯下腰声音柔和的安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应该是在后怕吧,毕竟遇到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闻固秋抿着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明明流着泪,却佯装笑着:“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 “放心,有老子在,你死不掉的。” 苏鹤的声音让闻固秋的视线再次放在他的身上,这一次,闻固秋心中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深了,第一眼看去,苏鹤给她的印象是既陌生又熟悉,总感觉在哪见过,但是却又想不起来,现在再仔细看看,闻固秋越看越觉得眼熟,闻固秋突然被自己内心的一种猜测给吓到了,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有这种猜测。 这个年轻的男人的眼睛,真像她下落不明的弟弟啊。 见闻固秋不说话,一直盯着苏鹤的脸,顾清明给闻固秋介绍他:“他叫苏鹤,就是他把你带回来的。” 苏……鹤? 闻固秋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脱口而出许久没念叨过的名字:“阿鹤……” 苏鹤和顾清明同时愣了一下,闻固秋这个明显亲昵的叫喊对第一次见到的人来说过于亲密了,而且,闻固秋这声喊明显熟稔,喊得顺其自然,绝不是喊第一次见面的苏鹤的称呼,而是回忆中的另一个人,她应该是见了苏鹤而想到了另一个人吧,顾清明猜测着。 和顾清明的怔愣的原因不同,苏鹤对这个突然亲密的称呼并没有感到突兀和不悦,相反,他见鬼的特别喜欢这个女人这样称呼他,他老子喊他阿鹤的时候,他死都不乐意应声,觉得娘气,他宁愿他老子粗着脖子喊他苏鹤,也不要喊他阿鹤,可是,现在这个女人脱口而出的叫喊,苏鹤觉得他妈的顺耳极了。 苏鹤扬了扬眉,勾起唇角笑了:“行,你以后就这么叫老子吧。” “……” 闻固秋愣愣的看着苏鹤的表情,她觉得像极了,像她的阿鹤。 闻固秋回想着闻鹤间样子,可是她的记忆中只留下他十岁的样子,她想象过他长大后的样子,可是现在,她无论怎么想象,闻鹤间的模样都会变成苏鹤的模样,闻固秋想着,他或许就是她的阿鹤。 可是……她的阿鹤怎么会不认识她呢? 顾清明看着闻固秋怔愣又一脸难过的表情,他沉默着没有说话,阿鹤,顾清明当然还记得那个跟在闻固秋身后的男孩,总是姐姐姐姐的,在顾清明看来,与其说是粘着姐姐,倒不如说是可怕的独占欲,闻固秋是只属于他的姐姐,无论做什么姐弟俩都形影不离,被闻固秋这么一喊,顾清明也意外的发现,苏鹤和闻固秋竟有着几分的相似,只是苏鹤脸上的张狂和戾气让他没怎么注意,仔细看,两人的眼眉特别的想象,如果闻固秋挑起眉露出张狂的模样的话,就更像了。 顾清明想着好好打量的苏鹤一番,苏鹤被顾清明看的不耐烦,年轻的男人侧过头对着顾清明冷哼:“看什么看,老子不会允许你这么叫的。” “……” 顾清明斜过眼,他也不会叫的。 之后几天,闻固秋气色好多了,但是身体却不怎么听话,腿上的伤还没好,下地只能走一小段的路,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姑娘娇气,全身上下的酸痛让她不大乐意想动。 “啪!” 好不容易走了几步,闻固秋又摔倒在地上,这是她今天摔得第四次了,苏鹤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只脚搁着,看到闻固秋摔了,皱了皱眉,随即低声喝道:“站起来!” 虽然同样是喊,但是阿峰可分的清楚,要是平时,他家的老大绝对是声音提高带着煞气的这样喊着:“给老子站起来!!!!!!” 但是现在喊的,简直温柔的他都觉得不习惯啊。 闻固秋撇撇嘴,支起腿,慢慢的站起来,然后晃晃悠悠的走了几步,这是医生建议的,可以的话,多晒晒太阳,多走走路,可以尽快的恢复身体,让身体变得灵活,身上的酸痛只是因为透支了体力和精力,医生的话就是每天多走走路让身体习惯习惯,只不过,闻固秋也是个懒到骨子里的姑娘,必须得有人监督,顾清明每天都要去前线做事,那监督闻固秋的人要么就是胡湘湘,要么就是没事干的苏鹤,只不过,胡湘湘对上闻固秋只有气急跳脚的份,哪里监督的了闻固秋,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被苏鹤拿下了。 显然,苏鹤对这个任务还挺起劲的。 “啪!” 闻固秋又摔了,伤口隐隐的又在痛了,身上又僵硬,酸痛,闻固秋摔在地上后就不再起来,苏鹤挑挑眉,缓缓的说道:“起来,继续。” 不过闻固秋不乐意了,姑娘就趴在地上,全然装死,她闷闷的回答道:“不要。” “……你说什么?” 苏鹤眯起了眼,和闻固秋相似的眼眸静静的看着闻固秋,苏鹤反问的口吻没有起伏,男人的这幅模样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只是,对于反抗苏鹤说话和命令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阿峰在一边纳闷着,老大到底对这个姑娘几个意思? “……痛死了,我不想动了。” 闻固秋从小就是被宠大的,小时候有闻家人宠着,长大后有明家人宠着,尤其是明台,把闻固秋宠的没边了,他就没让闻固秋疼过痛过受伤过,他也没逆着闻固秋过,所以闻固秋脾气一上来了,简直和苏鹤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顺着她她会得寸进尺,逆着她来,她就会固执己见,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你这腿还要不要了?不多动动就给废了。” 苏鹤不耐烦的抿了手边的一口茶,他对女人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好,阿峰跟了苏鹤最久,苏鹤别看像个土匪山大王似的脾气,按身份来算,苏鹤其实是个大少爷,而且是老爷子晚年得子,和顾家的老爷子一样,苏鹤从小就不耐烦和女人相处,苏鹤参加舞会的时候,对上来和他搭讪的女人从来都是一个态度,要么不理要么冷嘲热讽,阿峰曾经还怀疑过,苏鹤是不是有那种厌女症,对女人的态度从来都不算好,甚至厌恶讨厌的不行,只不过四年前老爷子去世之后,苏鹤的脾气就更加糟糕了,不止女人,他对所有人都不耐烦,只有心情好的时候会乐一乐,态度温和,绅士一下,而他也不出现什么高等场所聚会什么的了,他带着老爷子的私兵收到自己的手下,天津沦陷之后,离开了天津,在湖南这一带出没,他没想过参军抗战,但是有鬼子跑到他的地盘上,就算是经过,他也毫不留情的全数歼灭,老爷子的兵,财产,人脉,全在苏鹤的手上,尤其是老爷子的人脉,这才是冈村宁次最在乎也最忌惮的,所以,他一直想尽办法拉拢苏鹤。 可是谁也没想到苏鹤会跑到湘潭来,还就待在这个医院里完全不不理外面的事,在阿峰看来,苏鹤是找到了让他感兴趣的事,所以才耐着心思留在湘潭。 那就是闻固秋。 阿峰弄不懂苏鹤的心思。 闻固秋还是没站起来,但是身子倒是坐直了,她就这么坐在地上,双腿区着,看着就是无力软弱的样子,不过她小脸倔强着:“别管我,让我就这样吧。” 说着还挺自暴自弃的样子。 苏鹤挑了挑眉,俯视着地上的闻固秋许久,冷声再问一遍:“我再问一遍,真的不站起来?” “……” 闻固秋硬气的回了一眼:“不站。” 这下阿峰都对闻固秋刮目相看了,哟呵!这姑娘胆子可真肥啊! “……” 苏鹤又抿了一口茶,只不过茶凉了,苏鹤直接皱起了眉,他不耐烦的将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让人心惊的猛地一跳,伴随着怒意的力道,茶杯的碎片直接飞溅开了,阿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飞溅开来的碎片,他看到苏鹤猛地站起来,带着压迫的气势,他心下不好,但是他知道,苏鹤一旦生气起来,是阻止不了的。 闻固秋见苏鹤摔碎了茶杯,并且猛地站起来朝她走来,她直接捂住脑袋装死,什么硬气固执和倔强,女人倒是挺能伸能屈的,立马就躲闪了。 苏鹤走到闻固秋的面前,闻固秋低着头捂着脑袋,只能看到站在她面前的那双军靴。 “!!!!” 没有同阿峰和闻固秋想象的那样,苏鹤会脾气暴躁的上来揍她,相反,苏鹤抱起了闻固秋,这次不是扛米袋的抱法了,苏鹤公主抱一般的抱法让闻固秋吓一跳,苏鹤轻松的抱起闻固秋,还掂量了一下,吓得闻固秋立马搂住了苏鹤的脖颈,苏鹤低笑了一声:“怎么?以为老子会打你啊?” 闻固秋抿着嘴不说话,其实她并不觉得苏鹤会打她,她总有一种感觉,苏鹤……对她来说是不同的,刚刚真的只是她下意识的动作,闻固秋近距离的看着苏鹤的脸,俊俏的脸蛋近看都找不出一丝缺陷,闻固秋低声回道:“你会么?” 苏鹤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式,但是他的底线却没有人摸得清,闻固秋的存在似乎就在挑战着苏鹤的底线,苏鹤勾了勾唇,张狂的口吻总是让人感觉他说到做到:“放心,老子是不会对自己人动手的。” 在苏鹤看来,闻固秋就是他捡到的,属于他的所有物,划入自己的地盘,贴上自己的名字。 “……” 阿峰突然想哭……老大,感情我们都不是自己人啊,你明明天天揍我们! “算了,你不乐意走,老子也不勉强你。” 苏鹤没有硬逼下去,他转身就把闻固秋抱进屋子,但是闻固秋又突然拉住了苏鹤:“不行,万一之后我这腿真废了怎么办?” 闻固秋又有些后怕,苏鹤见女人一脸担忧,但是又不乐意继续吃苦的样子,真是不耐烦的啧了啧嘴:“啰嗦死了,废了,老子还养不起你么?你乐意摔,老子还不乐意看你摔,烦死了,给老子床上躺着。” 说着是直接走进房门,一脚踹开门板,把闻固秋往床上扔的趋势。 “你敢扔,我就敢咬你!” 闻固秋还真怕苏鹤被她扔在床上,再次一把揪住苏鹤的领子不肯放手,苏鹤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把闻固秋放在了床上,嘴巴里不削的说道:“就你那牙,还想咬老子,省省吧。” “……” 阿峰苦着一张脸,很想绷住自己的表情,哎哟喂,大哥呀!你快照照镜子!之前说‘让老子温柔的女人还没出现过呢’现在出现了吧!现在脸疼吧! “……” 闻固秋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苏鹤,一言不语,苏鹤对上闻固秋的眼睛,他的表情僵了一下,似乎并不习惯这个样子,他犹豫了一下,歪了歪脖子,干巴巴的说道:“要不,咬这里?” 闻固秋的表情也僵了一下,她的眼睛突然红了一下,在苏鹤发现她的异样之前,闻固秋一把推开苏鹤的脸,女人压低声音似乎也一副嫌弃的样子:“走开,我才不咬皮厚的,磕坏我的牙!” 说着闻固秋就钻进了被窝,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全身,她在被窝里闷闷的说道:“我要睡了,走开!” 阿峰狠狠的瞪着被窝里闻固秋!这个女人到底哪来的肥胆对他们老大这么说话!别以为老大对你好,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我们老大的脾气,绝对…… “行,你先睡,老子过会来看你。” 苏鹤不在意的点点头,拍了拍被窝上的小山丘,爽快的离开。 “TAT。” 阿峰表示他很受伤,不对啊不对,老大你应该这样。 “你他妈的竟然让老子走!呸!老子就睡这儿了!” 等等,这样也有点不对。 “你傻愣着干什么,给老子过来!” 苏鹤把还待在原地的阿峰给叫走,那口气让阿峰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 ……但是,大哥,你为何对我不怎么温柔。 “……” 闻固秋抿着唇瓣,听着苏鹤关上门的声音,她压抑着梗咽低声哭了出来,她不信,他不是闻鹤间,明明和阿鹤那么像,连习惯,说话不耐烦的口气都一样,甚至……宠着她的态度都一样。 她猜测过,试探过…… 但是……阿鹤为什么没认出她来?为什么阿鹤变成了苏鹤? 为什么,没有死却没有来找她? 一定是她的阿鹤啊……请不要给了她希望,再让她失望啊。 她想念了八年的弟弟,就在眼前。 阿峰跟着苏鹤离开医院,苏鹤并没有走远,而是寻了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抽了根烟,苏鹤并不常抽烟,只有在思索和烦恼的时候抽上一根,阿峰站在苏鹤的身后没说话,许久,苏鹤才冷淡的问道:“阿峰,你跟在老子身边多久了?” “八年,大哥。” “那跟在老头子的身边呢?” “我没跟在老爷子身边过,我只在大哥身边做事。” 阿峰立马表明立场,他从一开始就跟在苏鹤身边办事,是从头到尾听从苏鹤的人,就算老爷子的话,他也是先听从苏鹤的,这是苏鹤的要求,他的兵,就算他老子也不能使唤。 “但是,你比我早两年在老头子那里,你告诉我,老子是从哪里被老头子捡来的?” “!!!!” 阿峰瞪大了眼睛,他以为苏鹤永远不会问起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老爷子一直把苏鹤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什么都教给他,什么都送给他,这个儿子宠成小霸王,但是,大家都知道,苏鹤是老爷子的养子,不是亲儿子,他们以为苏鹤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报答老爷子的养育之恩,从未提起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是阿峰却是知道的,他曾经偷偷听到过老爷子和医生的对话,苏鹤被老爷子带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伤,听说是出了车祸,后来什么都好了,可是脑子却被撞了一下,忘记了好多事,本来就是十岁大的孩子记得不多,之后醒来,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苏鹤的性子极其对苏老爷子的胃口,他戎马一生,到了晚年有了个什么个儿子,怎么放得开手。 现在苏鹤这么问起…… 是想起了什么!? “……我,我不清楚,但是,我听说,那天老爷子是去了趟江苏,然后回来之后就带着大哥了。” 江苏啊…… 苏鹤略有所思,手中的烟自己燃尽了,苏鹤扔掉烟头,转身往医院的方向走,只是走到一半,又把自己的外套给脱了下来,扔给了阿峰。 “?” 阿峰纳闷着,大哥又闹啥脾气了? ****** “明台呢?” 郭骑云冲进房间,只有于曼丽一人在房间里照镜子,于曼丽看着镜子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悠悠然然的回答郭骑云:“我怎么知道呀~” “他是你的生死搭档,他在哪你不知道?” 郭骑云讽刺的说道,看着于曼丽的表情一脸不信任,于曼丽转了个圈,妖妖娆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甜甜的笑着:“但是他也是我的长官呀,他要去哪我怎么拦得住,长官的下落,我怎么可以问?” “你应该知道明台不能随意离开这个据点!万一有任务下来呢!?” “那现在有任务么?” 于曼丽的反问让郭骑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这不一样,作为一个行动小组就该随时待机!” 于曼丽耸耸肩,扭着腰慢慢的走向沙发,惬意的坐下来,完全不理会郭骑云的气急败坏:“别对我吼呀,你生气的话,你可以自己向他提出意见。” “明台在哪?!” “我真不知道。” 于曼丽一脸无辜的朝他眨眨眼。 “……” 一辆运输物资的大卡车后面坐着几个护送物资的男人,他们穿着普通的变装,气氛轻松的相互聊天,只不过,他们所讲述的语言不是这片土地上的语言,流利的日语昭示着他们的身份,他们是向前线日军运送物资的特遣队,几个男人中,只有一个男人总是不吭声,像是在发呆的样子,他们拍了拍男人的背,问道:【小子,怎么不说话?新来的吧。】 说话的男人带着股关西腔,被狠狠拍了一肩的男人慢慢的转回头,他面容俊秀,显得斯文,带着顶帽子,帽檐下的双眸掩藏着眼中的锐利,他弯起嘴角温和的笑了笑,他脱口而出同样的关西腔来:【我不擅长说话,我比较喜欢听人说话。】 【哎?小子,你也是关西的?哪的人?】 【我是兵库县的。】 男人弯起嘴角笑笑,表情特别能招人放松,随后一路上关西腔的男人就拉着他一路讲这个一路讲那个。 又开了一段路,车子突然放慢了速度,只听司机朝后大喊着:“前面就是笔架山了,我们快到了!” 似乎,这就是一个信号,男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突然支起了身子,扑向了对面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狠厉的扣住了对方的喉咙,于此同时又曲起了膝盖狠狠的攻击另一个人的下巴,男人迅速从腰间摸出藏好的军刀,连让几人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就割开了对方的喉咙,刺进对方的心脏,然后将三具尸体都踢下了车子。 男人收起了刀,探出身子估摸了一下车速,他抓紧车子后方的构架爬了上去,从上方绕到了司机的正顶,男人动作轻盈的一手拉住把手,身子玄空了下来,左手的枪直接对准司机,扣动扳机。 车子一歪,男人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把司机的尸体同样扔了出去,男人坐在驾驶座上,直接打转了方向盘,把开往笔架山的车子往湘潭的方向开去了。 男人的眼中带着出人意料的冷静,他从口袋里又摸出了那把匕首,他看着它轻轻的笑了起来,随即踩下油门,车子加快了速度。 第46章 别怕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射在被子上,暖暖的温度给人一个惬意的午后,很难想象这样静谧的时光在这片战火肆虐的土地上,甚至离这里几十里路,正在发生着残酷的战斗,生命,死亡,仅仅一瞬。 苏鹤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闻固秋的睡颜,他对这个女人有出乎意料的好感,他一向不耐烦但是对上她,总是意料之外的有耐心,这种感觉既陌生,又微妙的熟悉,让他有一种很久以前已经习惯的错觉,苏鹤弄不懂这种感觉,这种柔弱的情感苏鹤原本是唾弃的,他活到现在,最喜欢的是战斗,厮杀,他酷爱行刑,喜欢命中目标的成就感,喜欢鞭子甩出去的畅快,能让他颤栗,兴奋的是鲜血的味道和解决了一切对他有威胁的障碍的快感,他不会爱人,也不打算爱人,他看到过那些爱着老头子的女人们,蠢,天真,像他们这样的人,哪来的真心和爱。 可是…… 苏鹤拂开了闻固秋额前的发,女人乖巧的睡颜让苏鹤弯起了嘴角。 可是,闻固秋不一样啊,他否定了这种情感,可是内心,大脑,驱动着身体根本无法忽视他对她的在意,似乎看到她难过,看到她受伤,他也会难过,他也会受伤,苏鹤觉得自己真他妈的犯贱,因为这么一个女人完全不像自己了。 直到很久以后,苏鹤才恍然着……血缘这个东西,可真是可怕。 除了刚开始的几天,之后闻固秋的腿又渐渐的好起来了,除了不能腿上的伤口刚刚结痂不能剧烈运动外,闻固秋倒是恢复的和之前一样了,好似经历过的那些事都被她给遗忘了,可是顾清明知道,不会这么简单的,他担忧的不是闻固秋变崩溃,而是闻固秋的内心,在变化。 听闻闻固秋出院了的消息,顾清明经过小穆的点拨,买了些礼物去看望闻固秋,闻固秋这时候正好在医院后面的小路上散步,顾清明找到她的时候就看到女人纤细的背影,慢慢悠悠的走着,已经入冬了,闻固秋不再穿着雪纱裙或者简单的袄裙,而是苏鹤不知道从哪捞来的狐皮大氅,女人原本娇小精致的脸蛋被雪白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好看极了,白皙却又有些苍白的脸蛋让女人多了丝让人心疼,顾清明看着闻固秋的身影,突然意识到,她该是好好的,不该在这个危险的前线上,似乎,她在这里待着的这段日子,他其实根本没有好好的保护好她过,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可是一旦回想起来,她其实遭受了很多委屈,很多伤。 顾清明没有再上前,他静静的看着闻固秋的背影,越走越远,嘴角淡淡扬起的笑容直看着女人越走越远…… “顾清明?!” 远处传来闻固秋的声音,顾清明视线中是闻固秋朝他走来的身影,顾清明下意识的向前了一步,可是闻固秋更快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女人的腿还不利索,她突然踉跄了一下,顾清明快速上前扶住了她。 “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个孩子,走两步就摔一下。” 闻固秋站稳了之后就放开了顾清明,她笑着说着看到顾清明手上的礼物,她眼睛一亮:“买给我的?” “恩。” 闻固秋弯起嘴角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不可思议,顾少爷也懂得人情世故了。” 顾清明挑了挑眉,淡然的回应道:“我每次来闻家,也给你带礼物的。” “但是我都不喜欢。” “但是你也什么都不缺。” 顾清明淡淡的说道,把闻固秋说的一噎,闻固秋瞪着顾清明愤愤的说道:“顾清明,你是特地跑过来气我的?” 顾清明一张冷峻的脸不冷不热的说道:“不敢。” 偶尔顾清明说笑的口气,就会觉得这个男人终于有点人气了,闻固秋愤然的转过身,大步向前,顾清明歪了歪头,思索着闻固秋的反应,然后跟上去,距离闻固秋一步的距离,不多也不少。 闻固秋走着走着,突然转过身面对着顾清明又倒着走,她苍白的脸蛋上有着一抹认真的表情,她直白的询问道:“顾清明,你知道苏鹤的身份么?” 苏鹤? 顾清明愣了愣,他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并不是很清楚,听赵师座说,苏鹤应该是苏老爷子的儿子。” “苏老爷子?” 闻固秋疑惑的表情太明显了,一脸的不认识,不过也不能怪闻固秋不知道,这不是闻固秋所熟知的圈子,顾老爷子和苏老爷子也交情并不深,但是,他的名字一定听过,顾清明抿了抿嘴:“苏留芳。” “……” 闻固秋张了张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如果说,顾清明的父亲顾老爷子是跟过委员长,资助过G民党的话,那么苏留芳所代表的势力和蒋委员长不同,苏留芳曾经是直系军阀的首领,直到直系军阀的势力消失,他再定居天津的英租界隐姓埋名的生活,但是相传,苏留芳还留下了一部分的私兵,直系军阀的残部被阎锡山和国民革命军给收编了,可是还有一部分旧部却没了踪迹。 苏留芳35年去世了,现在的苏鹤,是苏留芳唯一的儿子,闻固秋虽然不怎么知晓苏留芳,但是也听过他的名字,他统辖东南五省,直系军阀最有实力的首领。 “可是苏鹤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吧。” 闻固秋斩钉截铁的说道,顾清明缓慢的点点头:“确实是义子。” 和顾清明这个老来子相比,苏鹤和苏留芳的年龄差距,也算是老来子了。 “顾清明,我觉得……苏鹤,就是我的阿鹤。” 我觉得,不是我怀疑,闻固秋几乎是确定了苏鹤的身份,顾清明皱起了眉,不愿破坏闻固秋的希望,他直白的说道:“他和你确实相像,但是,凭着闻鹤间和你的感情,他不可能不认你。” 闻家的事情他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了一些,闻父闻母车祸去世,而闻鹤间当时应该在车子里的,可是却没有尸体,八年过去了,可是当时十岁的孩子也该有记忆,不可能对闻固秋毫无印象。 “你说得对……但是,如果阿鹤不记得我了呢?” 闻固秋猜测着所有的可能性,顾清明了然的点点头:“他失忆了?” “……这是我给自己找的理由。” 闻固秋苦笑了一下,顾清明看着闻固秋落寞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似乎有点懂闻固秋的心情,失踪了八年的弟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只想紧紧的抓住。 “……你确定么?固秋。” 苏鹤,和闻固秋……顾清明想象着把两人放在一起……微妙的他想象出了苏鹤各种乖巧听话的样子,闻固秋突然扬起嘴角嫣嫣的笑着:“顾清明,并不是双胞胎之间才有感应的,他是我弟弟,我能感觉得到。” 血缘,就是很奇怪很强大的东西。 “那,他身上有能证明是闻鹤间的印记么?胎记,或者疤痕。” 顾清明似乎被闻固秋说服了,亦或者,闻固秋所说的,顾清明都会信,他似是无奈的叹口气,闻固秋笑着眼睛眨巴眨巴的:“呀,顾清明你要去帮我验证验证么?” “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别的么?”顾清明斜了闻固秋一眼:“你指望一个板砖拍过去他就想起你了?” 顾清明这么一说,闻固秋又嘟起了嘴,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腌坏腌坏的:“啊,顾清明!阿鹤的屁股上有一个疤!” “……” 顾清明倒吸一口冷气,冷冷的瞥了闻固秋一眼,侧过脸,快步离开,闻固秋跟在顾清明的身后,嘴里还笑盈盈的说着:“哎,顾清明我说笑呢!别走!” 顾清明觉得,闻固秋这个女人他真是白担心了。 “是背上啦,阿鹤的背上有……” 两人越走越远,似乎远远的还能听到闻固秋甜腻腻的口吻,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到尽头,在他们原来站过的地方,慢慢走过来一个男人,然后停在那里。 是苏鹤。 他神色莫名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背后的那个伤疤,他呢喃着闻固秋的名字。 顾清明把闻固秋送回了医院,走了这么一段路,顾清明觉得闻固秋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她似乎对遇到日本人的那段经历闭口不谈,可是……闭口不谈,并不等于忘记和看开。 相反……顾清明猜测的没错,闻固秋正在处于一个临界点。 “闻小姐,你回来了?” 闻固秋走进大门口就看到了苏鹤的小兵,阿峰,他朝她点点头。 “苏鹤呢?” “咦?老大去找你了。” “恩?我没看到他啊。” 阿峰内心咕哝着,奇怪,怎么会没碰上? “砰!!!!” 突然一阵莫名的枪响的声音,闻固秋听到的瞬间,身体下意识的拱了起来,她动作迅速的掩藏到了椅子后面,一切都是反射性的动作闻固秋,脸色苍白的表情又回来了,苏鹤一踏进院子就看到掩藏在椅子后面的闻固秋和苍白的脸蛋,他生气的低喝道:“怎么回事?!” 苏鹤上前蹲下来扶住闻固秋的身子。 “啪啪啪!!!” 又是三声清脆的响声,闻固秋整个人扑进了苏鹤的怀里,紧紧的抓着苏鹤的衣服,苍白的脸色,只有嘴唇被自己咬红了,苏鹤看到闻固秋的这种反应立马意识到了怎么回事,他朝着门口低吼着:“老子在这里,谁在外面撒野?!” 说着派两个兄弟去门口张望,只不过回来的两人都有些表情僵硬:“大,大哥,门口是俩娃在放鞭炮。” 根本没有人开枪,可是闻固秋的反应太过明显了,中过枪的人都会下意识的逃避枪声,闻固秋是和鬼子厮杀过的普通人,她或许内心还对那个场面惊魂不定,甚至听到枪声都会显得惊弓之鸟。 她伪装出来了坚强和无所谓,全然被戳穿了。 闻固秋没有放下…… “……” 苏鹤的手搭在闻固秋的肩上,女人慌张迷茫的神色让苏鹤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猛地拉起了闻固秋把她带走。 “阿峰!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说的……难道是…… 阿峰一个激灵,哎哟,大,大哥,你说的人不会是前两天刚抓的那个吧。 苏鹤几乎是拎着闻固秋走着的,女人被苏鹤拉着走两步踉跄一下,她又拉不住苏鹤,只好被苏鹤这么一路拎着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要去哪里?” 闻固秋拒绝出城,但是苏鹤无视闻固秋的不乐意,他咧了咧嘴角轻哼了一声:“给你治病。” 闻固秋脸皮一抽,才不承认:“我没病!” “得了,连个鞭炮都被吓成这样,还说没病。” “我那是……” 闻固秋想辩驳,但是似乎又说不出个理由来,她的反应,是下意识的害怕,好似枪声响起就会回到当时那个场景,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鬼子就在自己的附近徘徊,身上多少的伤口都比不上对峙鬼子时候的害怕,脑海里似乎什么都忘记了,只想开枪,只想活下去。 闻固秋其实已经回忆不大起来当时的场景了,但是那种感觉还在,开枪的感觉,恐惧之后,看到对方倒下的快感,闻固秋其实已经不知道了,自己逃避的是重现当时的恐惧,面对日本人的威胁,还是当时并不排斥杀人的感觉,甚至用匕首割开对方的喉咙,刺进对方胸膛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内心的一种颤动。 “你还在害怕。” 苏鹤直白的指出来,他紧紧的盯着闻固秋慌张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你害怕的是临近死亡的感觉,还是麻木杀人的感觉。” “……” 苏鹤一针见血,似乎真的是血缘中的联系,苏鹤能清楚的看懂闻固秋的表情,明白闻固秋所害怕的是什么。 一直被保护很好的大小姐,如果一直在后方,大概不会有这种迷茫和挣扎,可是她在前线,前方就是日军一步步逼迫的前线,身后就是将要被战火肆虐的古城,闻固秋没有直接的上战场,但是她已经感受过了,生命来自日本人的威胁,日本人不断的杀戮她的同胞,血和战火,让闻固秋已经不能再是那个只被保护着还无法想象战争残酷的小姑娘了,战争碾碎了她的天真。 闻固秋张了张嘴,眼神中的迷茫似乎在自己疑惑,苏鹤的疑问她也这样问着自己,许久,女人飘忽的声音这样回答着:“应该两者都有吧,我不想死……但是也不想变成一个不排斥杀人的人。” 苏鹤咧起嘴笑了起来,他把闻固秋抱在怀里,亲了亲女人的额头,他口气一副老子无所谓的态度说道:“怕什么,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就算杀人了,老子也替你收尸,呸,帮你毁尸灭迹,现在这个世道,守着良心道德只会让自己吃亏的,弱肉强食才是真理,你不想杀人就只能被人杀,不想死,就拿起枪。” 说着,阿峰压着一个穿着日本军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面色苍白,和不同闻固秋的苍白,他脸上的苍白是惊恐失色,他看到了苏鹤,缩了缩肩,走路的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苏鹤没有放开闻固秋,而是抱着闻固秋走到了转到了她的身后,从后环住她,他把自己的枪放在闻固秋的手中,低沉的声音在闻固秋的耳边低声呢喃:“他是你杀死的那一个班的班长,唯一活下来的。” “……” 闻固秋的眼睛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亮光,她直直的看着那个日本人,苏鹤把她的手抬起来,双手覆在闻固秋的双手上,就像在手把手教她射击一样,温柔又耐心。 “你应该跨出第一步,舍弃心里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坚持。” 苏鹤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闻固秋知道他接下来的意思,要做待宰的鱼肉,还是掌握主权的猎人,就在一念之差。 “这种事,其实习惯就好,不用有负担,别怕,老子就在你身后。” 闻固秋不做声,可是举起枪的双手却是异常的冷静和平稳,闻固秋加快跳动的心脏慢慢的也平静了下来,苏鹤没有说错,她的逃避和坚持,根本没有用,只有活下去,才是真理,闻固秋渐渐的,僵硬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下来,甚至嘴角露出了一抹和苏鹤相似的笑容。 “砰!” 苏鹤没有动,是闻固秋扣动了扳机,她没有对准对方的脑袋,而是朝着胸口开了一枪,他倒了下去,可是还在痛苦的喘气。 “……” 闻固秋眯起了眼,向前走了一步,然后不再停下脚步,苏鹤放开了闻固秋跟在她的身后,闻固秋走到鬼子的身边俯视着他,闻固秋再次抬起了手,不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膛里的子弹全数出尽。 苏鹤满意的看着闻固秋,就该这样啊……她对极了他的胃口。 就该这样啊……我亲爱的姐姐。 你说老子是你弟弟,那就是吧,你喜欢就好。 ****** 顾清明没有想到和闻固秋分别之后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他现在有一个新的任务,笔架山附近的侦察部队发现了一辆日方的补给车,日方的装备和补给货物都是精良的,现在第五军和预十军不仅粮食紧缺,棉服,武器也缺,所以赵师座的给顾清明的任务就是阻截这辆补给车。 “听我命令行动。” 顾清明和自己所带的一小队埋伏在周边,车辆进入视线内和埋伏区域内,顾清明只能看到车辆上司机一人,那人带着貌似看不清面容,可是补给车的后备部分却看着似乎没有人护送的样子,顾清明眯起眼思索着。 “顾长官,你看这……” 怎么看都是一辆特别容易拿下的补给车啊,貌似车上就一个鬼子。 “等。” 他们在前方设立障碍,卡车根本不能通过,等司机下车就可以行动了。 卡车果然在他们设立的障碍处停下了,想要直接冲过去只能车毁人亡,顾清明看到司机下了车,他的动作很是敏捷,可是他出乎意料的是直接离开了,根本不管留下的补给车,这下把埋伏的一行人给愣住了……这也太爽快了吧。 “这……”身边的副官看向顾清明,等待顾清明的指示,顾清明思索了一下,分别下命令:“你负责把补给车给开回去,我带人去追他,不能让他逃了。” 说着顾清明只带着几个人往那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顾清明一路追过去,心里有一种感觉,对方不是普通的司机,不会是个单纯的送补给的司机,他的动作迅速又隐秘,在他从他的视线中消失,顾清明就确定了这个想法。 “分头找。” 前方是片不容易藏身的树林,顾清明仔细的查探着容易藏身的地方。 “!!!!” 突然一股力道猛地从他的后方攻击过来,顾清明堪堪的躲过,对方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招一式的攻击猛烈又刁钻,顾清明没有开枪的机会,他只能选择和对方搏击,顾清明虽然目前还没上过战场,但是他自身的格斗能力是优秀的,此时此刻他正和对方势均力敌。 “!!!” 顾清明牵制住了对方的手臂,那人猛地回头,顾清明对这人的样貌有着一丝的莫名熟悉,可是仅在刹那,那人竟就以这只胳膊为轴,整个人跳了起来,双腿夹住顾清明的手肘来了一记旋转三绞杀,两人同时摔在地上,同时压制着对方。 顾清明看着他,他也看着顾清明,两人的视线交汇,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僵持的动作瞬间停止了,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错愕,顾清明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明台?!” 男人闪了闪眸子,也觉得惊讶: “顾绍恒?” 顾少爷和明少爷多年后的再次相聚,就是在郊外的小树林里打架。 呵呵哒,这可真是……别出心裁的打招呼方式。 第47章 相见 胡湘湘很久以后都记得那个下午,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可是映照在顾清明的脸上,胡湘湘看到了一种无奈的温和,以及一抹微弱的……失落。 那个一直神色冷峻,态度不冷不热的男人,身子挺直的站在门口,他的目光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光景,嘴角的微微弯起的笑容,似是轻松似是难过,胡湘湘看不懂也读不懂,但是她却看着心疼。 “闻固秋!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伤口不要碰水!你怎么就是不听!” 又到了换药的时间,胡湘湘一看到闻固秋手臂处被弄湿的绷带胡湘湘就气急的声音提高一个八度,闻固秋咧起嘴对胡湘湘的生气熟若无睹,反而笑嫣嫣的挑拨胡湘湘:“这不是总有一些意外嘛,护士姐姐,你可真凶。” “……” 胡湘湘狠狠的瞪着闻固秋,这个女人比她大了四岁,为什么她这种甜甜的口吻说出来却不会觉得幼稚,胡湘湘愤愤的不理会闻固秋。 “胡湘湘,你喜欢顾清明吧。” 闻固秋一手抬着让胡湘湘帮她换药,一手则是撑着下巴,口吻懒懒的调笑着,脸上惬意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是之前苍白着脸,神色慌张的样子,苏鹤对她的激将法确实有用,她也渐渐看开了,只不过,这还是需要一段过程。 胡湘湘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她的动作,胡湘湘蹲在闻固秋的面前,闻固秋能看到胡湘湘扑闪的睫毛和轻轻抿着的嘴唇。 撇开闻固秋之前对胡湘湘的印象的话,其实胡湘湘本身的条件是优秀的,小姑娘年轻漂亮,成绩又好,父亲是有名的大学教师,姐夫是保安队队长,表哥还是留学回来有名声的医生,再加上胡家在湘潭的地位,胡湘湘的硬件设施反过来说,门当户对的相当少,可是和顾清明的家世一比,不能说不算门当户对,可是毕竟圈子不同,接触的领域也不同,接受的教育和理念也不同,在闻固秋看来,两人,并不是特别适合,对胡湘湘来说,会委屈的。 许久,胡湘湘才抬起头直视闻固秋的眼睛,直白的回答:“是,我喜欢他。” 胡湘湘的优点就是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她不掩藏自己的内心,直白的回答闻固秋的问题,她喜欢顾清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 闻固秋歪了歪头,想着自己像个姐姐一样去摸摸胡湘湘的脑袋,女人的话也很直白:“可是……喜欢顾清明,会很累的。” 对顾清明来说,抗战才是最重要的,儿女情长他不会多想,他甚至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胡湘湘躲开闻固秋的手,低着头,声音倔强:“……但是,我就是喜欢。” “……” 闻固秋想起之前胡湘湘每次见到顾清明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这湘妹子可真是性子直爽敢爱敢恨呢,突然,胡湘湘抬起头问向闻固秋:“你呢?” “什么?” “你喜欢顾清明么?” 闻固秋似乎被胡湘湘的问题给吓到了,女人不禁笑了起来:“我?”她和顾清明? “你笑什么呀,顾清明对你那么好,你不喜欢他?” 胡湘湘觉得闻固秋笑的莫名其妙,她能不想歪么?她从认识顾清明起,顾清明的身边就只有闻固秋,虽说顾清明救过她几次,也帮过他们家,可是,在胡湘湘看来,顾清明对她和对闻固秋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态度,不同性质的好,就好像……顾清明帮她,是出于道义,而顾清明对于闻固秋,就像一种责任,他把她放置在自己的责任中……不一样的。 闻固秋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她摇摇头: “我对顾清明……没有你说的那种喜欢。” 这下胡湘湘要替顾清明不值了,她纳闷的皱起脸:“顾清明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是总体上还是……还是不错的,你居然不喜欢……” 胡湘湘别扭的说着,她觉得如果她是闻固秋,早就喜欢上了,明明……对她这么好。 闻固秋恍然着,女人轻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变得温和极了,闻固秋眯起了眼,嫣嫣的笑着:“没办法呀……谁叫我喜欢上了别的家伙呢。” 闻固秋一点都不知羞,女人也大大咧咧的说道:“如果没有先喜欢上他的话,或许我也会喜欢顾清明吧。” 胡湘湘一听,眼睛一亮,一脸的想要八卦的激动:“你,你有喜欢的人?”哎哟喂呀!这女人喜欢的什么样的人呀!胡湘湘简直好奇的不行。 “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啊,闻固秋回想着明台的样子,女人的嘴角流露出不经意的笑容,胡湘湘想着,她大概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吧,这种潜意识的笑容才是喜欢,光是想想,就会觉得幸福的想要笑,她不止一次回想着顾清明救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小满嘲笑过她好多次,不过她改不掉。 “他啊……怎么说呢,是个……会让你觉得满足和幸福的人。” “……” 胡湘湘不懂,闻固秋笑了笑:“你以后会懂的。” 有那么一个人,眼里满满的都是你,你的喜怒哀乐牵扯着他的一切,他把你放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让你感觉到被珍重的感觉,对闻固秋来说,不喜欢明台很难,也没有比她爱的人也爱她更幸福的事了。 “……那你……那么喜欢那个人,他人呢?” 胡湘湘这句话刺中了闻固秋的内心,胡湘湘纯净的眼睛看着闻固秋:“他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闻固秋鼓起了腮帮,用来掩饰表情上的没落:“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是……” 闻固秋用极其确定的语气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会来找我的。” “……哼,都这么久了,肯定把你忘了。” 胡湘湘撇撇嘴。 “啊,顾清明来了。” 闻固秋抬起头,正好看到大门口走进来的顾清明,女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进来就能看到闻固秋的身影,顾清明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再上前,他定定的看着闻固秋,那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很多,让人无法解读。 “顾清明你……” 闻固秋刚想说什么,但是看到顾清明身后的那个男人之后,女人的话一下子呃在喉咙里,像是梗咽住了一样,女人的眼眶瞬间就发红了,她猛地站起来,跑向男人,男人同样跑了过去,经过顾清明的身边扬起一股冷风,刺得顾清明眼睛有点疼,他闭了闭眼,然后睁开,闻固秋扑进男人的怀里,男人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个圈,脸上的喜悦让他一下子变得像一个孩子,男人重复着闻固秋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阿秋,阿秋,阿秋。” 闻固秋先是用力的捶着明台的胸膛,意识到这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人在她面前,闻固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明台!!!” 女人哭的也像个孩子,她的委屈,她的不安,她的害怕全部只变成呼喊明台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明台!!!!” 闻固秋紧紧的抱住明台的脖子,漂亮的脸蛋都哭花了,她哭诉着:“明台!!!!!” 闻固秋愤恨的用力锤他:“为什么这么晚!!!!你知不知道……” 闻固秋没有说下去,但是就是这个停顿,明台的心脏突然一阵绞痛,他哑着声音,拍着闻固秋的背:“我的错,别哭,阿秋,别哭,别哭。” 明台吻着闻固秋的额头,吻着她的眼角,慌张的安慰她,女人哭着的模样让他的心脏一顿一顿,一阵一阵的绞痛,比被闻东堂打的几棍子还要难过,他难过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不敢想象闻固秋是受了多少的委屈,还是多么的害怕,能让她哭成这样,可是他面对闻固秋的大声哭泣,却是失措极了。 “阿秋,你可以打我,别哭,求你,别哭。” 明台怕极了闻固秋哭,她一哭他就慌,这和明楼一样,明楼不怕明镜揍他,但是明镜一哭,明楼就慌得不行,他会像个孩子,把头抵在明镜的膝盖上,低声请求着‘姐姐别哭’。 “啪!!!” 清脆的一声鞭响,一股利风猛地从后袭来,明台抱紧闻固秋往旁边一闪,左手迅速而直接的揪住了那根鞭子,简直和顾清明一样的动作,鞭子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明台一手抱着闻固秋,一手揪住鞭子,冷冷的看向攻击他的人,可是意外的,明台看到的是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他紧皱的眉头和狠厉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杀意,苏鹤冷笑了一声:“我来替她揍你。” “……” 明台纳闷了一下,这家伙明显一脸‘我要弄死你’的表情啊,明台更纳闷的是,这表情他似乎在哪见过。 苏鹤拉了拉鞭子,见抽不回来,便另一只手迅速的抽出了腰间的枪,明台眯起了眼,把闻固秋拉到身后,同样迅速的抽出了枪和苏鹤对峙,顾清明瞳孔猛地一缩,两人的对峙出事的只会是闻固秋受伤,顾清明也抽出了枪,对准了两人中间的空隙,谁先动手他也就先制止谁,顾清明没想到事情会一下子变成这样子,他冷声喝道:“你们做什么!放下枪!!” 明台挑了挑眉:“他放我就放。” 苏鹤也扬起了嘴角,冷笑着:“老子先抽死他再放。” 顾清明来回看了看两人,苏鹤是根本道理讲不通的,但是明台也不是个容易被劝的人,顾清明冷着面孔:“都放下!” 苏鹤斜了顾清明一眼:“你叫老子放老子就放啊。” 说着苏鹤又冷眼看着明台:“老子先替她突了他再说。” 明台扯了扯嘴角,眯起眼同样冷眼对峙:“你以为我不敢开枪?” 苏鹤:“你敢么?来啊!” 顾清明简直要头疼了:“闭嘴!!放下枪!”说着也指向了明台:“你也是!!” 明台还是那句话:“他放我就放!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苏鹤呸了一声:“老子还真怕你不敢开枪!敢弄哭她?老子先突了你!” 顾清明这个情况简直莫名其妙:“你们在闹什么!这里是医院!谁敢开枪!先过我这一关!” 顾清明差点脱口而出,谁敢开枪我先毙了他……这句狠话,他在长沙大火的时候说过,差点顺口说出来了。 明台撇撇嘴,他才是莫名其妙好么:“我可没动手,是他先甩鞭子的,我放手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开冷枪?!” “老子开冷枪?!”苏鹤俊俏的脸蛋一脸的煞气,似乎再多那么一句,真的要动手了。 “放下枪!!” “我不放!!” “放个屁!!” “都住手!!!!!!” 闻固秋突然的一声喊让三个男人同时开枪,朝天一枪,又同时的微妙的松了一口气,闻固秋的视线一个个扫过去,女人眯起眼一字一句的说道:“都给我收起枪!” “……” 这下子,都听话的默默收起了枪。 “阿鹤!你想干什么!” 闻固秋先瞪向了苏鹤,苏鹤挑挑眉,狂傲的表情刚想对明台表达出一百个不屑,但是看到闻固秋的眼神,苏鹤又咽了咽口水,撇了撇嘴不耐烦的说道:“这混蛋让你哭成这样,老子想要突了他。” 这口气理直气壮。 闻固秋深吸一口气又瞪向了明台:“你呢?!我都不知道你会玩枪了啊!” 明台见状,咧了咧嘴,完全一副撒泼卖萌的小狗一样,对着闻固秋笑眯眯的:“我大老远的跑过来两手空空的怎么行,我得会两招来保护你啊。” 这口气理直气壮。 闻固秋又深吸一口气,瞪向了顾清明,还没说什么,顾清明先不冷不热的开口:“我必须保持秩序,我没错。”再来一遍,他也会拔出枪来制止的。 这口气理直气壮。 闻固秋被三个人一弄,原本想要哭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真是三个男人一台戏,一个军统的,一个直系军阀的,一个G民党军人,呵,还缺个G产党的,就凑齐了一桌了。 不过撇开这一点,一个苏少爷,一个明少爷,一个顾少爷,呵呵哒,少爷们真会玩。 第48章 别离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沉默的时候有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深沉,闻固秋睡过去的时候眼睛还红红的,似乎一睁眼是那双带着湿润的双眸就会让人心里一软,明台坐在床边,小心的抚摸着闻固秋包扎着绷带的手,隔了一层绷带,女人也感觉不到明台的动作,可就是这样,明台的心疼就没有停止过,他愧疚着,他难过着,他心疼着,他真的希望闻固秋用刀狠狠的捅他两下,他才能解脱这种心绞一般的疼痛。 顾清明告诉他,他是在长沙城外遇到闻固秋的,她烧了三天三夜,是的,闻固秋一向健康,但是就是这个发烧总是让人担忧,她一旦发烧起来总是断断续续好几天,每次他都会守在她床边替她干着急,可是这一次,他不在。 顾清明告诉他,长沙大火的时候她就在长沙城,明台愤怒却又无处可发,当时他就在黔阳,长沙城大火的事情他也听到过,可是他怎么想得到闻固秋就在长沙城……他怎么可以……让她遭遇到这种事,明台不会原谅自己。 顾清明告诉他……就前两天,闻固秋本来是要回去的,可是中途遇到了鬼子,只有她活了下来,并且杀死了鬼子,然后又被苏鹤带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台感觉到浑身一冷,他想想就觉得后怕,他的阿秋遇到了鬼子,如果鬼子人多怎么办,如果阿秋撑不下去怎么办?他几乎能想到闻固秋当时的绝望和觉悟,如果回不去了,她一定会自杀,闻固秋的决绝比任何人都狠。 “……” 明台握住闻固秋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他抿着嘴如同孩子一般:“我不会原谅自己的,你也别原谅我,阿秋。” 他宁愿内心的愧疚和难过压垮他,他也不愿看到闻固秋受了伤之后还对他说她很好,那样他会忍不住唾弃自己的。 明台替闻固秋掩了掩被子随后走出门,门外站着两个的两个男人,看到他出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开启嘲讽模式,明台屏蔽苏鹤对他的敌意,他抿了抿唇,对顾清明和苏鹤两人点点头:“多谢。” 顾清明摇摇头,淡然的回应道:“不用,我和她本就是旧识。” 顾清明和明台只见过几面,要说他们之间的交集,说不定,就是闻固秋了。 苏鹤则是对明台的道谢不耐烦,他挑了挑眉才不接受明台的道谢:“谁要你谢了,老子对她好关你屁事。” “……” 这年头想好好的道谢都不行。 “你来,是带她回去的。” 顾清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明台出现在这里,没有别的原因了,明台点点头回道:“没错,长沙的战况危急,她继续留下来只有危险。” 顾清明当然清楚长沙的战况,笔架山失守,捞刀河战况惨烈,从新墙河退到汨罗江,现在只是在死守阵地。 “你能安全带她回去?” 顾清明冷静的口吻只是在静静的询问明台一个事实,他能够安全带她回去么?不能的话,还不如不走,闻固秋之前一次发生的事情,不止顾清明,连苏鹤也不会同意让闻固秋就这么离开。 明台对顾清明的问话不在意,没有完全的准备他也不会鲁莽的过来,明台弯起嘴角笑的意味深长:“放心,日本人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到处搜寻了。” 顾清明一愣:“怎么回事?” 明台笑笑不说话,他继续说道:“已经联系好了有人接应,我以为会花一点时间找到阿秋,所以接应的时间最晚是在五天后,现在已经找到她了,尽快走。” 顾清明点点头,冷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他能如何,拒绝么? 他所希望的,只是闻固秋活下去罢了,而他……或许会死在战场上,或许会…… “……” 顾清明松口的很快,而苏鹤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一只腿翘着,冷漠的思考着,在他看来,闻固秋留下来也不会最好的选择,长沙想守下来很难,但是也不是不可能,日军最大的缺陷就是作战兵力不足和作战地域限制,可是长沙会战作战部署的是那个冈村宁次,对于冈村宁次,苏鹤是最了解不过的,那个男人对自己极其的自信和自负,也是个残忍没有人性的家伙,他不会放弃,而且会死命进攻。 冈村宁次几次上门来拉拢老头子动员他出任伪职,都被老头子拒绝了,老头子不愿当汉奸,死前都在叮嘱他,绝不能当汉奸,宁愿战死也不能当汉奸,苏鹤一直记得,苏鹤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两件事情,一个是为老头子报仇,还有一个就是闻固秋目前的安全问题,现在长沙会战拉开了持久战,这场战役,最好的状况也无非是平局。 闻固秋醒来之后,明台就告知她尽快出发,闻固秋的反应起先是犹豫的,明台把闻固秋的表情全数的看在眼里,他知道她还在害怕,害怕重新遇到同样的事情,明台把闻固秋抱在怀里,声音轻柔的安慰着她:“别怕,不会有事的。” “可是……” “我既然能安全的过来,就能安全的带你回去。” 明台吻了吻闻固秋的额头,表情没心没肺的样子。 闻固秋和明台第二天就要离开了,动作越快越好,顾清明清楚,所以他一路送到城外,奇怪的是苏鹤没有来送行,来的反而是苏鹤的小兵阿峰和其余的十几人,阿峰直接报上苏鹤的口信:“闻小姐,我们是大哥派来一路保护您回去的,大哥说他要处理一些事情,事情办完了立马就过来找你。” 闻固秋本来还在在意苏鹤的事情,弟弟还没有认就要分开了,如果就这么走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苏鹤了,现在苏鹤这么一说,闻固秋眼睛一亮,一把捉住阿峰的手臂:“他真这么说!!” “当,当然!” 阿峰差点结巴,哎哟喂,闻小姐,快,快放手,要被大哥知道你拉过我的手,他绝对会把我的手给剁了的! 明台见闻固秋对苏鹤这么在意的样子,他一把把闻固秋拉到身后,没好气的瞪着阿峰:“啰嗦什么,快上车。” 明台依旧开着那辆日军的物资车,物资已经卸下来了,但是这辆车依旧有掩护的作用,阿峰在闻固秋放开手之后,就带着弟兄们利索的爬上车,别看这十几人人少,但是装备精良,都是精兵,放着上战场都行,闻固秋最后把视线投向了顾清明,男人依旧军装笔挺的站在那里,沉静的眼神冷清极了,他看着站在一起的闻固秋和明台,眼神闪了闪,慢慢的走上前,他低着头看着闻固秋,许久,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柔和:“保重。” 一如既往的那句话,他不多说什么,这是他唯一且又真诚的话。 他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 “保重,顾绍桓。” 闻固秋喊回了顾清明原来的名字,女人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要活下来。” 顾清明迟早会上战场的,他已经做好了觉悟,他的外表多么冷清,他的内心就多么炙热,一腔热血只愿报效国家,这就是顾清明。 闻固秋突然想起了一首诗,这是顾清明曾经说过的。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一定要活着回来。” 闻固秋说完这句话后,顾清明突然想问:那你还在么? 那一瞬间,顾清明恍然到一个事实,然而他最终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我会活着回来的。” 顾清明的视线和明台的视线交汇了,似乎不用说什么,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照顾好她,别再让她受伤了。】 【我会的,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明台伸出了手,顾清明握上的瞬间,两人同时用了用力,他们传递着某种深意,明台压低声音低低的说道:“保重。” “保重。” 顾清明点点头,或许会有相见的时候,或许,这是最后的别离了。 明台笑了笑,带着期许的对顾清明说道: “抗战胜利。” 那一刻,顾清明笑了,男人清冷的笑容那么好看,他回笑着:“抗战胜利。” 这是所有人的期望。 两个男人不同的身份,可是他们都有着同样的前进方向。 车子渐渐驶远了,直到看不见了,顾清明才转身离开,这一场别离…… 也许是永别。 顾清明直接回到了作战区,赵师座一看到顾清明,咧着嘴招呼顾清明过去,顾清明冷静的表情和赵师座乐呵呵的表情形成强烈对比。 “小顾啊……” “赵师座?发生了什么事么?” 看赵师座的表情,应该是好消息。 赵师座笑呵呵的乐着:“你知道我刚刚得到了什么消息么?” “什么?” “三天前,一辆长沙到武东的特快列车爆炸了,据说,上面有日军大佐三人,内阁专员两人,情报员和大部分高级军衔的日军人员,共计196人,全部遇难,日军现在可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了,这么多重要官员遇难,真是大快人心啊!” “!!!!” 顾清明突然想起了明台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和他……有关么? 顾清明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希望,还有见面的时候吧。 ****** 一路的护送,这一次真的很平安无事的回去了,只不过,不是回的上海,而是苏州。 闻东堂一路打通关系和布置人手,安全的把闻固秋送到了苏州,而带给闻固秋的口信则是闻东堂让她回苏州老宅。 明台知道闻东堂的意思,也知道闻东堂在警告他,闻东堂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他做了什么,上次的几棍子只是教训,明台不怀疑闻东堂真的要下起手来,把他打死都有可能。 明台一到苏州就接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就是送闻固秋去闻家老宅,一个则是上面传达下来的任务,‘粉碎计划’,爆破樱花号。 一时间明台感觉到一股异常,他去长沙是因为私人事情所以没有报备过,他甚至做好了军法处置的准备了,于曼丽会替他掩护,但是郭骑云不会,王天风会知道是迟早的,但是捣乱日军动作,趁机带离闻固秋的机会机不可失,他不可能再等下去,可是他一到苏州就有人给他传递消息下达任务,明显是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不可能这么巧他到了苏州就下达了在苏州的任务,明明到苏州是闻东堂突然的命令…… “大小姐?!” 车子在闻宅大门前停下,闻固秋一下车门口的老人就惊喜的叫了起来,闻固秋还记得门口的这位老人,女人朝他甜甜的笑着:“岑叔。” 老人叫闻岑,是闻固秋爷爷在时就在闻家做事的人了,闻固秋小的时候,老人也是把闻固秋当做孙女一样宠着的,可是闻固秋父母出事的时候他还在苏州,老宅离不了人,他鞭长莫及,不过还好,闻家的产业给了闻家长子也比远亲好。 “大小姐回来了好,大家都在。” 大家? 闻固秋愣了一下,大家? 踏进许久不回的大宅,所有的事物都和记忆中一样,而最让闻固秋惊讶的是院子里站满了人,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闻固秋只能从记忆里一点点回想着他们的样子。 他们看到闻固秋也惊讶了一下,可是随即他们的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闻固秋穿过人群来到大堂,闻东堂正在淡然的喝茶,直到闻固秋走到他跟前,他才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的说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即使口吻冷漠,但是这句话依旧让闻固秋酸了鼻子,闻固秋弯起嘴角笑了起来:“是啊,回来了大伯,我回来过年了。” 闻东堂的手顿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闷哼了一声,他把视线移到闻固秋身后的明台身上,男人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满的不待见,明台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疼,当时他就在这里受了几棍子,都打出内伤了。 “对了大伯,我要去一趟祠堂。” 闻家的祠堂得当家的拿钥匙来开,闻家当家的是闻东堂,他冷淡的问道:“做什么?” 闻固秋抿着唇,苦涩的笑了笑: “我在长沙遇到了闻熙望。” 闻东堂眯起了眼,闻家那么多人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个记住,但是是熙字辈的,闻东堂似乎猜到了原因了。 “他的六个堂兄都牺牲了,我答应了他把他们的骨灰带回来,放进祠堂。” 这是闻固秋答应过的事,她要为他们做到。 回归闻家的祠堂,对闻家子弟来说是一种荣耀。 “去吧。” 闻东堂摆了摆手,根本没有拒绝,闻固秋愣了愣,然后立马咧起嘴朝闻东堂笑了笑,完全一副侄女对大伯撒娇的样子,现在外面那些闻家远方的人算是看出来了,闻东堂哪里是不待见闻固秋,根本就是对唯一的大侄女照顾有加,什么事都答应,闻东堂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到最后闻家的产业依旧是由闻固秋或者闻澹雅兄弟继承,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闻家的祠堂有着一种森然威严的气氛,明家的苏州老宅里也有个祠堂,但是没有闻家这么森严庄重,闻家祠堂里的牌位太多了,闻固秋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的磕了头,然后抬头望着那些牌位,她突然惊讶的发现,有多了几个牌位,而且都是她认识的…… “闻家熙字辈一共牺牲了十四位,东字辈的,牺牲了六位,其中战场上牺牲十三人,四人是被日本人严刑酷打而死的,剩余的三人,是被汪伪政府76号抓走,被当做G党给处死的。” 闻澹雅慢慢的走到闻固秋的身后,他清冷的声音把这些数据告诉闻固秋,闻固秋挺直了背脊,怔愣的望着那些牌位。 “大哥……” 闻固秋动了动唇瓣,似乎很难消化这些消息,闻澹雅在闻固秋的身后慢悠悠的蹲了下来,他从后面抱住了闻固秋,低声的说道:“固秋啊,我们闻家,不当汉奸,不站队,可是谁都不肯放过我们,党争误国,闻家,总有一天会遭到黑手,闻家是个肥羊,日本人想要,军统想要,G党也想要。” “……” “可是,我们谁也不给。” 闻澹雅在闻固秋的耳边轻声呢喃,温柔的口吻中带着一种冷漠的杀意:“伤害闻家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日本人,军统,76号,固秋,澜清现在不在,大哥我就一个人,你要来……陪我么?” 闻澹雅清冷的声音这样温和的说道,他更像是在邀请闻固秋参加一个游戏。 闻固秋的视线一个个扫过牌位上面熟悉的名字,闻固秋对这些亲人都不算亲,甚至不来往,但是他们都是闻家的人,自己家的人被外人那样欺负那样践踏,闻固秋她不允许。 “大哥……我可是闻家人啊……你在问谁?” 闻固秋的眼角还带着泪水,可是女人微微侧头露出的笑容却有着符合这个祠堂的森然,女人的笑容有着一股天真疯狂,闻澹雅满意的捏了捏闻固秋的脸蛋,依旧是那么柔软的触感,闻澹雅凑过去亲了亲:“很好,那么……新年,先给76号一个新年礼物吧。” 第49章 回家 第一次和G党合作,明台只能说,感觉相当糟糕。 做任务到现在,他还没有遇到过任务牺牲的同胞,他替他和另一位女G党挡住了日本人追上来的步伐和他们的子弹,直到樱花号爆破了,那位同胞还依旧在火车上,和日本人同归于尽,明台看着被炸裂的火车,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感觉,自己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看到有人为帮助自己牺牲了,那却是另一种感觉。 “……” 明台走在前面,心中那种复杂的心情,突然演变成想见闻固秋,他现在特别想见他的阿秋,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抒发内心的这种感觉,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感受她温热的身体,这个世道,生命就是那么随即而逝,那么脆弱,明台有些不敢想象,如果哪天阿秋死了…… 他会怎么样? “你还能走么?” 身后的女G党一瘸一拐的,是刚刚跳火车的时候崴了脚,明台有些无奈,这位行动人员似乎并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掩护的日语并没有精通,遇到突发事件也没有应急的反应,身手也只能算堪堪,她是被派来牺牲的么?如果没有他和那位牺牲的同胞,她能成功么?明台很怀疑。 可是明台也不能把她丢在这里,明台转过身,却见到对方手里的飞镖,明台挑了挑眉,表情似笑非笑:“怎么?你想杀了我?” 程锦云眯起眼,温和的声音柔和的很难带有威严,她冷声说道:“难道不是你选择把我灭口?我现在这样只会是拖累。” 明台撇撇嘴,这一点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但是明台不耐烦的冷声回应:“你想多了,我还没有要到杀同盟的地步。” 程锦云犹豫了一下,想到明台在列车上的帮忙,她点了点头:“谢谢。” 明台咧了咧嘴,露出一抹假笑,他越来越想念阿秋了,尽管只分离了一天,想着,明台有些懊恼,自从阿秋回到闻家之后,他见阿秋反而艰难了,闻家的大伯不待见他,闻家的大哥也各种支开他,他住在闻家,但是想见阿秋还得各种偷偷摸摸,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带阿秋回上海呢。 想着…… 啊……今晚去夜袭阿秋吧!呸!去和阿秋私会一下! 明台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在后面的程锦云神色莫名,她对前面这个样貌英俊的男人有着莫名的感触的,明明知道他们立场不同,但是他确实让她欣赏,流利的日语在日本人之间伪装的游刃有余,迅速机敏的反应可以看出他受过严格和高效的训练,程锦云想起了在包厢里男人的动作,他突然靠近她,她以为他会吻住她的时候,他却是捂住了她的嘴,吻在了他自己的手背上,突然进来的日本人看到的只是他们在亲吻,但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加快了。 程锦云沉静的表情在寒冷的夜底注视着明台越渐越远的身影,她弯起嘴角淡淡的笑了,这场短暂的同盟,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 ****** “听说,76号的汪曼春和明家的大少爷明楼曾经是恋人关系?” 闻固秋的卧室里,闻澹雅优雅的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手上的文件,这样让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却只有闻固秋一人欣赏,这位闻家的大少爷和明家的大少爷有着大大的不同就是,长相招女人喜欢,但是性格却是相当糟糕,参加聚会的时候连女伴都没有,就是因为他一张冷脸和对女人都不耐烦的态度,闻固秋坐在床上,明亮的灯光照在女人的脸上可以看到女人的脸上一种沉稳,她轻轻的皱起眉头,点头回答:“是的,只不过明镜姐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闻固秋一直记得那一个晚上,明楼在明公馆里被明镜的鞭子打的浑身是血,而明公馆外,汪曼春哭的撕心裂肺,骄傲的身躯跪在冰冷的地上,脆弱不堪,明楼和汪曼春之间隔得不止是一个明镜,一个血海深仇,隔得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大义,可是,闻固秋即使不认同汪曼春的立场和她的行为,可是对于汪曼春对明楼的爱,她是敬佩的,汪曼春爱的深刻爱的深沉,爱的疯狂。 闻澹雅冷笑一声,把手中文件翻了一页扔在了地上:“汪芙蕖谋财害命,设计害死了明锐东,又附逆为奸当了日本人的走狗,明家家教就是忠心为国,明镜会同意,呵,明镜死了都不可能。” 说着,闻澹雅似冷淡的表情勾起一抹恶意的冷笑:“明楼现在是汪伪政府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兼财政部经济司的财政顾问,是汪曼春的上司,他可真是会玩。” “……” 闻固秋抽了抽嘴角,大哥,你是几个意思? “明家有明楼这层关系,76号可不敢随便动明家,那么没有后台的闻家则是首当其冲想要洗下手的肥羊了,你看,就算明家的明堂的矿也都被日本人拿走了,下一个就是闻家了。” 闻澹雅看着闻固秋,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固秋啊,我们虽然不站任何一边,但是我们是商人,我们所做的,都是要对自己有利的,无论哪一边,我们最终做的都是为了闻家的利益和安全,闻家首先要有不能动的资本,我们先从76下手吧。” 闻固秋挑了挑眉,直白的询问道:“你就说让我要做什么吧。” “情报,消息来源,重庆和延安我都有派了人手,但是上海我还没动,我要制造一个情报站。” 闻固秋眨巴着眼睛,看着闻澹雅英俊的脸,而男人看着闻固秋愣愣的表情,勾起一抹微笑,伸出手用力捏了捏闻固秋的脸蛋,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来做。” 闻固秋觉得脸一痛,闻澹雅的话让闻固秋怎么想都觉得是一个大坑等着她来跳。 “放放放手!疼!” 闻固秋拍开闻澹雅的手,揉着自己的脸蛋咕哝着:“哪有这么简单。” 闻澹雅不在意的甩了甩手,淡淡的说道: “当然不简单,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汪伪政府几个特工总部的处长么?” “情报处处长汪曼春,行动部部长梁仲春。” 闻固秋皱起了眉,闻澹雅这么问才不会这么简单,闻澹雅点点头,似是夸奖的拍了拍闻固秋的脑袋:“对,汪曼春那个女人的弱点只有明楼,很难下手,而梁仲春的弱点则是他那两个老婆和儿子,阴险小人却特别顾家,我听说,明诚和梁仲春正在合谋走私,什么都被明家下手了,那我们只好走另外一条路线了,汪伪特工总部特别行动处处长毕忠良,那男人阴狠毒辣……” “等等!你让我接近他?” 闻固秋立马打断稳当的话,闻澹雅挑了挑眉:“当然不是,要你接近他,你连块骨头都不剩下,是他的兄弟,陈深。” “等等?!你让我接近一个男人?!” 闻固秋瞪眼的样子特别好玩,在闻澹雅眼里,这姑娘什么表情都能娱乐他,闻澹雅轻笑:“不是接近,是接触,我才不会让你接近底细都不清楚的男人的,你需要人脉,若有似无牵连在一起的人脉,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闻固秋歪了歪头,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么乖巧的样子,闻澹雅满意的笑着,又扯了扯姑娘的脸蛋,把闻固秋扯的肉疼,这家伙的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我把米高梅拿下了,送给你。” 米高梅是上海的一个大舞厅,来来往往人流混杂,什么人都有,大概没有人会知道,米高梅舞厅和米兰俱乐部将会是一个老板。 闻澹雅道了声晚安,在快要关上门的时候,闻固秋突然开口要求道:“大哥,能把药房的事交给我么?” 闻家药房的产业在上海沦陷的时候就断了,现在一直走的是底下通道,最近才慢慢链接起来,闻澹雅没有犹豫,他直接答应:“可以。” 这下,闻固秋满意的笑了起来,她直接钻进被窝……然后……她该等着明台过来了,这两天明台都只能翻阳台进来,闻澹雅和闻东堂不待见明台她也知道,可是明台似乎也认了的样子,晚上爬阳台异常的起劲,闻固秋也觉得新鲜,晚上等着喜欢的人偷偷来见她,有种莫名的刺激和兴奋感。 明台赶回来的时候,闻固秋已经睡着了,乖巧的睡姿明台看着就心里一软,只不过脸上有着红红的印子,明台一看就知道又是那个闻澹雅捏她脸了,明台轻轻的抚了抚那块红色的印子,凑上前去轻吻了一下,柔软的触感让明台舍不得离开,他也舍不得叫醒闻固秋,明台贪婪的看着闻固秋的睡颜,重新回到他身边的女人他更加放不开了,明台拂开闻固秋额前的发丝,替闻固秋把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窝里,可是下一刻,明台后悔的发现,他似乎忽略了什么,又似乎,造就了什么。 碰触到闻固秋脖颈的手被闻固秋突然抓住了,明台一愣,对上了闻固秋的视线,可是闻固秋的眼神并不清明,她似乎在恍惚,自己的动作是下意识在做,她紧紧的捉住明台的手,猛地起身扣住明台的肩膀,一个翻身把明台压在了身下,闻固秋掐住了明台的脖子,没有多用力,可是痛的是明台的心,明台哑着声音呼喊了一声闻固秋,闻固秋的手松了松,明台见状反捉住闻固秋的手,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他跪在闻固秋的两边,俯视着身下的女人,闻固秋用力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眼神恍恍惚惚,她呆呆的喊了一声:“明……台?” 她似乎才发现明台的样子,可是,这样子的闻固秋,让明台心疼的想杀了自己,他不敢想象,闻固秋遭遇到那一队日本人时她是多么的害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啊,明台动了动唇瓣,他俯下身,用虔诚的态度轻柔的吻上了闻固秋的唇瓣,慢慢的斯磨,然后到用力的啃食,明台顶开女人的牙齿,彷如要吞噬她一般,夺取她的呼吸,闻固秋下意识的抱紧明台,明台搂紧了闻固秋不愿放手。 “明台?” 放开了闻固秋,明台看到女人嫣红的脸蛋和湿润的双眸,他微微的笑了起来,他轻吻着闻固秋的眼睛,低声说道:“睡吧。” 果然没醒,闻固秋舔了舔唇瓣,像只撒娇的猫咪舒服的缩了缩身子,蜷在了明台的怀里,明台神色复杂,刚刚的一切就像梦境一样,闻固秋想要杀了他,即使是下意识的动作,她连睡觉都有时都不能安稳,明台就在闻固秋的身边躺了下来,他静静的看着闻固秋的脸庞,如果不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他都不知道闻固秋的创伤到这个地步了,他想到自己爆破樱花号升到少校军衔就一种讽刺,这些……全是用闻固秋换来的,他曾经一度放下了她。 “……” 明台抱紧了闻固秋,慢慢的闭上了眼,如果有一天闻固秋想要杀他,他一定不会反抗。 闻家没有待多久,闻固秋和明台就回上海去了,可是这一次,两人都带着自己的任务,不能对对方说的秘密,而上海此时……风云多变,无时无刻都围绕着,枪,血,和政权。 第50章 除夕 上海租界已然是一座孤岛,整个租界里充斥着黑龙会的爪牙,法国巡捕,日本间谍,以及76号密探,闻固秋和明台回到上海,两人都没有立马决定回明公馆,而是相反的,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对两人来说,都无法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和明镜坦白,闻固秋有自己要做的事,明台也有,他们一同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就是要给自己所做的事给出极大的空间,明台不想对闻固秋撒谎,但是他也不能把他的身份告诉闻固秋,可是闻固秋是个心思敏锐的女人,明台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闻固秋就想到了,闻固秋阻止了明台想要说的话,女人只有一个要求:“我宁愿你瞒着我,也不要骗我,如果不能说就不要说。” “……” 明台那个时候,除了紧紧抱住闻固秋,别的什么都不想做,明台低声呢喃的作出保证:“好。” 闻固秋满意的笑了起来,她不在乎明台瞒着她什么,但是她不喜欢明台骗她,明台瞒着她,只因和她无关,但是如果明台骗了她,那么,这段感情只会变质。 “对了,我明天得去趟米高梅。” 闻固秋此时躺在明台的怀里,把玩着自己的发梢,他们现在租的房子在一家影楼的对面,闻固秋不会知道,对面的那家影楼就是明台小组的据点,房子位于霞飞路,地段好,附近都是商场,租金140,也亏得是闻小姐和明少爷两人租得起,明台收紧手臂,声音闷闷的:“去那里做什么?” 米高梅是一家舞厅,明少爷对上海的娱乐地点也清楚的很,米高梅,仙乐丝,大上海,都是大舞厅,那里都是一些少爷,黑道,大商户爱去的地方,鱼龙混杂,出名的舞女,当红·歌星,甚至好些出名的女演员还是出身舞厅的,明台是不愿意闻固秋去那些地方的,起码,是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明天他有任务,明天闻固秋要去米高梅,他根本不能陪她去。 “你以后得叫我闻老板,米高梅是我的了。” 闻固秋得意的笑笑,小小嘚瑟的语气,明台却是听着牙痒痒的:“闻老板拿下米高梅想要做什么?” 什么不好拿下,拿下一家舞厅是想做什么?那种鱼龙混杂什么家伙都会出现的地方,闻固秋在那里待一分钟,明台都会想象着抓狂。 “当然是经营啊,我可是打算把米高梅经营成上海最出名的大舞厅呢,把仙乐丝和上海滩什么的都打压下去!” 所以说为什么是舞厅!明台腹诽着,但是闻固秋这么兴冲冲的样子,他又不想去打击她,明台抱紧闻固秋,唇瓣凑到闻固秋的颈边用牙齿啃咬了一口,小少爷闷闷不乐的说道:“闻老板这么厉害,不如来包养我吧,我会唱歌也会跳舞,说不定来米高梅还能当头牌哦!” 你就这点出息!!! 被明楼知道了明少爷有如此自告奋勇的时候,绝对鞭子伺候! “德行。” 闻固秋支起身子搂住明台的脖子,女人笑嫣嫣的对明台笑着:“不过你放心,头牌的位子我替你留着,明少爷登台,说不定,我的米高梅还会宾朋满座,你说明楼哥会不会还来给你捧场?” 明台扯了扯自嘴角,捧场?砸场到有可能。 他都能想象明楼的表情,比如会这样对阿诚哥说:去,给我把米高梅砸了,明家的少爷在台上卖唱,简直是笑话! 想着,明台搂着闻固秋的腰,翻了一个身,把女人压在身下,勾起唇角笑道:“不行,还是换一个,比如,米高梅的闻老板是明家少爷的红颜知己什么的。” 闻固秋挑了挑眉:“红颜知己?” “心上人!” 明台立马改口:“闻老板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小少爷狗腿极了,闻固秋这张招人的小脸蛋,他都能想象人在米高梅那里有多么的惹人关注,他巴不得跑过去天天宣布主权。 “明天除夕,我会尽量赶过来给你捧场。” 明台给闻固秋许下保证,闻固秋撇撇嘴似笑非笑:“你不来也没事。” 这下明台感觉不好了,男人有些炸毛:“我见不得人么!” 闻固秋咧嘴笑了笑,女人立马逃离明台的怀抱,笑嘻嘻的说道:“当然啦,你不是闻老板我包养的小白脸么?!” 明台呲了呲嘴,一把把闻固秋这只兔子逮回来,再次压在身下,他狠狠的吻上闻固秋的唇瓣,让她感受一下小白脸的逆袭。 明台离开闻固秋的唇瓣的时候,女人已经被他吻得神色恍惚,微微泛红的脸蛋让明台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喉结,明台勾起唇角,低哑性感的声音戏谑的笑着:“闻老板,我伺候的怎么样?” 那一刻,小少爷的表情邪气极了。 闻固秋咬着唇瓣别过头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出卖了她,明台满意的笑着,勾着女人的脖子又吻了下去。 ****** 八点十五,是明台任务开始的时间,说服郭骑云进行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明台花不了几分钟,沉着冷静,一步步紧逼郭骑云的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实在看不出是昨晚上那个撒泼不要脸赶着上去想当小白脸的家伙,明台的眼光咄咄逼人,郭骑云在不止一次的见证明台完成的任务中意识到,这个看着光鲜亮丽的少爷,并不能小觑,明台看着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他出任务的时候,却是出手毒辣,不愧有毒蝎这个称号。 明台在血火中磨砺生成了刚毅且果决的性格,可是,他心中还有一部分柔软。 八点十四,他开始行动了,明台走向狭长而又明亮的餐厅走廊的时候,他很想尽快完成这个任务,赶到闻固秋身边去的,只是任务戒躁戒急,明台深吸一口气,在走廊上看到了于曼丽的身影,他勾起了一抹笑容,慢慢的迎了上去。 于曼丽是个漂亮的女人,明台并不否认,她的身上有一种气质,一股媚态,身上的旗袍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神色慵懒,像一只困倦的猫,走路的步伐都带着倦舞阑珊的意味,可是这样具有韵味的女人,明台只有欣赏,没有心动,似乎他把自己的心就丢在了闻固秋那里,别的任何女人,都让他无法心动,明台只把于曼丽看做自己的搭档,亦或者,一个漂亮的女人,再也没有其他想法了,明台凑近于曼丽,在快要碰触到于曼丽的曼妙的腰肢的时候,他低声发出命令:“行动。” 于曼丽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枪来,明台也同样的抬起手,从内部的口袋里摸出枪来,两人默契的同时对着过道上的保镖就是一枪。 枪声骤响,一片尖叫,明台和于曼丽两人枪枪夺命,硬生生的将这条道打开了一条血路,两人直接冲进了贵宾包厢。 在这间高级西餐厅里发生的热闹的时间里,远在苏州的闻澹雅独自一人安静的在房间里看着资料,他手中的是一份人事资料,上面详细记载着个人档案,闻澹雅淡漠的合上这份资料,将资料扔进脚边的炭火盆里,档案瞬间被烧毁,闻澹雅低声笑了起来:“第一个,汪芙蕖。” “砰!!!” 明台的枪口对准了浑身颤抖的汪芙蕖,明台勾起的唇角却让男人的表情显出一分冷冽和阴狠:“这是我送给76号的第一份礼物!” 子弹打穿了汪芙蕖的头颅,明台的表情冷漠,没有动摇。 随后两人从容的撤退,这一场任务完美收场。 于曼丽能感受到明台的一种迫切,他似乎想要立马离开,去另一个地方。 “你是要去见情人么?” 于曼丽走在明台的身后,明台看不到于曼丽苦涩的表情,女人的口吻一如既往的调笑,明台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情人不好听,我更喜欢用爱人这个词。” “明少这是确定对象了?” “就差八字一撇。” 于曼丽恍然的点点头,笑的美艳:“所以,你身上的那股女人香也是她的。” 明台的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柠檬香,可是最近,于曼丽一直能闻到一股淡雅的女人香味,知道明台有喜欢的人,可是他们那么亲密那么好,于曼丽还是感到一种难过和失意。 明台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他突然想知道,闻固秋的身上有没有沾染上属于他的味道。 ****** 闻固秋在米高梅,当然不会是一个人去的,跟在他身边的是阿峰,和苏鹤手下的一杆精英,原本闻澹雅也想给闻固秋几个人护着她的,只是看到阿峰那波人,他就觉得没必要了,没有比上过战场的军匪当保镖更有安全感了。 陈深一如既往的翘着二郎腿坐在米高梅舞厅里惬意的观察着舞厅里的来来往往,有的人陌生,有的人脸熟,他在舞厅里从不喝酒,喝的是一种叫格瓦斯的汽水,陈深是个长得颇为俊秀的男人,特别耐看,年轻的面容,气质偏带柔和,虽然经常混迹舞厅,可是却不带一种浮气,陈深把目光投放在不远处的一个女人身上,他来米高梅那么多次,对米高梅也算是熟悉了,有多少舞女,有几位歌星,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是,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陌生的,自称是明星电影公司演员的女人李小男偷偷的告诉他,她是米高梅的新东家。 她叫闻固秋,闻老板。 闻老板,陈深挑了挑眉,他觉得,这个闻老板也太年轻了点,陈深又把视线放到了闻老板身边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似乎是闻老板的保镖,可是陈深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一种血腥气,就像是从极司菲尔路55号汪伪特工总部直属行动队刑讯室里出来的一样,是的,他陈深是汪伪特工总部下属的直属行动队的一名特工,但是他还有一个身份,是中·共潜伏者,可是两年了,组织上简直像把他忘了似的,没有再联系过他,陈深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到底是谁。 陈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闻老板的身上,女人漂亮,嘴角弯起的笑容有一种魅力,柔柔的,可是在灯红酒绿的陪衬下,女人的笑容又有些妖妖的,陈深觉得有趣,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成为舞厅的东家,可是今天他没有探寻的心思,今晚除夕,他该回去了。 陈深站起身离开,在门口和他擦肩而过的男人他只淡淡的瞥了一眼,明台是来接闻固秋的。 “阿秋,我们回家过年吧。” 明台的笑容让闻固秋愣了一下,似乎戳中了她心中的某一个点,闻固秋低下头,笑的无可奈何又无法收敛嘴角扬起的弧度:“好。” 再次回到明公馆,闻固秋会觉得在长沙的日子,就像一场梦,明公馆的门口正放着烟花,在远处就能看到烟花旁的两道修长的身影,明楼,和明诚,而两个男人对面的女人,就是明镜。 “大哥!!大姐!!” 明台和闻固秋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三人转过身,表情中都带着欣喜,明台已经换回了衣服,一身挺拔的学生装,手上的小皮箱被他扔在地上,他朝着明镜扑过去一把抱住明镜:“大姐,新年快乐!!”说着孩子气一般的:“我的新年礼物!!” 被明台抢先一步,闻固秋随后跟上来的,正好对上明楼的视线,明楼对明台的撒娇很是无奈,明镜一看到明台就把他给忘了,明楼看着闻固秋,他张开手对闻固秋温和的笑笑:“只好我们俩勉为其难的抱一下了。” 闻固秋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明楼哥也只有这个时候会表达一下他争宠争不过明台的失落,闻固秋上前抱住了明楼,男人宽厚的肩膀带着一种异常的安全感,闻固秋闷闷的说道:“新年快乐,明楼哥。” “新年快乐。” 明楼拍了拍闻固秋的脑袋,似是安慰,闻固秋发生了什么明楼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他不能说,也不能安慰,一旦询问了就会暴露他的身份,所以他所有的话语只能表达在他的行为间,闻固秋受了苦,受了很大的苦,明楼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笑笑:“我给你包了个大大的红包。” “明楼哥你可真好。” “那我就不好了?” 明诚在一边挑挑眉,没好气的说道,闻固秋抬起头望向明诚,明诚正在瞪着她,见闻固秋还没反应,明诚直接长开了手臂,再瞪着她,那表情大有‘你再不动我真的会生气’的意味在里面,闻固秋这下扑进了明诚的怀里,女人甜甜的喊了一声:“阿诚哥!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明台撒娇会被两个兄长嫌弃,可是姑娘就不会,越甜,两人就越宠,阿诚在闻固秋看不到的角度,表情微微的变化了一下,闻固秋失踪在长沙,他想想都觉得可怕,明诚同样的拍了拍闻固秋的脑袋,男人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放心,我给你包了个大红包。” 闻固秋笑着,她所眷恋的,就是这种家的温暖。 而此时,远在苏州老宅的闻东堂和闻澹雅,两人同时收到了闻固秋寄回的信,两人相互看了看对方,同时转过身回房自己看信去。 第51章 顾清明番外-峥嵘岁月 顾清明的儿子出生的时候,顾老爷子失态的哭出来了,他真怕他活不到看到孙子出生的时候,顾清明不愿结婚,他想催着也没办法,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拗,否则也不会不顾家里人的阻拦硬生生的上了战场去打仗,好不容易打仗回来了,可是他没打算找对象,顾老爷子左盼右盼的,终于等到了孙子的出生,他乐的抱着孙子不肯撒手。 顾老爷子给孙子取了个小名,反而是把大名留给顾清明取,顾老爷子问的时候顾清明生疏的抱着儿子坐在院子,顾清明望着院子里的一地落叶,他恍然的说道:“他是秋天生的,就叫清秋吧。” “顾清秋,好,顾清秋,清秋。” 顾老爷子大笑了起来,顾清明,顾清秋,寓意不深却有意境,一个清明,一个清秋,可真是一对父子。 顾清明淡然的笑了笑,一张冷峻的面容在看着怀里的儿子的时候,显出一丝柔和,顾清秋是顾老爷子宠着长大的,可是顾清明教育儿子特别严格,所以顾清秋并没有变得骄纵任性,反而成了一个乖巧有礼,特别会讲甜话的孩子,见过顾清秋的人都会觉得稀奇,顾清明那样冷淡的男人,竟然养的儿子跟个花儿似得见谁都笑的灿烂灿烂的。 顾清秋五岁的时候办了一场大酒席,三岁的时候也办过,只是那个时候说话还不利索,五岁的顾清秋已经嘴巴甜得见人就夸,胡湘湘是和自己的丈夫一起过来的,也该说胡湘湘和顾清明有缘,弄来弄去,胡湘湘结婚的对象依旧和顾清明有关系,是顾清明的堂弟,性格和顾清明相反,是个温和几乎不大生气的男人,胡湘湘的辣脾气在他一直温和的笑容中最后磨得没有了,结婚后的生活也幸福美满,他们过继了个孩子给姐夫姐姐,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叫顾念亲,顾念亲比顾清秋还大个五岁,胡湘湘在顾清明结婚的那天也去了,可是她看到的新娘子让她觉得难过,她喜欢顾清明,却没有嫁给他,而那个女人嫁给了顾清明,顾清明不喜欢她。 是的,结婚的那天,顾清明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几乎没有多大的笑容,只有亲戚敬酒的时候露出淡淡的笑容,可是胡湘湘就觉得,顾清明对结婚,并没有多大的开心。 胡湘湘第一眼看到顾清秋的时候就觉得,这怎么可能是顾清明的儿子!那么可爱!笑的那么甜! “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呀?” 胡湘湘蹲在顾清秋的面前,顾清秋可爱的小脸无论什么表情都可爱的不行,他眨巴着眼睛对胡湘湘说道:“我叫顾清秋!一地清秋的清秋!你也可以叫我顾重阳,姑姑喊我重阳哒!” 顾清秋…… 胡湘湘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想着,这应该只是巧合罢了,清明和清秋,不是很对应么? “那你几岁了呀?” 胡湘湘扬起笑脸继续逗弄着顾清秋,顾清秋举起自己胖嘟嘟的小手,摆出五的姿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五最啦!” “认识阿姨么?” “?” 顾清秋歪了歪头没懂,胡湘湘换了个问法: “那阿姨好么?” “好!” “有多好?” “呱呱叫!” 这是顾清秋的固定回答,只要有人这么问了,他都统一这么回答,胡湘湘再次觉得顾清秋可爱的根本不像顾清明的儿子。 顾清秋十五岁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的家庭其实是不正常的,父亲和母亲,就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他们分开睡,吃饭也不在一起,父亲有父亲的关爱,母亲有母亲的关爱,可是,父亲和母亲,却如同陌生人一般,没有任何的交集。 顾清秋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希望自己的父母相亲相爱,是个快乐的一家。 “母亲。” 顾清秋越大,面容就显得越加英俊帅气,但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柔和,他总是笑嫣嫣的,显得他的模样带着一丝斯文和秀气,这个经常会笑的孩子,和顾清明确实不太像,坐在房间里看书的女人抬起头,望着长大的孩子,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她是顾清明的妻子,可是也只是名义上的妻子罢了,女人招了招手,顾清秋走过去在女人的身边坐下。 “怎么了,清秋?” “……念亲的父母,很恩爱。” 顾清秋低下头,直白的说道,女人怔愣了一下,苦笑了起来:“那你想如何?” “为什么你和父亲关系那么僵硬呢?我也想有一个父母相爱,阖家欢乐的家庭啊。” 顾清秋失落的说道,俊美的小脸失落的时候,很招人疼,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儿子,女人摸了摸顾清秋的脸蛋,苦涩的轻笑:“傻孩子,父母相爱,阖家欢乐,那也得父母相爱啊,我和你父亲,并不相爱,他爱的,并不是我啊。” “??” 顾清秋不懂,不相爱,为什么会结婚? 顾清秋突然瞪大了眼,眼睛里的失落瞬间变成了难过,他喃喃的说道:“我竟然不是……父母相爱的结晶么?” 他还记得,学校里老师讲过,一个孩子,是父母相爱的结晶,是对未来的期望,可是现在,顾清秋对自己的存在有了质疑,他不是被期待出生的。 “清秋?” 女人被顾清秋的表情吓到了,顾清秋猛地抓住了女人,他几乎哭出来:“我不是被期待出生的么?!你们既然不爱对方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下我!!” “清秋……” 女人动了动嘴唇,可是说不出答案来: “对不起,清秋。” 她不该说的,不该说的。 “清秋!!!!” 顾清秋冲出房门,女人无奈的低下头默默的流泪,她是真的疼爱着这个孩子的啊。 “清秋少爷!等等!!” 顾清秋想去书房找顾清明理论,可是还没冲进去就被人拦住了,他无奈的对顾清秋解释道:“大少爷有客人。” 顾老爷子还在,顾清明是他的老来子,所以依旧被称为少爷,只是顾清秋出生了这个称呼就变成了大少爷和清秋少爷,喊小少爷的话就感觉成了一辈的了,顾清秋停下了脚步,就算再冲动,顾清秋也没打算让父亲在客人面前难堪,顾清秋点点头,打算等在门口。 可是不知不觉中,书房里传出一道女人拔高的声音,顾清秋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谁的声音了,是胡阿姨,有时候会来看望他的胡阿姨。 “顾清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你疯了不成!这种事你也做得出!!” 里面没有父亲的回应,只有胡湘湘生气的叫喊: “你现在弄得这么深情,当初怎么没把她留下来,让她嫁给了别的男人啊!现在深情给谁看!!!” “……” “!!!” 顾清秋愣住了,他下意识的往前走,想听清楚。 “现在哑巴了,做的事情倒是理直气壮啊顾清明!要不是去医院的时候表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的妻子竟然……” “胡湘湘!!!” 顾清明低吼了一声,顾清秋一下子想象不出,一直神色淡然的父亲生气的样子是什么样的,胡湘湘顿了顿,她苦笑着说道:“看,你生气了,顾清明,我真是替你不值,你为闻固秋的付出,她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了,但是,你还是在做,太傻了你。” “……” 许久,顾清明淡然的说道: “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 门外的顾清秋踉踉跄跄的跑开去,他脑海里一直反复着一个名字。 闻固秋,闻固秋。 顾清秋,顾清秋。 顾清明,顾清明。 你父亲爱的不是我……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么?! 他不是被期待出生的孩子,不是…… 十五岁的男孩,最是叛逆,他对闻固秋这个女人在意的不得了,这个只存在言语中,父亲从未提起过的名字,可是胡湘湘却只字片语的都在表示,父亲在乎这个女人,起码,比在乎自己的母亲还要多。 顾家的小少爷想查一个人,很简单,渠道也很多,但是想查的话,顾清明一定会知道,所以顾清秋托了人去查,他在学校里认识的一个家伙,一直混迹很多地方,容易查探事情,没过多久,就查到了闻固秋的事情,不过闻固秋的事情也不难查,对方一脸嘚瑟的说道:“你查闻家的大小姐干什么呀?看上她啦?!可惜呀,人家有丈夫啦!” 顾清秋给了对方一个白眼,自顾自的看手中的资料,不过对方对自己查到的事特别自豪,他直接给顾清秋说出来,晒晒自己的本事:“这闻小姐可不得了,应该叫闻老板才对,她可是上海米高梅大舞厅的大老板,听说后台大着呢,上海好多家药房也是她的,到了后来啊,她简直是个小富婆,本来家里产业就大,之后又和明家的小少爷结了婚,这可真是双剑合璧,雌雄合体……” “你说的什么鬼话,说人话!” 顾清秋没好气的说道。 “意思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嫁给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呗,两家联手,你说会怎么样!?” “那那个闻小姐人怎么样?!” “我就说你看上她了!” “去你的!她几岁,我几岁?当我妈都行好么?!” 顾清秋真是恨不得揍他一顿。 “那又怎么样,听说那个闻小姐长得可漂亮了,就算可以当你妈,也绝对是个漂亮透了的妈!” “……你欠揍是么?” 顾清秋举起拳头,那样漂亮的女人和他的父亲有瓜葛,他怎么高兴的起来。 “那,那个闻小姐住在哪里?” “你要去夜……”嘴巴一溜差点说出来,看到顾清秋的表情,他立马改口:“我哪知道啊,听说好久以前,闻老板就和她丈夫出国去了吧,没消息了。” “……” 顾清秋皱起眉,这可真是不好啊……这么久了,父亲还念念不忘么? 可是,这个消息,完全没有比之后知道的消息更加震撼。 顾清秋去了一趟医院,他找到了胡湘湘的表哥刘明翰,胡湘湘没说完的话中提到了他的母亲,他很在意,胡湘湘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所以他要找刘明翰来证实,刘明翰是第一次见到顾清秋,少年已经长成俊秀的少年了,他恍惚着,如果平安还活着,大概也该二十多了,可以娶妻生子了,知道顾清秋是顾清明的儿子后,刘明翰就知道顾清秋的来意了,他本来想隐瞒的,可是,他觉得,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你是来问关于你母亲的事吧。” 顾清秋愣了愣,他点点头:“我母亲的身体没事吧?” “她的身体没事……挺健康的。” 刘明翰犹豫了一下,这样回答,可是顾清秋不放心:“那……还有什么问题?” 刘明翰看着少年英俊的样貌,他怕这个少年接受不了,他舔了舔嘴唇,哑着声音说道:“你母亲……不能生育。” “啊?” 顾清秋一愣:“这……这不算什么啊,有我就就够了。” 刘明翰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的母亲,不能生育,她……根本没生育过。” “!!!!” 顾清秋一股气冒上来:“你瞎说什么!!那我是从哪来的!捡来的么!还是说我是……” 顾清秋一下子懵住了,不是母亲生的……那也可能是别的女人生的,然后由父亲带回来…… 顾清秋一下子想到了闻固秋…… 难道……难道……他是父亲和闻固秋的孩子? 不,不可能……他怎么会是个私生子? 顾清秋这次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直接冲回家里,要和顾清明对峙,可是正回到家里,顾清明却正打算出门。 “父亲!!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顾清秋拦住顾清明,顾清明看着长大的儿子,他笑了笑:“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不,我等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和你说!” “……清秋,听话,等我回来,我们爷俩好好聊聊。” 说着,顾清明上了车,可是顾清秋怎么能放顾清明走,他一把拉开车门,窜了进去,他直直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一起回来,我等不下去了!” “……” 顾清明难得看到顾清秋这么执拗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好吧。” “……” 顾清秋看着顾清明的脸,觉得顾清明的神色比往常的还要平淡许多。 顾清秋没想到顾清明去的是墓园,下了车,顾清秋跟在顾清明的身后,静静的看着顾清明的背影,父亲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挺直,那样正直的人,顾清秋很难想象他会和另一个女人生下他,想着,顾清秋就觉得难过,顾清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了顾清秋,他淡淡的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顾清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顾清明的面前,他直视着顾清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父亲,请你告诉我……闻固秋是谁?” “!!!” 这一刻,他明显看到了顾清明变化的眼神,那双淡然的双眸瞬间变了,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刺到了一般,顾清明冷冷的问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字!” 顾清秋的心里,竟有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果然…… “你别管我从哪听来的,你只要告诉我,她是谁,她和你什么关系?!” “……她是我一个……旧友。” 顾清秋笑了,笑的那么惨淡:“旧友?父亲,你别骗我,我不信。” 顾清明皱起眉:“你不信又如何。” 顾清秋大笑了起来:“她怎么会是你旧友呢?!她明明是一个让你不惜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的女人,是一个为了她娶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的女人,是一个明明有有夫之妇但是和别的男人生下一个儿子的女人,是不是!是不是啊父亲!她是,我是你和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 顾清明瞪大了眼,高吼了起来:“不许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难道我顾清秋的名字不是为了纪念她么!!闻固秋,顾清秋!你难道不是在纪念她么!!想着她么!!明明自己有丈夫,为什么还要和你生下我呢!我算什么!私生子么!!!” “你闭嘴!不许你这么说她!!!” 顾清明咬牙切齿的低吼着,冷峻的面容,脸上一股怒气,顾清秋继续大喊着:“凭什么!!!” “就凭她是你的母亲!!!!” “!!!” 顾清秋愣住了,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你终于承认了,她才是我的母亲,她才是!” 顾清秋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他苦涩的笑着,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并没有轻松,可是,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在颠覆,顾清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对,她是你的母亲……可是,我并不是你的父亲。” “!!” 顾清秋没听懂:“什么?” 顾清明淡淡的重复了一遍:“我并不是你的父亲,清秋。” “……” 少年僵硬的身子,变得单薄了起来,顾清明闭上眼,无奈的叹口气:“清秋,转过身去,跪下来。” 顾清明没有感情的说着,可是这一次,顾清秋反抗不了,他听话的转过身,跪了下来,这时,他看清了面前的墓碑上刻下的名字。 【闻固秋之墓】 【明台之墓】 墓碑刻得很简单,就这么写了名字,只是两块碑靠在一起,不分开,顾清明淡淡的说道:“这才是你的父亲母亲。” 这一刻,顾清秋莫名的流下了眼泪,完全忍不住,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他猜到了过程,却猜错了结局,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父母,可是,只剩下两块碑。 “父亲?母亲?” 顾清秋喃喃的重复着,顾清明站在顾清秋的身后神色莫名的说道:“他们都是十五年前去世的,你父亲是民族英雄,战争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你父亲选择了一条和我不一样的路,我投笔从戎,他却是在黑暗中生存,在深渊中挣扎,他所作的成就,没有人知道,而他,连死去,都不会被人知晓,他身处在危险之中,为了你,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早产儿,你母亲生下你的时候大出血,只剩下半条命了,她和你父亲中了敌人的埋伏之后,你父亲死在了交火之中,而你母亲中了三枪,却是拖着半条命的身子来到我这里,把你托付给我,最后在我手上咽了气。” 顾清明顿了顿,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场面,他慢慢的闭上眼。 他一直记得,那个晚上,被敲响的门,门口奄奄一息的女人和怀里气息微弱的孩子,顾清明抱着她,她全身都是血,从他的口中他知道了,他们在重庆中了埋伏,明台死了,她知道他在重庆,所以拼死也过来了,顾清明从来没想过,再次见到闻固秋的时候,却是这样的情景,女人死在了他的怀里,而不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活的好好的,他知道,现在的情形,明台的身份最是危险的,可是,这一天最终还是到了。 “顾清明……我没有办法了,我只想到你……” 闻固秋抓着他的衣服,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怎么会不答应,他低声说道:“别担心,你会好的,你的儿子需要你的。” “不,顾清明,让他当你的儿子好么,让他替你养老,只要他过的好好的,不要,让他知道……” 没有父母的孩子,和有父母的孩子是不同的,更何况是刚出生就没了父母的顾清秋。 “好,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的。” 顾清明点点头,闻固秋满意的笑了起来: “最终,我还是麻烦你了……” “怎么会,我欠你一条命,我欠明台一条命,够我还了……” “笨蛋,那些,不算什么的……” 闻固秋感觉一阵冰冷,她抓紧顾清明的衣服,喃喃的说道:“别让他知道……但是如果有一天……请告诉他……” “他是我和明台……期待出生的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一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 顾清明点点头,他应声着:“我会的,我会的……但是,固秋,我……” 顾清明还未说完,闻固秋的手垂了下去,女人没了气息,只剩下染红了顾清明衣服的鲜血,顾清明愣愣的把话说完:“求你……别死。” 可是,晚了,晚了…… “你是她和你父亲期待出生的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你,一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顾清明一字一句的把闻固秋死前的话重复给顾清秋,顾清秋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墓碑,像个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咽的哭泣着:“……母亲……父亲……” “为你取名顾清秋,也确实是纪念她,可是,你原本就是重阳出生的,所以,为你取名清秋。” “啊啊啊啊啊!!!!!” “你成为顾家的孩子,凭着你祖父的人脉,没有人会想到你的身份,你是早产儿,当时瘦瘦小小的,我托人照顾着你,然后找了现在的妻子,她不能生育,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和她结婚的条件就是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一年后再把你接回来,看着像刚出生的孩子一样。” 所以,这才是胡湘湘所说的,他为了闻固秋做了那么多。 十多年来,他抚养着别人的孩子,从未想过自己有一个亲生的儿子。 “父亲,你依旧是我父亲。” 他已经没有生父,不能再没有养父,生恩不如养恩大,他怀念着生父,可是也感谢着顾清明的养育之恩,顾清秋梗咽的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脑袋上红红的印子可见他的力气有多大,顾清秋然后转过身朝着顾清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顾清明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起来。 有子足矣。 他年轻的时候掉进了河里,是闻固秋拼命把他拉了上来,最后闻固秋发了高烧,差点把人给烧没了,之后闻固秋不大记得这件事了,可是他一直记得,那个幼小的身体,怎么拖着他上岸的,而之后他离开了长沙去第三军区当指挥官时,是明台执行的死间计划,牵制日军的火力防线,他们以牺牲小组人员的代价,骗过了日方,让他们调整所有的火力防线,一举战退了第三军区的日军,以少胜多战胜了他们,而后来顾清明才知道,因为这个计划,明台牺牲了他的小组,包括他,他被76号严刑拷打,差点连命都没了。 顾清明无奈的笑笑……他真是欠他们的,所以拿一辈子来还。 【清明……明台对我说过,如果哪天,我们其中一个挺不过去了,我希望,谁都不要孤孤单单的离开,否则,我们会后悔一辈子的,他已经先一步离开我了……所以……我也要跟他去了。】顾清明走上前,拍了拍顾清秋的肩膀: “明年,你来给他们上香吧。” “好。” 他叫顾清秋,一辈子都是顾清明的儿子。 可是他也是闻固秋和明台的儿子。 他叫顾清秋,一地清秋的清秋。 第52章 番外-岁月静好 章云飞想写一本人物传记,他花了四年的时间打听到了那人住的地方,他曾经以为那人已经离开中国住在国外,可是他没想到一路打听下来,那人竟住在上海的郊区,一幢乡间的别墅里。 房子看起来有些老,可是架不住他有韵味,门口两块小田地里种着蔬菜,看起来叶子郁郁葱葱,主人很尽心的照料着,章云飞一边环视着房子的一边心里不住的兴奋,终于被他找到了啊。 明台,谍战史上的传奇人物之一,他是双面特工,长期潜伏军统和G党之间,他有坚定的信仰,为国家为民族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当然,明台的传奇不止如此,他的身份更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因为他是明楼的弟弟,明诚的弟弟,明镜的弟弟,明家四人,家国大义,被曝光之后,俨然成为了民族英雄,一个传奇。 明楼是谁,三面间谍,以新政府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财政部经济司的财经顾问,军统上海站情报科科长,中·共上海地下党情报小组领导几重身份潜伏,他比明台更多了一层神秘,他绝对是谍战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在1970年的时候,明楼入狱,以叛国罪的罪名入狱,可是就在此时,明楼再也没有消息了,有人说他越狱了,有人说他死在监狱了,可是却没有人能肯定的说出他的下落,到底怎么了,八十年代的时候,明楼被平反了,可是,明楼的下落依旧不明。 “明,明先生。” 章云飞在院子里看到了那位老人,老人已经七十了,可是他的面容没有和他的年龄相符,还偏带年轻,他手边是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对面空着的位子上也砌好了一杯茶,明台抬起头,老人的眼中带着一股清明,他弯起嘴角,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章云飞踌躇的坐了下来,对面的老人简直就是他的偶像,他心目中的英雄,现在距离这么近,他有些结巴:“明,明先生,你你好,我叫章云飞,我,我仰慕您很久了。” 明台笑了笑,带着股儒雅,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个老人经历过那战火纷飞的年代,经历过杀伐血战,章云飞下意识的看了看明台的手,那双苍老却骨节分明的手,以他想象不出的画面摸过枪开过枪,杀过人,爆破过炸弹,出生在和平年代的他,很难想象,这个老人,是个特工。 “不用紧张。” 能不紧张么!!!你比熊猫还稀有啊!你是目前还存活的双面特工几人之一啊! “我既然答应你这个传记,你问什么我都会答。” 明台态度很好,温和的声音让章云飞微微安下心来,章云飞犹豫了一下,不打算循规蹈矩的问着,想把心中好多些想知道的都问出啦,第一个就是:“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愿意接受这个传记呢?” 明台笑了笑,他垂下眸淡淡的说道:“因为我大哥,他虽然平反了,但是都是官方上的说辞,还有许多事都没有说出来,他的付出他的牺牲,他的痛苦,我想要的不止是明楼的身份的平反,更是他的名字,他的事迹被铭记,我不想他的名字只是普通一个被平反的特工,明楼是英雄,明诚是英雄,我不想多年以后,世间再无一人记得明楼和明诚。” 章云飞的手颤抖了一下,关于明楼的事,只有档案里才清楚,只有官方知道,他们虽然平反了明楼的罪名,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说,明楼的事迹,明楼的光辉全都一带而过,当年认识明楼的人全部死的死批·斗的被批·斗,或许,这个世间,真的只剩下明台知道明楼的事了。 “您当时是明家的小少爷,是什么让你决定成为一名地下特工,又是什么让你决定成为一名共·产党?” 章云飞的这个问题让明台恍然了一下,他笑着回忆着: “成为军统,是一个意外,是我的老师王天风,把我绑架过去的。” “啊?” 章云飞愣了愣,他听到了什么?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我一开始就是死间计划中的一环。” 明台苦笑着:“因为死间计划,我失去了我的老师,我的战友,我的搭档。” 明台的口吻很轻盈,很平淡,他的回忆他的思念,或许世间也只有明台记得他们,章云飞因为明台这么淡然的一句话,却动容了起来,他的内心燃起一股冲动。 如今的平和年代是就是这些先辈战士用血肉和灵魂堆积铸造的,他们奋斗在黑暗之中,他们这些无名英雄无人记住名字,可是功绩和奉献却是无时无刻的在平和中显现着。 “您后悔么?” “我不后悔,不会后悔,我们明家忠心为国,不后悔。” 明台这辈子的遗憾,就是明镜,如果明镜看到如今的平和就好了。 “明先生,我一直以为您会生活在国外,毕竟文·革的时候您被批为反动派,当时明家好多产业都转移到国外去了吧,如今您生活在上海郊区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明公馆被烧了,明楼入狱,明诚失踪,明镜去世,明堂被批,明家遭遇了太多,所以章云飞一直以为,明台会出国离开这个国家,毕竟这么做的人有很多,当年许多人都举家离开中国去国外生活。 明台摇了摇头,男人弯起嘴角笑的样子,很是俊儒,章云飞似乎能想象出这个老人年轻的时候是如何的英俊,明台仰起头望着天空,温和的声音缓缓的说道:“我大哥曾经说过,他生于斯长于斯,他最后还要埋于此,他爱这个城市,爱这个国家,所以,我要替他看着……” 明台慢慢的闭上眼: “新中国成立那一天,我看着五星红旗慢慢的升起,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鲜血没有白流,牺牲没有辜负,海清何宴,国泰民安,这是当年的我们,最终的梦想。” 章云飞的眼里慢慢凝聚着泪水,他知道他不该这样的感性,可是他的内心却被明台平淡的话语给狠狠的重击了一番。 海清何宴,国泰民安。 这盛世,如你们所愿。 明台讲述的峥嵘岁月让他唏嘘,他应该对着这些为这片太平盛世牺牲的英雄们致敬,章云飞深吸了一口气,停下手中的笔,明台的一生波荡起伏,不是一天能够说完的,明台的生平让章云飞敬佩,可是明台的家庭,章云飞也是特别的感兴趣的,不仅是明楼,明诚和明镜,甚至那位中·共共产国际上海站代表明堂,可是,还有一个人,章云飞是极其好奇的,那就是明台的妻子,闻固秋。 明家小少爷和闻家大小姐的联姻在当时也是轰动一时的,各大报纸也都报道过,可是闻固秋出名的不止是她闻家大小姐的身份,而是闻固秋代表闻家所在的立场,亦正亦邪,让人摸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夹缝中生存?那可见,闻家做的游刃有余。 闻固秋所拥有的米高梅舞厅已经没有了,可是在当时却是让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她歌舞升平,她夜夜爆场,她每晚充斥着寻欢作乐,交易赌博和暴力以及血溅当场,那里是巡捕房经常光顾的地方,那里是日本高官一直光顾的地方,那里是军统经常上门的地方,那里是G党地下联络的地方,混乱,复杂,交织着米高梅,这种混乱却把她顶上的顶峰,几股势力交织着,米高梅反而成为了最安全也最混乱的地方,然而,闻固秋做的不止如此,上海的几家大药房都归于闻固秋手下,在黑市里流动的西药,也只能在闻固秋的药房里买到,据说,闻家当时好几批的药品都送到了前线,救了许多战士的命,可是就是如此,闻家的立场,在日本投降后,变得危险了。 “能说说您的妻子么?” 章云飞知道,在明台的生命里,闻固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对明台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回想起闻固秋,明台笑的温柔,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意,章云飞看着不禁苦涩,明先生一定很爱他的妻子吧,可是……造化弄人。 “她啊,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明台关于闻固秋的回忆都是满满的温暖:“她从十二岁就住在明家,我们一起长大,我从未想过她会离我而去。” 明台皱起眉露出一抹愧疚:“我这辈子,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大义,可是对不起大姐,大哥,阿诚哥,和她。” “我弄丢过她,将近一年,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明台的眼神有些飘忽:“可是,那个时候,却也是我和她的转折点,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造就了现在的我们。” 杯中的茶凉了,明台却是不在意的喝了一口: “这人啊,不能等到人走茶凉才懂得珍惜。” 明台语重心长的说道,这种怅然,章云飞怔怔的不敢接话,明先生爱的那位闻小姐,已经永远的离开她了吧,所以明先生才会这样的表情。 “明先生,闻小姐一定一直活在您的心里,永远的纪念着她。” 章云飞一字一句的安慰他,明台怔了怔,随即轻笑了起来。 “明台!!!” 突然厨房里传来一道声音,女人的声音有些低沉轻软,可是听起来还是有些朝气,明台眼睛一亮,站起身,一本正经的回答:“怎么了呀!” “你把西瓜藏哪了!我找不到!” 章云飞面前的明台就像一个失措的老人,他鼓起腮帮,闷闷的回答:“我给吃掉了!” “你,我说了,我是买给客人的!” 这个时候,章云飞才看到慢慢从厨房里出来的女人,女人看起来才五十多,包养的特别好,眼眸中可以依稀看到她年轻时候的美丽,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一股韵味,章云飞说不出来,可是就是感觉特别有气质,章云飞愣愣的看着女人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她把水果盘放下,然后瞪向明台:“多大了,还偷吃!” 明台咧咧嘴,不反驳。 “这,这位是……” 章云飞又开始结巴了,明台搂着女人咧着嘴角笑道: “这位就是闻小姐啊,闻固秋。” “去!哪里还是闻小姐。” 闻固秋觉得明台真是不知羞,多大年纪了,可是章云飞傻乎乎的看着闻固秋反应不过来:“她不是……” 她不是死了么? 明台笑的狡黠:“我可是从未说过我的妻子去世了。”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 【我弄丢过她。】 【不能等到人走茶凉才懂得珍惜……】 章云飞回忆着明台的话……还真每一句说到闻固秋死了,可是他那么悲情的样子能不让人想歪么!!! “你又欺负年轻人,欺负孙子还不够啊。” 闻固秋无奈的给两人添水,明台撇撇嘴不乐意的说道: “我还没老呢,年轻人都禁不起考验,还有,我看到儿子孙子什么的已经厌烦了。” “爸,我身为儿子可真对不起你啊。” 从前屋子里走进来的男人莫约三十出头,长得像明台年轻的时候,可是性格却是像极了明楼,性子沉稳,对明台总是一副儿子训老子的模样,明台每每看到这个儿子都会想到明楼的那句话:明台,到哪我都是你大哥。 简直了,儿子像大哥,还真是大哥无时无刻都在。 “明先生!” 章云飞立马站起来,这位明先生他认识,明界,是现任明氏集团的总裁,是明台的长子,今年三十四,明氏企业当年转移到国外,可是明家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走的走,最后只剩下明台一人,明氏企业最后还是留给了明家姐弟最疼爱的弟弟,明界像极了明楼,态度温和有礼,尊老爱幼,看着他就好似看到了当年翩翩公子明家的大少爷。 “章先生别在意,父亲总喜欢和小辈开玩笑。” 明界示意章云飞坐下,他温和的笑笑: “父亲啊,从二十年前就不待见我们了,他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是生了四个儿子,没一个女儿。” 明台撇过去还真一副不待见的样子。 “几个孩子都是熊孩子。” 闻固秋给气笑了:“感情你明少爷不是熊孩子?我生的几个儿子,可都比当年的你乖多了!” 明台见闻固秋有生气的苗头,儒雅的老头一下子变得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好好,阿秋你生的个个都好。” 见惯了父亲狗腿的样子,明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早就习惯了。 “章先生不如等会一起吃个饭吧,我几个弟弟等会也会回来,你可以见见。” 明先生的几个儿子啊,不得不说,章云飞特别好奇。 不过章云飞偷偷的看向闻固秋,他其实更好奇的还是闻固秋的闻家人。 到了晚上,章云飞见到人之后,已经不是惊讶了,而是惊恐了。 快到晚饭的时候,门口停了辆车,车上走下两位老人,他们看着年纪偏大,可是走路的姿态还算健朗,他走进屋,看着明台先笑了起来:“不等我们就开饭啊,明台,还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么?” “大哥,你可是迟到了,迟到的人就别理直气壮了,坐下吃饭!” 老人扯了扯嘴角,看向了闻固秋,示意闻固秋说说明台,不过闻固秋却朝着老人笑笑:“大哥,是谁说的,明家我还是说了算的?” 这下老人无奈的大笑了:“几十年了,你这句话记得还真牢,就知道埋汰我。” 章云飞嘴唇在哆嗦,说不出话来,他怔怔的看向老人,把老人的面容和记忆中看过的档案重合起来。 他是明楼,这个老人是明楼! 能让明台喊大哥的只有明楼!!! 章云飞简直想尖叫了,他不仅见到了明台,还见到了明楼!!!他身边的另一个老人一定就是明诚! 天哪!他要窒息了…… 是真人啊!活生生的真人啊!!! 他竟然没死!没死!! 啊……我可不可以摸一摸…… 这一天章云飞被留宿了,可是一个晚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 章云飞坐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即使是客房,也装修的有模有样,桌子上,床头柜都放着照片,黑白照片吸引着章云飞,上面是一个女人,身后站立着三个男人,看着他们年轻的面容,章云飞把他们的脸和今天见过的三个老人的脸对应起来,章云飞恍然起来,那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明镜了,明楼和明台都极其尊敬的大姐。 经过今天一天,章云飞发现,世人所知道的明家只是冰山一角,他们都是善于伪装隐藏的人,只让别人知道他们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其余的,你是别想知道的,想到这一点,章云飞却觉得兴奋。 世人都知道,明台的长子是明界,可是没有人知道明台的第二个儿子是谁,今天,章云飞却是知道了,他叫闻望今,他并不姓明,所以没有人会想到,明家的董事长和闻家的董事长是亲兄弟,总以为是堂兄弟。 要说闻望今,章云飞可算是接触过一次不敢接触第二次,他和明台一点都不像,和明界也不像,他和闻固秋有点像,可是性子,简直就是嚣张跋扈,难以和平相处,就比如今晚:“您好,闻先生,我是章云飞,我是来……” “老子管你是谁,跟老子没关系。” “呃,闻先生,我有些事想问您,你和明界明……” “你问了老子就要回答,你想的美。” 不能好好聊天了。 怪不得新闻里讲闻氏集团是最莫名其妙的集团说的还真是正确,大老板性格就奇怪,这个集团的走向也特别奇怪,目前闻氏集团发展电器,服务业,制造业,还有重工,之前经过一次产业结构调整,现在闻氏集团的发展蒸蒸日上,可以说,闻氏集团现在无处不在。 章云飞坐在床上,静静的思索着,明家和闻家的产业,如果说明家兢兢业业的发展,一步一步的发展上去的话,闻家就反而相反了,闻家在战争时期就遭人觊觎,各种苛责,而战争后,他的发迹,更是被人各种说法,反正说来说去,闻家建国后的财富是见不得人的,更有人说,闻家发的是战争财。 关于闻家的财富,他最出名的已经不再是百年基业,而是文·革时期他干的一件大事。 1970年,明家和闻家的产业大都都转移到国外了,他们都避过一劫,可是闻家,这个时候干的不止是避祸,文·革时期,可以算是一段令人痛心的时期,就以损毁文物来说,据不完全统计,以安徽省为例,安徽省烧毁,破坏的文物,字画,古书籍,共22吨,其中不少字画书籍被捣成水浆供给工厂,而就在这个时候,闻家就是做了这么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们把闻家金矿里所有的金条上交给了各省的保存文物的仓库负责人,在当时,对于他们来说,那些瓷器字画书籍远不如金条有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的,金条不能拿,文物随便拿的说法,闻家人就用自家的金矿,硬生生的换走了好几十间仓库的文物,在当时不值钱,旧思想必须烧的东西,放在现在价值连城,难以想象,当时闻家人拿走了多少文物,只有有人依旧说,闻家人不道义,趁火打劫,更有人说,闻家人拿走了国家的文物,就是为了在黑市上卖给外国人,发国家财,可是,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个说法,那批文物,在损毁单子上,并且,闻家用金矿换下了文物,不管怎么说,闻家唯一能被承认的事就是,闻家拯救了一批被损毁,破坏的文物,中国凝聚了千年文化的精髓毁于一旦,毁在自己人手上已经是痛心了,再来苛责闻家,也说不出什么说法了。 可是到现在,闻家还是被人众说纷纭,这种亦正亦邪的立场还在就是因为,那批文物到现在都没有下落,黑市上没有出现,国家派官方说服闻家归还文物,闻家也不给反应,僵持了十几年,只有那批巨大的文物,依旧没有消息。 章云飞越想越兴奋,果然是传奇啊。 章云飞第二天醒来的也特别早,他来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可是院子里已经有人了,是明台和闻固秋,女人坐在躺椅上,明台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整个趴在闻固秋的腿上,侧着脸,闻固秋正在给他掏耳朵,明台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显得他幸福无比,章云飞想到一个词来形容明台这个样子。 笑卧美人膝。 章云飞不忍心打扰他们,他们经历了峥嵘岁月和炮火纷飞,如今,只剩下岁月静好。 真好。 第53章 不原谅 其实,饭已经凉了,明镜等了那么久,菜热了好几遍,已经以为没有人会回来过除夕了,她也就没让阿香把菜继续热着了,热过几次的菜已经不好吃了,可是几人却吃的津津有味,这是几年来,难得团聚在一起吃的年夜饭,闻固秋在米高梅里喝了点酒,现在反而饿了,阿香给闻固秋盛饭的时候,笑眯眯的打趣着:“闻小姐怕是饿了吧,要不我再去炒两个菜?” 闻固秋吃的模样,可以变得优雅,也可以变得像个小仓鼠一样,吧唧吧唧的啃着,女人眨巴了下眼睛,摇摇头:“不用麻烦了,这些正好,倒是阿香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闻小姐喜欢就好。” 阿香咧起嘴,要说闻固秋不在的几年里,她也挺想念闻固秋的,小少爷和她的感情她也看在眼里,她倒是真心祝福这两人。 不过闻固秋吃的起劲,明台说的起劲,他打算让明楼在这除夕夜给他唱一段戏,这把闻固秋差点噎住了,明台这口气听着像是给明楼找茬一样,闻固秋看了眼明台,明台正嘟着嘴看着明楼呢。 明台朝着明楼甩脾气:“怎么?当了大官给咱们唱戏掉身价……啊!” 最后一个音,明台明显是重音,闻固秋在桌子底下踹了明台一脚,明楼挑了挑眉,端起红酒抿了一口,神色莫名,明镜训了明台一句,可是对明台是不痛不痒,明镜无奈,转头对明楼小心翼翼的询问:“要不,你就来一段?就一小段?” 闻固秋放下手中的筷子,手指抵着鼻子遮掩自己的轻笑,明楼瞪了她一眼,闻固秋朝着他做唇语:明家我还是说了算了的。 明楼挑着眉看向明镜,明镜朝他温和又讨好的笑笑,明台趁机又朝着明诚打眼色,明诚无奈,也加入组织:“大哥,一年一次,难得嘛。” “你也跟着起哄是吧。” 明楼瞪完明诚,继续瞪向闻固秋:“你也想起哄?” 闻固秋一脸纯真的回答:“怎么会,我这么乖巧。” “……” “好吧,一年一次,就算讨大姐欢心。” 闻固秋撇撇嘴,大哥,你果然是食物链底层的男人。 不过,闻固秋觉得,今天晚上明台就是要给明楼找茬的,明楼要唱梅龙镇,明台不肯,他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说:“我不想听梅龙镇。” 闻固秋挑挑眉,坐在右手边的她,用左手不住的拍了拍明台的膝盖,明台一把逮住女人的小手,示意他别动,明楼明显对明台宠着,明楼好生好气的问道:“要不来段状元媒?” “我也不想听状元媒。” 闻固秋觉得脑仁有点疼,明台这是怎么了,她用另一只手别扭的去拍拍明台的手臂,左手被逮住了,右手只能穿过左手下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再去拧明台一把,示意他别这么熊脾气,不过明台另一只手也逮住了闻固秋的右手,不让她动作,表情则是盯着明楼一副大有要和明楼杠上的模样,闻固秋这下纳闷了,她动作拧着呢,明台倒是少有的给明楼没脸,她这么明显的阻止都给压制住,闻固秋看向了拿着二胡的明诚,两人正好视线对上,闻固秋不解的眼神中,明诚只能对她笑笑,一副装不知道的样子。 “你做什么呀,明楼哥给你唱了,你还闹腾!” 闻固秋凑到明台的耳边,没好气的和他说道,大过年的,干嘛弄得这么僵,知道闻固秋有些不开心了,明台有些无奈,他能说他怀疑大哥么,他在想试探大哥么,他知道明镜不喜欢家里人闹翻吵架,可是他更清楚,闻固秋更在意,她喜欢那种温馨的气氛,自从闻父闻母以及闻家弟弟离开她之后,闻固秋对家庭的这种观念极度依赖和眷恋,明台在闻固秋身边咬耳朵:“大哥每年都唱的一样的,我想听不一样的。” 明台说的冠冕堂皇,但是闻固秋的表情是‘才不信你’。 “你想听别的,我来唱给你,折腾明楼哥做什么!” 闻固秋瞪了明台一眼,只不过那双漂亮的眼睛没带什么怒意,明楼欣慰的看了闻固秋一眼,对明台说道:“看看人家固秋,多乖巧听话,谁像你,这么多毛病!” “来,固秋,我们俩给姐姐唱一段《生死恨》!” 明楼一说完,明镜拍掌同意:“好!” 不过没等闻固秋站起来,明台一把扣住闻固秋不让她动:“我就想听大哥唱!” 这下明镜也无奈了:“那你想听什么?” 明台直直的看着明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听苏武牧羊。” 这下明楼没恼,闻固秋先恼了,为什么一定要苏武牧羊啊,她甩开明台的手,一把拿过放在沙发角落里的小熊抱枕,抱在怀里,看到闻固秋这样的反应,明台屁股挪过去,一把勾住闻固秋的小手,指腹磨了磨她,闻固秋没好气的瞪了明台一眼,但也没说话,明楼到底宠明台,他最终还是给明台唱了一段,明楼清了清喉咙,一段《苏武牧羊》唱得字正腔圆。 最后明台跳起来拍手叫好。 不过就在气氛正在热烈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 众人回头,一名妇人站在门口,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踌躇,又有些不安的对着明镜鞠了一躬,声音温和又带着不确定:“大小姐。” 这一下子,屋里的几人反应全然不同。 阿诚是错愕的,阿诚这样的表情很少看到,明镜也有些恍然和惊讶,可是她同样的回应了妇人,明楼虽然面无表情,可是他心里瞬间思索了许多几分疑虑几分猜忌,而明台默不作声,一副愣神的样子,实际上在察言观色,他对这个女人印象不多,可是阿诚的反应,他带着些许的疑虑和保留,或许只有几人中,闻固秋的反应是最明显的,她先是疑惑,然后不解,最后恍然大悟,脸上带着一种愤怒,闻固秋小时候来到明家的时候,有些记事了,她对桂姨有些印象,但是她印象更深的是桂姨被赶出明家的那一天,明楼发了很大的火,后来,闻固秋才知道,原来桂姨虐待自己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明诚。 桂姨对着明诚,轻声喊了一声:“阿诚。” 那一声,恍若隔世。 阿诚没有反应,这一声变成了尴尬。 明镜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这份尴尬:“阿诚啊,时过境迁,你就原谅桂姨吧。” 可是阿诚扭头就走,第一次没有理睬明镜,而与此同时,第一次反对明镜的话,也从闻固秋的嘴里说出来:“如果我是阿诚哥,我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女人说的直白,她直视着桂姨,桂姨表情僵硬了一下,尴尬再次蔓延,作为阿诚的养母,分别多年,养子不待见他,竟然还有人这么直白说不会原谅她,桂姨目光颤抖的看向闻固秋,隔了那么多年,作为明家的长工,桂姨显然能认出闻固秋,当年漂亮的小女孩果不其然出落的亭亭玉立,桂姨的双眸闪了闪,她弯下腰落寞的喊了一声:“闻小姐。” “别,我当不起。” 闻固秋后退一步,见桂姨又僵住了身子,明镜无奈,但是她又舍不得训闻固秋,她只能柔柔的对闻固秋说道:“你个丫头,好生说话,桂姨好歹也算是长辈。” 闻固秋皱起眉,没忍住:“她算哪门子长辈啊!” 这下明镜也要尴尬了,桂姨做的事她也知道,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了……明镜叹了口气:“她毕竟是阿诚的养母。” 闻固秋撇撇嘴,没好气的瞪着桂姨:“她算哪门子养母!生阿诚哥的不是她,养阿诚哥的是明家,她唯一做的就是把阿诚哥从孤儿院里带回来虐……唔!!!!” 闻固秋没说完,嘴巴就被明台一把捂住了,明台对着明镜咧了咧嘴笑道:“大,大姐,阿秋今天喝了点酒,有点醉了,乱说话,我把她带上去啊。” 明镜怎么会说闻固秋呢,她知道,闻固秋也是再替阿诚打抱不平,从小这姑娘就把明诚和明楼当哥哥一样,她还记得,闻固秋小时候碰到汪曼春的时候,也会和汪曼春呛声,就是生怕明楼和汪曼春有了联系,被她知道反而连累明楼,小姑娘的心是好的,明镜点点头,弯了弯嘴角:“你带她上去吧,我让阿香弄点解酒汤,你细着点照顾她,省的明天早上头疼。” “我知道了大姐。” 明台笑眯眯的,然后一把抱起闻固秋,往楼上蹿,没有人发现,桂姨眼中那抹锐利又阴冷的眼神。 “干嘛不让我说呀!” 一回到房间,明台一放开手,闻固秋就发出不满,明台把闻固秋放在床上,蹲在闻固秋的面前无奈的笑笑:“你还说的不够啊。” 闻固秋鼓起腮帮不满极了:“当然不够,当年明楼哥把她早早就打发走了,那时候我也小没懂什么,现在想想,我就讨厌她!她当年虐待着阿诚哥可凶了!我替阿诚哥不值,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养母!” 闻固秋在这边喊着的时候,同样在书房,明诚也在对着明楼喊着,微妙的,两人的话还挺毫无缝隙的衔接的起来,闻固秋现在纯属喝过酒后,胆子肥嘟嘟的,她呐呐的说着:“她也是做过母亲的,怎么可以那样对待孩子呢,我听说,阿诚哥当时差点被打死了呢。” 明台摸摸闻固秋的脸蛋,有些微热,明台知道闻固秋是在替明诚打抱不平,明台咧了咧嘴:“别气了,阿秋,她不值得你生气,到时候让阿诚哥别理她就是。” 明台反倒是对这段过去并不熟悉,也是隐隐听说,阿诚的养母虐待阿诚,可是,明台可不敢去问,也就当这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下来,明台都惊讶,桂姨竟然会出现。 “坏女人,怎么还有脸上门!” 闻固秋嘟哝着,女人这样愤愤的打抱不平的样子倒是很久没见到了,明台依稀记忆中,上次还是闻固秋对上汪曼春的时候,那个时候闻固秋还稚嫩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就是不停的在喊:汪曼春敢再来,我先把她打出去! 她还想让明楼哥被打几次!明知道明镜姐不同意,明知道明楼哥最在乎明镜姐,她怎么说得出!等明镜姐死!!做梦!她做梦! 她汪大小姐了不起啊!我还是闻家大小姐呢!!气死我了!明台你笑什么! 是是是,大小姐,你可以坐下来了吧。 这一年的除夕混乱极了,明台望着窗外一道道烟花炸裂,他细细的思索着他试探明楼时候的反应和明诚的反应,如果不是桂姨的出现,他接下来还会做什么,连明台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只想知道,他的大哥,是不是真的当了汉奸,可是……明台看了看睡过去的闻固秋,明楼的目前的身份,大概闻固秋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在她眼里,明楼就是明楼,她不会相信明楼是个汉奸的,女人总是盲目信任着她的家人。 第54章 年后 阿诚把桂姨留下了,闻固秋别扭的不肯待在家里,似乎在闹小姑娘别扭,不过明台倒是知道,闻固秋在闹别扭是其中之一,还有就是因为米高乐刚接手,闻固秋还不熟练正在暗步一一接手下来,原本这种经营做生意的可以问问大姐,不过一问大姐了闻固秋做什么也就暴露了,所以闻固秋只能自己凭着摸索和闻澹雅寄过来的信一点点熟练起来。 “固秋今天又出去了?” 明楼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一边看着书一边凉凉的询问着整理书籍的明诚,明诚顿了顿身子,随即苦笑:“可不是,在闹别扭呢。” 明楼笑着翻过一页:“你也别生她气,她也就是那个脾气,看着明台的脾气比她糟糕,实际上真要倔起来,固秋也不差的。” 明诚摇了摇头,慢慢的勾起嘴角:“我没生她的气,我倒希望她没生我的气,我把那个女人留下了,倒是把她给气到了。” “她也是替你打抱不平,从小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爱恨分明。” 明楼有些恍惚,闻固秋的性子,现在看来,倒是和他很是相似,对外硬气,对内柔软,长得一副软绵绵的样子,真急起来,咬人也是痛极了的。 “我知道。” 明诚笑着回答:“她啊,容易心软,可是真气到她了,也硬气的很。” 如果说明诚是看着明台长大的,对闻固秋又何尝不是,那么软软的小姑娘慢慢的长成一个女人,明诚有时候也会恍惚一下,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想着,明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宁愿固秋没有遇到那些事。” 明诚怔了怔,他知道,明楼指的是闻固秋遇到日本人受伤的事,这件事不难查,他在长沙的人传消息过来也就几天的事,他和明楼一直在担忧闻固秋一个人在长沙城会出事,可是没想到,她会独自一人对上日本人,当时接到消息的时候,明楼生生的砸碎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闻固秋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放在手心宠着的小公主,可是就那么丢在战场上,一个人面对着一个班的日本人,一想到她曾经拿起过枪,绝望的杀死日本人这件事,明楼就对王天风充满恨意,他和明台都处于抗战前线,可是呢,闻固秋倒是比他们去的还要前线,直白的在战场上了! “有一件事,我有些担心。” 明诚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明楼皱起眉:“什么事?” “前两天晚上,我经过固秋的房间的时候,门没关我就看了下,明台在固秋床边守夜。” 明楼一怔,他第一个反应的不是明台在闻固秋的房间里做什么,而是明台为何要守夜?难道固秋有什么…… 明楼恍然的瞪大了眼:“难道说!!” 明诚抿着嘴,点点头:“我怀疑,固秋因为那件事情,有后遗症。” 明楼僵直的身子猛地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阿诚啊……我感觉,我太失败了。” “大哥……” “我极力想保护大姐,保护明台,保护固秋,可是呢,大姐是红色资本家,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明台变成了军统,时时刻刻在死亡边缘上行走,连最后的固秋都曾经遇到过可怕的处境中差点回不来……我到底,保护了谁……” “大哥……” 明楼神色莫名,眼神中透着晦暗,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阿诚,闻澹雅是不是把米高梅给固秋了?” “是的。” “你关注一下固秋那里,出事了立马告诉我,米高梅太乱……” “你是担忧……” 明楼慢慢的闭上眼:“76号的毕忠良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和汪曼春和梁仲春都不同。” 而他所知的情报,最近,毕忠良正在盯着米高梅,因为有消息称G党在米高梅接应。 好巧不巧,固秋竟然接下了米高梅。 ****** 闻固秋从米高梅里出来之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她并不喜欢应酬,可是她也知道,这是必须的,闻家的仇,她要一个一个报,闻家的根基,她要一点一点的打,所以,她再不喜欢,再不适应,她也要做下去。 其实打理好米高梅并不难,之前闻澹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闻固秋接手过来,其实最要做的是站稳,牢牢的站稳,让人知道闻固秋这个东家的本事,闻澹雅当时也提了一句,如果出事了,一定要利用好明楼这个新政府特务委员会副主任这个职位,闻澹雅说的很直白,可是闻固秋不想做到那一步。 “闻小姐,还要去哪?” 说话的是阿峰,苏鹤给闻固秋留了十几人,闻固秋留下了大部分在米高梅里,而阿峰和另外两人随身跟着闻固秋,闻固秋捋了捋不听话的刘海,她有些苦恼的说道:“头发有些长了,该剪了。” 这么多日子下来一直在顾虑别的事,闻固秋现在想想,倒是很久没有剪发了,阿峰犹豫了一下回道:“可还在过年,理发店还关着。” 闻固秋不在意的摆摆手:“可以去小弄堂里的小店。” 阿峰了然的点点头,倒是讶异这个大小姐也并不怎么挑的嘛。 打听到同福里有一家理发店,阿峰带着闻固秋慢慢的走进这个上海的小弄堂,大概很久没回上海了,走在着具有韵味的弄堂里,闻固秋莫名的心情好,可是接下来,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闻小姐,关门了。” 阿峰看着闻固秋的表情,觉得好玩,女人在生闷气呢。 “那就没办法了。” 闻固秋卷了卷自己的发梢,撇撇嘴,又看了看这条静谧的小弄堂,打算转身走人。 陈深就站在弄堂口,看到闻固秋的时候,是真的意外的,他没想到会在这小小弄堂里看到米高梅的新东家闻老板,陈深下意识的看了看同福里的牌子,恩,没走错,他想了想,走过去打招呼:“闻老板,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巧。” 陈深走过来,那俊儒的模样,很是容易给人好感,不知道他身份的人,或许会以为他是个留洋回来的,可是,就是他这样白面书生的模样,却是一个汪伪特工总部下属的直属行动队的一名特工,他甚至还是一个队的队长,手上也是沾染过鲜血的。 “……你是?” 闻固秋眯了眯眼,这个男人她见过,在闻澹雅给她的档案里,陈深看着闻固秋迷茫的表情,他笑了笑:“鄙人陈深,一直来光顾闻老板的米高梅的老顾客了。” 陈深的话很是轻浮,但是他的声音有些软软糯糯的,反而语气变得很一本正经,加上一张俊俏的脸显得人畜无害的样子,倒是很容易让人卸下心房,闻固秋了然的笑了起来:“啊,我记得你,你是在我米高梅里,不喝酒光喝格瓦斯的那个人。” 这下陈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咧起嘴笑笑:“我不怎么喝酒,喝酒误事,我就喜欢喝格瓦斯,闻老板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陈先生也是老顾客了,我可不会生老顾客的气。” 闻固秋笑了笑,陈深来米高梅的次数不多也不少,他有时候会和舞女们跳舞,看起来像是在寻欢作乐一样,可是他的身上却沾染不了那种俗气,特别奇怪,陈深摇摇头,倒是好脾气的说道:“闻老板叫我陈深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客气,倒是闻老板,你来同福里做什么?” 说着陈深若有似无的打量着闻固秋身后的三个男人,他是在毕忠良身边待着的人,毕忠良刑讯的手段,陈深已经习惯了那股血腥味和身上的那种煞气,可是,这位闻老板身后的三个保镖身上竟然也带着那种杀过很多人的血腥气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头发长了想理个发么,可是大过年的都关门了,想来小弄堂里剪一下,没想到这里也关门了。” 闻固秋额前的刘海却是看着有些长了,陈深笑笑,他对女人总是带着一股和气,他慢条斯理的询问道:“如果闻老板不介意的话,要不,我来替你理这个头发?” 闻固秋一双漂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陈深,他弯着嘴角笑着的模样,在阳光底下是那么的无害,闻固秋的嘴角弯了起来:“你还会理发?” 陈深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剃头匠出身,准确来说,我会剃头,不过,理发对我来说也是小意思。” 闻固秋笑笑,这个陈深倒是比档案上写的还有趣:“那好啊,不过,你要是把我的头不小心给剃了,你可别想再进我米高梅的大门了。” 闻固秋玩笑似的话语让陈深故作慌张的点点头:“闻老板可别剥夺我最大的乐趣啊。” 说着,陈深把一边放置在大门口的椅子给搬过来,这里的弄堂总是会在门口放着椅子,有时候坐在门外晒晒太阳,有时候唠嗑唠嗑过路的人,现在,陈深搬来给闻固秋剪头发。 悉悉索索的声音,没多久,陈深就理好了,闻固秋笑着道谢,陈深也笑着:“不用不用,倒是闻老板给我一点优惠就好。” 陈深对闻固秋的印象算是很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他看着闻固秋离开的身影有些怔然,像闻老板这样的女人,她能够安然的掌管好米高梅么?他不知道在76号里心到底变硬了还是变茫然了,他觉得,在这样的世道里,闻老板这样的女人,很容易受伤,陈深从口袋里摸出他的樱桃牌日本烟,他有时候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他抽日本烟他就是汉奸呢,这样的指控可真是让人叫冤。 陈深吐着烟雾,慢慢的看向同福里里面的一幢灰色小楼,他无奈的笑笑,然而还是转身离开,他有朋友,可是他的身份不能相见,他能相见的那些朋友,他却不想见。 陈深又想起了毕忠良,他苦笑了一下,他真觉得,这个世界真小,他认识两个长得极其相似的人,一个是他的朋友,一个是他的上司兼兄弟,只是徐天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毕忠良……是个狠辣血腥的人。 而且,他现在不能见徐天…… 他的身份,还不能,他这只麻雀,已经沉默太久了。 ****** 闻固秋一回来就得到明台一个拥抱,明台蹭了蹭闻固秋的脸笑眯眯的说:“终于回来啦。” 他知道闻固秋最近因为桂姨的事情在别扭,他也想着陪闻固秋出门散散心,可是女人一本正经的说自己要去做生意,把他给丢下家里,明台觉得真是反了!他每天倒像个等丈夫回家的妻子一样,眼巴巴的等着闻固秋回来,而且大哥那个坏蛋竟然给他弄了十几张的卷子做!人性呢! “剪头发了?” 明台一眼就看出闻固秋的变化。他笑眯眯的说道:“好看。” 男人眼里的喜欢怎么也掩藏不住,闻固秋忍不住红了脸:“别看了!” “我多看几眼怎么了。” 我还打算亲呢! 1940年的新年过后,上海的形式和格局,却是越来越严峻了。 76号,日本人,军统,地下党,开始展开行动了。 第55章 黑色星期一 米高梅又热闹了起来,依旧变成了那个鱼龙混杂的大舞厅,不过这次小小的区别就是,米高梅的新东家闻老板现在可是天天在米高梅里露脸,要说这位新东家,长相可不比那些舞女歌星演员们差,或许更胜一筹,这个女人带着股吸引人的气质。 陈深这一天又来米高梅了,他看着纸醉金迷的舞厅,男男女女晃着身子跳舞,陈深不知道他是在等待着发生什么,还是习惯着这吵杂的环境,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有乐趣一点,陈深喝着格瓦斯,可是眼睛却是清明的观察着所有人,最后,他的视线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的眼神黯了黯。 张醒东,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却是个汉奸,他是岩井公馆的人,主要负责文化方面的事物,这个人最大的特点不是爱财爱权,而是爱美人,喜欢泡迹舞厅,包养情妇,更是对着舞女们揩油,陈深皱起眉,他和张醒东是两个部门,他是76号,汪伪政府下的特务机关,岩井公馆是属于日本人的特务机关,汪精卫是日本人扶植起来的,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陈深只能撇过头,当做没看见。 不过,总有一天…… 张醒东皮相不差,只不过他那双下流的眼睛破坏了他那张脸,这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永远是下流轻浮的,而这次他盯上了闻固秋,他很早就盯上了闻固秋,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倒是比十几岁的小姑娘还要诱人,张醒东舔了舔唇瓣,端着酒走过去,只不过还没有碰到闻固秋就被阿峰拦了下来。 “嘿,你做什么!” 被拦下的张醒东很不爽,他瞪了阿峰一眼,口气恶劣的说道:“闪开!” 阿峰就这么堵住张醒东,不冷不热的说道:“别靠近我们东家。”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要和闻老板说话,你敢拦我?” 张醒东推不开阿峰,他表情显得狰狞:“你知道我是谁么?” 阿峰挑了挑眉,他倒是想反驳一句,老子管你是谁,大哥在的话一定会这么说! 阿峰见闻固秋没有反应,他咧起嘴笑笑,反问:“先生是哪位?” 张醒东一噎,这人还真理直气壮的问他,不过张醒东更加理直气壮的喊道:“我是岩井公馆的人!上海编译社的社长就是我!!” 后面一句不怎么重要,但是前面一句让人不得不忌惮,听到张醒东的叫喊,周围的人似乎安静了下来,阿峰没有理会张醒东的身份,他反而了然的点点头:“汉奸还这么理直气壮,果然脸皮都不要了。” “你!!找死!!!” 张醒东虽然是汉奸,但是架不住背后是日本人,而别看岩井公馆的馆主岩井英一时任日本驻沪总领事馆副总领事,他虽然官不大,可是权柄却很大,真要说的话,连令人闻风丧胆的76号都要对日本直属特务机关之一的岩井公馆几分面子,不过关于岩井公馆,也有一点可笑的,这个属于日本人的特务机关,大多启用的是中国汉奸,张醒东,就是其中之一。 “张先生,别生气,是我手下人不会说话。” 闻固秋缓缓的开口了,一口的吴侬软语听着糯糯的,外加上笑嫣嫣的脸,一向喜欢女人的张醒东一下子被闻固秋勾去了心神,他虽然还气着,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什么手下人,不就是一条乱叫的狗。” 阿峰双眸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只要他想,张醒东的人头可以瞬间落地。 闻固秋笑眯眯的说道:“可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张先生,这是在落我的面子?” 张醒东这辈子大概就会败在女人的手上,他就受不了好看的女人笑嫣嫣的样子,闻固秋离他几步远,可是张醒东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伸出手去摸,陈深站在不远处,看到张醒东的动作,他下意识的动了一下,随即顿住了身子,和隐藏在舞女身后的李小男对上了视线,女人依旧大大咧咧的样子,陈深微弱的叹了口气,阿峰扣住张醒东的手,张醒东回过神来,对着阿峰咬牙切齿的低吼了一声:“放开,狗杂种!” 自从给日本人办事之后,张醒东的脾气大的不止一点两点,底下的人都奉承他,巴结他,给他送钱送女人,现在这个男人敢拦着他,他娘的,76号的人都不敢拦他! 阿峰没有反应,而是看向闻固秋:“闻小姐?”他在向闻固秋询问,闻固秋弯起嘴角笑着,只听女人好听的声音悠扬婉转的说道:“揍吧,别揍死了。” 女人轻描淡写的下了命令,一时间没有人反应过来,只听阿峰一声应答,带着煞气的拳头一拳揍上来,把张醒东打趴在地上,张醒东明显被揍懵了:“你敢打我?我要毙了你!!!” 说着张醒东摸出了枪,直接对着阿峰扣下扳机,只不过,张醒东的枪只是拿来吓唬人的,他可没有什么准头,阿峰侧了侧身就躲过了子弹。 “啊啊啊啊!!!” 舞女们尖叫了起来,纷纷躲开。 一声枪响,清脆而响亮,张醒东没有开第二枪,但是眼里的得意似乎已经把阿峰当做了死人,张醒东又看向了闻固秋,他贼心不死:“闻老板,不想你这位手下死的话,你给我道个歉就好了,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绕过他。” 闻固秋静静的打量着张醒东,觉得他可是和档案上写的一模一样,愚蠢,狂妄自大自以为是,闻固秋笑着摇摇头,缓缓的说道:“不需要。” “哦?他死了也无所谓?闻老板可真是蛇蝎美人啊。” 张醒东大笑了起来,可是闻固秋的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讽刺。 “怎么了,怎么了,谁开的枪!!!” 一道高声大喝从米高梅的大门口传来,人群让开一条道,穿着巡捕房衣服的人群走了过来,走在最前头的男人留着一撮小胡子,可是这也难以掩盖这个男人面向偏带些许的年轻,他扬起下巴扫视着所有人,再问一遍:“谁开的枪!” 说着,他却看到答案了,因为站在前方的男人,手里拿着枪,张醒东看到了他,一副趾高气扬的口气对男人说道:“你来的正好,就是他!” 张醒东拿枪指着阿峰,而作为一名巡捕,铁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还真是没见过这么睁着眼说瞎话的人,铁林冷笑了一声:“你在当我傻子是么?枪都拿在你手上了,还狡辩呢!” 张醒东觉得这个发展不对,这巡捕房来了,竟然敢和他呛声?! “你知道我是谁么,和我这么说话。” 要说耿直男人铁林,他是最讨厌这句话了,上海那么多人那么多党派,谁管你啊,铁林勾起嘴角表情和内心统一起来,就是一副‘管你是谁’的模样,铁林理直气壮的说道:“我管你是谁,但是在法租界里开枪,我好心给你报一下,法巡治安条例第十一条第三款,明文写着,持枪拒捕,不按原由就地着正法,识相的,给我把枪放下!!!” 铁林心里可火着呢,上次遇到个日本人,抓进去了,就被放出来,这次这个家伙,他还不信了,他这个法租界的巡捕还就没个用途了,抓一个放一个! “抓我?你算老几,抓我!要抓也是他,是他先动的手!!” 张醒东指向阿峰,不过铁林看着张醒东一脸流氓的样子,再看看阿峰一副尽忠职守好汉子的模样,铁林当然偏向了阿峰,不过他还是故作询问的样子:“这里谁负责?” 闻固秋慢慢的走过去,阿峰就距离闻固秋一步,随时可以保护她,闻固秋端庄大气的点点头:“是我,我是米高梅的新东家,姓闻。” 铁林其实也是个纯情的汉子,他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铁林的眼睛很亮,炯炯有神,大概见过铁林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好人,铁林咳了一声,回答道:“哦,闻老板,我是法租界麦兰巡捕房的铁林,请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让铁巡捕见笑了,就是一些冲突。” “冲突?冲突要拿出枪来么?这里是法租界,无论谁开枪,我都要带回去,好好审一审。” 铁林转过身去,见张醒东还举着枪,铁林皱起眉毛,冷声的低喝:“想死你就接着举!” “你敢逮捕我!?” 张醒东瞪大了眼,还是那句:“你知道我是谁么?” 铁林冷笑了一声:“我还就偏不问,你来头大的话,就有本事叫你主人来带你走!” 铁林的话倒是正巧的讽刺到了张醒东之前讽刺阿峰是狗的话,现在的张醒东,也不过条会叫的狗。 “来人!给我把他铐上!!” “放开我!!!放开我!!!!” 张醒东的叫声越来越远,闻固秋作为老板,把铁林送到了门口,代表了她的态度,虽说是法租界的巡捕房,可是日本人依旧行事张狂杀人放火无所不作,即使被抓了,第二天立马被放了,铁林喜欢的女人也是舞厅里的头牌红·歌星,可是他对闻固秋这样的女人当舞厅里的老板,倒是觉得一种新鲜,铁林对闻固秋客气了些,然后带着张醒东离开,闻固秋转身进去,米高梅之前欢乐的气氛已经没有了,闻固秋笑笑,好生好气,又带着一丝歉疚的口吻说道:“今天我请客,大家尽情玩吧。” 有了闻固秋这句话,倒是之前发生的什么都没有了,全场欢呼起来,音乐再次想起了,刚刚的那段插曲,一下子被遗忘了。 “闻老板,这样算是得罪了张先生了吧。” 米高梅的经理有些害怕的对闻固秋说道,万一张醒东出来之后找过来闹事怎么办?那个张醒东再怎么样,也是个汉奸,在日本人手下办事啊。 闻固秋端过手边的香槟,女人抿了一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啊,这个不用担心。” 他不会再来了。 闻固秋这边轻松了下来,可是铁林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他刚押回来的人,就要被人带走了!当他们巡捕房的是什么!茶楼喝茶的么!坐坐就走! 而且来的是谁?76号!汪伪政府底下的特务机关,血腥残忍的那波人。 来的是一个张扬漂亮的女人,铁林从手下人中得知,那个女人就是汪伪政府76号特工总部情报处处长,汪曼春。 “把他带走。” 汪曼春只是冷冷的扫过张醒东一眼,命令身边的人动手,铁林立马不爽了:“哎哎哎,谁允许你带走人的?” 汪曼春斜了铁林一眼,女人讽刺的冷笑一声:“巡捕房的倒是挺硬气的。” “在我面前犯事的我都管。” 铁林没有退缩,对上汪曼春阴冷的眼神,铁林除了暗暗心惊,也只有硬着头皮直视对方,汪曼春自没有把铁林放在眼里,女人红艳的唇瓣好看的嘴型动了动:“有些,不是你该管的,就别管,现在是76逮捕疑犯,带走!” “!!!!” 铁林刚想阻止就被身边的人给反而被阻止了。 “他们是76号,惹不起,上次那两个日本人你给忘了吗!” 铁林咬牙切齿的想骂人。 ****** 明诚推门进去的时候,明楼正在签署文件,明诚关上门,走到明楼的办公桌前,低着声音说道:“大哥,汪曼春把人抓到了。” 明楼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明诚,他了然的点点头:“张醒东?” “对。” 明楼挑了挑眉,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带着一丝愉悦: “看来计划很成功,怎么抓到的?” 这下,明诚抽了抽嘴角:“他在米高梅闹事,被麦兰巡捕房的人抓走了,76号的人马上去巡捕房把人带走了。” 明楼听到米高乐的这个名字轻皱了下眉:“怎么和固秋牵扯上了。” “这个计划行动组是三组的人,他们似乎把固秋当做了诱饵。” “……” 明楼狠狠的皱起眉,然而他还是忍住了: “汪曼春那里查到了什么?” “她确定岩井公馆有地下党的秘密电台,她怀疑上了张醒东。” “呵,岩井公馆里的人动作也挺快,利用一个假电台,把张醒东给拉下去,换一个人来保护他们正在的秘密电台,我都要替日本人感到羞愧了,一个日本直属特务机构,反而变成了地下党的联络基地,张醒东换下去了,日本人想发现真相,可是难上加难。” 明楼顿了顿,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马上,那边就会换过来一名同志来替代张醒东了。” “那张醒东……” 明诚知道明楼的意思,明楼点点头,直白的说道: “不会活到进76号的时候。” 明楼把手中的文件放到一边,拿起另一份文件:“明台开始行动了吧。” “是,押送张醒东途中,趁机暗杀,已经在准备了。” “恩,正好,固秋受的委屈,让明台替她出了吧。” 说着,明楼倒是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张醒东在米高乐闹事是个意外,可是明台杀死张醒东是个必然,然而这一切联系起来却可以得一个因果。 “张醒东死了,日本人必须追究,可是张醒东是在76号押送途中死的,就当做……激进分子刺杀76号人员,误杀了张醒东吧,让76号,特高科,南田洋子头疼去吧。” 明楼有些坏心眼的说道,而他,早就过了替汪曼春心疼的时候,看惯了女人的狠辣,刽子手的样子,他现在可以没有任何愧疚的……利用她了。 ****** “组座,人出现了。” 郭骑云趴在明台的身边用望远镜观察道路上的驶过来的黑色小轿车,明台则趴在最适合狙击的位置上,集中精神,准备一次成功的暗杀。 明台的视线里出现了76号的车,要暗杀的目标就在车内,靠左,明台的视线是看不到汪曼春的,不过,他的目标也本来就是张醒东,车子在行动,明台眯起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射击…… “砰!!!” 玻璃碎裂,鲜血喷溅开来,温热的血喷溅在汪曼春的脸上,让汪曼春怔愣了一下,随即她反应过来,她的线索断了。 是地下党?! “撤!” 明台一声令下,不给任何拒绝的态度强硬命令,于曼丽和郭骑云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撤退,不留下一丝证据,这次的暗杀,完美落幕。 闻澹雅手里的人事档案被他丢进火盆里,还未烧尽的档案里有着张醒东的照片,闻澹雅满意的笑了起来。 “第二个,张醒东。” 这一次替补张醒东的人,是地下党的一位同志,闻澹雅讽刺的笑着,现在‘岩井公馆’里的地下党,明为中统,暗为军统,实为共党,这么有趣的游戏…… 闻家该扮演什么角色呢? 这个时候,闻澹雅意味深长的笑容,和同在米高梅喝酒的闻固秋的笑容,有着一种相似。 第56章 不忘本心 明台是在杀了张醒东之后才知道,原来之前张醒东在米高梅闹事,甚至想调戏米高梅的新东家,是那闻老板的手下拦住了才演变成一系列的事情,明台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心里感觉一丝怪异,他从一开始就接到了命令,要在76号押送张醒东回极司菲尔路途中暗杀张醒东,可是76号是从麦兰巡捕房带走张醒东的,张醒东会去麦兰巡捕房是因为在米高梅闹事,明台意识到,这是一环扣一环的阴谋,从一开始,他们张醒东就入套了,有人利用了张醒东的性格把他弄进了巡捕房,再利用76号监听电台怀疑上张醒东把他再从巡捕房里带走,最终张醒东怎么都会在去极司菲尔路的途中被他杀死,而张醒东的死,只有76号来承担责任,米高梅和麦兰巡捕房,反而环中的一节,反而不让人在意了。 可是明台在意,这一环一环的阴谋,最初的点,是闻固秋,有人利用了闻固秋,让闻固秋当了诱饵。 一想到这一点,明台就愤怒的砸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把在一边的于曼丽和郭骑云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于曼丽小心翼翼的问着,一双猫眼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明台,似乎对明台这个样子感到讶异,于曼丽看向了郭骑云,可是郭骑云也不清楚明台到底怎么了,就是突然间爆发了一样,明台深吸了一口气,他冷静了下来,低低的回了一句:“我没事……” 明台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抱歉。” 可是明台的样子,哪里是没事啊。 于曼丽的眼睛转溜了一圈,她歪了歪头问道:“你在生气,因为之前的那个女共·党么?” 明台一愣:“关女共·党什么事?” 于曼丽耸了耸肩:“虽说我们成功的救了那个女共·党,可是上级没批准,是你自己同意的,你应该被上级骂了吧。” 年初一的时候,地下党来找他们求救,共同救出一名被抓住的同志,而那个人就是樱花号上一起行动的惠子小姐,明台到底是因为之前共同行动,共·党那方有人救他而牺牲了,明台才答应帮忙,没有经过上级同意就行动了,可是,明台耸耸肩:“才不是因为这个,救都救了,骂都骂了,还能怎么样。” 明台扯了扯嘴角,他又把自己摔在地上的东西给捡起来,那点事值得他生气么,他生气的是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利用了闻固秋,把她当做了诱饵,如果下次,闻固秋不止是诱饵,更是阴谋里的牺牲品怎么办? 明台背着于曼丽和郭骑云蹲在地上捡资料,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明台思索的神情渐渐变得冷漠和狠厉,一瞬间,明台的脑海里窜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再有人威胁到他的阿秋的话……】 【那就……杀光吧……】 明台怔怔的回神,一旦这个想法有了,明台觉得……实现起来并不难。 ****** 闻固秋把刚收到的闻澹雅的信细细的看完之后,然后放进了火盆里烧掉,女人看着燃烧的信,神色莫名,闻澹雅信里表达的意思就是之前因为张醒东的事情,岩井公馆负责暗杀门的人已经换掉了,而张醒东是岩井公馆四个部门里唯一一个不是中·共地下组织的人,这次换人,这下,岩井公馆就已经完全掌握在中·共手中了,而闻澹雅则是趁着这次的漏洞,把他的人给安插·进去了,而闻澹雅安插的这几个人很是巧妙,一部分在人事部门,而一部分则在负责岩井公馆经费的一切开支实报实销,直接统计军票的。 当年日本人杀死的闻家人,日本人搜刮了他家所有的财产,最后这笔钱供应给了岩井公馆,闻澹雅要做的,就是拿回那笔钱,甚至,要利用这几个人,一边利用岩井公馆的经费支给地下党,一边支给闻家,他给共·党提供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利机会掌控岩井公馆,他要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的回报罢了。 闻固秋笑了笑,把闻澹雅教给他的下一个任务给记在脑中。 闻固秋其实做的并不多,很多事闻澹雅都安排好了,交代好了,闻固秋更像是一个按照剧本走的傀儡,一步一步的按照步骤行走就可以了,闻澹雅怎么舍得让闻固秋真正的去冒险,他一开始对闻固秋的定位就是:【诱饵。】 “固秋,你是诱饵,你将会处于最危险却又最安全的位置。” 离开苏州的时候,闻澹雅就这么对闻固秋说的。 闻澹雅的计划就是让闻固秋当诱饵,使对方进入圈套,而在闻固秋成为诱饵的同时,闻澹雅将会有十几种给闻固秋安全脱离的方案,闻固秋所作的就是一点。 不要怕。 闻固秋深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了窗外,静谧的午后,完全看不出,这个城市被日本人占领着。 “阿秋~~阿秋~~~” 明台大大咧咧的走进来,根本没有敲门的习惯,明台看到站在窗前的女人,透进来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女人的身上带着朦胧的光芒,闻固秋转过头,那一刻,明台怔愣住了,他似乎觉得,只要这个女人无论对他说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做不误,他根本没有反抗她的力量,她能够随随便便的就支配着他。 “怎么了,明台?” 闻固秋见明台愣愣的不说话,闻固秋笑笑,问了他一句,明台回过神来,举起手中的油画后知后觉的回答道:“阿秋,你和我一起去裱糊店吧,大姐叫我把这幅画给裱起来。” 明台手上的画,不说画技如何,就是那个意境,闻固秋倒是喜欢的很:“阿诚哥画的?” “可不是,我们的大画家。” 明台咧了咧嘴,画画是阿诚哥的兴趣,几年不见,阿诚哥倒是画的越来越好看了。 “好吧,我们一起去。” 闻固秋一答应,明台又有一种两人回到过去形影不离的时候的感觉,从年初一开始,他和闻固秋两人就因为自己的事情,分开的多,闻固秋大多待在米高梅,明台有几次去找她,看到女人坐在吧台,端着酒神色陌生的样子,明台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闻固秋说,这是她选择要做的事,那他只能支持。 可是他没想过,让她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明台和闻固秋从裱糊店出来,阳光正好,明台弯起手对闻固秋调皮的笑笑,闻固秋也想起了两人在法国粘腻在一起逛街的样子,闻固秋也咧起嘴嫣嫣的笑着,挽住明台的手,两人靠在一起。 “今日阳光正好,本少爷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闻老板一起……” 明台还没说完,闻固秋就打断明台的话:“行了,明少爷,走吧!文绉绉的。” 闻固秋忍不住笑起来,明台装模作样邀请的样子有趣极了,都挽上手了再问,真是先斩后奏。 明台把挂在胸口口袋里的太阳眼镜戴上,转头看向同样带着太阳眼镜的女人,一双漂亮的眼睛藏在太阳眼镜下,可是这张漂亮的小脸被这幅眼镜凸显出了一股成熟的气质,阳光下的女人皮肤白皙,不笑的样子,让女人看着凌厉了起来,明台笑了笑,低下头在闻固秋的脸上狠狠的印了一口,然后带着闻固秋往人多的地方走着。 前方的广场上是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旁边都是欧式建筑,这边反而是风景最好的地方,白鸽在广场停留聚集,偶尔飞起的白鸽似乎在象征什么,广场上有许多穿着白衣的护士发传单,明台搂着闻固秋从广场上穿过,正巧一名护士转过身来把传单递在明台的面前。 “先生。” 转过身的女人愣了愣,明台看清了对方的脸也愣了一下,不过仅在一瞬间,明台笑着接过对方的传单,表情不显露一丝痕迹。 “谢谢。” 程锦云保持着微笑,见到明台的时候她是惊讶的,差点脱口而出叫出来了,可是明台神情不变,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让程锦云回过神来,明台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他挽着女人的手可以看出两人的亲密,程锦云只是快速的扫了女人一眼,女人带着墨镜看不清楚脸,可是光从气质来看,这个女人一定很漂亮,程锦云甚至不得不承认,她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觉得异常的般配。 只停留了一会,明台接过了传单后就和他身边的女人一起离开了,程锦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可是没想到,他们却又停了下来,似乎女人对广场上的鸽子起了兴趣,没打算就这么离开了。 鸽子长得白白肥肥的,闻固秋看着就觉得喜欢,一只鸽子一点都不怕生的朝着闻固秋走来,闻固秋笑着放开了明台的手,蹲了下来,朝着鸽子反而伸出了手,闻固秋手里没有东西,鸽子过来走了一圈,又走了回去,闻固秋愣愣的看着离自己而去的鸽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可真势利。” 闻固秋坏心眼的去追那只鸽子,肥肥的鸽子立马撒开小短腿跑起来,直到跑到自个组织那,然后所有的鸽子一股脑的飞了起来,白色的鸽子全部飞起来壮观的很,站在鸽子群中的女人,仰望着飞翔的鸽子,那个画面好似一副画一般,明台觉得这个画面冲击到了他,闻固秋转过身来对明台轻轻的笑着:“鸽子都飞走了,我们也走吧。” 明台看着那群鸽子飞了没多久,又停了下来,他挑了挑眉:“这么喜欢啊,我给你捉一只?” “你别乱来!” 闻固秋立马瞪了明台一眼,明台这么说,他一定敢这么干,明台嘟了嘟嘴:“你这不是一脸喜欢的样子么?” “我喜欢它飞的样子,让它自由着不是挺好。” 闻固秋摇摇头,明台从闻固秋的眼神中知道闻固秋的话里有话,明台弯起嘴角淡淡的笑着:“阿秋,你在羡慕他们的自由么?” 闻固秋愣了一下,羡慕么?女人想了想,依旧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也会有那一天的。” 女人相信着,那些在前线战斗的战士们,那些在暗处游走的无名英雄们,明台的心微微的颤抖,是啊,会有那一天的,他也坚信着。 闻固秋转过身的刹那,明台上前捉住了她的手,他把她拉进了怀里,紧紧的扣住她的腰际,低下头轻柔的吻住了女人的唇瓣,明台颤抖的内心慢慢的释放着这股热情,他摩挲着闻固秋的唇瓣,明台似乎尝到了闻固秋微甜的口红,他随即轻轻的舔舐着闻固秋的嘴唇,放开她的时候,女人唇瓣上的红色全被明台给吃了,甚至明台的嘴唇上留下了那些许的口红。 闻固秋的脸蛋微微发热:“你做什么!这么多人!” 明台舔了舔唇瓣,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一副少爷的调调:“没办法,我忍不住了,我从早上忍到现在了,阿秋,你知道我有多想吻你么?” 明台直白的让闻固秋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我有多想吻你么?】 【你知道我抱着你的时候有多克制自己么?】 【你知道当我知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有多恨不得把那些威胁全部消灭掉么?】【你知道么……我有好几次想对大姐说……我想娶你啊。】明台的视线火辣辣的,闻固秋差点不敢直视,闻固秋愤愤的说道:“你给我收敛点!这在外面呢!” “就是因为在外面我已经很收敛了。” 明少爷无辜极了,要是在家里,他可不会亲这么短呢。 “呵!你今天已经透支了你的权力,今天以内不许再亲我了!” 闻固秋撇撇嘴,立马给明台一个警告,明台抿着嘴,福利被剥削了他得争取一下:“我抗议!” “抗议无效!” 说着闻固秋转身走人,明台立马跟上,一把搂住闻固秋的腰,搂着女人往前走,不等闻固秋反应,明台先理直气壮的说道:“不给亲没说不给抱?” “……” 程锦云怔怔的看着远去的两人的身影,她的脑海里还回放着明台的笑容,他对那个女人笑的温柔,笑的宠溺,笑的……眼里满满都是她。 她没想到,那个冷静沉着完成任务的男人,也会有这么一面。 那个女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啊,他们这些人,注定要隐瞒身边的人,尤其……是最重要的人。 不知为何,程锦云有些同情那个女人。 不过若是闻固秋知道程锦云心里所想的,大概会嗤鼻的笑一笑:她还轮不到你来同情。 第57章 信任 米高梅这一天来了位特别的客人,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神色淡淡的站在门口,他似乎不是来舞厅跳舞玩耍的,而是来找人的,男人的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圈,看到吧台前被几个男人守着的女人,他顿了顿身子,慢慢的走了过去。 “站住。” 阿峰拦住了他,男人停下脚步,视线停留在闻固秋的身上,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动了动唇瓣,开口对着闻固秋缓缓说道:“大小姐……” 闻固秋愣了一下,她眯起眼回忆了一下,倒是男人直接给了她答案:“我是闻熙澈。” 闻固秋恍然了一下,对阿峰说道:“让他过来吧。” 等男人走近之后,闻固秋站起身来,朝他点了点头:“大哥说会派一个帮手过来,我没想到……会是你。” 目前,闻家东字辈的听从闻东堂调动,闻东堂把闻家的产业分散开来不被日本人得到,都转移到地下工作慢慢收拢,而年轻一代的熙字辈则是听从闻澹雅,因为,不出意外,继承闻家的,要么就是闻澹雅,要么就是闻固秋,可是大家都看出来了,闻固秋对闻家的产业并没有野心,她反而希望闻澹雅兄弟继承闻家,发扬光大,而她愿意在旁替闻家做事,闻固秋目前在上海替闻澹雅打理部分产业和完成闻澹雅的计划,留在上海的几个熙字辈的也都知道。 闻固秋对闻熙澈这个人是陌生的,可是他的名字,闻固秋并不陌生,闻固秋叹了口气,闻熙澈勾起唇角冷淡的笑笑:“只能是我,父亲的仇,我要亲自报。” 没错,这次闻澹雅给闻固秋的任务,牵扯到的就是闻熙澈的父亲,闻家熙字辈一共牺牲了十四位,东字辈的牺牲了六位,其中战场上牺牲十三人,四人是被日本人严刑酷打而死的,剩余的三人,是被汪伪政府76号抓走,被当做G党给处死,闻熙澈的父亲就是被日本人严刑酷打而死的其中一人。 那个日本人是梅机关的高山征四郎,他原本是海军省的,上次十六铺码头被炸,许多船只受到牵连,到现在都没有抓到策划人员,木内影佐锁定到了一个叫田鲁宁,做药品生意的人身上,而高山征四郎则是锁定到了闻熙澈的父亲,同样是做药品生意的,田鲁宁夫妻被杀死了,而闻熙澈的父亲同样,被鞭打致死,只不过这两个日本人,虽然是一个机关的,可是关系相当不好,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两方的做事已经不止一次的干扰到对方了。 “高山征四郎今天晚上会去酒吧和华东日本海军特务部代理部长加贺须次郎私下见面,他已经贿赂了加贺须次郎,只要他干掉了木内影佐,加贺须次郎就会从海军省另调一人过来接替木内影佐,然后,高山征四郎就可以独大了,而他今晚带的东西就是给加贺须次郎的贿赂品,一份调令文件,上面是没有统计在日方档案上的几艘物资船,船上大多是走私品。” 闻熙澈和闻固秋在米高梅楼上的秘密房间里谋划着晚上的计划,这些消息都是闻澹雅查到的消息,这个男人的消息来源一直很灵通,闻澹雅让闻固秋所作的就是拿到那份调令文件,几艘被日本人强占的物资船,其中一艘就是属于闻熙澈的父亲的,而闻澹雅派闻熙澈来协助闻固秋,就是为了让闻熙澈来报仇的。 “你想怎么做?” 闻固秋看着闻熙澈,男人垂下眸淡然的说道: “虽说高山征四郎贿赂了加贺须次郎,可是两人都是用电台联系的,从未见过面,我们可以冒充加贺须次郎来接近他。” “那你要先解决加贺须次郎。” 闻固秋不冷不热的指出,闻熙澈笑了笑:“不用,加贺须次郎是出了名的爱迟到,等加贺须次郎出现的时候,高山征四郎已经死了。” “那需要我做什么?” “加贺须次郎在上海有个日本情妇,加贺须次郎每次来上海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他去哪都会带着那个情妇,这一点反倒成了加贺须次郎的标志。” 闻固秋挑挑眉,她越来越觉得当年明台教她日语真是太机智了。 好几次都派上了大用处。 “我知道了。” 闻固秋没有异议的点点头,反倒是闻熙澈讶异了一下,闻固秋觉得闻熙澈的表情有些好笑:“你这什么表情?” 闻熙澈抿了抿嘴,不自在的说道:“我以为,你会不同意。” 毕竟,让她扮作一个日本情妇,她是闻家的大小姐,这么让她做,是在辱没她的身份。 闻固秋对此只是笑笑,并不在意:“为什么不同意,我答应大哥做诱饵的时候,我就有觉悟了,只要为了闻家的未来,为闻家死去的族人报仇,我都会去做的,八年,我没有做过一点闻家大小姐该做的事,从未为闻家做过什么,现在,有我能做的,我为什么不去做?” 十二岁的时候,是她选择了逃避,虽然当时说的是为了不让闻氏企业被外人瓜分,所以她把闻氏交给了能守住家业的大伯,可是她也无非是逃避罢了,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弟弟,她不愿意一个人扛,可是,八年了,她逃避的太多,得到的太多,她反而愧疚了,她该为自己的家族做一些事了。 她是闻家人,不管如何,她都是闻家的大小姐,家人被被杀,家族被欺辱,她要为他们报仇。 闻熙澈的眼眶红了红,父亲惨死在眼前的画面一直回放在他的脑海中,可是闻家愿意替他父亲报仇,他并不是一个人,他终于懂了,父亲以身为闻家人而自豪,这是一个家族,即使分散,疏远,可是最终是一张网,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的。 “大小姐,谢谢,谢谢。” 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最终忍不住跪下来感谢闻固秋,闻澹雅,整个闻家的帮助,如果他一个人报仇,只是飞蛾扑火,可是闻澹雅动用闻家的情报网,给他最重要的情报,全部的财力物力支持,这份帮助,他到死都会记得。 闻固秋知道拦不住他,等他磕完了三个头之后,闻固秋扶起了闻熙澈:“你是我闻家人,你父亲是我闻家人,杀我闻家人,就要血债血偿。” 闻固秋说的硬气极了,这让闻熙澈的心颤了颤,血债血偿,好一个血债血偿。 ****** 这个晚上,或许,对闻固秋,对明台,都是一个意外的夜晚。 闻固秋穿着一身紫色的旗袍,勾勒出女人曼妙的身材,她挽着身边的男人,脸上带着一种慵懒的笑容慢悠悠的走着,她身上没有日本女人的感觉,所以她要做一个被宠坏的女人,闻熙澈穿的西装笔挺,他搂着闻固秋神色微微松快了些许,似乎真的像一个带着情妇私下会面的日本军官一样,闻熙澈带着闻固秋穿越舞池,只是脸上挂着微笑的闻固秋在看清迎面走来的一对男女之后,女人的眉毛微微的向上挑了挑。 明台搂着于曼丽从舞池上走下来,他挂起笑脸对着于曼丽笑的温柔,做给这次的任务目标看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抬头一撇,那笑容直接僵在了嘴角。 等等,为何阿秋在他对面? 等等不对,她穿那么漂亮干嘛? 等等等等等,她搂的是谁!? 明台的笑容僵在嘴角,脑中划出一连串的问号,可是他的犹豫,也只是在一瞬间,他在和闻固秋对视的刹那,默契也悄然上线,两人的神色不变,就这么擦肩而过,他搂着身边的娇艳女子走过去,而她挽着英俊的男人走过去,好似双方都不认识一般,谁都没有发现两人的表情微妙的变化。 明台带着于曼丽走到陈炳的面前,他们这次的目标,而与此同时,闻熙澈带着闻固秋走向里面的包房。 因为没有见过面,高山征四郎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闻熙澈敲门之后,高山征四郎要求他报上接头暗号,不过就算高山怎么问,闻熙澈的回答都是无懈可击的,倒是反而高山很难相信闻熙澈不是加贺须次郎,闻熙澈让闻固秋在外面等他,这也是高山征四郎想要的,有闻固秋在,高山征四郎更加相信了闻熙澈的身份,可是他们要谈的事,不适合女人在场,所以闻固秋一脸乖巧的模样,慢慢的退出去,弯着腰替两人把门关上。 闻固秋的步伐很是轻盈,她慢慢的走在房间的廊道上,而她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男人,她的男人,明台,明台端着红酒神色莫敏的一点一点的抿着,闻固秋勾起唇角,慢慢的走了过去,明台替于曼丽望风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闻固秋的事情,为什么阿秋会在这里,为什么阿秋和别的男人在这里,为什么…… “这位先生,一个人么?” 熟悉的声音,依旧那笑嫣嫣的口吻,明台侧过身,看到女人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笑容,明台的心突然松了下来,他一把勾住女人的腰搂近怀里,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怎么会,明明两个人。” 闻固秋笑笑,手指抵着明台的胸膛挑了挑眉:“那是我眼拙了,我刚刚可没看到两个人那,我这个后来的不算~” 这女人根本在影射之前他和于曼丽走在一起的事,明台咧起嘴贼贼的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心里还住了一个人。” 闻固秋说不出话来了,这家伙还真是会说情话。 想着,明台还是想让闻固秋安心,他吻了吻闻固秋的额头轻声的说道:“我心里只有你。” 看明台有些惴惴不安怕她误会的样子,闻固秋忍不住笑出声:“没干坏事,你就给我理直气壮一点!” 这么说了,就代表她没有怀疑过他,明台听着,立马挂起了笑脸,上前狠狠的吻住了闻固秋那张涂的艳艳的口红,恶狠狠的说道:“放心,我也就想对你干坏……事。” 明台还没说完,抬起眼看到闻固秋身后的女人的时候,这句话他都说不利索了,明台拉着闻固秋转身就走,只是后面的女人喊住了他:“明台?” 这下,闻固秋都要背脊一凉。 汪曼春! “快走,这里有我。” 明家的少爷出现在这里可以当做桃色新闻,可是闻家的大小姐出现在这里,那就是女子放荡了,闻固秋点点头,快步离开,汪曼春原本不确定是不是明台,可是明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了,挡去汪曼春看闻固秋的视线,汪曼春的注意力全部在明台的身上。 汪曼春无疑是惊讶的,她根本想不到,当年那个干净爱笑的少年竟然会在这样的烟花场所看到他,明台抿了抿嘴,脆生生的喊了一声:“曼春姐。” 把汪曼春留给明台应对,闻固秋则是又回到了之前的包房,推开门,果不其然的闻到一股血腥味。 闻固秋把门合上,往里面走两步,闻固秋看到了高山征四郎的……肢体,不是尸体,闻熙澈把高山征四郎的嘴巴给堵住了,他砍下了高山的双手,一点一点的折磨着他,在闻固秋的眼里,这个男人的神情,冷漠又疯狂,可是,闻固秋没有阻止他。 “76号的人在外面,我们快走。” 闻固秋把高山征四郎带过来的文件藏在身上,闻熙澈最后割开了高山征四郎的喉咙后这才收手。 “从后门离开。” 而正巧离开的时候,闻固秋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闻固秋没看清是谁,可是她确定,对方的背影有点眼熟…… 第58章 谈婚论嫁 阿诚从梁仲春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南田洋子派了一个日方的特工给了汪曼春来协助汪曼春行动,而梁仲春肯定的说,那名特工已经成功的潜伏到了上海中·共地下党的鼻子下了,这个消息可让明诚心中打起了警鼓,不过当他来到特高科正打算从南田洋子那里寻找关于神秘特工的消息的时候,他发现,特高科却也是乱作一团,而他,从特高科里又得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有一个中·共地下党要转变,目前转变者受了重伤,目前在医院,而另一个消息则是,昨天晚上的酒吧里,不止军需官陈炳被杀了,还有一名梅机关的高山征四郎也被虐杀在包厢,目前特高科正在查,比起陈炳,高山征四郎的身份更让特高科重视,而现在更重要的是上面会调来一个人来接替高山征四郎。 陈炳被杀,阿诚清楚,是明台的做的,可是高山征四郎,是谁的行动?地下党?不,梅机关主要职责是负责扶植,监视以汪精卫为首的伪国民政府,地下党不会突然对上梅机关,那是威吓76号?毕竟,76号在汪精卫来到上海组建伪政权之前,是直属于梅机关的,高山征四郎这个人所处的位置太重要了,或许他这个人并不重要,随时可以替换,可是高山属于梅机关,他被杀了,就会引起日方的重视,明诚思索着,这一个调过来接替高山征四郎的人,说不定是从海军省直调过来的。 “你说,高山征四郎死了?” 明楼慢慢的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明诚,他把书放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明诚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说话,阿诚看了眼明楼的表情,随即坐下来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谁泡的,这么难喝?” 明楼倒茶的手顿了顿,斜了明诚一眼: “我泡的,你有意见?” 阿诚艰难的咽了下去,轻咳了一声:“阿香呢?” 泡茶不是阿香的活么? “阿香陪大姐出去了。” 明楼没好气的说道,家里佣人本来就少,阿香走了就剩桂姨,只不过阿诚没提起桂姨,明楼也不提起,两人都忽略了这个人,明诚把手中的茶杯放了回去,明显是不愿再喝一口了,他随即转移话题:“大哥,你说,这会是谁干的?” 谁会去动梅机关? “……” 明楼静静的思索了一会,男人沉默的时候总是眉头紧皱,这几年下来阿诚看惯了明楼疲惫,神经紧绷,甚至伪装自己成自然的样子了,他一点都不能松懈,许久,明楼缓缓的说道:“阿诚,你还记得几年前,十六铺码头被炸的事么?” 阿诚怔了一下:“记得,怎么了?” “当时我已经暗中回国了,那个事件并没有抓到主谋,但是那个事件,有两个人被无辜牵连了进去,其中一个人,是闻家人。” 明诚瞪大了眼:“你是说,这次的事情,是闻家人做的!?” 明楼无奈的长叹一气:“我不在乎是不是闻家人做的,我在乎的是,固秋在里面掺和了多少,她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固秋……” 明诚的表情僵了一下:“固秋……也……” “张醒东,并不是意外……果然,闻家也掺了一脚,先是岩井公馆,再是梅机关,这两个手上都沾过闻家的血啊……闻家睚眦必报,下一个,不出意外,就是76号了。” 明诚听着明楼的话,脑海里回忆着过去的事情,那两个干净笑的灿烂的少年少女,一个已经踏入了军统,一个已经走向了复仇的道路,他现在理解了明楼的那句话:原来到最后,最亲近的,反而保护不了。 “固秋那里的米高梅有什么动静?” 明楼让明诚注意一点米高梅,在闻固秋没有接手之前,米高梅就是一个麻烦点,米高梅确确实实是一个联络点。 “动静倒没有,不过有一个人经常去米高梅。” “谁?” “76号的特别行动处处长毕忠良的手下,陈深。” 毕忠良? 明楼皱起了眉,他和毕忠良的接触并不多,那个男人多数待在55号办事,只不过行为狠辣,和汪曼春有着不同程度的威慑力。 “……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明楼说的就是明台和闻固秋,一个两个都瞒着做事,他更是知道,明台和闻固秋都不笨,他们那么了解对方,一定发现了他们隐瞒对方的事情。 ****** 明台和闻固秋当然发现了他们瞒着对方的事情,可是似乎他们又在不约而同的忽略了这份隐瞒,在酒吧里相遇的那一刻,他们大概就猜测出了大致的事情,闻固秋没有说,明台也没有说,回到家里,他们依旧和往常一样,这并不是不在意,而是他们都知道,会有说的那一天的,但是不是现在。 明镜现在觉得,家里五个人,明楼明诚两个人神神秘秘的,而明台和固秋两个人,也是鬼鬼祟祟的,她知道,因为桂姨的事情,闻固秋白天大多跑在外面了,不过每天看着她和明台一起出门,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今天苏医生的到来,让明镜似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怎么了?不是听说你那个在香港的弟弟回来了么,怎么不见人啊?” 苏医生是明镜的好友,有时候会来坐坐,只不过明楼明诚忙,明台也闲不住在家,苏医生还真没见过明家的几位少爷。 不说还好,一说明镜就气,女人皱起眉头故作生气的埋怨:“真是的,好不容易回来了,家里也不待着!” 苏医生是个温婉的女人,谁也看不出,她是个具有坚定信念的共·产党员,苏医生微微的笑了笑,声音轻柔柔的:“你那几个弟弟都是有出息的。” 不过说完,苏医生的笑容有些僵,这话说的有点讽刺了,谁不知道,明镜的弟弟现在在汪伪政府工作,这个有出息……讽刺极了。 明镜当然知道苏医生不是故意的,撇开这一点,明楼确实有出息,明镜最自豪的就是这个弟弟了,她不在意的笑笑:“别夸他们,最让人操心的也是他们。” 苏医生笑着,她能懂明镜的心思,自己的弟弟处在那个位置上,按照明镜的脾气,该是有多么的气愤和伤心,苏医生想了想,笑着问道:“大少爷还没有对象么?” 对象?明镜第一反应竟然是那个雨夜,哭的撕心裂肺的少女,明镜皱起眉,摇摇头:“没有,他一向有主见,自己要做的事自己清楚,有了对象了,或许也是回来和我说一声罢了。” 对明镜来说,除了汪曼春,谁都可以。 苏医生点点头,明家的大少爷,确实是个厉害的,想着,苏医生还是颇为在意那位小少爷:“那小少爷呢?年纪差不多了,该有对象了吧。” 明镜现在反应过来了,苏医生一直在打听她家的弟弟,感情是来当红娘的?明镜笑了起来:“怎么?苏医生改行当起红娘了?” 苏医生对明镜的调笑不在意,她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啊,就是来说亲的,我有个表妹,性格好,温柔贤惠,我看你家明台不错,应该和我表妹很般配。” 明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还真的是提亲啊,不过明镜嘴巴比脑子动的更快,还没想清楚,嘴巴就脱口而出了:“明台不行!” 苏医生一愣:“……怎么不行了?” 明镜深吸一口气,脸上带有歉意的笑一笑:“我们家明台有对象了。” 苏医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她僵硬的接受这个答案:“哦……” 明镜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出来了,倒也说开了: “真是抱歉呀,明台那孩子,很早以前就有喜欢的人了。” 其实明镜说着心里也在咕哝,虽然那臭小子没开过口,但是她知道他那小心思,八九不离十了。 把苏医生送走之后,明镜好好的思索了一番,苏医生倒是提醒了她,明台这个年纪,是该结婚了。 只不过……那俩孩子怎么就没开过口啊!急死她了! “明台啊,昨天苏医生来过了。” 第二天早上,明镜就迫不及待的和明台提起这件事了,闻固秋和明台两人都在喝汤,只不过明镜的下一句,把两人吓得都把汤给喷出来了。 “苏医生是给你来提亲的。” “噗!!” 明台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提亲?!” 大姐,你是在逗我还是耍我啊,你难道不知道我那心思!? “对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年龄正好,该结婚了。” 明镜故意说道,视线又在明台和闻固秋两人身上来回看,心里也着急的几乎要呐喊起来:明台你快说呀!快说呀! 闻固秋慢条斯理的擦擦嘴,然后把剩余的汤一点点的喝完,她才不理会明台的回答呢,姑娘笑的嫣嫣的对明镜说道:“大姐,我吃好了,我先出门了。” 明台懵住了,这什么发展,是他没看黄历么,怎么大清早的大姐就催他结婚啊,还在阿秋的面前。 “阿秋!!阿秋!!” 明台想喊住闻固秋,不过闻固秋只给他转身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看的明台慌慌哒,明台急的猛地站起来对明镜吼了起来:“大姐!你乱说什么呢!谁要结婚啊!大哥都还没结呢我结什么!还有,谁要苏医生提亲啊,我有喜欢的对象!” 明台转身间就走,但是又舍不得桌子上那碗鸽子汤,他又回来一口气喝完,然后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跑了出去。 “怎么了明台?” 明楼和明诚一下楼就看到明台飞奔的身影,他隐约听到结婚这个词:“明台要结婚?” “不是,昨天苏医生来提亲,介绍她的表妹给明台……” 明镜撇撇嘴,有些无奈,明楼也同样无奈:“您还不知道明台喜欢固秋?” “我知道呀,但是明台没说,我怎么去闻家提亲?” 明楼一噎,感情大姐你在这等着呢。 确实,两个孩子摊牌说出来了,明镜才可以大摇大摆的上闻家提亲,没说,他们也摸不清这两人到底怎么想的。 “都这么多年下来了,再等等又如何,明台总会说的,我有预感,快了。” 明楼说的极其自信,明镜挑挑眉,女人锐利的眸子看了明楼一眼,似笑非笑:“如果不是呢,如果要再让我等个几年呢?” “姐姐想如何?” “那你就先结婚,长兄在前……” 明楼背脊一凉,不好……把自己搭进去了。 第59章 对上 “阿秋!阿秋!” 明台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踉踉跄跄的跑出去好不容易抓住了闻固秋,明公馆的大门口等着一辆车,车里的司机是阿峰,闻固秋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明台的表情,没有明台想象的生气或者在意,这下明台心里在意的不行了:“阿秋,你别听大姐瞎说,我才不会理什么苏医生的表妹。” 闻固秋挑了挑眉,就给了明台一个回应:“哦。” “你别哦啊,说话,生气啦?” “这点值得我生气?” 闻固秋反问,这把明台给噎住了:“那你走那么快。” “我赶着去米高梅呢。” 明台表情抽了抽,又是米高梅米高梅,闻固秋有了米高梅之后家里也不待了就在米高梅,明台抿着嘴不乐意的说道:“又是米高梅。” 见明台不乐意了,闻固秋摸了摸明台的脸颊,一副哄孩子的口吻,声音温温的:“那是我的地盘,我得负责,我就不信你今天也就待在家里不出去了。” 闻固秋戳中要害,明台能否定么,他还真今天有事要出去,他要去日本领事馆查探一番呢。 “那早点回来。” 明台撇撇嘴,等闻固秋的车子开远了,站在一边一直观看的明楼感觉明台此刻活像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脸落寞的很。 ****** 郭骑云觉得早上的时候于曼丽的心情就很低落,还以为她是因为摆渡的事情才会那样,不过到了中午叫她吃饭她也不吭声,他端着饭上楼去才发现这姑娘竟然发烧了。 想想也是,昨晚上又喝酒又吹风的,就穿着薄薄的一件浴衣,能不着凉发烧么? 明台不在,郭骑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退烧药,摸着发烫的额头,郭骑云想了想打算带于曼丽去医院一趟。 距离最近的医院是日本陆军医院,而另一家医院则在西藏路上,郭骑云叫了辆黄包车,扶着于曼丽上车,于曼丽虽然发烧了,但是不至于烧的一点意识都没有,快到西藏路的时候,于曼丽让人停下车。 “怎么了,曼丽?” 突然把车叫停,郭骑云愣了一下,他扶住要下车的于曼丽,感觉女人的手心都在发烫,他拦不住要走开的于曼丽,只好给了车钱,扶住于曼丽摇摇晃晃的身子,于曼丽要是平时早就讽刺起来了,现在她没个精力,只能声音弱弱的说道:“笨蛋,我们被人跟踪了!” 郭骑云心里一惊,抑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被跟踪了?谁!?谁会发现他们的身份? “跟了半路,大概是中途认出了我。” “你?” 郭骑云一边扶着于曼丽往人多的地方走,一边压低声音询问道:“是谁跟踪?” “应该是陈炳身边的人,我记得,那人时陈炳身边的保镖,我和明台去给陈炳下套的时候,那人曾经拦住过我,所以记得我。” “那怎么办?” “我们分开走。” 郭骑云第一个不同意:“不行,你还在发烧。” “闭嘴,他已经认出我了,你和我在一起只能暴露,我们分开,我把他引到小路里干掉。” “曼丽……” “快走!” 于曼丽推开郭骑云,自己立马往一边的小巷里窜去,郭骑云没办法,他被推开了两步,装作无奈的样子,继续往前走,等他回过头看的时候,那人果然跟着于曼丽走了。 郭骑云一脸焦急,他刚想回去帮于曼丽,但是没想到又有一拨人往那个方向去了,这下郭骑云脸色都变了,不止一个人!于曼丽对上了怎么逃!郭骑云立马奔过去,可是往小巷里一看哪里还有人。 “咳。” 脑袋昏昏沉沉的,于曼丽握紧口袋里的匕首快步向前走着,可是腿使不上力气,她只能靠着墙壁,一段路一段路的往前走,到了转弯口,于曼丽迅速往旁边一掩,神色恍惚的靠在墙上,静静的听着靠近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就是现在! 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她猛地窜出,欺身上前,手里的刀刃毫不犹豫的割断对方的喉咙,对方只留下惊讶的表情,捂着喉咙摔在了地上,于曼丽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一地的鲜血刺红了她的眼,她抿了抿嘴,听到更多的脚步声往这边过来,女人眯起眼,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于曼丽踉跄了下身子,她看到一扇小门,女人苍白的脸色看着支撑不了多久了…… 明台…… 于曼丽心里喊着这个名字……意识慢慢的模糊了。 “东家。” 闻固秋翘着腿,一口一口抿着刚从走私船上卸下来的红酒,法国的酒口感就是不一样,走过来一个弟兄对着阿峰耳边说了几句,阿峰再到她耳边转达:“后门那里倒了个女人。” “女人?怎么回事?” 闻固秋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在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下,红色的液体变得晶莹剔透般好看,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米高乐无论白天夜晚都不乏有人来玩,依旧吵吵闹闹的,阿峰说的话,不加重点音,有时候还听不清楚。 “还不知道,是阿四在后面看到的,一个女人,身份不清楚,不过阿四发现隔了条街,死了个人,八成是这个女人动的手。” “那她受伤了?” “好像是发烧,受伤不清楚。” 闻固秋皱了皱眉,思索了一番,随即说道:“把她安置在楼上吧。” “东家?” 闻固秋笑了笑:“都倒在我的门口了,能不捡回来?而且死在隔壁一条街里,能不扯上我这边?我估摸着,那具尸体大概已经被人发现了,如果要搜查这个女人,大概,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的米高梅了吧。” “就是这里!把门口都封住!” 果然不出闻固秋的预料,没过多久,米高梅的门口变得吵闹了起来,一行人围在了大门口,带头的男人直接冲了进来,推开好几个舞女,恶声恶气的样子:“人呢!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一个一个把人抓回去审问!” 闻固秋微弱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总有人来她米高梅撒野,闻固秋慢慢的站起身,慢悠悠的走过去:“来我米高梅抓人,总要问过我吧。” 男人的眼睛撇过闻固秋,眼里充满着轻蔑:“你算什么,我们76号抓人不需要理由。” 76号?闻固秋有些讶异,她倒是没想到来的人是76号。 “76号就能在法租界随意抓人了?不给我一个理由,你别想从我这里带走一个人。” 闻固秋冷笑了起来,似乎被闻固秋的冷笑给刺激到了,男人眯起眼表情狰狞的说道:“我们怀疑抗日分子逃到了这里,你敢阻拦,我们就怀疑你和抗日分子是一起的!” 说着大有闻固秋一反抗,他们就能上来抓人,阿峰挡在闻固秋的面前,闻固秋双眸微眯,眸子里闪过冷冽的光芒,女人没有退缩,然后向前了一步,扬起的下巴有着难以言喻的高高在上和咄咄逼人,让人一下子无法反抗她,女人冷哼一声:“证据,你把证据给我拿出来,否则在我的地盘上撒野先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别和我说76号,你有本事把汪曼春给我叫过来,看她会不会和我这么说话!” 似乎被闻固秋的话给吓到了,男人愣愣的反应不过来:“汪,汪处长?” 在他们的眼里,汪曼春是个不可以惹的女人,那个女人狠辣的连男人都比不过。 “你,你认识汪处长?” “去,把汪曼春叫过来,让我看看76号怎么个抓人不需要理由!” 闻固秋的气势一下子怔住了男人,他的表情僵住了像是提到了铁板一样,痛苦又纠结,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快把汪处长请过来。” 说着他又转头对闻固秋说道:“我们也是奉了汪处长的命令来搜查抗日分子,我们查到一个关于刺杀案的嫌疑人就躲藏在附近,所以我们进来搜查。” 现在才来解释已经晚了,闻固秋笑了笑,走到男人的面前,举起手中的红酒,慢慢的倒在男人的头上:“咬人的狗才不会叫,比起叫嚣着到处抓人,找到证据再来,不要以为米高梅是女人当家就好欺负。” 男人的嘴角抽了抽,他似乎想动手,但是又忍住了,他害怕的并不是闻固秋,而是汪曼春,听着闻固秋的口气确实和汪曼春是认识的,所以他不敢妄动,闻固秋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的意味深长。 “怎么回事?” 一道冷漠的女声,还带着一股烦躁和不耐,闻固秋没有反应,倒是男人先抖了一下,他走到汪曼春的身边低声说道:“汪处长,我们在追查陈炳一案,发现了刺客的行踪,追到了这里,可是这里的东家不让搜查,还,还要你过来和她谈。” 汪曼春好看的眉头轻皱了一下,她冷淡的问道:“东家是谁?” “是我。” 闻固秋慢慢的走过来,此刻她倒是换了副面孔笑嫣嫣对着汪曼春喊了一声:“曼春姐。” 汪曼春怔愣一下,她的表情一松:“闻固秋?” 也不怪汪曼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明台和闻固秋都是好几年没见了,两人去国外读书的时候年纪还轻,现在都成熟了,多多少少有些变化,尤其是闻固秋,和几年前的清丽的模样相差甚远。 “是我。” 闻固秋点了点头,汪曼春好生打量了一番:“你是米高梅的新东家?” 汪曼春一下子有些恍惚,那个曾经在大门口哭着让她走的女孩,现在也长大了。 “对。” 汪曼春的眸子闪了闪:“你在这……师哥他知道么?” 闻固秋管着这么一个乱糟糟的舞厅,明楼同意? “应该是知道的吧。” 闻固秋模棱两可的说着,汪曼春挑了挑眉:“看来你没和他说过。” “汪处长。” 男人小声的提醒了一声,汪曼春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他既然怀疑嫌疑人进了这里,你就让他搜查一下,没有你也好撇清。” 汪曼春不冷不热的说道,如果可以,她倒是不想和闻固秋闹僵,闻固秋虽然不是明家人,但也好歹是明家长大的,明楼也当做妹妹一样,她的手下到闻固秋的地方来闹腾,她可不想让闻固秋找明楼打报告。 “曼春姐,话是这么说,如果每次有疑犯进来,都搜查一番,我这米高梅也不要开了,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说搜就搜。” 闻固秋撒泼的样子让汪曼春一下子想到了明台,她笑了起来:“你倒是和明台挺像的。” 话锋一转,汪曼春又说道:“不过,如果真的没人,你也不怕这搜查不是?” 闻固秋收敛了笑容,神色莫名:“那汪处长是打算执意要搜了?” 汪曼春勾起唇角,笑的冷冽:“如果闻老板心里没鬼的话。” 一个汪处长,一个闻老板,两人的交情,也只剩下认识。 “搜!” 汪曼春一声令下,男人立马挺直了腰板对着身边的人硬气的喝了一声:“搜!” “谁敢动,老子毙了他!” 这道充满张狂又狠厉的声音,带有杀意的,硬生生的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站在门口的男人逆光下只能看到消瘦的身影,男人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带着一种军人的步伐,男人阴冷的眸子紧盯着汪曼春,直到他走到闻固秋的面前,挡在了她的面前,男人才再次开口:“谁敢动老子的人?” 那种一触即发的杀意,没有人敢妄动。 第60章 手足 这个男人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闻固秋的面前,汪曼春紧紧的皱起眉,双眸锐利的打量着这个男人,汪曼春手上沾了那么多的鲜血那么多的人命,连明楼都会觉得这个女人是刽子手的代名词,甚至可以用残忍,恶毒,凶暴,杀人的机器来形容,而就是这样的汪曼春,第一眼看到苏鹤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股颤栗,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一种血腥气,一种煞气,他脸上的张狂是无所畏惧和肆无忌惮,如果说,她汪曼春是靠手中的杀人手段变得如此狠厉的话,那么苏鹤那就是完完全全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修罗,他沾染过战争的残酷,是从尸体堆里走出来的胜利者。 “阿鹤?你回来了?” 闻固秋似乎没有在乎这一触即发的气氛,她看到突然出现的男人,眼睛一亮,那眼中迸发出来的开心那么明显,苏鹤背对着她,只是闷声的回应了一声:“恩。” 说着,他又冷冷的问向阿峰:“这群人怎么回事?” 阿峰看到自家老大回来了,也露出一种高兴的样子,他利索的回答道:“是76号,他们怀疑我们窝藏抗日分子,打算搜查。” “76号?南田洋子?呵。” 苏鹤冷笑了一声,口吻中的轻蔑耐人寻味,汪曼春眯起眼冷声问道:“你是谁?” 苏鹤勾起唇瓣阴冷的笑着:“老子是谁?你可以问问南田洋子,她应该知道老子来上海了。” 苏鹤敢这么说,或许南田洋子确实是知道他的,甚至,一时半会还不能动苏鹤,汪曼春不敢妄动,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人后退,汪曼春又把视线放到闻固秋的身上,意味深长的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一个男人以保护者的姿态保护一个女人,这个关系耐人寻味,汪曼春想到在烟花间看到的明台,现在闻固秋身边又有了个男人,她冷笑了起来,这对青梅竹马,似乎到最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么。 苏鹤没有理会汪曼春,而是冷冷的瞪了一眼之前还在狐假虎威的男人,男人吓得往后一缩,闻固秋则是站到苏鹤的身后狐假虎威:“呀,汪处长,你这是以什么身份问我那,是差点成为明家大少奶奶的身份,还是汪伪政府76号行动处汪处长的身份啊?” 闻固秋这句话,就像一个刺一样刺进汪曼春的心里,差点成为明家的大少奶奶?呵,有明镜那个老女人在,她永远进不了明家! “汪处长……还搜不搜啊?” 汪曼春不说话,身边的手下小声的问道,汪曼春不耐烦的低吼道:“搜什么搜!走!有了证据再和我说!” 汪曼春利落的转身离开,可是闻固秋知道,她的米高梅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阿鹤,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我,现在住哪,有地方住么?” 汪曼春走后,米高梅都变得吵吵闹闹了,每次有人来闹事,东家都会请客安抚情绪,这样倒是让米高梅一直宾朋满座,米高梅在法租界,只要不是大事,是不会出事的,小小的闹事不会影响米高梅的生意,反而还会引起一种八卦的情绪,舞台上的歌星继续唱歌,舞女们又开始跳着勾魂的舞姿,闻固秋搂住苏鹤的手臂拉着他舞厅后面的休息室里叨叨絮絮的问着,而女人平时的模样相差太多,似乎能看出来,闻固秋对待苏鹤和别人完全不同。 苏鹤任闻固秋拉着他,表情淡淡的,可是阿峰知道,苏鹤没有厌烦闻固秋的动作,甚至冷淡的表情里透着一股满意,闻固秋虽然问的叨叨絮絮的,可是苏鹤淡淡的一点一点的回答:“刚到,直接过来了,住酒店,阿峰会安排好。” 闻固秋怎么看苏鹤,脸上都带着一股欣喜和开心,她细细的看着苏鹤的面容,男人脸色没有一丝疲惫,他只是有些慵懒,苏鹤打了个哈欠,他懒懒的把头靠在闻固秋的肩膀上,整个人窝在她的怀里,声音低沉的说道:“老子去过苏州的闻家宅了。” 闻固秋愣了愣,声音有些颤抖: “阿鹤……你想起来了?!” 苏鹤没有回应,他只是抱着女人,然后淡淡的说道: “没有。” 闻固秋僵住了身子,想告诉苏鹤,他就是她弟弟,可是苏鹤没有放开闻固秋,他紧紧的抱住闻固秋,女人娇小的身子被苏鹤拢在怀里。 “不用说,你说什么,老子都信你,去闻家跪祠堂对老子来说无所谓认不认祖宗,老子想认的只有你。” 苏鹤第一眼看到闻固秋的时候,就知道她是特别的,她说什么,他都会去相信,好想潜意识里就是这样,不由自主的,她说他是她弟弟,他想着,只要她喜欢,他是她弟弟又如何呢? 苏鹤抱紧闻固秋,像个慵懒的豹子,神色淡淡的,可是他心里却是如同野兽一般,掠夺又极具占有欲:只要她在他视线里就好。 “东家,那个女人怎么打算?” 苏鹤回来了,那波分给闻固秋的手下也反而充满的士气,阿峰过来报告的时候,休息室里,闻固秋坐在沙发上看书,而自家老大枕在东家的大腿上睡得正香,看着这个画面,阿峰不禁回想着跟在苏鹤八年里的日子,苏鹤对女人不起劲,除了喜欢抽鞭子就是喜欢练枪刑讯,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带着一股煞气,可是他却在闻固秋身边的时候却像一只收敛了利爪的猫,看着凶残,却是听话的不行。 果然是亲姐弟啊,即使忘记了,可是那血缘还在,阿峰不禁想着,大哥和东家,小时候关系一定很好吧,瞧瞧瞧瞧,多听话。 “看过医生吃过药了么?” 闻固秋轻声的问道,视线却是依旧停留在书上。 “看过了,也吃过药了,现在烧已经退了。” “恩,去买点粥回来,清淡点。” “是。” “我等会去看看她,身份就别查了,没必要。” “东家?” “什么不知道才最好,要知道消息,大哥会弄好,我们别做多余的事。” 闻固秋宁愿当一个没主见的人,也不想做一个自说自话破坏闻澹雅的计划的人,收留这么一个人已经是意外了,闻固秋不想多添麻烦。 “是。” 于曼丽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她感觉自己睡的太久了,眼睛睁开,还有些困倦。 “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她低声询问,有些柔柔的,又有些听着清脆,于曼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她清楚的记得她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看着周围的景象,她并不是被抓住,这一点让她放松了一些,她想坐起身,身边的女人扶起她,替她放置好背后的枕头让她舒服的靠上去。 于曼丽光看外表的话,感觉是个柔弱的女子,较好的脸庞,下颚处有一个细小的伤疤,但是这并不破坏她的外表的美丽,她的眼睛有着一种令人沉醉的戚戚惶惶,看似忧伤又看似诱人,女人看着看着,会觉得那个伤疤都一起妩媚起来,于曼丽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她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床边的女人,她轻声的问道:“是你救了我么?” 闻固秋对上于曼丽的视线,她说不出于曼丽的眼神中蕴含的情绪,不过闻固秋不在意,她端着手中的碗,把玩似的捣了捣,让粥凉一凉。 “算是吧,你倒在后门,把你捡了回来。” 于曼丽细细的打量着闻固秋,女人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的时候女人的表情会感觉一股明媚,可是一双眼眸里流转着似笑非笑的深意,让人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米高梅。” 于曼丽思索了一下,米高梅,她听说过,是一个大舞厅。 于曼丽看着闻固秋又问道:“你是谁?” “喝完了这碗粥我就告诉你,已经凉了一些了。” 闻固秋想把粥放在于曼丽的手上,可是她又想了想:“你大概没什么力气吧,我来喂你。” “啊?” 于曼丽怔愣了一下,喂她……有多久没人给她这么做了。 于曼丽想起了于老板,一时间,于曼丽的眼睛有些红,她想着,一定是生病的原因才会这么多愁善感吧,她有多久,没有想起于老板了。 “别害羞,我这边都是粗糙的爷们,只有我一个女的,只有我给你喂粥了,喝完了你再睡会吧。” 闻固秋的动作很轻,于曼丽不知道内心蔓延出的这种感觉是什么,温温的,闷闷的,她一口一口的喝着闻固秋喂过来的粥,她似乎没吃出粥是什么味道的,她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闻固秋,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弯着勺子喂着她。 闻固秋感觉这生着病的姑娘像一只小猫一样,喝着粥,眼睛还眼巴巴的看着,小巧的脸蛋,就这么看着你,闻固秋喂完了粥,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闻家的女孩少,闻固秋就没有姐姐妹妹这种生物,倒是自己做姐姐的,对待弟弟的时候总是想着怎么宠着他,闻固秋试着这么对待于曼丽,她声音放轻:“好了,再睡会吧。” 闻固秋什么也没问,于曼丽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又觉得奇怪,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 “对了,我是米高乐的东家,闻固秋。” 闻固秋…… 于曼丽脑海里却想起了另一个称呼。 阿秋…… ****** 南田洋子最近在怀疑明诚,孤狼的消息让她在意,而明楼的身份她也开始有些怀疑了,可是现在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你说,他叫你来问我?我知道他是谁?” 南田洋子说话带着口音,她的身子站的笔直,她直视着汪曼春,意识到汪曼春并没有撒谎后,南田洋子细细的思索汪曼春的话,汪曼春把今天的行动给她汇报了一番,直到最后一个出现在米高梅的男人,汪曼春不知道身份,可是她的意思是她知道。 会是谁? 想着,南田洋子脑海里突然窜出了一个名字,她打开右手边的抽屉,里面是得到的各种机密消息,南田洋子把一张照片递给了汪曼春:“是不是他?” 汪曼春接过照片,上面的男人她并不陌生,就是在米高梅出现的那个男人,照片上的男人神色傲慢,看着照片,都能感觉他脸上一股蔑视。 “对,就是他,南田科长,他是谁?”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她不熟悉的军装,汪曼春摸不清他的身份。 南田洋子确认了人,她垂下眸,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她看着汪曼春疑惑的表情,淡淡的给汪曼春作答:“他叫苏鹤,是苏留芳的儿子。” 比起苏鹤这个名字,苏留芳才是令人知晓的人物。 “苏留芳在世的时候,土肥原机关长和冈村司令都想要拉拢他投靠日本,但是,苏留芳到死都没有答应,苏留芳曾经统辖东南五省,成为直系军阀最有实力的首领,他在东南的影响力不言而喻,虽然直系已经消亡了,但是相传,他手下的一批私兵交给了他的儿子苏鹤,而苏鹤,在东南五省的影响力,也不低,所以,苏鹤一直是我们想要拉拢的对象,可是苏鹤行踪不定,很难掌握,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出现在江浙一带,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现在上海。” 南田洋子作为特高科一科科长,对苏留芳也多有耳闻,苏留芳纵其一生,都是辉煌无比的,他虽然结局悲剧又令人叹息,可是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群雄并争的年代,苏留芳给自己在这个时代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出现在米高梅。” 汪曼春回想起苏鹤和闻固秋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南田洋子眼中滑过一抹莫名的情绪:“什么原因?” “他和米高梅的东家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你是说……” 汪曼春顿了顿,锐利的双眸看着南田洋子一字一句的说道:“米高梅的东家可利用。” 利用她借此来拉拢苏鹤,或者,利用她来威胁苏鹤…… “有把握么?” 南田洋子皱起眉头,她对苏鹤的印象并不深,和苏留芳相比,苏鹤行踪不定,只听说苏留芳活着的时候特别疼宠这个儿子,可是苏留芳死后,苏鹤的行踪就很难把握了。 “这要看,他们的关系到底如何了。” “汪处长,苏鹤的事情并不急,我还有一份任务要交给你。” ****** “砰!!!!” 门突然被踹开,服装店里的男人被门口的爆响给吓了一跳,踹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神色冰冷的年轻男人,他进去之后,跟在他身后的三个男人,一个人关门,另外两人守门,店长收起惊讶,对年轻男人笑道:“客人有什么需要?” 苏鹤冷笑了一声:“老子就说军统怎么尽挑一些容易发现的地方当站点,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店长的笑容立马收敛了下来:“……你,是谁?!” 这里是军统的联络站点,这个男人是怎么发现的? 苏鹤没有摸出腰间的鞭子,而是直接摸出了枪对准男人的额头,苏鹤轻笑着问道:“当年你也是护送那个女人的其中一人,告诉老子,她在那里?” 女人? 店长完全不知道苏鹤在说什么:“什么女人,我不知道。” “史剑筱。” 苏鹤冷冷的说出名字,男人顿时瞪大了眼:“你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鹤挑了挑眉,然后就这么连个前言都没有,直接开枪了,子弹贯穿男人的额头,苏鹤看着地上的尸体冷笑着:“不知道?没关系,老子一个个的问,老子倒要看看,一个贱人的命值不值得你们这么护着。” “老大,我们就这么端了军统的站点……这万一……” “呵……” 苏鹤不理会身边的手下,自顾自的离开这个地方,外面阳光正好,苏鹤笑了起来,端了军统的站点?呵,老子要做的不止如此。 当年戴笠亲自送过去的枪,交给那个贱人杀死了老头子…… 他和戴笠,可是有一笔账要好好算一下。 坐拥五十万军的男人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多么可笑,老子才不信。 第61章 直白坦言 “哒哒哒。” “请进。” 闻固秋把手中的文件塞到枕头下,拿起被子上的书籍装模作样的看着,进来的是明镜,女人笑着走进了,脸上一如既往的是那种宠溺的笑容。 “明镜姐?” 闻固秋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意外明镜到她的房里来,明镜走到床边慢慢的坐下,替闻固秋掩了掩被子笑着说道:“还没睡啊。” “唔,有些睡不着。” 闻固秋披散着头发,明镜静静的看着闻固秋的模样,心里不止一次感叹着这个姑娘和她家的弟弟终究长大了,明镜想着调笑着闻固秋:“是不是在等明台?” 明台还没有回来,明镜其实有些担忧的,这个孩子很少这么晚回来,明楼和明诚又出门去了,家里还有个固秋,否则她还真想出去找一找这个令人担忧的弟弟。 闻固秋笑一笑不说话:“好久不见的同学聚会,一定会闹到很久吧。” 明台给明镜的说辞是出去参加同学聚会,可是到了晚上连闻固秋都回来了,明台还没回来,闻固秋只能给明台打掩护,说是自己先回来了,几个男人还要再闹一闹。 “什么再闹一闹,这么晚了还闹什么,放心,固秋,等明台回来,大姐说说他。” 明镜说完,闻固秋就忍不住笑出声:“大姐,你舍得说他啊。” 整个家里,就明镜最宠明台,打也不舍得,骂也不舍得,也亏得明台觉得自己站到了食物链的顶端,捏准了明楼和明诚的弱点。 “你这丫头。” 被闻固秋给调笑了,明镜点了点闻固秋的脑袋,口吻无奈又软和。 “固秋啊。” 明镜慢慢的握住闻固秋的手,长姐如母,明镜语重心长的和闻固秋谈心:“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自家人,我啊,底下就两个弟弟,都是不听话又顽劣的,难得有你这么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 “明镜姐?” 闻固秋歪了歪头,懵懂的样子明镜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脑袋:“傻丫头,我的意思是,固秋,我们成为一家人吧。” “……” 闻固秋眨巴着眼睛怔怔的不说话,明镜怕自己太着急了,吓到闻固秋,又婉转了一点:“你和明台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想着啊,你们……” “大姐!!!” 明镜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喊声,听着声音像是明楼的,应该是明楼回来了。 明镜不理会明楼的喊声,继续说道:“我就想着啊,你和明台两人……” “大姐!!!” 明楼又喊了一声,明镜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内心的火气,对着闻固秋笑了笑,然后走出房门冷眼等着楼下大门口的明楼:“喊什么喊,睡着的都要被你喊醒了!” 明楼被明镜的火气吓了一跳,他呐呐的说道:“大姐,你还没睡啊。” “明台还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他还没回来?” 明楼心里一怔,看了看手表,随即说道:“这个时候大概也戒严了,我估计他要么睡同学家了,要么就住酒店,您不要等他了,早点回去睡吧。” 明镜能不气么,女人没好气的说道:“哪里我一个人等了,固秋也在等,这孩子怎么回事,我和固秋等到现在,他怎么敢到这敢到这个点都不回来!” 明楼和明诚相互看了看,明楼无奈的劝着:“大姐,时间不早了,您和固秋早点睡吧。” “这个孩子太贪玩了,等他回来,我得给他一点教训!” 明镜转身就上楼,想着闻固秋还懵懂的表情,瞬间替明台有些心塞,哎,什么时候才能把固秋这丫头娶进门啊。 “固秋……” 明镜走进门,却看到已经睡着的闻固秋,明镜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她轻轻的关上门,想了想,又对明台不回家埋怨了几分。 明镜一关上门,闻固秋立马坐起身子,她穿上衣服走到阳台上,女人在阳台上望了望,闻固秋的房间在明公馆的角落里,靠近后院,一棵大树种在外面,使得闻固秋的阳台从外面看来成了一个死角,闻固秋爬过阳台栏杆,然后深吸一口气跳下去,而与此同时,一双手在下面稳稳的接住了她,阿峰放下闻固秋,闻固秋轻笑了一声:“都安排好了?” “人已经解决了,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好,我们去接外面贪玩的明少爷吧。” 闻固秋的眼中透露着一种莫名的情绪,阿峰帮助闻固秋离开明公馆,停在不远处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而在那个方位监视明公馆的日本人,也已经被阿峰解决了。 闻固秋坐上车,闭上眼长吁了一口气,当她发现明公馆被包围监视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明台在做什么她不问,但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闻澹雅本来是有任务交给她的,让她去今晚的日本领事馆的舞会,可是最后还是取消了,或许闻澹雅一开始就意识到,今晚的舞会会出问题,所以避免了她的出现,可是,看现在,是明台出了事。 闻固秋找了阿峰来帮忙,可是闻固秋其实并不确定,她能够帮上明台什么。 “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能跟在苏鹤身边八年的小弟,阿峰是绝对出色的,否则就苏鹤那个挑剔脾气差的男人,早就抽鞭子上去了,没几个能活下来,而就这么一个使唤的顺溜的小弟,苏鹤直接给了闻固秋使唤,因为苏鹤知道,阿峰这个人才,一个抵俩太少,一个抵十太多,但是抵个四五个不会是夸大,阿峰既然跟了闻固秋,那么闻固秋要做的事阿峰也知道,闻澹雅的计划,他也清楚,今晚的事情阿峰也早早的调查清楚了。 “日本领事馆里死了三个人,领事馆里被窃取了第三战区兵力部署的副本。” “有人被抓住么?” “没有。” 闻固秋垂下眸慢慢的思索着:“去距离领事馆最近的旅店。” “恩?” 阿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闻固秋的意思,他立马发动车子,往领事馆的方向去。 而与此同时,走上楼的明楼,站在闻固秋的房门口,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明楼反而并不惊讶,他打开门,果不其然里面空无一人。 明楼的眼中闪过一种莫名的情绪,他慢慢的关上门,转身离开。 ****** 明台的心里其实是焦躁的,只是他没表现出来,这次的任务又是和那名女共·党一起,虽然过程中合作并不顺利,但是明台不否认,他这次是借了共·党的忙才脱离了危险,从车子上下来,对着陌生的小巷,明台的脸色闪过一瞬的不耐,他知道这次回去已经晚了,而自己的手表还掉了,各种不顺,可是想来想去,明台目前最在意的反而是家里明镜和闻固秋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担心。 “就此分手吧。” 程锦云想脱下明台批给她的外套离开,明台反而先阻止她的动作:“等等,一起合作的任务,你拿了就走?你总该给我一份吧。” 明台挑了挑眉,少爷般戏谑的表情,程锦云看的不自在,这个男人总让她忘记他的身份,他不是一个特工,就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公子。 “那去哪拍?” 明台皱起眉,还没想出答案,反倒是先听到刹车的声音,一辆车停在巷子口,灯光照过来让两人都下意识的眯起眼,无法直视,程锦云和明台都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枪,随时准备着射击,明台一只手遮去刺眼的光,他隐隐约约的看到车上走下来的女人,有着他熟悉无比的身影,明台没看清楚,但是他莫名相信着自己的直觉,他快步上前,程锦云喊不住他:“哎。” 明台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看到站在车门边上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她头发都没有梳,好像就是这么穿了外套急急跑出来的一样,可是明台的心脏莫名的跳快了,他觉得这个时候的闻固秋,吸引着他,好看的让他只想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 明台上前,一把拉住闻固秋的手,把她拉近怀里,什么话都不说,就直直的吻住她,狠狠的,如同啃食一样,那么狂放的接吻,让这里还冰冷的氛围渐渐的热辣了起来,程锦云红着脸不敢看两人,她心里不由得低骂了明台一声。 可是,她又弄不懂心中微妙的感觉,明台热烈的拥吻,这种不肯掩饰的爱恋,程锦云想着,她其实……是在羡慕那个女人吧。 明台把文件放在车子里拍好后又把文件还给了程锦云,他完成了任务,惬意的坐在车子里,笑眯眯的搂着闻固秋,一脸得意的不行。 “哎,我把衣服还给你。” 程锦云想起自己身上的外套还是明台的,脱到一半,明台侧过头轻笑了一声:“你拿着吧,送你了。” “……” 车子扬长而去,程锦云拽着身上的外套,轻皱起眉头,她想说:她不需要。 车子开在回明公馆的路上,可是明公馆现在被重重包围着,当然不能回去,闻固秋突然间,脑海中有了一个选择。 ****** 明诚已经暂且取得南田洋子的信任,明公馆外面的包围已经撤离了,可是,明楼和明诚两人的心中的警惕,绷紧的神经并没有得到放松,明楼看了看表,他知道,今晚,明台和固秋大概是回不来了。 “明台让我担心也就算了,固秋现在也让我不放心了。” 明楼的声音没有往常一样的沉稳,今晚经历了太多,他除了疲惫没有别的,拧了拧鼻梁,明台那边危险,他这边也危险,明诚压低声音问道:“大哥,你说固秋,会不会已经知道……” “我想她大概是知道了。” “那她……” 明诚突然顿住不说话,明楼似乎知道明诚想要说什么,明楼长叹了一口气,男人低沉的声音,却掷地有声:“就像我对明台说的,到哪,我都是他大哥,而固秋,怎么样,都会是我妹妹。” 明诚慢慢的弯起嘴角,是啊,无论怎么样了,他们想要保护大姐,保护明台,保护闻固秋的心不变。 “可是,固秋不能再待在明公馆了。” 明楼话锋一转,明诚收敛了笑容,他们确定了孤狼就是家里的桂姨,闻固秋的身份和要做的事情,被孤狼发现,对闻固秋是个威胁。 “你要让固秋离开明公馆,那她去哪?” 明诚一怔,下意识的问出口后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闻东堂和闻澹雅都回到了上海,你让固秋回闻家?” “闻家能够很好的保住固秋,现在的闻家,非比寻常,闻澹雅的手,伸的太长了。” 明楼回想起很久以前和闻澹雅相处的情形,那个男人,他从认识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敢小瞧,豺狼虎豹,名副其实,闻澹雅这只豺狼,可是犹如豺一般狡猾凶残,犹如狼一般狠厉决绝,豺和狼都是群居生物,并且是是集体主义始终不渝的实践者,用来形容闻澹雅这个人贴切极了,那个男人,为了闻家,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知道,固秋这段时间的动作不是出于闻固秋的本意,但是也是出于闻固秋的意志,她愿意这么做,而后面操控的就是闻澹雅。 “可是……这固秋走了,明台会同意么,明台该怎么办?” 明诚一问,明楼直接冷笑出声:“能怎么办!?给我憋着,谁叫他不早把固秋订下来,不给他一点折腾,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让他长长记性,还真以为固秋一直陪在他身边就是他的,跑不掉,不珍惜一点,有的他哭的!” “……” 果然长兄如父,姐姐在那边给个枣子,哥哥这边立马一个棍子。 明家小少爷还不知道,他未来的日子,将处于痛并快乐之间。 ****** 明台再一次来到闻家,他有些恍惚,这座公馆,他也有好几年没来了,闻父闻母去世之后,闻固秋不肯回来,怕触景伤情,可是,现在闻固秋带他过来,明台想着,她大概也看开了吧。 “阿秋。” 闻家一直有人在打扫,在闻东堂回苏州之前,是他一直住着的。 关上大门,明台把闻固秋桎梏在自己的怀抱和大门之间,明台深吸一口气,把想要问的问题终究问了出来:“阿秋,你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吧。” 闻固秋直视着明台的双眸,他并不是质问,而是平淡的询问,甚至用的是肯定句,闻固秋点点头:“我知道。” 明台抿了抿嘴,明台不得不怀疑闻固秋的立场,他两次任务都能牵扯到闻固秋,明台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问道:“那阿秋……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你是军统的……还是共·党的?” 闻固秋那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她,女人动了动唇瓣,还未开口,另一道张狂的声音,振振有声的传过来:“她是老子的!” “……” 明台的身子僵了一下,他转过身看到闻家的楼梯上慢慢的走下一个男人,他一脸嚣张的表情理直气壮,他一步一步的走下来的姿态好似从城池上走下来的帝王,这个带着匪气的土皇帝勾勒出的冷笑,肆无忌惮。 第62章 闻鹤间 明台醒来的时候愣愣的,是陌生的房间,和一股柠檬香的被子,慢慢的,明台的脑中开始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日本领事馆到跟着闻固秋来到闻家,然后…… 明台的脑子似乎被重击了一下。 苏鹤! 明台捂住脸,头疼的不行。 【她是老子的。】 【识相的给老子放开她,否则老子一根根掰断你的手指。】【明天老子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在长沙的时候没有仔细相处过,但是明台对苏鹤的第一印象就是难以相与,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好说话的人,而经过昨天晚上,明台算是见识了苏鹤可怕的坏脾气,这哪里是不好相处,简直是不能好好说话!不在一个层次面的交流! 阿秋和他说过,他怀疑苏鹤就是她失踪已久的弟弟闻鹤间,说实话,明台对闻鹤间的印象也不深了,毕竟八年过去了,当时的闻鹤间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可是要说明台对闻鹤间有多印象深刻的话,那莫过于闻鹤间对闻固秋那简直可怕的独占欲和依赖性。 起码,在为数过多的几次见面中,他都能看到紧紧跟在闻固秋身后的闻鹤间,就像在守着自己的宝贝一样,不肯离开一步,而任何靠近他们姐弟的陌生人,闻鹤间都极其排斥,后来明台在书房外偷听到明镜和明楼讲话的时候才知道,闻固秋和闻鹤间曾经被绑架过,而之后也不是付了赎金救回来的,而是闻固秋抱着弟弟从对方手中逃了出来,姐弟俩在大街上流浪了一个月,才被找了回去,那个时候明台和闻固秋也只是偶尔见面玩在一起的伙伴,明台听过之后也只是想着之后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对他们,挺可怜的,遇到了那种事,可是再见面的时候,闻固秋表现的和平时没两样,依旧笑嘻嘻的,只不过闻鹤间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特别粘着闻固秋了,到哪都跟着,眼睛像个小狼崽一样盯着。 然后没过几年,闻家就出了事,闻固秋就住在了明家,那个时候的自己,明台没有弄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听到要和闻固秋一起生活了,他开心的很,可是看到闻固秋没有笑容每天都躲在房间里哭,他又难过,明台不喜欢这种感觉,闻固秋不笑了,他心里就揪着一样难过,有点疼,有点慌,只有她开心了,似乎他也会跟着开心,所以明台想尽办法让她开心,安慰着自己,只要她开心了,心里的那种难过就没有了。 再然后,他一路喜欢她到今天。 他怎么可能因为苏鹤的几句话就放弃? 明台勾起唇角,表情露出一种恶劣又玩味的笑容,明家小少爷一旦想干坏事了或者心里有什么坏招了,他就这么笑,明楼每次看到明台这种笑他就知道明台又要干什么难缠的事了。 闻家的仆人和明家一样,并不多,不过都是在闻家做了许久的老人,对闻家不算知根知底也知晓个七八分了,闻家的大小姐离家八年并不常常回来,而闻家的小少爷则是失踪八年,生死不知,现在倒好,一下子两个都齐了,都回到了闻公馆,这群待了许久的老人们都热泪盈眶的回想起几年前闻老爷和闻夫人在世的时候一家团圆的景象。 大清早的,厨房的季婶就煮了一锅老鸭汤,她记得大小姐和小少爷还在的时候都喜欢喝,坐在餐桌上的闻固秋和苏鹤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主位没有人坐,两人下意识的坐下的位置,有心的管家在一边淡淡的微笑,说是小少爷失了忆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是他从回到闻家就没有表露出陌生的样子,知道房间在哪,茶具在哪,甚至连吃饭的座位都坐的和以前一样。 “季叔,明台还没醒么?” 闻固秋问完,坐在对面的苏鹤就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然后听着从楼梯那里传来的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就见一个人影快步走了过来,明少爷穿着昨天的西装露出一抹帅气又耐人寻味的笑容,他一边向闻固秋走去一边对着苏鹤道了一声早,苏鹤挑了挑眉,眯起眼冷冷的看着明台,却见这个笑的灿烂的男人一路走到闻固秋的身边没有停下动作,而是一把揽过闻固秋,低下头狠狠的吻住女人的唇瓣,然后低声轻笑:“早,阿秋。” “……” “……” 闻固秋被明台突然的动作给弄得怔愣住了,明台笑眯眯的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然后端起汤优雅的抿了一口,对面散发着强烈恶意的男人,明台反而对他露出一抹异常挑衅的笑容。 “你他妈……” 苏鹤低吼一声,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踢飞,抽出腰间的鞭子直接甩向了明台,明台也同时站起了身,眯起眼看清鞭子的轨迹一把揪住了鞭子,鞭子被拉直的瞬间,两个男人以不分上下的速度抽出了自己的枪,对准了对方,一下子,还惬意的早晨变得充满硝烟味。 “你他妈给老子放手。” 苏鹤冷哼一声,明台勾着唇角微笑:“放手让你杀了我么?抱歉,这我可做不到。” “你不放手老子也能毙了你。” “那可不行,我死了阿秋可会伤心的。” 明台瘪了瘪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苏鹤的表情如果不张狂冷冽的话,笑起来会给人一种惊艳感,而他单纯的笑起来竟会和闻固秋有着几分的相似,苏鹤的笑容一闪而过,从而变得阴狠:“有老子在,也伤心不了多久。” “……” 明台眯起眼,对苏鹤的话感到一股不悦和焦躁。 两个男人就这么相互瞪着眼,一触即发的气氛紧张,颤栗。 闻固秋抬了抬眼皮,慢悠悠的把老鸭汤喝完,随后不冷不热的淡然说道:“放下。” “……” “……” 两人利索的放下枪。 苏鹤和明台用眼神厮杀着对方。 “坐下。” “……” “……” 两人同时坐了下来。 保持着警惕的动作,随时准备一触即发的战斗。 “喝汤。” “……” “……” 两人顿了顿身子,身上的战意同时消散了,两人端起桌子上已经凉了的汤,一口一口的喝着。 闻固秋慢慢的勾起唇,笑嫣嫣的说道: “乖。” “哼!” “哼!” 两人同时别过了头。 ****** 明台本来想跟着闻固秋一起去米高梅的,不过想到大姐应该担心的不行了他就先回家去了,只不过走之前对着闻固秋又搂又抱的,苏鹤冷眼在一边瞪着,男人咬着大拇指,眼里全是杀意。 “东家,仓库那里出了点事。” 一到米高梅,经常跟着阿峰身边的小子阿奇就上来和闻固秋苦着脸报告,阿奇是被闻固秋派出去负责药房的小弟,最近一批新的货走私运进来,闻固秋就派了阿奇去负责,现在阿奇跑来说仓库出事了,闻固秋沉下了脸,把阿奇吓得肩膀抖了抖。 “过来说。” 闻固秋努了努下巴,示意去角落里说,而和闻固秋擦肩而过的另一个小弟则是顺便和闻固秋报告另一件事:“对了,东家,上次收留的那个女的,她已经离开了,按照你的吩咐,我们没问也没留。” “知道了。” 闻固秋点点头,带着阿奇去角落里说话: “说吧,具体什么事。” 阿奇心里苦啊,早知道就跟着阿峰哥办事,仓库的事情根本不好办啊!又是走私又是巡查!现在好了,被打劫了!被偷了!!谁敢动闻家的仓库,谁敢动闻家的货啊!!!要死了要死了!!那个闻家的老大绝对会扒了我的皮的!那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绝对会弄死他的啊啊啊啊啊啊!!! “咳,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无论内心多么的暴躁,阿奇还是一本正经的和闻固秋汇报这个噩耗…… “大哥,谁惹你了,我替你弄死他!” 苏鹤回来了,阿峰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虽然还是为闻固秋办事,但是他倒是效率更高态度更积极了,当然也有一部分是不敢在苏鹤面前偷懒所以才和打了鸡血似得一样,苏鹤坐在舞厅比较偏僻的沙发上,翘着腿一脸不耐烦:“闭嘴,这次老子要亲自弄死那个家伙。” 呵,感情还真有人惹到他了。 阿峰眼睛一亮好奇的问道:“谁啊。” “明家的那个。” 苏鹤啧了啧嘴,咬着拇指的动作却勾人的不行,阿峰也苦了张脸:“明家的,不是东家的相好么?” “好个屁,她是老子的,明家的算哪根葱。” 阿峰立马点点头:“他不算哪根葱,连颗蒜也不是,可是,大哥,东家总会嫁人啊。” 苏鹤一脚踹了过去:“嫁什么人,老子养不起么?!” 阿峰的表情一抽,那是一个概念么! “老大!我知道你在意东家,但是东家总有一天要嫁人,有孩子,你是弟弟,不能养一辈子的!” 阿峰超级想抓狂,但是还是语重心长的和苏鹤讲道理,虽然和苏鹤讲道理成功的几率超级超级低,但是阿峰从来都没放弃过,他觉得,苏鹤在意闻固秋已经超过普通弟弟对姐姐的在意了,苏鹤没理会阿峰的劝说,而是眯起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啧,你懂个屁,除了老子,她和谁一起都会受伤。” “……” 阿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苏鹤来说,他就是不放心,闻固秋和谁在一起他都不放心,她是他从战场上,尸体堆旁边捡回来的,从一开始,苏鹤就没把明台放在眼里,把闻固秋一个人掉在那里的男人还想过一辈子,给老子做梦去吧。 啊?还有顾清明? 呵,那家伙得先有命回来。 ****** 明台被大姐训了一通,好说歹说的让明镜消了气,明少爷又风风火火的出门了,好不容易得了闲去米高梅找闻固秋,却被告知闻固秋和苏鹤出门了,苏鹤现在是米高梅的二当家,苏鹤来的也是风风火火的,这个男人一出现在米高梅就和东家同进同出,对外只是说是二当家,苏鹤的身份倒是没有说出去过,听说两人去了闻家的码头仓库,明台立马往码头方向去。 只不过一到仓库明台就看到苏鹤站在闻固秋的身边,像是保护者的姿态,守着她,明台躲在电线杆后面表情变换了许多种,最后还是暗搓搓的瞪着苏鹤,自己和自己生气,突然间,苏鹤把手搭在闻固秋的肩膀上,闻固秋转过头看他,苏鹤笑了笑,似乎说了句什么,闻固秋开心的笑了,女人笑嫣嫣的模样让明台看的刺眼极了,等闻固秋再转头和码头伙计说话的时候,苏鹤也转过头,并且朝明台的方向看去,和闻固秋相似的眼角露出挑衅的笑容,明台瞪大了眼,呲牙咧嘴了起来。 这臭小子故意的! “被盗走了多少?” 闻固秋没有注意到苏鹤的动作,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被偷的货物上面,仓库的伙计回答道:“两箱。” “发现东西被偷后有人进去过么?” “没有,我发现少了两箱之后就立马通知了阿奇哥,然后等东家来的时候,就守着门口,没有进来过!” “做得好。” 闻固秋点点头,态度温和:“这件事不怪你们,不用担心,你和阿奇去麦兰巡捕房报案,这件事交给他们处理。” “好!” 不被东家怪罪,仓库伙计用力点点头,心里一块大石头给落下了。 而明台的心里的石头高高抬起了,明台在一边暗搓搓的,嘟着嘴巴的盯了很久很久很久…… 然后一路跑回明公馆,看到沙发上的明家一把扑过去对着明镜嚎了起来:“大姐大姐!!!” “怎么了,你这孩子,跑这么急。” “你帮我去闻家提亲吧,我要娶阿秋!” 明台一说完,明镜猛地站起来:“什么!?” “我要娶阿秋!” “好,姐姐这就去!” 说着明镜比明台还急,就想这么出去了,明台愣了一下立马拉住明镜:“等等大姐!你怎么比我还急!” “能不急么!你大哥和我说,固秋过两天要搬回闻家住了!我还以为你们俩没戏了!” 明台感觉自己又被猛击了一下。 什么?阿秋要回闻家? 明台打了个激灵:“回什么闻家!她是我明家人!” 第63章 提亲 闻固秋还不知道明台已经打算暗搓搓的拜托明镜给他上门提亲,她现在最主要关心的是她被偷走的那批药品,两箱的药品全部都是盘尼西林,这种在黑市上都比黄金贵的药品,闻家被偷走了两箱,闻固秋倒要看看是谁给的胆子敢偷到闻家的头上来了。 阿奇和仓库伙计去找了麦兰巡捕房的捕头,闻固秋倒是不意外来的是上次那位铁巡捕,铁林看到闻固秋上前咧嘴一笑,打了个招呼:“闻老板。” “铁巡捕。” 闻固秋对着铁林点了点头,铁林立马切入正事:“听说,你的仓库被偷走了两箱货?” 闻固秋点头回答:“没错。” 铁林挑了挑眉倒是先问了一句:“我能问一下闻老板,这货,是什么货?” 闻固秋笑了笑反问:“如果是什么不好的货物,铁巡捕就不打算帮我了?” 铁林一噎,这话说得,男人晃了晃脑袋,看了眼大门敞开的仓库,随即说道:“这个……我当然是相信闻老板的。” 说着,自己点了点头加强确定性,闻固秋觉得这个铁巡捕还真是干净简单的过分了,想着闻固秋加深笑意,所以,她才会选择铁林来解决这次的事情,好人总是容易被说服,容易心软,闻固秋邀请铁林和她一起进入仓库,但是只进入两步,闻固秋缓缓说道:“铁巡捕,现场就是这里,我们没有动过,他是昨天完成看管仓库的伙计,有事你可以问他。” 铁林先是巡视了一番仓库的内部,这个仓库很大,里面堆了将近三分之一空间的货物,可以看得出,闻家的药房的规模有多大,铁林心里嘟囔着怪不得闻家的药房当年一度关闭,放在上海刚被占领的时候,闻家的药店八成早被日本人给抢走了吧。 “行,这事交给我,我来帮你查谁偷了这批货。” 想起最近要帮日本人查谁偷了他们的军火,还不如跑来查谁偷了闻老板的药品呢,那个军火的事,谁要办谁去办,他才不办。 “那就麻烦铁巡捕了。” 把事情交代完,闻固秋就和苏鹤一起回米高梅,可是一回到米高梅门口就看到等着的闻家的管家。 “大小姐,大老爷让您和小少爷一起回闻家一趟。” 大老爷是闻东堂,闻固秋一愣:“大伯回来了?” 管家笑笑:“和大少爷一起回来的。” 大少爷是闻澹雅,二少爷是闻澜清,而闻鹤间是三少爷,闻家嫡系是这么算的。 “好。” 闻固秋想着又对管家说道:“你去明公馆一趟,告诉他们,我回闻家了。” 管家一听,笑意加深,对啊,闻家才是大小姐的家,用回才是对的,想到苏州老宅的老岑告诉他,明家的小少爷在苏州老宅里被大老爷打了几棍子,老管家一听就知道八成是这小少爷干了什么事让大老爷生气了,老管家想着,这大老爷回来了,明少爷再登门上来,还会被打几棍子? 闻东堂和闻澹雅的回归,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商界,闻东堂一度离开上海,甚至长期没有回来,这让很多人都以为闻家把产业转移离开了上海,可是直到闻家的大小姐成为了米高梅的东家之后,他们就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开始,闻家又回来了。 “大伯,大哥。” 闻家的大厅里,闻东堂正翘着腿喝茶,而同样的,闻澹雅也翘着腿喝茶,虽说这两个男人虽然不是父子,但是某种程度还是很相似的,冷漠的时候,不屑的时候,以及使出狠辣手段的时候,不得不说,闻家的骨子里有股血性,下手毫不留情,做事心狠手辣,从闻东堂到闻澹雅闻澜清,再到苏鹤,都证明着这股传承在骨子里的狠辣,而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闻固秋和苏鹤的父亲,闻东殊,那个男人温和的不可思议,脾气好,性格好,柔柔的像个棉花,你戳他,反而会陷进去,但就是这样的一个性格,闻东堂拿他没办法,闻澹雅和闻澜清也尊敬他,闻东殊去世之后,失踪多年的闻东堂立即回来接替他的事情,而闻澹雅和闻澜清没有立即回来则是倾尽一切的手段去替这位温和的男人报仇。 闻东堂抬头看着长大的侄女,不由得恍然很久以前,那个一直笑的温温和的弟弟,他总是笑眯眯的喊着自己大哥,总是在自己跪宗祠的时候偷偷给自己带食物,甚至在孩子出世的时候抱过来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对他傻乎乎的笑着说:“大哥,你看,这是我女儿!是个姑娘!我一定要宠着她长大,然后……找个上门女婿!” 傻子。 闻东堂眼神中的温和一闪而过,然后又板起了他那张一直不怎么笑的脸。 “回来了。” 闻东堂点点头将视线移到了苏鹤的身上,这个失踪了八年的侄子,倒是成长的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脾气倒是像极了闻家的人,执拗又疯狂,闻东堂收回了视线淡淡的说道:“这段日子你做的很好。” 闻固秋笑了起来,只不过闻东堂的下一句话让闻固秋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你的婚事。” “我的……婚事?” 闻固秋反应不过来:“你让我结婚!?” 闻东堂冷哼一声:“都二十岁了还不结婚。” “你也不是还没结婚么!” 似乎有两把刀狠狠的戳在了闻东堂的身上,闻东堂暴躁的低吼道:“闭嘴!老子不结婚是老子乐意一个人过!” “……” 闻澹雅不经意间捂住嘴轻咳了一声。 闻固秋鼓起腮帮闷声说道:“借口!” 闻东堂抽了抽嘴角,低声咒骂了一声:“臭丫头。” “闻家又不是养不起她,结什么婚,她以后有老子养!” 苏鹤不耐烦的说道,把闻固秋拉到身后,闻固秋眼睛眨巴眨巴的,虽然很想说自己不想结婚,但是又想起明台曾经说过的话,闻固秋抿着嘴吧不知道怎么开口好,闻固秋的沉默好似在附和苏鹤的话一般,闻东堂咬牙切齿的冷哼:“养十个都养得起,但是不结婚像什么样!” “呵,闻家的大小姐有家世有资本,好好的在闻家吃香的喝辣的伺候的好好地,干什么嫁出去找罪受,老子没见过几个当少奶奶的过的清闲。” 苏鹤还跟在苏留芳身边的时候,见过不少女人,有名门小姐也有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只不过表面好看,内里还是各种苦楚,老头子有个原配,还有几房姨奶奶,那些女人,苏鹤看着就像一群小丑一样。 闻东堂冷笑:“谁说嫁出去,我们是招婿!” “!?” 闻固秋傻眼了,等等,什么招婿啊!她明明有对象啊。 “等等!大伯!我有,我有结婚的对象!” 闻固秋立马阻止闻东堂想要说的话,越来越可怕了,听闻东堂的口气,似乎压根没把明台放在考虑范围内。 “你说的是明家的小少爷?” 闻东堂勾起唇角的冷笑极具讽刺,他饶有兴趣的反问道:“你们订婚了?” “没有。” “你们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有。” 闻东堂这下笑的更肆意了: “那,他上来提亲过了?” 闻固秋鼓起腮帮看着有些可怜巴巴的,女人糯糯的回答:“没有。” “那你要和他结个屁婚,什么都没做,还想娶我闻家人,做梦!” 闻固秋无言以对,腮帮鼓得满满的,让闻澹雅看着挺想戳一下的。 “给,看看吧,这些是上门提过亲的人的名单,好好看看。” 闻东堂报复性的加重提过亲这三个字,闻固秋听着愤愤的接过那张纸,然后蹭蹭蹭蹭蹭的跑上楼,楼下的三人还能听到楼上狠狠关上门的声音。 “啊……生气了。” 闻澹雅凉飕飕的说了一句,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对闻东堂似笑非笑,闻东堂冷冷的扫了闻澹雅一眼:“你也该结婚了。” 闻澹雅耸了耸肩:“别这样,大伯你可是我崇拜的对象,我也打算到四十五岁不结婚。” “滚。” 闻澹雅挑了挑眉,看向正打算上楼的苏鹤:“阿鹤,你好好安慰固秋,名单上都是好男人,让她好好挑挑。” 苏鹤停下脚步,侧过头冷冷的看向闻澹雅,少年薄唇轻启恶劣的回应了三个字:“去死吧。” 说着,苏鹤又充满煞意的冷哼:“别叫老子阿鹤。” ****** 铁林有点懵,他没想到一个简单的仓库盗窃案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天哥!” 铁林觉得,徐天这个人,就像一个英雄一样,总在他没办法的时候,默默的路过,然后让他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看!他思路还乱哄哄的时候,就看到了拎着一条鲫鱼从菜市场回家的徐天! 铁林眼睛一亮,立马上前逮住了他。 徐天是个穿着普通灰色长衫的男人,他剪着干净清爽的发型,神色淡淡的,他是个站在人群里不容易被发现的人,并不是说他长得普通,而是他有股气质,站在人群中不被注意,单单站在你面前却又觉得这个人不容易忽略,徐天的一双眼睛清澈温和,可是再仔细看却又看不懂他的眼神,徐天看到了铁林,轻微的皱了皱眉,他知道,铁林这个表情那一定是找他有麻烦事。 不出徐天所料,铁林找他就是一个麻烦事。 铁林一说完事,徐天立马拒绝: “不行的。” 徐天懂铁林找他帮忙的表情,铁林当然也熟悉徐天拒绝他嫌麻烦的时候的表情,铁林咧起嘴,不等徐天那慢悠悠拒绝的话,立马指使着身边的手下说道:“我知道!回家晚了鱼要不水灵了对吧,没事,我让他给你找个鱼缸先放放!” 徐天一噎,怔怔的看着手上的鲫鱼被拎走。 “那还是不行啊,我得回去给姆妈烧饭,回去晚了……” “你家不是还有个田丹么,我记得上次你们……唔唔唔。” 铁林还没说完就被徐天一把捂住嘴,徐天眼神有些闪烁,声音轻轻的:“你乱说什么!” 铁林被徐天大力的手劲给捂懵了,只要一说到田小姐,徐天的反应总是特别有趣,铁林用力拍开徐天的手,呸呸了两声:“一股鱼腥气!” 看到徐天那双眼睛悠悠的盯着他,铁林立马挂上笑脸:“天哥,也没什么大事。” “那就别找我。” 徐天没好气的说道,铁林立马改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 徐天叹了口气:“事情弄完了,你可不能再烦我。” “怎么是烦……” 铁林看到徐天那微微挑起的眉又立马改口:“当然不烦,不烦。” “……走吧。” 铁林把仓库伙计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给徐天,当然,他也表示,现场太干净,找不到什么线索,徐天不说话,而是在所谓现场太干净的窗口边发现了一些石子,徐天蹲下身子,用手指捏起一粒石头,他摩挲了下石头,石头上面的灰覆在指腹上,暗红色的小石头让徐天眯起了眼,铁林不明白徐天的表情,他问道:“这石头,有什么问题?” “……” 徐天沉默了一下慢慢的说道:“这是赤玉土,是由火山灰堆积而成,在国内并不常见。” “那……” 铁林表情有些纠结,赤玉土是什么鬼啊。 “虽然在国内并不常见,但是在日本却很普遍,日本享有丰富的火山资源,利用这种资源,他们发展了许多栽培技术,而利用赤玉土就是其中之一,据我所知,日侨区只有一个地方有赤玉土栽培地,你可以去那里寻找线索。” “啊?日侨区那么多人,还有日本人,我怎么抓人啊。” “是不是日本人我不清楚,但是你可以凭证据,被偷走的药品是盘尼西林么?” 铁林又懵住了:“盘尼西林?” 徐天纳闷:“你不知道被偷走的是什么么?仓库伙计没告诉你?” “我怎么知道!闻老板……哎……” 铁林大叹一气,亏他还问闻老板是不是危险品,盘尼西林不是危险品但也是走私品啊!漂亮的能干的女人果然难弄。 “盘尼西林是有味道的,大概被偷走的时候,弄破了箱子,留下了味道,所以我推测是盘尼西林,很有可能当时偷走药品的人接触到了盘尼西林,你可以用阿西莫林在每一个有嫌疑的人手上涂一涂,手变色的话就是小偷。” “……” 这么快! 你个一进门一蹲解决了!? 铁林有些伐开心,好不容易逮住了徐天帮忙,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就解决了,下次再找他就麻烦了! “好了,我该走了。” 徐天拍拍手,嘴角弯起来笑笑,不过还没放轻松又被铁林抓住了手臂。 “等等!” 徐天皱起眉:“不是都结束了?” “还有一个大案子!” “不干,我要走了。” 徐天转头就要走,他的鱼还在等他宰呢! “天哥!!帮个忙!还有一个大案子,压在我心头很久了,我思索了很久都不敢找你来帮忙,现在你正好在,你就帮帮我吧,啊?” “说好就一个案子,再办一个,时间就晚了。” 徐天心里还是鱼和晚饭最重要,他就是一脸‘我不干,随你折腾不要来烦我’的表情,铁林紧紧的拉住徐天:“不需要你找出凶手,你只要告诉我,你看出来了什么,这个案子压在我们巡捕房好几个礼拜了,一点头绪都没有,上头决定封案,我就是不甘心。” 徐天知道铁林的脾气,硬得很,不让他满意了,他能够一直折腾,徐天觉得,只要碰上了铁林,他怎么拒绝最后还是没办法。 “说好了,不找凶手就看线索。” “对,对。” “说吧,什么案子?” “你听说了吧,前段时间,一家服装店店长被杀了,然后一家书店店长被杀了,之后,又有一家花店,裁缝店的伙计被杀了,到前几天,一家理发店的老板被杀了。” 徐天一听,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他也听说了,突然间死了那么多的店长和伙计,害的他们同福里的几家店都早早的关门了,徐天问道:“我只听说死了两家店,原来那么多么?” “当然要封闭消息啊,否则早就引起混乱了。” “……” “天哥,要不,你先和我去看一眼尸体?” 徐天抿起嘴,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得到徐天同意,铁林扬了扬眉毛,咧起嘴得意的笑了笑。 又到了尸检处,徐天已经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尸体超乎了他的想象,他还以为本来是一件普通的杀人案,但是他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杀人案件。 “身上多处鞭伤,后脑勺一枪致命,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骨折,鞭伤和骨折都是死前造成。” 验尸报告上,几具尸体都是一样的。 徐天走出验尸房,铁林立马跟上,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眼睛贼亮贼亮的:“怎么样怎么样,看出了什么?” 徐天深吸了一口气:“铁林,这个案件你不要管,这是个麻烦。” “啊?” “案发现场我还没有看,但是光是尸体我大概知道了些。” “你知道了什么?” 铁林压低声音问道,徐天垂下眸,冷静的眸子闪烁出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思绪,徐天的声音一直偏带轻柔,他轻轻的说道:“他们死前都遭受过一番折磨。” “这我知道啊。” 徐天摇摇头:“这不是一般的折磨,准确来说,这是刑讯,他们都遭受过刑讯。” “刑讯?这……” “后脑勺一枪,这种是处决式手法,一番刑讯过,然后处决式的杀人手法,我担心,这是复仇。” “怎么说?” “五根手指,断了三根,还有两根,也就说,死者死前已经对凶手说了什么。” “……有道理。” “重点就是死者说了什么,铁林,这个案子你别碰。” “我不碰就没有人管了,他杀了那么多人,谁知道还会不会杀下去?” “不会了。” 徐天叹口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几个店长和伙计,不是普通的店长和伙计了,都是隐藏身份的人。 “天哥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回去了,真的太晚了。” “那我送送你吧。” “我的鱼……” “哦对,你的鱼。” 不久之后,徐天后悔的不行,早知道打死他也不管铁林这个案子,这种知道凶手是谁又不能说的感觉太糟糕了。 ****** 明台只要看到闻东堂,他就莫名的感觉背后有点疼,那几棍子,当时打的他内伤,深吸一口气内脏就在疼,吸一口疼,呼一口也疼,但是闻东堂的手段不止是给你肉体上的疼痛,闻东堂那张嘴也毒的不行,每一句话都能化成刀子一样割得他疼的不行。 闻固秋没有回明公馆,明台就知道,是闻东堂做的,明台突然不敢叫明镜上门提亲了,他怕闻东堂不给面子直接把人轰出来,他被轰了没事,但是大姐什么都不知道,闻东堂不同意婚事,那就会问的清清楚楚,让他一二三四全部交代出来,他不能冒这个险。 想了想,明台决定自己先上门提亲,得到同意了,再正式由大姐上门提亲定亲。 “大老爷,明家的小少爷来了。” 老管家敢保证,他一说完,闻东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闻东堂眯起眼冷哼:“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让他进来。” 明台进去的是闻东堂的书房,闻东堂没有抬起头,而是把一张折好的纸扔给了明台,纸飘到明台的脚边,明台顿了顿身子,捡起地上的纸,展开纸,上面一个个名字旁边又写着详细的年龄和家庭介绍,明台心里一怔:“这是……” “上门给固秋提亲的人。” “……” 明台攥紧了手中的纸,闻东堂慢慢的抬起头,好生打量着明台:“明少爷,你说,我该选哪个?” 明台一噎:“这个……应该让阿秋来选吧。” “你说得对,所以我把名单给她了,让她好好选一选。” 明台苦了张脸,那上面一定没有他的名字。 “你来,是来做什么?” 闻东堂随意的口吻,明台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大伯,我……” “我还不是你大伯。” “……闻老爷,我想娶阿秋。” “……” 闻东堂没有立即拒绝倒是出乎明台的意外,闻东堂眼神很冷淡,他淡淡的说道:“明少爷,你和固秋认识多久了?” “很久了吧……” 明台说不清楚,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可是真正熟悉的是那个八年。 “那你喜欢她多久了?” “很久了。” 该说不愧是明少爷,说喜欢一点都不脸红,直直白白的说喜欢很久了。 闻东堂不冷不热的问着:“那明少爷,你觉得你对固秋的喜欢,是喜欢还是习惯,你敢保证,你以后不会遇到另一个女人,然后发现你对固秋的喜欢也只是习惯。” 明台眨巴了下眼睛,他喃喃的反问着:“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喜欢上别的女人,阿秋那么好……” 明台抿了抿嘴,他苦笑了一声:“要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我很怕,有一天,阿秋会喜欢上别的男人,有一天,她会发现,她对我的喜欢,只是一种习惯,越长大,我就一直在害怕着,有一天,阿秋来告诉我,她对我的喜欢,是当年的依恋。” “那真的有那一天呢?” 闻东堂神色莫名的问道,看着明台的眼神有些恍惚,明台恍然的回答道:“我……不会放她走的。” “……” “我不会放她走的。” 明台看着闻东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闻东堂想起当时明台在苏州老宅里受着几棍子的眼神,他当时也是这么一副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谁都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明少爷,你该知道,你唯一的优势……就是固秋喜欢你。” 明台咧起嘴笑了:“这就够了,如果阿秋不喜欢我的话,那我就不是来提亲的,是来抢亲的了。”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喜欢闻固秋,很喜欢很喜欢,所以,闻固秋喜欢他,是他幸,闻固秋不喜欢他,他不信这个命。 “固秋在楼上你自己去吧。” 闻东堂摆摆手,明台眼睛一亮,这是同意了!? 明台的表情太明显了,闻东堂冷笑一声,老子什么时候说同意两个字,做梦! “阿秋,阿秋!!” 明台跑上楼窜到闻固秋的房门口,用力拍了拍门,只不过回应的不是闻固秋的开门,而是屋内的一阵爆响,女人在屋里大吼了一声:“滚!” “?!” 明台猛地后退了一步,等等!这个发展不对! “阿秋,阿秋!” 闻固秋猛地打开门,愤愤的问着明台:“你来干嘛?!” “……我,我来提亲啊。” 闻固秋扬起下巴对这么明台冷哼一声: “晚了!” 说着又关上了门。 “OAO!” 这个发展不对! 第64章 决定 明台多多少少意识到闻固秋在生气了,原因就是他提亲晚了,上门了几次,女人都把他关在门外,明台看到闻澹雅若有似无的微笑和苏鹤那张狂的奚落,他苦恼的恨不得闯进去和闻固秋好好谈谈。 “砰砰砰!阿秋!” “砰砰砰!阿秋!” 明台有节奏的敲着门,只不过得到的应答和前几天一样,女人要么在里面对着他喊,要么就是不开门,不过,再怎么硬气还是比不上明少爷的撒泼耍赖:“你有本事不开门,我就住在你门口了,开门啊!阿秋!” 闻固秋其实也是被闻东堂当时的三个问题给问的气急了,她和明台这么多年在一起,在外人看来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真正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却是发现该做的都没做,当然,要放在平时的话,明台拉着明镜上门提亲她说不定就同意了,可是被闻东堂这么一刺激,反倒是她上门赶着嫁一样。 想起闻澹雅晚上过来捏着她的脸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固秋啊,女人就得矫情一点,上门提亲一次就想娶我闻家的姑娘,门都没有,你给我撩着他,不许答应!” “……” 闻固秋当时狠狠的抽了记嘴角,背后指使她做这个做那个也就算了,现在连她被上门提亲你都要在背后指画! “你住吧,我就不信明镜姐不逮你回去。” 闻固秋在门后悠悠的说话,明台抿着嘴眼睛咕噜噜的转:“阿秋,你生我气可以,但是不能不让我见你。” 一天不见想的慌,都差临门一脚了,明台心里的喜欢越发加重了。 “不行,我的气还没消呢,你给我回去,等我消气了再见你!” 闻固秋觉得,如果一见到明台那张脸,她大概就立马消了气了,她从来都没生过明台的气,这个男人从小到大都让着她宠着她,甚至连大声喝她都没有过,他只要对着她笑,眼里满满的都是她,她就对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好吧,我明天再来。” 明台撇撇嘴,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耗着,他就耗到闻固秋开门然后答应他的求婚!对!他还没有求婚呢! ****** 一直跑在闻家骚扰闻固秋,明台隐隐的觉得明公馆里有股诡异的气氛,明楼和明诚的神色比往常的还要紧绷,只不过不等他细想,明镜倒是一直在追问他什么时候上门提亲,明台只能忽悠着明镜快了快了,可是确切什么时候,明台自己都慌慌哒不能保证,他一想起闻东堂那恶劣的口气,闻澹雅煽风点火的口气,以及苏鹤那完全排斥的态度,连他的阿秋都没站在他这一边,明台长叹一口气……一场恶仗啊。 “有什么事不能在影楼说啊。非要在这说。” 明台穿着一身休闲的大衣,步履悠闲的走过来,原本打算再上门闻家的明台先到了法国公园去见了于曼丽,最近并没有任务,明台也鲜少去了影楼,他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提亲的事上,倒是于曼丽和郭骑云就很少见到了,现在于曼丽突然约他出来,明台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曼丽背对着他,女人穿着一件灰色大衣,可即使如此,看着女人的背影还是能想象出一副她曼妙的身材来,于曼丽转过身来,在这背后烟波荡漾的风景下,映衬着于曼丽那张娇娇俏俏的脸蛋,她的表情似乎又回到了军校时候的戚戚惶惶,她怔怔的看着明台,看的明台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明台,我们走吧。” 明台以为自己听错了:“走?去哪儿啊?” “我们逃吧。” 明台听着有些荒唐,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于曼丽说这样剖心肺腑的话了。 “我手上有现金,足够我们逃亡的路费,我们去香港,去法国,去美国,哪里可以藏得住我们,我们就去哪里,我们改名换姓,重新做人。我能吃苦,不怕吃苦。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地狱!就算眼前是万丈深渊,你叫我跳下去,我也会跳下去等你。” 于曼丽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她的眼神是认真的,太认真了,以至于真情流露,明台对于曼丽眼中流露的情感感到惊疑,他转过身:“行了,说什么疯话。” 他转身间就要走,可是下一刻,于曼丽凄厉的话语让他停下了脚步。 “我爱你!” 明台背对着于曼丽,眼神惊讶,说不出话来。 “我爱你,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所以我爱的很辛苦,我不该爱上一个我根本就配不上的人,我爱的很绝望,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 明台慢慢的转过身,他犹豫了一下,直视于曼丽那双悲凉的双眸,如她所说的,她很绝望,明台哑然,他以为,这个感情是不会被说出来的,他不是不知道于曼丽的感情,可是他不会接受,一旦戳穿了,他们搭档身份也会尴尬。 明台深吸了一口气,他声音低沉的说道: “我不爱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我有爱的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爱上除她以外的女人。” “……我,知道。” 于曼丽低下头,她当然知道,所以她无时无刻的羡慕着那个女人,她得到的是明台全部的爱,全部的心,明台是把她的重要放置在自己的生命前。 “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于曼丽内心哭的撕心裂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也没有资格让明台喜欢她,明台对她的好,对她的帮助全都是她自作多情,或许,明台的心里,只是简单的把她当做一个战友,一个搭档。 他心里爱的,只有一个‘阿秋’。 “对不起。” 明台无话可说,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爱他的女人被他狠狠的伤害。 “明台!” 于曼丽又喊了一声。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哽咽,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昨晚接到电报,星期四下午两点,袭击伪政府要员明楼座驾,清除明楼,由你,亲自执行。” “!!!” 这个消息比于曼丽说爱他还要让他感觉重磅一击。 明台倒吸一口冷气,他连呼吸都有一瞬间的短促,这个命令让明台感觉当头一棒许久都反应不过来,明台哑着声音问道:“谁的决定?” “毒蛇。” “……” 明台的脑子一片空白,清除明楼,这个命令对明台来说残忍至极。 可是接受命令的人不是明台,是毒蝎,他应该完成这个任务。 他该杀了自己的大哥?还是违抗军令? 明台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可是他不确定,他该不该这么做。 明台突然间好想见闻固秋,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抒发他心中的几乎奔溃和慌乱的内心。 ****** 闻澹雅一进门就看到闻固秋一脸失落的样子,他啧了啧嘴,走到女人的身边,伸出手狠狠的捏了闻固秋的脸蛋一把,闻固秋立马呼痛:“疼疼疼疼!” “一脸蠢样的干嘛?” 闻澹雅冷淡的话语凉飕飕的攻击闻固秋,闻固秋鼓起腮帮闷闷的说道:“明台今天没有来。” “哦。” “你哦什么!” 闻澹雅挑挑眉冷笑道:“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会给他发一张请帖的。” “……” 闻固秋抿着嘴,有些纳闷:“你是有多不待见他?” “很不待见。” 闻澹雅直白又毫无忌惮的说道:“要不是看你喜欢的他不行,我完全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 闻固秋眯起眼,小脸皱起来没好气的看着闻澹雅,闻澹雅也眯起眼冷哼:“你什么表情?” “就你们这种态度活该一辈子打光棍,谁都看不上眼,怎么找老婆。” 闻东堂微妙的躺枪了。 “……” 闻澹雅轻笑着,冷清的面容好看的让人沉沦:“喜欢这种东西,不是你想有就有的,傻丫头,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家伙,喜欢的连命都不要了。” 闻澹雅低低的笑了起来,闻固秋是诱饵,他一开始就说过了,她是诱饵,但是她不止是对于敌人的诱饵,她也是对于明台的诱饵,明台为了闻固秋什么都可以做,所以一旦发现她置于危险之中,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为她扫除障碍,看,就算他是军统的特工又如何,他闻澹雅也照样可以使唤他,他不用下达命令,他就会自动完成。 想着,闻澹雅微微笑着,伸手又在闻固秋的脸蛋上捏了一下,明台是个笨蛋,这丫头也是个笨蛋,那么义正言辞的说自己当诱饵,她真以为他舍得啊。 计划到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他把人手一半都撒出去了,现在只剩下,关键时候起作用了。 岩井公馆已经换了人,梅机关也换了人,现在剩下76号和特高科了。 闻澹雅眯起了眼,神色莫名的回想着自己手中刚查到的资料,手背被闻固秋狠狠的拍了一下,他放开闻固秋的脸蛋,一本正经的思索着,曾经就任特高科高木寅次郎和76号的毕忠良有着几分的相似,不止是狠辣程度上的相似,还有长相上的相似,但是,闻澹雅偶然发现,三角地菜场有名会计和这两人也有些相似,这一发现,让闻澹雅想到了一连串的计谋,特高科手上有一份资料……如果…… ****** 闻固秋洗完澡已经将近十点了,明台还没有来,闻固秋不知道心里空空的感觉,是不是失落,她坐在床上,怔愣的发呆。 外面下着大雨,闻固秋微弱的叹了口气。 “哒哒哒。” 这不是敲门声,而是阳台的玻璃门,闻固秋愣了愣,猛地站起来跑向阳台,把阳台门打开,阳台上站着一个人影,他浑身湿透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然的气息,闻固秋一把把人拉近屋里,猛地关上门,不让大雨打进来,看着被雨淋透的男人,闻固秋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心疼。 “下这么大雨,不知道打一把伞么!” “怎么全身都湿透了,还爬阳台,不知道危险么?” “你等等,我去找一块毛巾。” 闻固秋把明台的大衣给脱了下来,整个过程明台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雨水顺着明台的头发一滴滴的滴下来,顺着脸颊一路滑下去,明台的眼神有些恍然,他定定的看着闻固秋,见女人要转身离开,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一声不吭的就这么捧住她的脸,狠狠的吻了上去。 “唔!” 明台的唇瓣是冰冷的,不知道他在外面淋了多久,连掌心都是冰冷的,他捧住闻固秋的脸,刺得她的脸颊一股冰冷,可是她躲不开也放不开,明台吻着她的情感带着一股疯狂和不顾一切,好似他遇到了什么绝望,此时此刻他在寻找一种安心,闻固秋回抱住明台,摩挲的唇瓣从冰冷变得火热,明台的身子滞了一下,随即用更大的力道抱紧闻固秋,舌头探进来,这种湿吻粘腻又深切动人。 闻固秋被明台吻得面颊酡红,有些恍惚,明台深邃的双眸直直的看着闻固秋那双带着雾蒙蒙水汽的双眸,明台的眼神黯了黯,他勾着女人的腰际往前了两步把她推到了床上,把她桎梏在床上,明台哑着声音低喃着:“阿秋……” 明台的双眸深沉的让人读不懂情绪,那个被汪曼春成为天真干净的少年此时眼眸深邃的复杂难解,闻固秋低低的喘气,她下意识的回应着:“恩?” 女人刚洗完澡,还带着股沐浴后的芬芳,明台凝视着闻固秋对他欢喜的眼眸,明台一直焦躁彷徨的内心似乎有了安定的方向,明台压低身子,轻吻着女人的唇瓣,然后慢慢的向下挪,吸允着白皙的皮肤,留下点点痕迹,他的吻密密麻麻,闻固秋羞涩的捂住眼睛,不敢看,不敢动,也不敢拒绝,明台拉开闻固秋的浴袍,女人的躯体全然暴露在他的眼前,明台内心难以控制的躁动让他几乎疯狂,明台难耐的咬着牙,然后猛地拉起了浴衣,把女人又包裹了起来,把她抱在怀里,他拉下闻固秋遮去眼睛的手,轻吻着她的眼帘,沙哑的带有情·欲的声音低声说道:“阿秋,睁开眼,看着我。” 闻固秋睁开眼,但是不敢直视明台的眼睛,明台低笑一声:“我真想明天就和你结婚。” 不是什么清除伪政府要员明楼。 明台神色晦暗,有些痛苦的苦笑着:“阿秋,我只有你了。” 大姐瞒着他,大哥瞒着他,阿诚哥也瞒着他,大哥到底是不是汉奸,他到底该不该执行任务呢? “明台?” 闻固秋意识到明台今晚很不对劲,女人轻抚着明台的脸庞,有些担忧,明台笑了笑,捉住闻固秋的手,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阿秋,你大哥有和你说过么,我大哥的身份?” “明楼哥?” “对。” 闻固秋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没说过,但是不管他什么身份,他都不会是汉奸。” 明台眼睛一亮,似乎有了前进的方向,对啊,不管什么身份,明楼都不会是汉奸。 明台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他紧紧的抱着闻固秋,像个孩子一般的笑着:“谢谢,阿秋。” “?” 第65章 死间计划 最近没有什么事,闻固秋心情很好的在花园里浇花,这样惬意的午后,坐在院子里喝茶的男人微笑着看着女人的动作,苏鹤大步走过来,男人走路的姿态有着军人的步伐,一步一步冷硬又沉重,他拉开椅子坐下,随意的抬起脚,踩在另一个椅子上,那土皇帝的模样看着又痞气却又微妙的优雅极了,闻澹雅不在意苏鹤这幅姿态,他只是淡淡的笑着,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意味深长的对苏鹤说道:“最近,你的动作挺大的。” 闻澹雅指的是苏鹤倒是刑讯秘密站点的那些特工,苏鹤把他们一个个的挖出来,倒是让军统那边焦头烂额了一把,苏鹤挑的人很有一手,他没有威胁到上海情报站的谍报体系,反倒是把联系重庆那边的体系给威吓了一把,闻澹雅倒是挺乐见其成的,苏鹤抿了一口茶,他虽然跟在苏留芳身边野惯了,但是少爷般的教养似乎印在了他的骨子里,他再怎么痞,还是有股雅在里面,苏鹤冷笑:“和你无关。” 闻澹雅挑挑眉,耸耸肩的样子表达着他的‘无关’,不过闻澹雅从来都不是安于现状的人,睚眦必报,见缝穿针,这个面色冷淡的男人,内心却是疯狂又恶劣的,闻澹雅垂下眸淡淡的说道:“你做什么,我不妨碍。” 苏鹤抬了抬眼皮,不说话,闻澹雅却是不冷不热的缓缓说道:“你只要记得,你是闻家人,你爱叫苏鹤还是闻鹤间我们并不强求,也不管你失忆不失忆,你总归知道,你身体里留的是闻家的血,你和固秋是血脉相连的姐弟。” “……” 苏鹤其实什么都没有想起来,闻澹雅相信他是闻鹤间最大的原因是他身上的疤痕和胎记,亦或者,还有一点,就是苏鹤对闻固秋莫名的执着,这一点反倒是让闻澹雅更为相信,苏鹤对闻家一般般,但是对闻固秋却是全然放在心上的在乎的。 “你想说什么?” 苏鹤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闻澹雅这么多欠揍,不就是有事让他干么? “毒蜂来上海了。” “毒蜂?” 苏鹤皱起眉,这个代号他是陌生的,闻澹雅笑了笑:“他是上海军统上海站前任行动组组长。” “……” 苏鹤不说话,只是冷漠的看着闻澹雅,眼神中好似在说:‘然后?’ “他是当年把固秋弄丢在长沙的罪魁祸首。” “!!!!” 苏鹤冷眼一眯,杀意尽显: “这家伙在哪!?” 闻澹雅弯起嘴角,抿了口茶:“你可以去问问毒蝎,他是接任毒蜂的行动组组长。” “……” 闻澹雅笑的讽刺,苏鹤冷声问道:“谁?” “我们的好姑爷,明少爷啊。” “放屁!老子没承认他!” 苏鹤猛地站起身,把一边的椅子狠狠的踹开。 这把不远处在浇花的闻固秋给吓了一跳,女人转过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苏鹤,苏鹤也眼睛眨巴眨巴的,装模作样的又把椅子给扶了起来坐下。 “啧。” “……” 闻澹雅不做声,苏鹤反而饶有兴趣的反问了:“你的情报倒是出乎老子意料了。” 苏鹤手下有苏留芳留下的资源,人力,物力,而闻澹雅得到的那些消息,已经不是普通的消息了,这个男人到底在军统和共·党里埋了多少线? 闻澹雅笑眯眯的,他不说话,只是感受着倾洒下来的阳光:“八年前,二叔突然去世,固秋有明家保护,你也失踪,闻家嫡系,只剩下我和澜清,保护月湖闻氏,光有财力是不够的,必须打关系,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要保护这个家族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我们背后,不是仅在上海的三房,而是整个闻氏家族,营田易家四百人全部遇难,但是却有一支存留了下来,那就是因为族里做官的长辈得到了情报,有人通风报信才幸免于难。” 闻澹雅不对苏鹤隐瞒,苏鹤的表情晦涩难懂,他在长沙待过,易家四百人一夜之间全部遇难的事情他也知道,而不止易家,不少家族都在这个战争中都全族覆灭,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苏鹤从来都感觉不到,一个家族的重担压在身上的感觉,而现在,他看着闻澹雅似乎比以前顺眼了,这个男人覆手一切,却把闻固秋藏得好好的,即使她想为这个家族站出来做一些事,他也是划好了安全的底线,把她放置在保护圈里。 闻固秋确实好命,在这个乱世之中,她有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背后有一个倾尽全力保护她的家族。 “你要老子做什么?” 苏鹤淡淡的问道,闻澹雅意味深长的笑着: “去,打个招呼吧。” “哈?” “明少爷的身份不止是明家的小少爷,上海站行动组组长,还是我们闻家的新姑爷,他们想做什么计划,我们管不着,但是,可别把我们姑爷给弄死了,他死了我们无所谓,但是固秋会伤心的。” “啧,死了正好。” 苏鹤没好气的说道。 闻澹雅笑笑不说话。 啊,他也是这么想的。 “咦?阿鹤呢?” 闻固秋差不多在花园里逛了一圈之后,就看到院子里只剩下闻澹雅一个人,苏鹤却不见了人影,闻澹雅给自己倒了杯茶,可是倒到一半水没有了,闻澹雅耸了耸肩:“他啊……我让他……” ****** 乡村俱乐部。 时隔许久,王天风和明楼再次相见的时候,两人面对面的坐着,都在这虚假的笑容,笑的通透,笑的无奈。 王天风冷眼看着明楼,冷冷的说道:“你出的馊主意,经第二战区最高指挥官批准执行,你的阴谋得逞了,我来赴死了。” 明楼同样冷漠的看着王天风,对方一如既往散发着让他不悦的气息,明楼同样冷笑:“赴死的又不是你一个。” 王天风挑了挑眉:“那你什么时候死啊?” “总归在你后面。” “真可惜,我还打算放鞭炮庆祝。” “然后在唱段戏?” 明楼讽刺的笑着:“你可最会唱戏了。”把他弟弟骗进军统,可不会唱戏么,说一套做一套,话说的比戏还好听。 “哪里比得上你明长官会唱戏,外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两面三刀,这戏唱的哪一边的人都入戏三分啊。” 王天风回击回去。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撒起泼来像个女人,毫无道理可言。” “学你弟弟,撒泼起来,不要命,不要脸,你说,你这弟弟是不是学了你?” 王天风扫视了周围一番:“你倒是会挑地方,选这样的场所,是不是要应对你人模狗样的身份?” 明楼勾起唇角:“比不上你选教堂,心里没有信仰还选择庄严严肃的地方,假仁假义。” “你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王天风低沉冷笑,那眼里的冷光让明楼猛地站起来狠狠的拍着桌子:“现在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什么了?” “你问过我么?” “我为什么要问你?” 王天风同样站起来,输人不输势:“我是在执行任务。” “可你带走的是我的弟弟!弄丢的是我的妹妹!!” 王天风眯了眯眼,他握紧拳头冷声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是战时,每天都在死人,你我都可以死,唯独你兄弟不可以死?!” 王天风跳开了闻固秋,他的计划中,只有闻固秋是个例外。 “你混账!” “你混账!!!” 明台绕过桌子,上前揪住王天风,王天风反揪回去。 “你还敢骂我。” 明楼咬牙切齿了起来。 “骂的就是你!” “大哥,别动手,有话好说。” 明诚和郭骑云从外面冲了进来,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给隔开了,一时间,两个人有些无奈,一个毒蜂,一个毒蛇,当年军统最优秀的两名特工,现在一个是情报科科长,一个前行动组组长,两人在一起打起来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扭打在一起。 王天风指责明楼,他弟弟害死他了,明楼反过来奚落王天风,自己挑的徒弟自己活该! 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明楼对王天风满腔的愤怒最终化为了一句话,男人压低声音,近乎呢喃的,用带有杀意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子真想一刀一刀的剐了你!” 苏鹤踏进乡村俱乐部就比明台晚了几步,他走在前往包厢的走廊上,走廊的尽头站着两个男人,他们同时转身看向苏鹤,眼里带着疑惑,直到苏鹤一步步靠近,其中一人才上前拦住他:“抱歉,这里不能过。” 郭骑云上前阻拦,穿着大衣的苏鹤却比郭骑云小了那么一圈,男人斜了郭骑云一眼,冷笑出声:“还没有老子不能过的地方,闪开。” 明诚皱皱眉,同样上前: “抱歉,这里是私人包厢。” “老子找的就是里面的人。” 明诚和郭骑云同时一惊,他们迅速摸枪,可是苏鹤却已经抽出了鞭子狠狠的抽了过去,灵活的鞭子直接抽下了枪,完全不伤手,两人怔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苏鹤却已经进去了。 长桌上坐着两人,而明台站在一边,他看到苏鹤的出现,瞳孔猛地一缩,然而没想到的是苏鹤,而苏鹤的下一个动作让他更加惊讶,苏鹤收起了鞭子,然后双手持枪同时对准了王天风和明楼。 “!!!!” 明楼和王天风表情一致的眯起眼,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冷冷的看着苏鹤,苏鹤勾起唇角。 明楼看到明台眼神有异,他先是询问了明台: “明台,这位是?” 被指着枪还能这么问,明楼到底是有胆有谋,明台犹豫了一下,看着苏鹤冷峻的侧脸,他缓缓的回答道:“他是……苏鹤。” “!!!” “!!!” 王天风和明楼的眼中有着同时的震惊,没见过人,但是这个名字却是听过的。 苏鹤,苏留芳的儿子。 可是明台的下一句话,让两人更加的惊讶。 “他是,阿秋的弟弟。” 明楼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闻鹤间?!” 苏鹤是闻鹤间!? 明楼的惊讶在眼中一闪而过,他的视线和王天风的视线对上,两人似乎在想同一件事。 苏鹤,来上海做什么?! 明楼更多想的一步是,最近军统死的几个情报特工和苏鹤有没有关系?! “知道老子来是干什么的吧。” 苏鹤轻笑着,视线看向了王天风,王天风不畏惧苏鹤的视线,冷漠的回答:“知道。” 王天风压低声音,这一句知道意味深长。 他当然知道。 因为闻固秋吧。 那个女人因为他,在长沙遭了罪。 “知道就好,那老子……” 苏鹤勾起唇角露出残虐的笑容,可是下一瞬里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鹤?” 闻固秋的声音竟然从门外传来,苏鹤下意识间把枪收了起来,那顺其自然的模样让明楼和王天风同时挑了挑眉。 “阿鹤,你来这里做什么?大哥告诉我你……咦?明台你也在?” 走进来的闻固秋发现,不止明台在,明楼也在,而明楼对面的男人……闻固秋歪了歪头:“王老师!?” 这下明台和苏鹤的表情有着一致的扭曲。 为什么你会认识他!!! “好久不见,闻小姐。” 王天风饶有兴趣的和闻固秋打着招呼,明台愤愤的眯起眼,眼里尽是威胁。 闻固秋不知道在场隐藏的各种风云,女人笑笑: “好久不见,王老师,时隔多年……” 女人话锋一转,笑嫣嫣的口吻,变了味道: “您的伤口,还好么?” 王天风的脸色猛地一变。 这下把明台和明楼给看的好奇的不行。 什么时候见过王天风脸色瞬间变换的样子。 什么伤口? 王天风沉了沉脸色:“你知道?” “刚刚知道。” 隐在暗处的身影和压低的声音,时隔多年,闻固秋再次见到王天风之后,才恍然意识到,那个小巷里的男人,就是王天风。 “阿秋,你和王先生认识?” 明台上前顺其自然的搂住闻固秋,亲昵的询问,闻固秋坦然的模样让明台摸不清楚情况。 “对,在巴黎的时候见过几面。” 明台一副了然的样子,然后顺其自然的说道: “既然如此……王老师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吧,您能来么?”闻固秋经过上次的突袭,微妙的松了口,明镜上门提亲之后就订了订婚的日子,虽然上闻家还是遭到一致的嫌弃,但是明台已经嘚瑟的不行了。 “当然。” 王天风笑笑:“祝你幸福。” 这大概是王天风最具有诚意的祝福了。 很久以后,明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闻固秋,甚至把她会在长沙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他问闻固秋,有没有怨过王天风,怨过他,闻固秋当时就点了点头,是怨过的,在长沙恐惧,孤单,迷茫,无助的时候,是怨过的,但是,和抗战相比,她却不怨了。 如果说顾清明让她知道何为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如果说明台让她懂得了何为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么王天风,他用命告诉了她,何为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王天风或许狠辣,或许疯狂,但是他对别人狠,他对自己狠,可是,他唯一不能指责的是他的忠诚,对抗战的热切和牺牲。 第66章 订婚 闻固秋站在镜子前,细细的整理好身上的礼服,女人一个人站在镜子前,镜子里倒映的却是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站在闻固秋身后几步远的四个男人都带着同样微妙的表情看着女人,从左边开始数就是闻东堂,闻澹雅,闻澜清和苏鹤,闻澜清消失了好几个月,也终于在闻固秋要订婚的前一天赶了回来。 闻东堂双手藏在袖子里,神情淡淡的看着闻固秋的背影,闻澹雅和闻澜清兄弟俩则表情相似的看着别处,有着些许的不耐和失落,只有苏鹤表情最明显,就是一副‘老子不爽,老子很不爽’的表情,闻东堂没有结婚,闻固秋的母亲也早早去世了,就连闻澹雅和闻澜清的母亲也过世的早,一下子能为闻固秋主持身边事物的女性长辈一个都没,打扮的差不多了,闻东堂才动了动,走上前伸出了手,本来是由父亲领着女儿走向未婚夫的,现在由闻东堂这个大伯完成。 “……” 闻固秋朝闻东堂笑笑,像个孩子一般,一把捉住了闻东堂的手臂,紧紧的抓住了他,女人低声轻笑:“谢谢大伯。” “啰嗦。” 闻东堂冷哼一声:“多大的人了,好好走路。” 长兄如父,在弟弟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扮演照顾弟弟们的兄长,可是到最后,三兄弟中,他最想保护的两个弟弟,一个去世的早,一个昏迷不醒。 闻东堂想过了,他这辈子不会结婚,他没空再去养一个儿子折腾着,两个弟弟留下的孩子,他都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就够了。 明台极有风范的走下楼梯,身旁明诚随侍在侧,他慢慢的走到明镜的身边在一边亲戚好友谈笑贺声中,他的视线寻找着他的未婚妻,他的阿秋,这么多年了……他的梦,终于成真了。 “闻大小姐来了!” 有人在喊,明台的视线立马寻找到了那抹身影,簇拥在两边的亲戚好友们自发的让出了一条道来,闻固秋搀着闻东堂的手臂,慢慢的走了过来,闻固秋穿着淡雅色的礼服,勾勒出她较好的身材,闻家没有女性长辈,虽然闻家也有亲戚到来,但是那群太太还不能做闻固秋这个嫡系长女的代表长辈。 明台上前了两步,等不及闻固秋走过来,他上前迎了过去,伸出手把未婚妻牵了过来,明镜虽然是明家的代表,但是她也是看着闻固秋长大的,所以话里话外都表达着一个意思,闻家的这个姑娘,是她一直内定的弟媳。 明家也算是名门,来的亲戚不少,闻家来的都是举家迁到苏州的亲戚特地赶过来的,只不过祝贺声有,这刺耳声也是有,有的说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珠联璧合,有的说明家的只是个庶出的,闻家的却是嫡系的,有的说,闻家的这个没有继承权,明家的这个,是明氏姐弟的掌中宝得宠着,各种声音不一,不过这些都不妨碍这次的订婚,这场订婚舞会持续的黄昏傍晚,明氏和闻氏的联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津津乐道的事情。 明台和闻固秋开场舞之后,这场订婚舞会就已经拉开序幕了,明台拉着闻固秋走到角落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死角里,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女人,他的手有些颤抖,慢慢的低笑着:“阿秋,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闻固秋弯起嘴角不说话,明台的眼中带着爱意和温柔,他用感叹似的口吻长叹一声:“这一天,我等了很久啊。” “傻瓜。” 闻固秋抚着明台的脸庞,他的情意那么明显,那么张扬,她怎么感受不到,明台捉住闻固秋的手,迫不及待的告诉她他心里所有的情感,想要立马宣泄出来:“阿秋,你知道么,我已经成为了你的俘虏,逃不开,也反抗不了。” 明台深吸一口气:“我从十六岁那年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娶你过门,如果这辈子我不是和你一起过的话,那我宁愿一个人。” 闻固秋眼眶有些泛红,即使所有人都反对她嫁给明台,她都不会后悔,因为这个男人这样的爱她啊。 “阿秋,如果哪天,我们其中一个挺不过去了,我希望,谁都不要孤孤单单的离开,否则,我们会后悔一辈子的。” 明台用小指勾住闻固秋的小指,女人的手指上带着他亲自给他戴上去的戒指,明台开心的笑着:“你在哪,我就在哪。” 明楼穿着黑色西装和堂哥明堂在明公馆的小楼阳台上俯视着花园,明堂端着酒杯凉凉的问道:“你和汪家的那个丫头,是不是还有来往?” 明楼转过身,意有所指的说道:“工作上的来往。” “汪家的孩子不能碰。” 明堂有一副精明的嘴脸,但是对明楼说的话却是推心置腹:“别说她和明家有世仇,就算她是普通的世家子弟,现在干的也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为日本人做事。” 明堂俯视着草坪上和闻固秋站在一起的明台,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比你那个弟弟精明能干,但是,到最后,他倒是比你回过日子,连挑女人的眼光都比你好,闻家可比汪家好多了。” 明楼无奈的笑一笑,闻固秋和汪曼春根本是两个世界,两种人,明堂摇摇头淡然的说道:“月湖闻家,这次的联姻,倒是对明家极其有利啊。” 明楼同样摇摇头:“这是明台自己选的,和闻家没有关系,就算不是闻家,只要是明台自己喜欢,我们都会同意的。” “听说,你把面粉厂给明台了?” 明家的动静,明堂也是知道的,明楼笑笑:“这孩子被家姐给宠坏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心气高,出手不高。我能怎么办?我给他一家面粉厂,先让他试试水……学着自食其力。” 这话不假,明台有大姐宠着,他是舍得打舍得骂,但是打完骂完还是自己心疼。 明堂挑挑眉:“又听说,你那弟媳……现在是米高梅的新东家?” “那是闻澹雅给自己妹妹拿去玩的,是有这么回事。” 明堂在生意上也和闻澹雅交过手,那个年轻的男人,阴险狡诈的不行。 “呵,拿去玩……可真下得了手啊。” 明堂摇摇头,米高梅可不是一家普通的大舞厅啊。 明楼居高临下的视线移到了苏鹤的身上,少年笔直的身姿有着一股高傲狂放不会折断的肆意,他穿着黑色西装,有些意外,这个张狂的家伙穿着西装的样子竟然有股彬彬有礼的味道,他手里端着红酒,似乎神色不佳,不耐烦的把杯中的红酒倒在地上,神色晦暗,眼中的煞意明显至极,明楼第一眼看到苏鹤的时候,不知道苏鹤的身份也能感觉苏鹤的与众不同,和他们这些隐藏在黑暗的特工不同,苏鹤身上的血性是用沾染的血腥沉积出来的。 苏鹤。 明楼眯起了眼,真是个麻烦的身份啊。 苏留芳的儿子,苏留芳对外说是自杀,但是知情的人都知道,苏留芳死于暗杀,死在一个复仇的女人手上,而递出那把刀的人,就是戴笠,可以说,苏留芳,是军统暗杀了他,而苏鹤最近的行为明显昭示着一点,他是来复仇的。 暗杀苏留芳的女人早就被军统送走了,没有人知道下落,苏鹤在找她所以从军统下手,苏鹤对军统是厌恶的,所以他不管是明台这个人还是明台的身份,苏鹤都是排斥他的。 明楼轻笑了一声,明台这个闻家的新姑爷,可真是上上下下都被闻家嫌弃着。 阿峰在苏鹤身边待久了,也并不习惯这种热闹的环境,他一个转身苏鹤就不见了身影,他也就立马闪了人走出明公馆的大门,到外面抽了根烟。 “恩?” 明公馆外面,徘徊着一个女人,她穿着灰色的大衣,好看的脸蛋上面满是犹豫和苦涩,阿峰怔了怔,他感觉,那个女人戚戚惶惶难过的表情透进了他的心里,他夹着烟的动作停止了,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那个女人,其实那个女人他是见过的,可是,这次她这么远远的站着,却让阿峰移不开眼睛。 “你怎么在这?” 阿峰走上前去问那个女人,她怔愣了一下,反问阿峰:“你是谁?” 阿峰对上女人猫似的眼睛,他不自在的别开眼: “我是米高梅东家的手下,你上次倒在米高梅后门,东家救得你,我就在一边。” 于曼丽似乎意识到一件事:“米高梅?你……那你怎么在这?” 还从明公馆里出来? 阿峰不懂于曼丽的惊讶,他把烟收到身后去回答道:“今天是我们东家和明家少爷的订婚啊。” “!!!!” 于曼丽的身子晃了晃,订婚! 阿秋……原来真的是那个女人么? 于曼丽的脑海里记起的是那个女人的笑脸,以及她掌心的温度,那个女人喂她粥的时候,于曼丽好似又感觉到了一种被在乎被关怀的温柔,和明台不同,明台救过她,就像一抹光一样,把她从黑暗里拉出来,可是那个女人……于曼丽不想承认,她贪恋那种温柔,她也希望有人照顾她,有人安慰她,有人保护她啊。 “哎,你。” 见于曼丽要走,阿峰下意识的拦住了她。 “你要走了!?” 于曼丽慢慢的勾起唇角,声音柔柔的,似乎能说进阿峰心里:“你,替我对你东家说一声,我祝她幸福。” 于曼丽转身就要走,阿峰一把拉住她:“等等!” “???” “你……你叫什么?” 阿峰抿着唇,慌张的问着,似乎那个沉着冷静的米高梅二把手不是他,于曼丽当然能看懂男人眼中的情感,这种情感她看得多了,都是被表面所迷惑,这个男人如果知道她的过去的话,一定会变成嫌恶的表情了吧,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于曼丽笑了,她回答了他:“我叫于曼丽。” 于曼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明台,郭骑云,还有王天风,还有别的人知道她的名字,记住她的名字。 “我叫苏夷峰。” 阿峰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是老爷子取得,他以前的名字都快忘了,但是他并不喜欢有人文绉绉的喊这个名字,苏鹤喊他阿峰的时候他才感觉他喜欢这个称呼。 “……我,知道了。” 于曼丽笑笑,她笑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 订婚之后,丧钟计划就敲响了。 明台告诉闻固秋,这次行动结束之后,他就会脱离军统。 可是闻固秋并没有放下心,她心里有种感觉,不好的感觉。 在闻固秋担心的第二天晚上,阿峰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冲进了她在米高梅的休息室,闻固秋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阿峰这么紧张的样子。 “东家……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 闻固秋瞳孔猛地一缩,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她看到阿峰怀里的这个女人身上全都是血,是枪伤。 “你把我送到这里有什么用!” 闻固秋猛地站起来,阿峰的身子颤了颤,只听闻固秋的下一句话,阿峰的心跳骤然加快。 “阿东!!备车!!把人送医院去!!” 杵在门口的几个手下都被阿峰冲进闻固秋休息室给吓得躲在门口偷听,被叫做阿东的男人听到闻固秋的话立马喊了起来:“东家!车就在外面!送哪个医院!?” 闻固秋快步走出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 “去日本陆军医院!” “!!!!” 谁都没想到,闻固秋竟然让他们去日本人的医院。 “东家,那是日本人的医院,我们怎么进去?!” “少罗嗦,先把人送过去!再拖延下去,她就死了!” 闻固秋其实都觉得阿峰怀里的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呼吸都感受不到,阿峰抱着女人上了车,闻固秋都还在生气:“早一步送医院就行,拖拖拉拉的,你是想她死在路上么?!!” 阿峰苦笑着:“东家,我不敢啊,我是从76号手下抢下的她,76号一定在追捕她,直接送医院才是送她死,我是想着没办法了最后来找你的。” “……去吧,到了日本陆军医院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不要问。” “……” 阿峰怔了怔,但是闻固秋已经给他关上了车门。 “阿奇,给我接梅机关的月岛修造。” 米高梅内有一台安全线路,闻固秋送走了阿峰就去了米高梅的地下室,那里是闻澹雅建起的安全线路,阿奇懵了一下,东家想干嘛? “接,接通了,东家,说什么啊?” “给我。” 闻固秋接过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句清冷的日文: 【什么事?】 闻固秋沉默了一下: 【我送了一名伤者去了日本陆军医院,你帮个忙。】 【我知道了,我会解决的。】 说着,那边先挂了电话。 闻固秋拧了拧鼻梁,感觉有些头疼,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67章 毒蝎 阿峰抱着于曼丽不敢乱动,女人在他怀里没有声息,要不是他还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心跳,阿峰真的以为她死了,身上那么多枪伤,阿峰觉得,她还活着,真的是上天垂怜。 “求求你,别死。” 阿峰哑着声音呢喃着,他跟在苏鹤什么那么多年,也以为自己会和苏鹤一样,对女人不是不开窍而是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他第一次见到于曼丽的时候没有感觉,可是第二次见到那个女人那双戚戚惶惶的眼睛的时候,阿峰觉得,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像是聊斋里遇了女鬼狐狸精的书生,这个女人神秘也好,有故事也好,他认了,她是所谓的抗日分子,还是军统的特工,他都认了,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东家,他给闻固秋添了个巨大的麻烦。 “峰哥,医院到了。” 开车的弟兄小声的说道,前面就是日本人的医院,他们进去不会被抓么? 【什么人?】 门口的日本兵看到开过来的车,背着枪往他们这边的方向走来。 “……”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辆黑色的车开了过来,是隶属梅机关的车子。 从车子上走下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看到男人身上的军服就知道他的军衔,刚要去检查的守卫立马敬了个礼:【长官!】 【上面的伤者是我缉拿的转变者,放行。】 【是!】 【严守医院,不许放任何可疑分子进来,她是我重要情报来源,如果再发生上次医院刺杀案件,我不会简单的放过了。】【是!我们绝对严守!】 穿着军装的男人对着阿峰摆了摆手,阿峰似乎看懂了他的手势,立马抱着于曼丽下车,而医院里的紧急救护人员也冲了出来,把于曼丽放置在急救床上。 【伤者多处枪伤,低血容量性休克,准备肾上腺素和异丙肾上腺素,准备麻醉剂,需要快速性输血,准备手术!紧急!动作快点!!】于曼丽被放置在急救床上一路推向了手术室,阿峰站在穿着军服的男人身后,身上还有着于曼丽的血,他紧握住双手,一动不动,穿着军服的男人又对着医院的负责人说道:【尽全力救她,我要活的。】 【是!】 【这个女人只有我能审,谁过来都不能放行,特高科和76号都不行,如果被我知道这个女人被他们带走了,你们就给我负全责吧。】【绝,绝对不会,长官!】 【消息不要泄露出去,今天捉到的这个女人,她的同党一定会来救她,或者不让她说出情报来暗杀她。】男人一说完,医院的负责人的表情就扭曲了一下,上次他们医院也收了一个转变者,然后呢,转变者死了,还死了一个特高科的南田洋子科长,藤田长官当时就在医院发了好大的火,把他们医院折腾的可够呛啊。 啊,求求你们,特高科还是76号还是梅机关什么的……去外面折腾吧。 【月岛阁下,消息已经封锁了,这个女人进入医院的消息没有人知道。】阿峰听不懂日文,但是他选择默不作声。 【76号和特高科那里的动作呢?】 【76号的汪处长在第三战区有逮捕行动,特高科没有任何行动。】【呵……76号任何大行动都要知会梅机关,汪曼春是经谁批准行动的?】被称作月岛阁下的男人冷笑着: 【76号名言上是归属汪伪政权管辖,他们都忘了么,他们还是属于梅机关的监督和指挥,擅自行动……南田洋子死了,来了个藤田芳政,那家伙也是长得一脸精明实际上是个蠢得。】【月岛阁下……他毕竟是特高科的长官。】 月岛修造把事情都吩咐完才给了阿峰一个眼神,示意到旁边说话。 “这个女人你从哪弄来的?” 月岛修造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阿峰愣了愣,这才回过神,他回答道:“76号汪曼春的手上抢来的。” “……汪曼春看见你的脸了么?” “没有,我伪装成76号的人,在他们火力集中另一个人的时候趁机带走了她。” “汪曼春一定在四处搜寻她,一旦她发现你和米高梅的关系,固秋就危险了。” 月岛修造皱起了眉,亦或者说……闻熙澈皱起了眉。 阿峰脸色苍白,他知道这次给闻固秋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如果苏鹤知道了话,毙了他都有可能,但是他做不到看着于曼丽就这么死了,他知道,就那一眼,于曼丽让他忘不掉,放不下,如果她能活下来,他愿意用命去抵,东家要他去死他也愿意。 “你现在不能回去,就待在医院吧,我封锁了消息,但并不是无迹可寻,你不能待在固秋身边了。” “是。” 可是死间计划却被打乱了。 汪曼春一个晚上追捕着救走于曼丽的男人以及逃走的毒蝎,毒蜂背叛了毒蝎,汪曼春现在手上的情报就是郭骑云身上有一份重庆第一作战室发出的第三战区兵力计划表,而同样的,被带走的于曼丽身上也有一份情报,只有抓住了于曼丽才知道,情报的真假,同样的,情报在两人身上,那么毒蝎一定会为取得情报冒险回来。 “汪处长,恭喜。” 汪曼春在办公室里等着搜捕的消息,而办公桌对面坐的却是毒蜂。 王天风听到于曼丽被救走的消息,面色不显,但是内心却是有过一瞬间的混乱,郭骑云和于曼丽的死亡才是死间计划的顺利执行,于曼丽如果不在汪曼春的手上,她吞下去的密码本不被汪曼春得到,那么汪曼春就很难中计。 “还不能恭喜,被逃走了一个女人,毒蝎也跑了,你说的是一个行动小组,但是,救走那个女人的,却不是同一小组啊,毕竟,毒蝎的行动小组,一个被你杀死了,一个受了重伤,一个被背叛,从哪多余的人手救她?” 汪曼春漂亮的脸蛋笑的狠厉,王天风沉默了一下,淡然的说道:“也许是地下党,毒蝎原来的秘密站点并不是但属于军统的,是和地下党同用的一个电台,两当合作并不意外,毕竟同为抗日。”王天风笑的讽刺。 “你说郭骑云身上有一份绝密情报,于曼丽身上同样有一份绝密情报,现在于曼丽被救走了,那份文件我就得不到了,那我也不能完全信你了。” “……” 王天风神色冷淡不说话,然后…… 有人直接冲进来给汪曼春报告: “汪处长,有人发现霞飞路附近有一具女尸,身着和今晚被救走的女人一模一样,多处枪伤,已经身亡,目击者称,一辆黑色车子经过的时候把尸体扔了下去。” 汪曼春挑了挑眉:“把尸体拖回76号给我检查。” “是!” 汪曼春笑着问向王天风:“你说,于曼丽体内的密码本还在么?” “在。” 王天风极其确定,不管那具尸体是不是于曼丽,那具尸体里却是一定有一个密码本,有人把死间计划又链接了起来。 “为什么?地下党不会拿走么?他们救于曼丽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于曼丽体内的密码本不是么?” 汪曼春眯起了眼。 “地下党并不知道于曼丽体内有密码本,他们救于曼丽也只是因为普通的营救计划,于曼丽身亡不治,放下被追捕的于曼丽对他们来说才是明智的。” “哼。” 汪曼春冷笑,办公室又恢复了沉寂,王天风不说话,他静静的等着结果。 “汪处长,这是从那具女尸里取出的胶卷。” 没过多久送进来的答案让汪曼春笑了起来:“洗出来的结果呢?” “……是第三战区最新部署计划表,和之前那个胶卷完全不同。” 手下的人犹豫的回答,汪曼春摆了摆手让人退下去,她冷冷的看着王天风,缓缓的说道:“两份绝密情报,文件内容却恰恰相反,你叫我信谁?” 王天风心里似乎松了一半的气,他气定神闲的说道:“绝密情报在谁身上只有毒蝎知道。” “你的意思是,毒蝎会回来偷尸体?” “一定会。” 王天风慢慢的弯起嘴角:“因为传送密码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会回来的。” 这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你把郭骑云和于曼丽的尸体分别在不同地点弃尸,就可以分辨文件的真假了,毒蝎的任务就是传送这份绝密情报,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取回情报,他去找谁的尸体,谁的身上就是真情报。” 汪曼春皱起眉头,她现在可真是好奇毒蝎是谁,谁会明知道有埋伏也还是会上门过来。 明台三天没有回来。 三天后,闻固秋在新华日报上看到了76号女英雄汪曼春击毙反政府悍匪两名的新闻报道,报道详细,配有照片,一张是两具尸体的,还有一张,是汪曼春英姿飒爽的军装照。 这个报道,再加上三天前阿峰带过来的女人,闻固秋终于明白了。 闻澹雅坐在闻固秋的身边安静的喝茶,看到闻固秋板起脸,男人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捏了闻固秋的脸蛋一把。 “嘶!!” 闻固秋脸一疼,立马瞪向闻澹雅:“这个时候你都不忘捏我!” “脸都板起来了。” “我能笑得出来么?!明台有危险!” 闻固秋咬牙切齿,闻澹雅反而笑的清闲:“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不担心。” “明台他没事?!” “不,他有事。” “那你还不担心!” 闻澹雅无奈的笑笑:“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固秋。” “……” 闻固秋一下子不说话了,闻澹雅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动用了阿澈那张牌,你就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了,我能护你,但是,不能完全护住你了。” “抱歉,大哥。” 上次她和闻熙澈杀死了梅机关的高山征四郎开始,闻澹雅的线就已经放出去了,上层一定会派人接替高山征四郎,而委派的人员则是由被高山贿赂的华东日本海军特务部代理部长加贺须次郎决定的,当时,杀死了高山之后,前来赴会的加贺所见到的人是闻熙澈,两人当时就已经达成了合作条件,只要梅机关需要指派人员下来,就将会是海军省人员,而那个人,闻澹雅早就拟好了身份放进了海军省的档案。 加贺鲜少来到上海,所以,这个身份短期之内并不会拆穿,相反,因为是海军省直调过来的人员,有据可查却难以辨别真伪,所以,加贺一回到北平去了,调令过来,闻熙澈就变成了月岛修造,潜伏在了梅机关。 毕竟……闻熙澈也是陆军预备军官学校毕业的。 闻澹雅本来就是打算打入闻熙澈这个钉子,方便他行事罢了,现在闻固秋联系上了闻熙澈,如果被发现的话,闻固秋的下场就两个,要么是被联系上了和军统的关系,要么就是误认为和特务机关有联系,是汉奸。 说实话,不该救那个女人的,闻澹雅是这么想的。 “我不生你气,阿澈的身份本来就是为了我们方便行事,给我们传递消息罢了,我们又不是地下党或者军统,有没有涉及任务什么的,我只是担心汪曼春会盯上你。” 闻澹雅微微皱起眉:“阿鹤呢?” 闻固秋叹了口气:“他去医院了。” “哼,他这个身份倒是好。” 苏鹤。 日本人极力想拉拢的人,不是不仅仅是因为苏鹤,还是因为苏留芳留给他的人脉和苏留芳在东南五省的威望,如果苏鹤投靠了日本人,那么日军侵略东南五省的进度,就会更快一步,彻底打击那里的士气。 ****** 苏鹤进陆军医院没有人拦,很早以前,南田洋子就派人上门劝说过他,然后,苏鹤直接把人打了送进了医院,当时在医院的士兵医生护士都见过苏鹤,不到最后一刻,南田洋子并不想和苏鹤硬碰硬,所以态度一向良好,以导致医院的人还以为苏鹤是什么大人物,毕竟这男人上医院特别的狂傲,一脸‘老子天下一’的模样,所有日本人的脑海里都会冒出:俺様(おれさま)字号。 “你他妈活腻了,给老子干出这种事!!!!” 苏鹤一脚踹在阿峰的身上,阿峰没有反抗,被苏鹤踹在地上,他跪到苏鹤的面前:“大哥,你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呵,你他妈现在死了,都弥补不了什么,老子要你命做什么!” 苏鹤冷笑,他上前一步,一手扣住阿峰的脖颈,眼中的杀意第一次对准这个跟了自己八年的兄弟:“苏夷峰,真是好胆量啊,老子让你保护的人没有好好保护,现在把她反而往危险的方向推,老子当时在场的话,这个女人根本活不了,你利用她心软,这一点,你惹到老子了。” “大哥……我就是利用东家的心软。” 阿峰直白的说道,苏鹤加重力道,阿峰的神情有些痛苦,但是他继续说道:“我跟了你八年,除了身边的弟兄,没有任何底牌,把她直接送医院,就等于让她送死,能救她的,只有闻家的人还有你,可是……闻家人全部都心狠手辣,只有东家,东家也许会答应。” 闻固秋并不是心软,这个女人心硬起来,并不比别的闻家人差。 苏鹤勾起唇角讽刺的笑着:“阿峰,你真的不懂啊,她心软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老子,你跟了老子八年,她是因为老子才答应你这混账的请求,老子都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倒是没想到被自己的弟兄坑了一把,把她往危险的地方推了,阿峰,你可真让老子失望啊,早知道,你这么容易被女人迷惑,你他妈的,如果这个女人是用来迷惑你杀了老子,你也这么干?!” 阿峰的瞳孔猛地一缩:“不会!!” 阿峰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背叛你!” “可是你已经背叛了固秋!” “因为她不是你!!” 阿峰低喝道:“她不是大哥你。” “……哈?” “大哥……你让我保护东家,我做了,但是你让我对她和对你一样忠诚,我做不到,我这辈子,只承认你是我大哥,我只听从你的命令,我只忠于你一个人,她和你不同……如果……我还留在你身边的话……或许,就不一样了。” 苏鹤放开了阿峰的脖子,冷漠的看着脸色有些犯紫的面孔,他愧疚,他羞愧,但是唯独他不逃避。 “苏夷峰,老子不要你了。” 苏鹤不冷不热的说道,阿峰猛地抬起头,这句话让阿峰几乎崩溃:“大哥!!!!” “从今往后,你不再姓苏。” 这个姓是他给他的,现在他要收回来。 “大哥……你杀了我也好,不要扔开我。” 苏鹤居高临下的俯视阿峰,他惊恐的面容没有让苏鹤回心转意,苏鹤勾起唇角,好看的脸蛋露出恶劣的笑容:“你以后不能再叫苏夷峰,你不能给老子姓苏,你给老子姓闻去。” “大哥,我……哎?” 阿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以后是闻家的,老子要你一辈子为闻家做事,生是闻家的人,死是闻家的鬼。” 阿峰愣愣的看着苏鹤:“……我现在不就是为闻家做事么?” 苏鹤听了,又一脚踹过去:“你他妈这叫做事?!泡妞泡到给老子惹出这么大的事!从76号手上抢人!?你怎么没顺便把76号给炸了?!” “……没炸弹。” 阿峰耿直的回答,苏鹤抽了抽嘴角:“去死吧你。” “大哥……你不生气了么?” 苏鹤扬起下巴,恨不得一脚踩在阿峰的脑门上:“老子像不生气么?” “……您这样……这,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生气么?” 苏鹤的表情永远要么冷冷淡淡,要么没精神发懒,要么就是一脸血腥的残虐的,从来没有明家小少爷那种笑眯眯的脸上带阳光的笑容。 “啧,活腻了是么。” “……” 阿峰低下头,微微的愧疚:“这次……给东家添了很大的麻烦吧?” “吧你个头,你没看到门口梅机关的人么?!” 闻家埋在梅机关的人都给动了,闻家想要安然无恙,那么接下来的动作就是把汪曼春给干掉,汪曼春三天前的行动大肆渲染,如果再拖下去,汪曼春也许就会发现,76号的那具女尸,并不是她想要的于曼丽的尸体。 于曼丽体内的胶卷在做手术的时候被取出了,交给了月岛修造,也就是闻熙澈,闻熙澈意识到这是个局,立马伪造了尸体把密码本放了进去,让死间计划又继续了下去,现在,他们所要担忧的就是怎么把于曼丽带出去,于曼丽现在的身份是被抓到的转变者,一时查身份并不会暴露,但是医院人多口杂,总归会露陷,一旦暴露了,所有人都危险了。 “大哥,我能做什么?” “你给老子好好反省!” “……是。” 见苏鹤似乎要走了,阿峰有些楞:“大哥,你……不揍我么?” 平时苏鹤不是老揍他们么?这次他犯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揍? 苏鹤斜了阿峰一眼:“老子都不知道你有这么贱。” “……” “老子过来的时候,她让老子不要太过责备你。” “……东家?” “除了她,老子还听谁的话!” 苏鹤啧了啧嘴。 喜欢这种事情真的很神奇,连阿峰都陷阱去了,做了自己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苏鹤似乎能明白阿峰的感觉。 只要一眼就够了,他看到闻固秋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特别的,或许是血缘的联系,他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面对闻固秋,也是什么都愿意做,对她放不下,如果换了他,闻固秋全身是血的倒在自己的怀里…… 苏鹤想着大概是……全部杀光吧。 ****** 闻固秋等在家里……然后,她还是等到了,明台被抓到76号的消息。 “……” 闻固秋慢慢的闭上眼。 第68章 伤春悲秋 离骚里有句话,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想到汪曼春和闻固秋的时候,明楼有时候会恍然,把这两个放在一起作对比,然而并没有结果。 她们是不同的两种人,可是,她们却又有着相似点。 她们同样的爱上了明家的兄弟,都爱的执着爱的坚持,爱的义无反顾。 可是她们的结局却是全然不同,固秋和明台到最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他和汪曼春,注定没有了结局,他和她,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和汪曼春隔得不是爱与不爱,而是家与国与大义。 ****** 王天风死了。 被明台一刀致命,王天风死在了他最骄傲的学生手下。 死前的时候,王天风脑海里想着很多事,看着明台愤恨的眼神,他的内心苦涩而又欣慰,随着他的死亡,一切的计谋,耻辱和背叛都被他带进的坟墓,可是明台的咒骂让他的心脏比划破的脖颈还要疼。 【我的老师是王天风!!他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句话,王天风恍然,这是他骄傲的学生啊。 死间计划,随着他的死亡,顺利进行,王天风到死都认为自己,死得其所,死而无憾,接下来的,就由他骄傲的学生而完成。 呵,当年弄丢闻固秋的债,现在他就用命来还了。 【青山处处埋忠骨……他也是这忠骨中的一个了吧。】 出卖是他的计,是到达目的的手段,王天风没有死不瞑目,他没有让郭骑云和于曼丽白白牺牲,他们两人的死,没有毫无价值。 明台被汪曼春带回了76号,她其实有些意外的,追捕了那么久的毒蝎竟然是明家的小少爷,明楼疼宠的弟弟明台,可是汪曼春更在意,明台的这些行动,明楼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 汪曼春看着明台的样貌还会觉得他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天真的小少爷,可是她心里又告诫自己,他是毒蝎,军统上海站行动小组的组长,毒蝎。 汪曼春突然有些恶毒的问道:“你做的这些事,闻固秋知道么?你大姐知道么?” 明台已经被鞭打了一番,听到他提到闻固秋和明镜,他眼神迷离着,汪曼春笑了笑,也该是如此,那两个女人都被瞒着。 “我啊,真是为她们感到可怜。” 明台抬起头,冷笑着对着汪曼春:“可怜?有你当日本人的走狗可怜?有我大哥当汉奸可怜?” “你认为和平救国就是当汉奸?” 汪曼春掐住明台的脖子,眼中满是狠毒,明台讽刺的笑了起来:“你别给自己脸上涂脂抹粉,贼就是贼,鬼就是鬼。上一次,我精心部署好猎杀计划,听说是你心血来潮,改变了他的行程,算他命大……”明台虚弱的声音却是有一种阴冷在里面,那杀意和阴狠,汪曼春确确实实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毒蝎。 他不再是明楼的弟弟,他是想杀了汪伪政府要员明楼的军统特工毒蝎,他话里话外都表达着没有杀死明楼的可惜,汪曼春一时间有些心疼明楼,他那样疼宠的弟弟原来心里是这么想他的,这么想杀死他的,她甚至想着,门外听着他们对话的明楼,是什么表情。 难过么? 她替明楼不值,他的姐姐不懂他,现在他的弟弟也仇视他,明楼身边还有谁?汪曼春表情不显,但是却更加确定了内心,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明楼走下去,没有人支持他,那就由她来。 “你知道你的结局么?” 汪曼春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抠进了明台的皮肤,明台全身都在疼,以至于下巴的这点疼痛已经不痛不痒了,见明台无所谓的样子,汪曼春冷笑着:“看来你知道,那你想过闻固秋么?” 阿秋…… 明台顿了顿身子,汪曼春抓紧明台的一个弱点狠狠的踩:“你们刚订婚吧,就这么舍弃她好么?真是可怜啊,还没焐热呢,自己的男人就要被处死了,你甘心么?为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抛弃了家庭,爱人,你大可以说出一切,然后和闻固秋永远的在一起了,难道,你愿意你死之后,闻固秋投进别的男人怀抱?” “……呵……汪曼春啊……你可真是可怜。” “啪!!!” 汪曼春狠狠的扇了明台一巴掌,明台把嘴里的血吐出去,冷冷的笑着:“阿秋和你不一样啊,我有信念,坚定的信念,我是一个中国人,粉身碎骨我都不怕,我看上的女人,怎么会是个普通的女人啊,她和你不一样,才不会那么肤浅,就因为一个男人的离开立马投进了别人的怀抱,背叛自己的祖国,背叛自己的家族的列祖列宗。” 明台的话根本就是在含沙射影的说她,汪曼春又扇了明台一巴掌,而审讯室另一边的明楼已经知道明台要表达的意思了。 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的念想,就是要他,照顾好闻固秋。 明楼此刻心里在滴血,但是他必须忍,戏还要继续演下去。 汪曼春亲自实行的酷刑,是残忍至极的。 这个女人,是被成为刽子手的残忍魔鬼。 汪曼春看着一件件排列好的刑具,她反而心里欢快了起来,刚刚和明楼已经谈过了,明楼对明台是失望的,也是心痛的,可是最后还是选择为明台送行,这下,汪曼春对明楼的愧疚没有了,她要审讯的是毒蝎,不再是明台。 “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死的很惨?” 汪曼春饶有兴趣的问着,不过她更有兴趣的并不是明台的反应:“你家里,除了一个闻固秋,还有一个最爱你的姐姐吧,你要是死了,好比挖了她的心,割了她的肉……我真想看看啊……她们知道你死了之后,那副痛苦的表情,比你痛苦,还要有趣。” 酷刑开始了。 一把医用手术钳子,把明台指甲盖死死镊住,然后,慢慢地连根拔起,那种痛苦,被硬生生剥离了的疼痛,让明台痛苦的嘶吼了起来,十指连心,明台反复接受着这种折磨,一次一次又一次。 汪曼春剥离了明台的十根手指的指甲,可是这个男人除了嘶吼外,就是对她的冷嘲热讽,无论怎么折磨,他都不说出一点情报。 迷幻剂一根根的扎进去,明台脸色苍白,衬托着脸上的伤口鲜血异常鲜红。 明台的眼中有着死一般的绝望和决绝,他笑的渗人,笑的疯狂,笑的视死如归。 明台恍惚间,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可是…… 就算被背叛了,他还是会心甘情愿的去殉国。 这是他的觉悟。 只是…… 阿秋…… ****** 汪曼春觉得自己是个胜利者。 她把明镜手心里的宝贝狠狠的虐了一番,然后让那个高傲的明镜在她的面前低下了头,低声下气的请求,然后弯下她那骄傲的脊梁为她擦鞋。 可是,有用么? 汪曼春笑的冷漠,当然没用,她要看的是明镜的绝望,明镜的狼狈,这不是条件。 汪曼春把一个打了结的手帕扔给了明镜,明镜颤抖的打开这个沾了血的手帕,里面血淋淋的指甲盖让明镜惊恐的不敢再看,她面色仓皇,痛彻心扉,听着汪曼春的话,就像一把刀,一刀一刀的割着她。 “这是我从明台的手上拔下来的,十根手指,一根也不少,通通都是连根拔起,还有这张手帕,您还记得么?” 汪曼春笑的意味深长,眼里的恶意,看着明镜痛苦的表情,她觉得爽快极了。 她十六岁那年,哭的撕心裂肺,当时,明镜是怎么对待她的? 明镜眼里的泪水,让她看不清手上的东西,这张手帕她当然记得,汪曼春绣给明楼的手帕,当年被她扔了回去,现在汪曼春用它包着明台的指甲还给她,这比任何报复都来的有用。 “汪曼春……你不得好死……” 明镜内心几乎奔溃,她心碎,汪曼春一刀一刀的扎着她的心,那是明台啊!她养大的明台!!她怎么可以…… “你知道么?明台在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喊了两声妈妈,喊了无数声姐姐,救我。” 汪曼春故意说道,可是,就是这一句,硬生生的撕裂了明镜最后的理智。 姐姐救我。 姐姐救我。 “明台……” “砰!!!!!” 76号的门突然被撞开了,那道大铁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汪曼春怔了怔,看向了门口的来人。 慢慢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汪曼春看到来人,笑的更加欢快了:“哟,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要等多久,我还在想呢,明大董事长来了,闻大小姐什么时候来?” 闻固秋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一群人,那些人看着就是舞厅的打手,可是他们身上却又带着一股煞气。 闻固秋神色冷漠,慢慢的走到汪曼春的面前,两人一步间隔,闻固秋的双眸冷冷的看着汪曼春,女人冷淡的笑着:“汪处长,请叫我明少奶奶。” 汪曼春的瞳孔猛地一缩,声音尖锐的脱口而出:“呵,马上就不是了!明台执行死刑之后,你哪里还是明少奶奶,你就是个未婚夫早亡的女人!” 闻固秋眯起了眼,汪曼春嘴里的讽刺有着幸灾乐祸,她笑着:“闻固秋,你成不了明家的少奶奶了。” 闻固秋冷淡的表情似乎太过冷淡了,闻固秋侧了侧头,她似笑非笑的对汪曼春说道:“汪处长……你该不会是……嫉妒我吧?” 汪曼春一顿,觉得闻固秋的话可笑极了:“我嫉妒你?!你嫉妒你什么!?” 闻固秋勾起唇角,那双曾经看着软软且清澈的瞳眸此刻也带着一种尖锐和狠厉:“你心心念念的明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到死也得不到,除开大姐,我就是明家的女主人,是明楼的弟媳,是明家承认的媳妇,你汪曼春……一·个·都·不·是!” 闻固秋一字一句的话语让汪曼春挺起了背脊,扬起了下巴,不摆出弱者的姿态,她能够对明镜居高临下的践踏她的尊严是因为她把明台的命攥在手上威胁她,可是,闻固秋却是首先发起了攻击,拿她这辈子最痛的弱点踩了进去。 她被明家拒绝在外,她不被明镜承认,她和明楼被硬生生的拆散,几年不曾见过她最爱的男人,她连靠近明楼都只能靠着曾经的情谊,只剩下一句师哥。 闻固秋的优势让她刺痛,她将会是明家人,是明楼的弟媳,那个温柔的男人会分一部份的温柔给她。 汪曼春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你也得意不久了,明台马上就会死,你什么也不是了。” 闻固秋轻笑了起来,甚至笑的灿烂,那笑,竟有着和明台相似的讽刺,闻固秋笑嫣嫣的口吻恶劣极了:“汪曼春,你可真是傻啊,明楼是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他最疼爱的弟弟死了,他会如何?” “愧疚?”汪曼春笑着:“可是师哥说了,他犯了死罪,他无话可说,他说,他还会亲自送行。” 汪曼春最后的语调还转了个弯,跪在地上的明镜抖了抖,明楼竟然这么说! 闻固秋摇了摇头:“然后呢?”闻固秋张狂的笑着:“我是明台的未婚妻,他亲自送行,明台死了,明楼哥就会代替明台来照顾我,汪曼春,你杀了我男人,那我就赖着你的男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明家的女主人!” 汪曼春冷冷的盯着闻固秋,杀死了明台,明楼当然愧疚,明台执行死刑之前,明楼都表示着希望明台改邪归正,如果明台真的死了,闻固秋说得对,明楼会把闻固秋当成自己的责任。 “真不愧是米高梅的东家,真会做生意,你对明台的爱,也不深吗。” 汪曼春皱起眉,看着闻固秋肆意的样子碍眼极了,她顿时非常想看到闻固秋露出和明镜一样慌张痛苦的样子,把这个女人的高傲全部打碎。 “你大概没看到吧,你的好大姐手里攥着的东西。” 汪曼春说完,明镜就更加攥紧了手中的手帕,闻固秋看向明镜:“明镜姐?” 明镜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固秋……别看。” “……是什么?” 闻固秋怔怔的问着,明镜躲闪着:“别,别看。” “给她看看又如何,指不定,这是明台最后留下的残渣了,明天,连个灰都不留。” 闻固秋猛地蹲下来,紧紧的捉住明镜的手,掰开那张帕子,血淋淋的指甲映入眼帘。 “!!!!” “看清楚了么?十根手指的指甲,一片也不少,明台现在还断了两根指骨,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帮你带过来。” 汪曼春看着闻固秋惊讶的表情,笑的得意,想再看看,闻固秋哭的样子啊。 “汪曼春!!!!!” 闻固秋站起身来,想要冲向汪曼春,可是比汪曼春动作更快的,闻固秋身后的手下一把拉住了她,不让汪曼春碰到她。 “生气了?” 汪曼春笑着,这才对,她慢慢的走向闻固秋,再次靠近了女人,汪曼春满意的说着:“你求我,跪下来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让你有个念想,否则,这指甲盖,就是你唯一对明台可以缅怀的东西了。” 汪曼春漂亮的脸蛋张扬肆意,她伸出手,扣住闻固秋的下巴,用大拇指抚摸着闻固秋精巧的下巴,汪曼春意味深长的微笑着:“就看在……我们曾经,也许可能是妯娌的份上。” 闻固秋甩开了身后架住她的手下,扯开了汪曼春的手,闻固秋慢慢的靠近汪曼春,在她的耳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着杀意尽显的话语:“汪曼春……我总有一天,会一刀……一刀……的剐了你。” “哼,我等着。” 汪曼春轻笑着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对着闻固秋和明镜笑眯眯的说道:“明台还等着我呢,他那身贱骨头,需要好好敲打敲打,碎了,才能好管教。” “……” 明镜哭的像个泪人,她痛的难以呼吸:“明台……” “……” 闻固秋神色冷漠,连滴眼泪都没有,女人这样的表情,真让人怀疑她对明台的感情,是不是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 “东家……” 阿奇小声的喊了一句,立马被人捅了捅,他立马闭嘴,阿峰目前还在医院,苏鹤也有事情要去办,老大走之前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护好东家,不许受任何伤,但是现在看来,东家是没事,不过内心大概受创的厉害。 哎,这明家的少爷咋这么作死,一眨眼就被关进76号去了?这76号一进去,不死也脱层皮啊! 明楼就站在窗口看着一切,他面色凝重,他看到明镜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他看到闻固秋站在原地眼神恍惚,明楼忍耐着。 他赌不起,他只有一次机会。 天空还是灰暗,不一会竟下起了大雨,闻固秋身后的阿奇见状立马弄来两把伞,一把给闻固秋撑着,一把撑在明镜的头顶。 所有人都站在门口看着,明楼从大楼里走出来,明诚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明镜那狼狈的样子给吓到了,他手里拿着大衣往明镜身边跑去,他把大衣披在浑身湿透的明镜身上,慢慢的扶起哭的无力的明镜,明诚感觉的到明镜身上的那股沧桑和悲凉,这一次,把这个一向要强的女人给生生的打折了她的坚强,明楼脚步沉重的往明镜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汪曼春和藤田芳政梁仲春等人的注意力全部在明楼的身上,明楼的步伐缓慢又带着拒绝,他经过闻固秋身边的时候顿了顿,但只是一瞬,他走到明镜的面前停了下来。 大雨太大,闻固秋的眼睛看着前方,明台就在里面,他就在里面受着折磨,耳边传来明镜撕心裂肺的哭喊,明楼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奔溃到失去理智。 可是同样,明镜的每一句话,也深深的戳痛了明楼。 她说: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这对姐弟,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相互伤害着,明镜最后是哭不出声了,她被阿诚慢慢的扶了出去。 “……东家?” 阿奇把伞给了明诚让他撑着离开,阿奇又回到闻固秋的身边等着闻固秋的话,可是闻固秋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原地,将看向76号大楼的目光移到了明楼的身上,明楼刚对明镜吼完,虽然是做戏给汪曼春和藤田芳政看,但是,明镜奔溃苍白的面容和哀声哭泣的样子确确实实的让他难过心疼,明镜一字一句骂他的话,确确实实的戳在他的心头让他顿顿的疼,他的一个弟弟还生死未卜,现在他必须伤透他姐姐的心,明楼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 明楼捋了一把头发,大雨冲刷着他的脸,明楼看着闻固秋,犹豫的开口:“固秋。” 他该怎么和闻固秋解释呢?闻固秋和明镜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来解决的,他也不确定闻固秋知道多少。 “……” 闻固秋接过阿奇给她撑着的伞,慢慢的走向了明楼,明楼不说话,雨水顺着头发快速滴落,鲜少看到这个男人如此狼狈的样子,闻固秋把伞移到了明楼的头顶上替他遮去了大雨,明楼接过闻固秋手中的伞,女人笑笑不说话,明楼看着手中的伞,思索着闻固秋的意思,可是闻固秋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在倾盆大雨之下,女人就这么淋着雨离开。 “东家,我们现在去哪?” “去米高梅。” “这……您不去明家?” “……大姐那里,还是让阿诚哥和明楼哥自己解释吧。” 她想要的答案已经知道了。 闻固秋离开了76号,而与此同时,明楼一头栽在了地上。 第69章 新生 阿诚和陈深是认识的。 并不是以明诚和陈深的身份,也不是以汪伪政府要员明楼的秘书长和76号特别行动处处长毕忠良手下的行动队长的身份。 而是青瓷和麻雀。 他们都伪装着自己的身份扎根在汪伪政府里,都潜伏在重要要员的身边做事,他们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可是,相遇的时候也只是点头之交。 毕忠良经常待在极司菲尔路55号,汪伪特工总部直属行动队刑讯室在那里,毕忠良喜欢在那里审讯抓来的可疑分子,76号最近掌门人更迭,情报处处长汪曼春以及行动处处长梁仲春两人争夺着这个位置,毕忠良反而宛如不在意似得,让两人争去,只顾自己追查归零计划,而最近并没有什么行动,陈深又变得无所事事,到处寻欢作乐的样子,而他同时也知道了一些事。 汪曼春最近抓了一名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的组长,毒蝎,而毒蝎还有一个身份则是明家的小少爷明台。 等等……前段时间他还看到明家的小少爷和闻家的大小姐订婚的消息啊,话说,闻家的大小姐不是米高梅的东家么? 陈深想起了那个女人的模样,他心里升起了一股可惜。 ****** 温暖的风拂面而来,吹在脸上暖暖的,痒痒的,躺在床上的女人慢慢的睁开眼,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感觉到屋内淡雅的沉香,感觉到阳光的温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女人慢慢的留下了眼泪。 她还活着,即使全身疼痛,但是她感觉的到,她还活着。 “醒了?” 耳边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于曼丽慢慢的侧过头,看到熟悉的脸庞,她梗咽住了,她声音沙哑,一说话有些疼,但是她继续开口:“我……还活着。” 闻固秋笑了笑:“对,你还活着。” 闻固秋不得不感慨,她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是你救了我?” 于曼丽的眼中带着一种亮光,清澈又明亮,她直直的看着闻固秋认真的询问,闻固秋摇了摇头:“救你的并不是我。” “……” 于曼丽怔了怔,她还想说什么,但是闻固秋不让她说话了:“你别说话,好好养伤,其他的,好了再说。” 于曼丽恍若隔世,可是她又想起了明台,于曼丽皱起眉低声说道:“明台……” 闻固秋怔了一下,女人笑了起来: “他没事。” “……” 于曼丽似乎没反应过来,闻固秋上前慢慢的抚摸着女人苍白的脸庞,她笑着重复一遍:“明台没事。” 她一直相信着,明楼会把明台救出来的。 于曼丽笑了起来,女人漂亮的脸蛋散发着另一种活着的朝气,明台说过,如果活下来的话,就离开军统吧,现在她还活着,她是不是已经自由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第二次机会的,好好睡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于曼丽慢慢的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闻固秋轻轻的替于曼丽掩好被子之后,走出门,门外等着的人是阿峰,阿峰垂了垂眸,并不说话,闻固秋轻声问道:“不和她说么?” 阿峰笑了笑:“不用说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只是……连累了东家。” 闻固秋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大连累,你不用这样,就算你不这么做,就冲着她是明台的搭档我也会救她的,你别自责,阿鹤的脾气就是那样,过两天就好了。” 阿峰咧了咧嘴:“大哥脾气我知道,如果他真的生气了,他会直接毙了我。” 苏鹤最后只是踹了他两脚,已经是不错的了。 “于曼丽的归宿我不能决定,等她醒来我再问她,倒是你……” 闻固秋顿了顿不说话,阿峰立马挺直了腰板,直直的跪了下来:“大小姐!” “……” “从今以后,我是闻家的人,死是闻家的鬼,绝不背叛,大小姐,你重新用我吧!” 阿峰这两天看着阿奇在闻固秋身后跑东跑西的,但是事情办得并不利索,他看的恨不得好好的揍阿奇一通,都给东家办得什么事! 闻固秋‘恩’了一声,轻笑着:“听阿鹤说,你以后姓闻了,叫闻夷峰?” “……是。” “还挺好听的,我没让你不回来,这几天可忙坏阿奇了。” 闻固秋的潜意思很明显了,阿峰咧开嘴笑的更开心了: “是!大小姐!” ****** 闻固秋那里还一如既往的样子,明台这边可就难过极了,身上有伤行动不利索也就算了,不能出门被关在房间里也就算了……没有阿秋好难熬…… 黎叔小心翼翼的替明台擦上药,绑上绷带,年轻的男人咬着毛巾,额头的冷汗,隐忍的呼痛,作为亲生父亲的黎叔心疼,但是不能说。 “阿秋呢?我可以见她吗?” 明台声音有些虚弱,被拔掉的指甲上面坑坑洼洼还留着血,十指连心,这种痛难以言喻,黎叔知道明台心里的念想,但是他摇了摇头:“目前还不行,闻小姐的身边有人监视着她,她暂且不能来见你,你忍忍,很快就好了。” “……恩。” 明台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死人’,在外人看来,闻固秋失去了她的未婚夫,她现在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必须让外人看到她的伤心。 “等你伤好了之后,上级会安排你去延安。” 黎叔看着明台的样貌,虽然脸上都是伤,脸色还有些苍白,可是还好好的活着,他就满足了,明台疑惑着:“延安?” “对。” 黎叔点点头,明台深吸了一口气:“那阿秋呢?阿秋会和我一起去么?” 黎叔笑了笑:“这你得说服她和你一起离开。” 离开这个闻家,离开她熟悉的上海,和他一起前往陌生的北方。 “……我知道。” 明台慢慢的垂下眸。 明台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消息。 大日本皇军在第三战区受到持续抵抗。 那一瞬间,明台想起了王天风的话,整个丧钟计划,从头到尾的计谋和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明台将所有的思绪整理出三个字‘苦肉计’,那一刻,一种茫然和痛苦涌上心头,明台觉得自己的猜测太痛苦太残忍了。 明台这个时刻,相见明楼,想见闻固秋,想见明镜,想见明诚,谁都好…… “明台。” 楼下黎叔在喊他,明台怔了怔,跑下楼去,明台看到了楼下的明镜和明诚,他的心震荡了一下,迅速跑到明镜的面前直直的跪了下来:“明台不孝,让姐姐担心受怕,你打我你骂我吧。” 明镜看到活生生的明台就像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怎么舍得打舍得骂,她上前紧紧的抱住明台,哭的肝肠寸断,明台看到明镜这样为他哭泣,明台心里也难受极了。 明台知道,明镜在生他气,恼他怨他,所以明台像个乖巧的孩子,静静的听着明镜的责骂,他和明楼把这个坚强的女人弄得泣不成声,明台最后忍不住抱着明镜轻声安慰:“姐姐,我没事了,你别哭,我求你别哭。” 在他的记忆里,明镜是坚强的,勇敢的,不肯落泪的,现在他把明镜弄哭了…… ****** 陈深这几天待在米高梅的时间有点多,毕忠良每次都是忍无可忍的去米高梅逮人,那个男人叼着烟上门,冷着脸谁也不敢惹,他一眼就找到了他想要逮的家伙,然后都会压低声音冷声骂一句:“小赤佬,跟老子回去!” 然后陈深在众人的视线下被毕忠良拎着领子带走。 今天陈深一如既往的在米高梅玩乐,只不过,这一次他觉得他见到了一个特别的人。 “请问,闻小姐在么?” 米高梅舞厅的大门前站着一名十多岁的少年,陈深第一眼看的时候不在意,但是越看越诡异的觉得……咦?这个少年咋长的像年轻版的毕忠良!? 陈深躲在沙发后面偷偷的观察着那名少年,他穿着普通的藏青色青衫,怀里兜着一只小巧的西藏獚,陈深觉得怎么看都觉得微妙……那孩子面色温和,除了面向和毕忠良相似了一些,性格完全不一样。 陈深看到舞厅的伙计带着那名少年去了舞厅的后方,陈深知道,那里是东家的休息室。 这两天鲜少见到闻固秋,偶尔见到一次,她的神色也并不好,几次毕忠良过来的时候,闻固秋对毕忠良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毕忠良当然也知道闻固秋和76号被抓的毒蝎的事情,所以毕忠良并没有兴趣和女人见识。 闻固秋见到这名少年的时候,其实和陈深想的一样……有点像那个毕忠良年轻时候的样子,只是这名少年的面色温和,一看就是个性格好的孩子。 “你找我?” 闻固秋笑了笑,少年先是打量了她一番,然后随即深深的作揖鞠了一躬:“秋姨。” 被少年这么称呼了,闻固秋愣了愣:“你是……” 在仔细看看少年的眼眸,闻固秋有些不可思议的询问道:“你是景同的……” “他是我二叔。” 少年的回答让闻固秋恍然的笑了起来,女人弯起嘴角回忆着笑着:“景同的侄子,我记得景同提起你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呢,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闻固秋恍然着……吴景同离开,也有五六年了。 “你二叔还好么?我订婚的时候,他竟然只送了一个玉佩过来,人都不见影,亏我和明台还惦记着他。” 少年听到闻固秋的话语,弯起嘴角,温和的面容苦涩的笑了笑,他把怀里的西藏獚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了另一个玉佩递给闻固秋:“这是二叔送您的结婚礼物,他说,您的结婚典礼,他怕是……不能到了。” 少年顿了顿,闻固秋怔愣了一下,什么叫……不能到了? 闻固秋看着少年手中的玉佩,和订婚典礼的时候送过来的翡翠不同,这次的玉佩是黑色的碧玺,闻固秋不解的歪了歪头:“他人呢?” “……二叔……三个月前已经过世了。” “!!!” 闻固秋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三个月前?那在她订婚之后就过世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过世!?好好地……怎么会过世?!” 闻固秋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时隔多年,她听到的是好友过世的消息? 少年默默的抱起小狗,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答案,他被他的二叔吴景同狠狠的告诫过,不许让他告诉她。 “二叔说,他不能亲自来,所以,让我来代替他向您祝贺一声,新婚快乐,要过的幸福。” 还莫约十多岁的孩子,说出这句话来,过于老成了,可是,隐隐的,闻固秋似乎看到了吴景同那张笑嘻嘻的表情,祝贺她的样子。 “……真是……笨蛋……” 闻固秋慢慢的闭上眼,眼泪不住的流下来,她从来都只是希望大家都过的好好的啊。 “秋姨……” 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闻固秋,闻固秋见少年有些踌躇的样子,她慢慢的笑了笑:“你是景同的侄子,以后,如果有事,就来找秋姨,秋姨会来帮你的,如果我不在上海,你就去苏州闻家宅找我。” “……” 少年怔怔的看着闻固秋,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叔,秋姨和您说的不一样……她一点都不娇气,还特别温柔…… 吴景同走的那一年,明台和闻固秋都还是十七岁,五年过去了,那个天真的大男孩成了军统特工,那个被保护的好好的大小姐成了米高梅的东家,一切的一切……物是人非。 当年三个关系最好的人,如今……一个被折磨,一个去世…… 毕忠良再次来到米高梅揪他的队长陈深的时候,怀里踹着西藏獚的少年正好要离开,而毕忠良擦肩而过的时候,陈深觉得这两人更加像了。 “看什么?!” 毕忠良觉得陈深的眼神怪异的他全身都不舒服,陈深咧了咧嘴露出一抹欠揍的笑容:“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孩子长得挺像你的,说是你儿子都不会觉得有问题……哎,你有没有觉得,他挺像你儿子的?” 毕忠良挑了挑眉,看着陈深那张颇有点小帅的面容,男人扯了下嘴角不冷不热的说道:“我觉得你挺像我孙子的。” “……” 不能愉快的交流了。 第70章 我不会跟你走 明台睡得浅,房间里进了人,他立马醒了,但是他没做声继续装睡,他以为是黎叔,自从和黎叔说开了之后,明台并没有立马认黎叔这个父亲,因为,这是黎叔希望的,明台也还当自己是明家人,只要知道就好,不需要有什么变化。 一双微凉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明台立马意识到,这是阿秋! 闻固秋的指尖冰凉,明台还包着绷带的手立马抽出开反手覆盖在闻固秋的手背上,一把捉住她,明台猛地直起身子:“阿秋!!” 等了那么久,闻固秋终于来了,明台满腹的思念满腹的牢骚刚想和闻固秋说出来,却在昏暗的灯光下,明台看到闻固秋微红的双眼。 “怎么了?阿秋?!发生什么事了?出事了么?还是76号的人找你了?” 明台急急的问道,闻固秋眼睛泛红一看就哭过的样子让明台的心立马揪了起来,他生怕因为他的原因,闻固秋受到了76号的责难。 “……明台。” 闻固秋看到明台眼里着急的情绪,女人咧了咧嘴,上前抱住了他,手臂环住明台的脖颈,以非常眷恋和依靠的姿态紧紧的抱住了明台,明台环住闻固秋的腰,轻声的询问:“别哭,阿秋,告诉我,怎么了?” “……景同……景同死了。” “!!” 闻固秋闷闷的声音却让明台听得清清楚楚。 【我要回老家了,大概就不回来了。】 【你们俩都这么久了,也该挑个日子把事情办了,放心,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拼了命也会回来的。】【你们就是我在上海唯一想念的,说不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吴景同不仅是他和闻固秋认识许久的同学,他还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死了? 说好……再聚的,可是……他竟然先走了。 “别哭……阿秋。” 明台的声音也有些梗咽,但是他安慰着闻固秋,拍着她的背,闻固秋抿着嘴,轻轻的抽噎着,明台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闻固秋的背,直到她平和了下来,明台才缓缓的开口:“阿秋……等我伤好了,我就要去北方了,你和我一起去么?” 明台看着天花板,等着闻固秋的回答,闻固秋看不到明台的表情,可是她的答案,不会是肯定:“……我,不会去的。” 明台猛地收紧了力道,闻固秋的回答让他茫然,闻固秋退开明台的怀抱,注视着明台茫然的双眸,女人苦涩的笑着,她轻轻的抚摸着明台还带着伤的脸:“明台,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和你一起去。” “你是我妻子,阿秋。” “明台,我的家在这里,我的根在这里,我熟悉的一切都在这里,我不知道,我和你去陌生的北方,我能不能习惯,我不知道,我和你去北方,会不会成为你的弱点,拖累你连累你,我不知道,在那里,每天为你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坚持不坚持的下去,我除了你一无所有,可是你,却不再属于我一个人了,你有坚定的信念,你有艰巨的任务,和你去北方,你不再是明台,我不再是闻固秋,我做不到,伪装成另一个人,不是自己,欺骗周围人,所有的生活都成了伪装……明台……我在害怕啊……我甚至有些羡慕明镜姐,有时候……不知道才是幸福,你和明楼哥要做的事,太危险,太痛苦了,这种提心吊胆过的日子……太累了。” 闻固秋在笑,闻固秋在哭,她笑着流泪,笑着说着这些话,但是这些话却把明台的心狠狠的揪住,他的眼睛有点疼,如果说见过明镜之后,看到明镜心疼的哭,他会难过,他会愧疚,可是现在,看到闻固秋茫然的回答,她在说害怕未来,明台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的阿秋对未来在害怕……他明明想要的,是和阿秋好好的生活,给阿秋一个美好的未来啊。 “……明台,我没有坚定的信念,也没有伟大的梦想,我想要的,从来都是大家好好活着,我和你好好的在一起,我只想做你的妻子,一个普通的妻子。” 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这句话让明台的心疼的不行。 他也只想做她的丈夫,一个普通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做不到了。 他的身份,注定不在普通,他的生活,注定不再平静,他的日子,将来注定裹上一层伪装。 明台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他想要的,是一个家,闻固秋是他的光,他要的,是一转身,她在那里,为他指引家的方向。 “明台……我爱了明台一辈子,我不想,最后在一起的那个人,不再叫明台,我不想,我和你生活的时候,不再是闻固秋和明台,这两个名字绑在一起那么久了,我不想就这么舍下了。” 明台和闻固秋,是闻固秋这辈子最好的记忆,她不想,回忆的时候,是用别人的身份来回忆自己的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 明台也留下来眼泪,他喃喃着:“明台也爱了闻固秋一辈子,到‘死’都是爱着的。” 闻固秋越想,越想哭,她垂着明台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着:“明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我一点都不坚强……我也想和你共进退啊。” 闻固秋的哭声让明台紧紧的抱着她,着急的回应着:“我不要你和我共进退,我要你在我身后,让我保护你,让我一转身就看到你,我不要你处在危险的地方,做着让我提心吊胆的事情。” “……明台,你知道么,这种,我知道你瞒着我,但是不能和我说的感觉很糟糕,这种,我知道你的身份是伪装,但是我不能喊出你真正的名字的感觉很糟糕……我不会和你去北方的,明台。” 闻固秋最后一句话,让明台的心慢慢的坠了下去。 现实从来都不是那么好的,闻固秋说得对,他和他去么北方之后,他继续潜伏,继续他的任务,可是闻固秋要跟着他一起舍弃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族,自己所有的一切,变成另外一个人,和他过着伪装的生活,闻固秋不是特工,要她这么付出一切和他离开,他太卑鄙了。 明台咬着牙,但是他想卑鄙下去。 他想再伪装不下去的时候,有阿秋陪着,他想再危险行动之前抱着阿秋道别,他想,如果有一天他撑不下去了,他想死在阿秋的怀里。 他就是那么的卑劣。 “我该走了,我不能待太久。” 闻固秋擦了擦眼泪,眼睛红红的样子,像只兔子,明台有些不放心:“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行么?” “不是一个人,阿峰在楼下等着,有阿峰在,不用担心。” 闻固秋拍了拍明台的手背示意他放心,明台恨极了自己不能出门,被关在着小小的房子里,明台凑上前狠狠的吻住闻固秋的唇瓣,把他掩藏不住的爱全部释放出来,明台低哑着声音低笑着:“在我‘死’前,你是我明家的媳妇,真好。” 明台‘死’了,如果以后再恢复明台的身份把闻固秋娶进门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所以,他万分庆幸,在订婚之后,和闻固秋领了结婚证,就差一个结婚典礼,抗战结束之后,他一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所以,我现在是寡妇了。” 闻固秋轻笑一声,站起身放开明台,明台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知道不能留她太久。 明台把闻固秋送到门口,趁机多亲几口,才恋恋不舍的放闻固秋离开,明台走上楼之后,又拿出了上次明诚交给他的纸盒子,里面多数是他重要的东西,明台把藏得好好的一卷纸拿出来慢慢展开,那是一张结婚证,明台看着上面的证词,慢慢的笑了起来。 【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真好。 她是他的妻子。 ****** “大小姐,现在去哪?” 上了车,阿峰先是绕了两个大圈,隐去了明台目前藏身的地方,闻固秋有些疲惫的说道:“回闻家吧,明镜姐最近也够呛,看明楼哥的意思,我尽量少去明家。” “是,对了,老大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闻固秋呢喃了一声,苏鹤走之前和她说过,是去复仇去了,看来他在上海这段时间的动作并没有白费,还真是找到了杀死他养父的凶手的踪迹,苏鹤离开的这几天就是去复仇去的,现在回来了,闻固秋也心安了。 “大小姐很累么?” 阿峰轻声问道,后视镜里看到的闻固秋,女人面色疲惫,刚刚哭过的样子有些可怜巴巴,闻固秋苦笑着:“我就希望着,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 阿峰刚想说什么,车后一股亮光刺眼的让阿峰心里打了个激灵,后面明显跟上来一辆车,并且以加速的速度往上冲,阿峰立马踩下油门也加速往前。 “大小姐,坐稳了!” 阿峰顾忌着闻固秋,但是他感觉身后的那辆车绝对不是普通的追尾,他也顾不得闻固秋会不会晕车了,先甩开身后的车子才是最重要的。 “……” 闻固秋抓紧把手,可是就在前面的一个转弯口,后面的车子几乎以同归于尽的速度直直的撞了上来,还好阿峰反应快,只撞坏了后车厢,可是对方一次不满意,再一次的撞了过来,整辆车子被狠狠的撞得变了形,阿峰控制不住方向盘,整辆车硬生生的被撞翻了。 “……大小姐。” 似乎达到自己的目的了,那辆车立马扬长而去,阿峰艰难的爬出车子,去救闻固秋,却见闻固秋额头被狠狠的撞了一记,似乎人已经晕过去了,阿峰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大小姐,你可别出事啊。” 你出事了……老大绝对会发飙的。 ****** “大哥!不好了。” 明诚冲进明楼的办公室,明楼正在小憩,这是他长久紧绷神经以来第一个休息,现在被阿诚惊醒了,没等他问,明诚先开了口:“汪曼春越狱了!” “这怎么可能!!!” “不止这个!固秋出车祸了!!!” “什么?!!” 这下两个消息让明楼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71章 新的开始 闻固秋昏迷了两天之后醒来,守在她床边的是苏鹤和阿峰,闻固秋醒来之后神情淡淡的,不是脑袋撞伤后的虚弱,也不是被人袭击之后的后怕,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平静到……她看谁的目光都陌生的吓人。 阿峰是第一个发现闻固秋有异样的人,他比苏鹤早发现并不是苏鹤没有注意到,而是闻固秋对待苏鹤的样子和对待他的时候的态度截然不同,所以苏鹤很难发觉,可是阿峰感觉到了,闻固秋,看他的眼神陌生的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可是,她并没有失忆,她记得所有的事,就是看人的眼神陌生的让人害怕。 “大哥。” 阿峰趁着闻固秋休息的时候拉着苏鹤去了外间,苏鹤难得没因为阿峰拉他而揍他,这两天苏鹤虽然神情依旧淡淡的,可是熟悉他的阿峰也看出了苏鹤的疲惫,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 “做什么?” “大哥,我不信你没看出大小姐有问题。” 苏鹤垂下眸子,沉默了一下,看向阿峰,神情冷淡:“老子看出来了,又如何?” “大哥!!这并不是小事!” 阿峰着急的低吼一声,苏鹤的想法他清楚,苏鹤的想法甚至简单,闻固秋待他一如既往,他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目前为止,闻固秋什么都不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最清楚。 “那你要怎么样?” “我们应该知道,大小姐到底怎么了?” 阿峰坚持的说道,既然他是大小姐的手下,那么大小姐一切的安全和情况他都不能忽视。 苏鹤深吸了一口气,努了努下巴:“去吧。” “是。” 闻固秋醒来之后,被撞伤的伤口处有些疼疼的,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让她难过的皱起眉,旁边的隔帘被拉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近病床,他带着眼镜对着闻固秋微笑:“我就是来检查一下您的睡眠情况,头会痛么?” “有点。” “有晕眩的感觉么?” “有点。” “恩,您还需要住院观察一下,等会我让人给你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谢谢医生。” 闻固秋坦然道谢的同时,被道谢了的医生有些不自在,他扯了扯嘴角:“这是我该做的。” 说着,医生转身离开,拉上了隔帘,走的有些匆忙,闻固秋纳闷的歪了歪头。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出病房后就看到门外几个神色糟糕的男人,还有另外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病房里出来的这位医生摘去了眼睛,脱下了白大褂,赫然变回了跟随在闻固秋身边许久的阿峰,刚刚的一切都是阿峰假扮成医生和闻固秋说的,可是,闻固秋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这个医生就是阿峰,甚至,她的眼光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个反应太奇怪了。 “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她会不认得人?” 闻东堂的声音低沉又冷冽,他冷眼看着那三个穿白大褂的家伙,据说这是这家医院最好的医生了,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闻东堂拆了医院的心都有。 站在最中间的男人是医院的院长,是留洋学医回来的,他先是犹豫了一下,在闻东堂具有压力的目光下,缓缓的说道:“闻小姐的大脑曾经遭受过撞击,人的大脑是很重要很重要很……” “给我说重点!” “人的大脑是很重要的,它复杂,又神奇……” “你他妈再给我一句废话,我让你的大脑不在你的脑壳里!” 闻东堂冷哼一声,让院长缩了缩肩:“很明显,闻小姐的大脑遭受过重创,它形成了一部分的损坏,大脑的损坏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比如性格会有变化,比如,会失忆,比如……” “她是哪个状况?” 闻东堂受不了直接打断院长的话,心里不耐烦了起来,这家伙怎么废话那么多。 “闻小姐的这个状况,我初步判定为,面孔失认,这是一种罕见的状况。” 面孔失认,如此直白的回答,就是,认不出人的面孔。 她并不是失忆,可是却认不出熟悉的人的面孔…… 站在一边的苏鹤不说话,只是目光停留在闻固秋的身上,不肯移开。 “她为什么还认得出老子?” 苏鹤冷淡的问着,他几次在闻固秋的面前,闻固秋都表现的没有异常,她认得出他! 院长思索了一下,直白的回答道:“她只是认不出人的面孔,并不代表失忆了或者别的功能障碍缺失,她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声音,发型,服饰或者语气口吻来辨别一个人。” 苏鹤那么特别的一个人,认不出才是奇怪了。 “……” 阿峰有些纳闷,那他是有多普通? “还有治愈的可能性么?” 闻固秋认不出熟悉的人,她看谁都是陌生的,她警惕着任何一个靠近她的人,这样的闻固秋,闻家的男人们看着心疼。 为何她总是遭罪? 该死的汪曼春,该死的明台。 “这是神经心理性疾病,有康复的可能性,需要慢慢静养,这并不是先天性的,可以往开朗的方向去想。” 闻固秋的大脑虽然撞得不是特别厉害,但是却也是撞得不是地方,以目前的医疗条件只能希望,她的大脑损伤并不严重,会有康复的那一天。 “你知道了?” 闻固秋静静的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风景的时候,那个画面让人看着心疼,闻澹雅走到闻固秋的身后,顺其自然的伸出手捏了闻固秋的脸蛋一把,闻固秋扯了扯嘴角轻呼一声:“疼。” “认得出我么?” “大,大哥。” 啊,脸好疼。 闻固秋捂着脸庞看着面前有些陌生有些熟悉的男人,她陌生的目光让闻澹雅不爽的冷笑了起来:“疼就对了,脑子记不住就给我用身体记住。” “……” 要不要这么粗暴。 看着闻固秋可怜巴巴的捂着自己的脸颊,闻澹雅上前拍了拍女人的脑袋,男人露出一抹无奈的叹气,冷清的俊脸显出一抹温和:“你这丫头……怎么从小到大都是那么多灾多难的。” 闻固秋想了想,随即笑笑:“有失必有得,我挺看得开的。” “看得开。” 闻澹雅冷笑了一声:“你要把你的事告诉明台么?” “……” 闻固秋摇摇头:“不用,他快离开了,别让他知道。” 闻固秋的双眸暗淡了下来:“况且……说什么呢?他的妻子,认不出他了,看他,就像一个陌生人?这个样子,就算我想和他一起离开,也不行了吧。” 一个无法识别人的女人,这是最大的弱点。 “……他明天晚上就要转移了。” 闻澹雅淡淡的说着,闻固秋怔了怔,女人苦涩的笑笑:“那我……你替我去送送吧。” “……” 闻固秋到最后还是改了口。 她真的怕,明台在她面前,她却认不出来……她连她爱的人,都认不出来。 可是,闻固秋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二天等到的不止是明台平安转移的消息,还有一个噩耗。 明镜死了。 “你说谁死了?” 闻固秋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会听到明镜姐死的消息? “明镜死了,死在上海站。昨天晚上发生了枪战,明镜死了。” 闻澹雅平淡的叙述着,可是他心里也不平静,那个明镜死了,那个照顾了固秋许多年的女人死了。 “……” 闻固秋没有继续住院,而是被接回了闻家,她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倒在了沙发上,闻固秋的眼泪不住的流,想大声哭,可是却发不出力气:“明镜……姐。” 闻东堂默不作声的走上楼,把空间留给了闻固秋和闻澹雅,女人哭的像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的……” “固秋……” 长姐如母,明镜多年来的照顾,在明台和闻固秋的心里,她就是最敬爱的大姐,如母亲一样的存在,闻固秋低声抽噎着,哭着哭着,她捂着头蜷缩了起来,闻澹雅见状抱紧闻固秋紧张的喊了起来:“固秋!固秋!!” “疼……难过……疼,大哥……” 闻固秋低声呢喃的样子让闻澹雅的心猛地一抽:“冷静,深呼吸,深呼吸,我给你叫医生。” “……不,别叫……别叫……” 闻固秋阻止了闻澹雅,一张小脸满是泪水: “疼就对了……心里难过……大哥……我记不起明镜姐的样子了……” 闻固秋捶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她低声哭着,哑着声音低喊着,闻固秋的痛苦,他只能想象,她想不起来,但并不是记不起,这对闻固秋太残忍了,她所记的所有明镜对她的好,但是记不起来明镜那张温柔的笑脸。 她连回忆都成了陌生的。 “固秋……大哥在,大哥在。” 闻澹雅紧紧抱着闻固秋,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他被闻固秋一声声的哭喊,一句句的无奈悲伤给压得透不过气。 闻东堂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似乎能隐隐的听到楼下闻固秋的哭喊,女人哭泣的声音闻东堂似乎能想象得出,那张小脸哭的像个兔子一样的模样,闻东堂点了根烟,但是没有抽,他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指间的烟自顾自的燃烧。 明镜死了。 闻东堂意识到这个事实后,竟然没有特别的感觉。 或许,他的心,早就二十年前就死了吧。 二十年了,当年那个女人怎么说的?她放不下明家,放不下家业,放不下弟弟,她要她的梦想,她的感情,她的一生都给明家,她只为明家而生。 现在她为明家而死。 闻东堂笑的讽刺。 ****** 闻固秋第二天去了明公馆,推开门,空旷的大厅没有人在,是啊,明镜走了,明台走了,这个家,支离破碎。 闻固秋回忆着和明镜明台的回忆,眼泪慢慢的留下来,她走过所有充满记忆的地方,碰触着所有她怀念的东西,闻固秋的脚步停在了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前,闻固秋拿起照片,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抚上了相框,抚摸着相片里的三个男人,在闻固秋的眼里,这三人已经都是陌生人了,但是她记得照片上他们站的位置,闻固秋忍着泪,怀念的慢慢抚摸着镜面。 “明镜姐……” 闻固秋梗咽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显得突兀,闻固秋自顾自的问着:“你说……家呢?家里的人呢?” “……” 没有人答,闻固秋笑的苦涩。 “大姐,我想过了,明台走后,我就搬过来和你住,我怕你会寂寞,怕你会想明台,所以我来陪你。” “可是……大姐……原来,到最后,留下的,是我一个人啊。” 闻固秋的眼泪滴在玻璃上,闻固秋慢慢的擦去那滴眼泪:“大姐……我,决定离开上海。” “留在上海,记忆太多,伤心太多,而且……我怕有人发现我的问题。” 闻固秋像个孩子一样认真的询问着: “大姐……我这个样子,还是你明家的媳妇么?” “……” “大姐……你放心,明家……我和明楼哥会替你好好看着的。” 之后,女人走出明公馆的姿态,像极了当年风华绝代的明董事长,高傲,背脊挺直。 闻固秋离开上海的第三天,明楼才知道这个消息。 “固秋走了!?” 明楼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资料摔在了桌子上,明诚摇摇头:“走了,三天前走的,闻家公馆里人去楼空。” “什么?!她不是应该在医院里养伤么?怎么会离开上海?闻家人全部离开了?” “闻家的仆人全部谴回苏州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消息。” 明诚纳闷极了,怎么会突然间离开上海,甚至连通知都没有。 “这不像固秋,不辞而别不是她的风格。” 明楼觉得讽刺,到最后,除了阿诚,没有人留下。 “……” “固秋下落不明怎么和明台说?” 阿诚担忧明台那里的情况,明镜死后,闻固秋就是明台最重要的人了,如果闻固秋下落不明,他不敢想象明台会做出什么来。 ****** 该说明诚了解明台,知道闻固秋离开的上海的消息,明台有立马回上海的冲动,知道闻固秋下落不明,明台几乎要放弃自己的潜伏任务,最后是明楼喝止了他,他才继续留在的北平,原地不动。 对,他潜伏在北平。 对外的身份是一名姓崔的银行雇员。 明台有时候会迷茫,他这么做到底值得么? 大姐死了,现在,固秋也离开了。 他想过她会在上海等他,但是他没想过,闻固秋会离开上海下落不明。 如果这是惩罚,那已经折磨到他了。 他以为,上海还留着让他思念的哥哥们和妻子,可是没想到……现在连思念都变得暗淡了。 【阿秋,你在哪?】 闻固秋失踪的第六个礼拜,明台每天这样询问自己。 银行里新来的崔先生很受欢迎,起码,很受女性欢迎,他带着一副眼镜颇有儒雅的气质,可是他讲话幽默风趣甚至还有意思风流倜傥的感觉在里面,特别能打好人际关系,不得不说,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家庭状况的话,他们都会觉得,这哪里是落魄的书本网啊,明明就是一个小少爷。 “崔经理!今晚有部电影,我们一起去看吧。” 下班的时候被拦住,明台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着拦住他的女子,同为银行的经理,姓张,明台总是生疏的喊她张小姐。 “不好意思,张小姐,我晚上没空。” 明台勾起嘴角不冷不热的拒绝,张小姐脸色不变,继续问道:“我能问问,你晚上有什么事么?” 明台收起笑容,淡淡的说道:“你逾越了,张小姐。” 张小姐不在乎明台的冷脸,应该说,她自从喜欢上崔经理之后,被这个男人拒绝太多次了,她笑笑:“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不会接受的。” 似乎下班后,崔经理被张经理堵住已经是常态了,所有人都像是看戏一样等着明台的反应,他们甚至好奇,崔经理会不会被张经理的热情所感动。 “不让我死心我是不会放弃的。” 张小姐的话让明台勾起唇角冷笑了起来:“请你死心吧,我有太太。” 张小姐的瞳孔猛地一缩,看到明台讽刺的笑容,她下意识的反驳:“她人呢?!” “什么?!” 明台眯起眼,张小姐肆意的冷笑:“你说你有太太,我可从来没见过啊,她人呢?别是你为了拒绝我编出来的吧。” 明台真想明天就辞职,这女人怎么这么烦。 “是不是编出来的都和你无关,我说的很清楚,我看不上你。” “可恶!!” 看着明台潇洒的离开,张小姐气氛的直跺脚,这个男人太讨厌了! 可是,就是这样,她还是喜欢他! 走出银行,明台的心其实是涩涩的,其实,张经理说的没错,崔经理的身份,并没有妻子,有妻子的,是明台。 可是他就是明台啊。 他是明台。 他的妻子是闻固秋。 他……有妻子啊。 明台觉得心好累。 他把身上写好的信投进信箱,这是他寄回苏州闻宅的第一百八十二封信,一直在询问着打听着闻固秋的消息,他觉得真的是讽刺,黎叔找了儿子二十年,每天徒劳的用看报纸的形式寻找着,他呢?或许会和黎叔一样,一年找不到,他就找两年,十年,二十年。 他不知道为什么阿秋会离开上海,会下落不明,但是他告诉自己,如果找到了她,什么都不问,牢牢的把她锁在身边,什么地方都不让她去了。 失去闻固秋消息的第六个月。 明台大醉了一场,梦里面,他梦到了母亲,梦到了吴景同,梦到了明镜,梦到了明楼和明诚,最后,他梦到了闻固秋,女人陌生的看着他,然后问:【你是谁?】 明台被惊醒了,浑浑噩噩的脑袋,却是硬生生的被惊醒,然后胀疼胀疼的,他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阿秋……” 明台渐渐不会笑了,他只剩下了伪装,他成了一个真正的伪装者,而鲜活的明台,被他压制在内心深处,因为……能让明台还鲜活存在的人,都不在了,他只剩下大哥,可是……大哥,还有另外的身份,他的上级。 他们终究生疏了。 “崔经理,晚上出去玩吧。” 今天邀请明台的是几名男性,年龄和明台差不多大,和明台的关系也正好,明台刚想拒绝,看到一边的张经理虎视眈眈的样子,他一口答应:“好啊,去哪。” “米高梅舞厅,听说是新开的舞厅,里面的舞女可漂亮了。” 明台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哪?” “米高梅啊,北平城区那里。” 米高梅!!!明台的心脏跳的极快,他觉得这是在绝望的时候滴下来的甘霖,让他的心一下子活了起来。 “米高梅,米高梅的东家是怎么样的人?” 明台小心翼翼的问着,对方没注意大大咧咧的回道:“我哪知道,还没去过啊,去么?” “去!” 怎么不去! “哟,崔经理原来也对舞厅小姐感兴趣啊。” “不,我就对东家感兴趣。” 张小姐听到明台要去舞厅,气的咬牙切齿了起来,男人! ****** 这个米高梅和上海的一模一样,明台突然想哭,他似乎回到了上海,回到了,还和阿秋在一起的时候。 “崔经理,不去跳舞么?” 明台摇了摇头:“不了,我坐一会。” 打发走了同事,明台顺着记忆走向闻固秋最喜欢坐的沙发那里,她总是爱坐在那里,可以隐秘又可以纵览全场,明台躲避着人群走向那个沙发,那里已经有人坐了,女人背对着他,曼妙的背影让明台的心神晃了一下。 明台伸出手,却不敢喊出口,他害怕这是梦。 “怎么,临门一脚,却不敢伸了?” 女人嬉笑的口吻让明台猛地一怔,她转过头赫然是熟悉的面孔,明台的心里涌起一股酸涩:“阿秋……” 闻固秋的腿上还枕着一个女人,女人妖娆的身姿躺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闻固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脑袋,好似给小猫顺毛一样,她慢慢的起身对着明台轻笑:“他呀,其实就是个胆小鬼~” “!!!!!” 看清女人的脸,明台一脸不可思议的后退了一步:“于曼丽?!” 应该死了的于曼丽?! “哼!” 于曼丽扬扬头不理会明台的惊讶,就是距离闻固秋一步的距离,闻固秋慢慢的走到明台的面前,她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她,闻固秋摘下明台的眼镜,和明台一样贪婪的看着明台的脸庞,她呢喃着:“明台……我好想你。” 曾经多少个日夜她想起他都是陌生的脸庞,她回忆着他的记忆却参杂着陌生的面孔,她难过,绝望过,挣扎过,然后……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能够认出他了,不是陌生的面孔。 明台一下子被气笑了:“你个狠心的女人……” 明明消失的是你,可是你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说着这么赖皮的话,他一点都生不了气。 “抱歉,明台。” 一百八十二封信,她全部收到了,每一封都是祈求她回来,每一封都是在指责自己的不好,他的信里透着他的孤寂和渐渐的绝望。 闻家把产业搬到北平了,在北平打下根基是一件复杂又艰难的事情,可是闻固秋还是这么做了,她想距离他近一点。 第二天的时候,同事忍不住去问了明台。 “崔经理,你昨个晚上……是不是在和米高梅东家喝酒啊,你们认识?” 看两人笑的……他可从没见过崔经理笑的那么开心啊。 明台勾起唇角,笑的轻松,他很想说:【她是我太太。】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明台顿了顿,淡然的笑笑:“我啊……心悦于她。” 他直白,毫不掩饰的回答。 他心悦于她。 北平。 他和她新的生活的地方,他和他,新的开始的地方。 第72章 【顾清明】倾心 顾清明觉得应该感谢薛君山的,要不是薛君山一直缠着他想着把他和他的小姨子凑一起,顾清明怎么会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意识到…… 他喜欢闻固秋。 喜欢到,想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顾清明又有些犹豫,他是个上战场的男人,不知何时就会战死沙场,他有那个资格去喜欢她么?他不是对自己说过么……战争之际,不会谈情说爱。 况且,她心心念念着回去,回上海,那里,还有个他相恋已久的青梅竹马在。 顾清明抽了口烟,紧皱着眉头思索着,那副认真的表情让人还以为顾长官又在思考什么作战要事。 “嘿,顾长官,皱着眉头想什么呢!” 敢这么大大咧咧的上去问的,还这个痞气的口吻,那绝对就只有胡家的女婿薛君山了,薛君山咬着苹果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披在身上的外套歪歪扭扭的他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在顾清明的身边,嘎嘣的咬了口苹果,说话不清不楚的:“想森么大似呢,我给您参谋参谋。” 薛君山两三下就咽了下去,一副和顾清明哥俩好的样子,顾清明撇过头那冷淡的态度薛君山全当没看到,这顾长官这幅冷傲的姿态他早就摸个七八透了!小少爷的架子是有那么几分,不过,薛君山看来,顾清明只是人情世故不通透,性子直,是个被家里宠着的。 顾清明听到薛君山的话,冷笑一声,薛君山的参谋都是一些破注意。 “你能参谋什么?” 薛君山眉毛一挑,信誓旦旦的说道:“嘿,顾长官,不是我说啊,虽然我薛君山没读什么书,但是出来混的早一身经验可是摸爬滚打积累出来的,可谓是……” “行了,闭嘴。” 顾清明冷冷清清的一句话,薛君山立马闭嘴,自个啃着苹果。 只不过顾清明自己沉默了一会,冷峻的面容慢慢的形成一股纠结在里面,他缓缓的开口:“薛君山,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对方又相识已久的青梅竹马,甚至可以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两人感情很深,你该怎么办?” 薛君山听着背脊挺直,猛地一拍大腿:‘艾~呀!这不就说的我么!!’ 湘君不就是和她那表哥相识已久青梅竹马差点谈婚论嫁么! 薛君山这下特有底气的扬起下巴说道:“这你绝对问对人了!顾长官!” 顾清明斜了薛君山一眼,这薛君山哪来的这么自信的口气? 薛君山这下不啃苹果了,直接苹果一丢,大腿上一抹,指着顾清明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我跟你说,女人!自己喜欢上的女人!只要还没嫁人,就不能放弃!” “……” 顾清明没有应答,神情依旧淡淡的,但是隐约中带着些许的迷茫。 “顾长官,你别看我是个粗人,但是对我来说,喜欢就是一辈子的事,别后悔,才是正确的,只要没嫁人,那就是有机会,大胆追求,大胆说出口,一定要不择手段!” 最后四个字简直说的铮铮的响。 “你在胡说些什么!” 顾清明皱起眉:“什么不择手段!别乱说!” “怎么乱说了,喜欢上一个人多难啊,就这么放手,交给别的男人,那还不如放在自己身边宠着照顾着,否则啊,连人都看不到,喜欢个屁啊!” 顾清明觉得和薛君山说这个就是自己脑子坏了,他冷哼一声:“万一她恨你呢?” 恨我? 薛君山想了想:“恨就恨吧,别离开我就行。” 薛君山说的很轻,他的要求真的不多,湘君会恨他,他知道,可是,他只希望湘君别离开他,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顾长官,信我,喜欢就喜欢了,一定要说,一定要追。” “……” ****** 顾清明最常去的就是两个地方,一个是前方作战基地,一个则是湘雅医院,闻固秋自从上次发烧之后就住在医院了,顾清明去看她的时候偶尔会碰到胡湘湘,只不过小姑娘看到他大多是立马跑走,神情并不好。 医院里没找到闻固秋,顾清明离开了医院,只不过没想到在医院外的一条小道上碰到了闻固秋,不,准确来说,是顾清明看到了闻固秋,而且这女人还没有好好的站在地上,而是爬在了树上。 “闻固秋!!!” 顾清明高喊一声,女人吓了一大跳: “顾清明你喊什么!” 比起顾清明生气的样子,闻固秋看起来更生气,他抬着头望着树上俯视着她的女人,漂亮的小脸带着一股生气的意味,眼睛眨巴眨巴的瞪着他,顾清明恍然间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他回过神,脸色阴沉的说道:“你快下来!在上面做什么!” 这棵树还那么高,她怎么爬上去的?! 闻固秋没有立马听话的下来,反而对顾清明笑着说道: “顾清明!这上面有好多白果!” 这是一棵种了几十年的银杏树,长得茂茂密密的,不用闻固秋说顾清明都能看到枝头上一串一串的白果,顾清明被闻固秋这悠哉的口吻给气笑了:“采白果你可以站在下面打下来,爬什么树!?胡闹!快下来!” 顾清明觉得这个闻固秋真和小时候的那个丫头一点都没变多少,看到树上有果子就想去采,不管树有多高,都敢爬上去,顾清明冷着脸,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危险!下来!” 顾清明下意识的伸出手,生怕闻固秋会掉下来,闻固秋见顾清明眉头皱的快打结了,她咧嘴笑了笑,倒是乖巧的应了一声:“好,你可接着我。” 这和上山容易下山难一个道理,爬上树容易爬下树也难,闻固秋怎么爬上去的,却很难爬下来,闻固秋用脚比划了半天都不知道踩哪里好下来,顾清明觉得,自己挺拿她没辙的,他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冷清的声音清澈好听:“你别瞎折腾了,跳下来,我接着你。” 闻固秋抿着嘴有些犹豫,她挺担忧她跳下来的时候会一脚踹上顾清明。 “顾清明你真能接住我?” 闻固秋这怀疑的口气让顾少爷嗤笑了一声,那抹笑,破开了顾清明一向冷淡的面容,让他的表情鲜活了起来,他没有反驳闻固秋的话,而是一字一句如同誓言一般起誓的说道:“我会接住你的,闻固秋,无论多少次,无论何时何地。” 顾清明的眼神清澈透亮,他看着闻固秋,就像他人一样,带着股认真和执着,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那个,站在树下稳稳接住他的顾绍桓,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个替她爬树的顾绍桓。 小时候的怀抱闻固秋已经记不大清了,那个时候两人都不大,可是现在,闻固秋明确的感受到了顾清明的怀抱,那是一种带着股清冷气息却异常可靠的怀抱,坚毅,可靠,闻固秋怔怔的看着顾清明冷毅的侧脸,她感受到了来自顾清明压迫感,他是个男人,是个军人。 顾清明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人,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 闻固秋先收回了视线,她跳下顾清明的怀抱,快步走开两步,深吸了口气:“谢谢。” “不用。” 闻固秋指着银杏树的上面缓缓说道:“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个城镇的模样。” 顾清明又看了眼那棵树,确实高。 闻固秋咧开嘴笑了笑,带着股狡黠的意味:“顾清明,你猜我在上面的时候想了什么?” 顾清明冷淡的询问,没有猜测的迹象:“什么?” 早知道顾清明的这幅冷淡性子,闻固秋的眼中带着股炙热的期望:“山河锦绣,国泰民安,等战争结束了,我要好好的看看这片山河。” “……” 顾清明淡然的笑了笑,他觉得,她这个梦想,他能替她实现。 “放心,会有那一天的,快了。” 抗战胜利。 快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顾清明走在前头,闻固秋慢慢的跟上去,顾清明走路的时候背挺得很直,闻固秋看着顾清明的背影淡淡的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军人的背影,他即使没有上战场,但是他的体内有着不屈的灵魂,和炙热的爱国之情。 “顾清明,你就那么想上战场吗?” 闻固秋知道的,顾清明一直想尽办法在和他的师座恳请上战场的机会,但是一直被否决,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甚至微小的事情,他都会去尝试,只为了上战场,保卫祖国保卫家园。 顾清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 微风慢慢抚过脸颊,闻固秋弯起嘴角淡然的笑了笑:“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你和我说过的。” 他有了觉悟,可是一腔热血无处发。 闻固秋皱着眉头苦笑:“我真怕有一天,路过那面墙的时候,在上面看到你的名字。” 看过闻家六兄弟的名字在上面,闻固秋不想再看到任何熟悉的名字,可是她又知道,她是阻止不了顾清明的,顾清明慢慢的转过身,他走到闻固秋的面前,女人迷茫的眼神让他淡然的笑了笑,她额前的发被吹乱了,顾清明伸出手替她捋了捋,顾清明冷淡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固秋,我上战场,不是为了求死,是为了求生,是为了求整个家的生,求整个民族的生。” 求整个民族的生。 闻固秋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的加快了,这种跳动感,是被激励的跳动感。 “顾清明……” 恍惚间,闻固秋把这个名字呢喃了一遍。 第73章 【顾清明】倾城 小日本赶跑了,但是顾清明知道,这次的胜利,并不算真正的胜利,真要说起来,只能算平局,伤亡惨重,怎么能说胜利。 顾清明还记得自己从前线回来,找不到薛君山的尸体的时候,闻固秋眼睛红着冲过来抱住了他,她在这无依无靠的,只有他一个,她紧紧的抱着他哭着:“我听说笔架山失守了,顾清明,我真怕你死了。” 这女人能不能说的那么直白么,他当时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抱住了她,当时他想着,她在这里,他总要回来的。 顾清明说不清这种感觉,抱着她,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满足。 之后薛君山回来了,可是他听说薛君山的媳妇疯了,儿子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从战场上回来却失落的男人。 不过他安慰不了薛君山,但是陪他喝酒还是可以的。 “我说顾长官,我们家湘湘那么好,你怎么就不喜欢呢,如果你们俩在一起了……我也可以……” 薛君山醉了,嘴里念叨着,这个一向油腔滑调的男人经过了老婆疯了儿子死了的噩耗也变的沧桑了起来,顾清明不说话,给薛君山倒了杯酒,自己手中的那杯酒慢慢的饮下去:“不是胡湘湘不好……” 顾清明顿了顿,他低声呢喃着:“是我……遇到了心里最好的那一个。” 薛君山似乎听到了顾清明的话,又似乎没听到,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用力朝着顾清明敬了一杯,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好听:“顾兄弟!听我一句!千万别让自己后悔!” “……” 后悔……么。 顾清明将最后一杯酒一口饮下,他淡然的笑着,并不回答,薛君山醉了,他让小穆先把薛君山送回去,他继续自己一个人喝酒。 “顾清明?小穆告诉我你在这里。” 顾清明没想到会听到闻固秋的声音,是他喝醉了么?顾清明醉眼朦胧的样子让一向冷清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他皱起眉想要看清楚眼前的女人:“固秋?” 闻固秋拿走顾清明手中的酒杯,见顾清明迷迷糊糊的样子,她不禁笑了起来:“你喝了多少?你醉了,顾清明。” “我没醉。” 顾清明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冷冷清清的声音好似真的没醉一样,闻固秋眯起眼细细的打量着顾清明的表情,明明是醉的样子,闻固秋斩钉截铁的说道:“你醉了!” 顾清明勾起唇角,抬手压在闻固秋的脑后,身子上前轻轻的吻住了她,微凉的唇瓣还透着淡雅的酒香,唇齿之间不知是谁在醉谁,闻固秋怔愣住了,唇瓣中的斯磨让她忘记的逃离。 顾清明慢慢的放开闻固秋,眼神中一片清明,他淡淡的说道:“我没醉。” ****** 第二天,逃避的人不是喝醉酒强吻人的顾清明而是被吻的闻固秋,她只要一看到顾清明就立马转身离开,脑海里不住的想起昨天晚上温热的唇瓣,淡雅的酒香和顾清明认真的眼神和一字一句的话语。 【我没醉。】 “长官,这……闻小姐又跑了,您昨晚上做了什么啊?” 小穆数了数,这已经第三次了吧,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转身离开,小穆看了看顾清明的脸色,顾清明的表情也很耐人寻味啊,怔怔的看着闻固秋的背影,眼眸深邃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连躲了两天,闻固秋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顾清明的时候,没想到顾清明自己直接上门逮住了她,她走过医院后院的小道,一个转弯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顾清明,闻固秋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 “你做什么!” 顾清明抽了抽嘴角,他做什么?他什么都还没做呢。 冷淡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扫了女人一眼,他不冷不热的问道:“怎么不跑了?” 跑? 当然跑! 闻固秋转身就跑! 顾清明挑了挑眉,上前夸了几大步就追上了她,一手撑在了墙壁上挡去了她的路。 “想跑?” 顾清明勾起唇角冷笑,闻固秋整个人贴在墙壁上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什么? 闻固秋看着顾清明冷漠的面容,无论怎么看,这个男人都好看极了,清清冷冷,侧脸勾勒出好看的线条,闻固秋低下头不说话,往另一个方向离开,顾清明眼睛一眯,另一只手也撑在墙上堵住了闻固秋的路,这一下,闻固秋被顾清明桎梏在自己的包围圈里。 她无处可逃。 闻固秋慢慢的蹲了下来,然后坐在了地上,就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兔子,她鼓着腮帮看着顾清明,顾清明同样蹲了下来,身子向前倾,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你逃不掉的,固秋。” 顾清明冷淡的口吻让闻固秋气笑了:“我逃什么!我该问你,顾清明你想做什么?!” 闻固秋指着顾清明的胸膛质问着,他凭什么吻她,凭什么堵着她? 顾清明沉默了一下,似乎也说不出来,他想做什么,直到闻固秋问了下一句,他才答出来了。 “你昨天为什么要吻我!” “因为我想吻你。” “顾清明你混蛋!你想吻就吻么?你没想过我么?” “我想的就是你,所以我吻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固秋觉得和顾清明这个木头脑子较真还挺火大的,她愤愤的瞪着顾清明:“你没想过我不想被你吻吗!?” 顾清明皱起了眉,他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事,然后纳闷的问道:“你昨天没有不愿意啊?” 闻固秋这下瞪的更凶了,顾清明见状不由得轻笑了起来,他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你没有不愿意,固秋。” “混蛋!明明是你压着我的头!” 顾清明了然的点点头,又凑近了闻固秋:“那这次呢?” “恩?……唔。” 再次吻上那张小嘴,顾清明双手撑在墙壁上,闻固秋依旧无处可躲,没有昨天的酒香,闻固秋从顾清明的口中尝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顾清明舔舐着女人的唇瓣,看到她愤然的表情,轻轻的笑着:“吻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直白的说着,闻固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吻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阿秋,我心悦于你。】 闻固秋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说不出话来,她摇摇头:“不行的,不行的。” 她有明台。 她不能接受顾清明。 顾清明没有让闻固秋躲开,他让闻固秋直视着他的眼睛。 “因为明台?” 顾清明当然知道明台,闻固秋晚上一个人哭的时候,一个人无助的时候,都在喊他的名字,然而,他却不在。 “我喜欢的是明台。” 闻固秋也直白的回答。 “……” 顾清明抬了抬眼皮:“然后呢?” 然后呢?你竟然问然后?! “然后我就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闻固秋说的铁板铮铮,顾清明嗤笑了一声: “你们订婚了?” “……没。” “他向你求婚了?” “……没。” “你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 闻固秋的声音越来越轻,顾清明凑到闻固秋的耳边轻声呢喃着:“他没娶你你没嫁他,为什么我不可以,固秋,为什么……我不可以?” 闻固秋缩了缩肩,说不出话来,温热的气息吸吐在耳边,她听到顾清明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声的询问:“你可以喜欢他,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 为什么? “给我机会,固秋。” 顾清明顿了顿:“让我喜欢你。” 【让我喜欢你。】 他输给明台的,只有时间罢了。 “不要喜欢我,我并没有那么好,顾清明。” 闻固秋别过头不想去看顾清明那双认真的眼睛,顾清明笑了笑:“我知道。” 顾清明抚着闻固秋的脸蛋,似乎也有些纳闷,但是他依旧淡淡的笑着:“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就行。” “……” 闻固秋的回答是什么? 推开他转身就跑。 闻固秋从来没有想过去喜欢明台以外的人。 可是她却意识到一件糟糕的事。 爱上顾清明并不难。 ****** 闻固秋没有想到在还没有给顾清明一个答案之前,另一件事先让她要作出决定。 闻东堂派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她,一共来的六个人,其中两人操着长沙的口音是本地人,另外四人说着官话,而领头的男人三十出头一脸精明,他一开口就说清楚来意和目的。 “闻先生让我们来接您,请您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立即出发。” 闻固秋怔住了:“现在?” “对,趁着日本人还在修整,尽快离开,一旦再打起来,离开就难了。” 一直想着要回去,但是没想到,真的要回去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了。 “……让我考虑考虑。” “闻小姐,没有时间考虑!我们要尽快出发!” 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给,闻固秋有些火大:“那总归要给我告别的时间吧!” 金主火了,那领头的男人不出声了,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请尽快。” 闻固秋咬牙切齿了一下转身就跑,告别,告别……她不知道去找顾清明,到底是不是为了告别。 “顾清明!!” 远远的,就看到了顾清明的背影,他站在树荫下休息,最近在转移伤兵,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他听到闻固秋的喊声猛地抬头,看到女人的身影,眼睛似乎亮了亮,闻固秋跑到了顾清明的面前,气喘吁吁的看着他,许久,她开口道:“顾清明,我要走了。” 顾清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怔愣了一下,回应着: “我知道了。” 闻固秋听了想笑,女人咧起嘴角轻笑了起来:“……你只是……知道了?” “战争还没有结束,你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顾清明……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闻固秋狠狠的皱起眉,顾清明摇了摇头:“不,我没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 “你留下,我会分心。” 顾清明直白的说道:“你有牵挂的人,有回去的理由,你留下,并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闻固秋冷笑了起来:“没有意义?顾清明,你前几天做的事也没有意义么?!” 既然不留下她,当时为什么要吻她!?为什么说要喜欢她?!为什么要打乱她的心!? 顾清明沉默了,没有意义么?他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他压低声音缓缓的说道:“……忘了这件事吧,就当……是我的错。” 闻固秋后退了一步,突然想哭:“顾清明……你个混蛋。” 她皱起眉笑的苦涩:“到头来……是错的。” 顾清明抿了抿嘴,他冷清的声音突然说道:“我要去预十军了。” “恩?” “会上战场,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所以……一切还在原点最好,你把我说的话忘记吧,回去吧,固秋。” 他会上战场,能不能活下来他都不确定,闻固秋还留在长沙,如果城破了,他根本护不住她,她离开才是最好的。 他希望她离开。 “你好卑鄙啊,顾清明。” 闻固秋咬着唇瓣眼睛有些泛红,她深吸一口气,怔怔的问着:“顾清明……你只要开口说……要我留下,我就留下……只要你开口说。” 他要去前线,她怎么可以转身就走,她做不到,只要他开口,给她一个留下的理由。 “……” 可是顾清明就这么看着闻固秋,一句话也不说,清澈的眼眸里全都是她,闻固秋苦笑了一下:“……好,你让我忘记,那我就忘记,不过……一切,并不是在原点。” 闻固秋转身离开,不再回头,顾清明听着闻固秋梗咽的声音他嚅动了一下嘴唇,直到闻固秋离开了很远,他才恍然的开口呢喃着:“别走……固秋……别走。” 男人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第74章 【顾清明】倾国 顾清明是希望闻固秋离开,但是他不希望闻固秋以这种方式留下来。 女人躺在病床上,身上到处绑着绷带,顾清明闭上眼都能想起他看到她浑身是血的那一刻,她是被人扛回来的,身上到处是擦伤,摔伤,刀伤和枪伤,很难想象,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后悔了,他不该让她走的。 留在这里,也比单独和日军对峙上都好,他不敢想象她是怎么一个人杀光一个小队的日军存活下来的。 顾清明握着闻固秋的手,女人的手冰冰凉的,几乎感觉不到正常温度了,他把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的细吻着,顾清明的声音淡淡的,又有一些压抑:“固秋,快醒来吧,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我过两天就要去预十军了,你一个人这样子,我不放心。” “我拜托了胡湘湘照顾你,她虽然脾气有点冲但是是个负责的姑娘。” “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让你走的,我后悔了,固秋,我不该让你走的。” “我走之后,我会给你写信,每天一封。” “滚吧,她有老子在。” 一道冷哼打断了顾清明的话,顾清明身子顿了顿,侧过身神情冷淡的看着斜靠在门口把有点痞的动作做得略带优雅的男人,他咧起嘴角,嘴里恶意满满:“上你的前线去吧,顾少爷。” 顾清明眯起眼,不冷不热的叫出门口的男人的名字:“苏鹤。” 这个男人叫苏鹤,就是他把闻固秋带回来的。 然后,这个手下一堆私兵的男人自顾自的把闻固秋当做了所有物。 苏鹤看着顾清明的眼眸是冷漠又蔑视的,他对谁都这样,眼神懒懒的,能让他直视着看许久的人很少,只不过让人不解的是苏鹤对闻固秋异常的在意,他来医院看望闻固秋的次数几乎和顾清明持平,虽然他大多时候是坐在病床边上好奇的盯着她。 顾清明最后还是没有等到闻固秋醒来,他先去了预十军驻扎在外地。 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闻固秋才醒。 “你终于醒了。” 胡湘湘把温好的水递给闻固秋,女人苍白的脸和她黑色深邃的眼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种脆弱,一种似乎能立马折断的脆弱却惊人的好看,胡湘湘想着,她是不讨厌闻固秋的,只是这个女人楚汉河界分的太清,永远隔着一层,现在顾清明离开了,他拜托了她照顾闻固秋,那她一定会替他照顾好他在乎的人的,她欠顾清明太多了,她被顾清明救过太多次了。 “谢谢。” 闻固秋接过了杯子,慢慢的抿了一口,昏睡了很久,全身都有些僵,身上的伤口甚至在叫嚣着疼痛,闻固秋舔了舔唇瓣,她轻声的问道:“顾清明呢?” “他去前线了。” 闻固秋恍然了一下,随即淡淡的笑着:“好,我知道了。” “……” 胡湘湘觉得,闻固秋的反应太过平静了一点,闻固秋看懂了胡湘湘的表情,她勾起唇角缓缓的说道:“这是他的梦想,谁都阻止不了,我理解。” 抗战,救国,这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梦想。 明镜是如此,明楼是如此,明诚是如此,明台……也是如此。 何况是顾清明。 经历过了那场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厮杀,闻固秋似乎想开了很多,她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她甚至能感觉到杀人的时候那种快感,不愿停下来的冲动,每当回想起来那段记忆,血腥,疯狂,却没有一丝后悔,闻固秋想着,她还是原来的她么? “明台……我还能回去么?” 闻固秋望着窗外的风景呢喃着询问自己,她想起明台阳光的笑容,想起少年时候纯真的感情,想起一直以来的陪伴,然后,全部碎裂。 【明台……你在哪?】 【明台……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明台……为什么你没有来接我,没有来找我,为什么没有来没有来没有来……】【明台……我啊……回不去了……】 ****** 闻固秋坐在院子里读着顾清明写给她的信,写的很少,大多是报平安,但是闻固秋看得出,一次比一次短的信,一次比一次间隔长的信,这说明前线的仗打的越来越严峻了。 “嗖!” 手里的信被抽走,闻固秋抬起头一看信被苏鹤掉在头顶上,闻固秋伸出手,但是够不到。 “哎,给我!” 腿还伤着,闻固秋还站不起来,女人伸着爪子去够那封信,苏鹤像是引诱小兔子吃胡萝卜似得,笑的一脸得意:“够到了老子就给你!” “别闹,阿鹤。” 闻固秋无奈的撇撇嘴,没看到她脚动不了么?不过苏鹤扬起眉就是一副‘你奈老子何’的表情:“谁闹了,想要,就自己来拿!” 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弟弟,但是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闻固秋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狂傲的弟弟相处。 闻固秋鼓起腮帮犹豫了一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抽走苏鹤手里的信,同时自己无力的双腿一软,往地上摔去,苏鹤‘啧’了一声,一把拉过要摔倒的姑娘,把她拉近怀里,转了一圈自己坐在椅子上,把闻固秋放置在大腿上对着她低吼:“不要腿了!” 没力气还使劲! 闻固秋挑了挑眉,和苏鹤同样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苏鹤咬了咬牙:“老子决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给老子好好的学走路!” “什么?!” “别什么,没得商量!” “阿鹤!!” “叫哥哥都没用!” “……”叫你哥哥你做梦! 苏鹤说都做到,第二天就拎着闻固秋开始复建了,别看闻固秋挺洒脱的,但是这姑娘还有点娇气,关键的时候很能忍,不关键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啪!” 好不容易走了几步,闻固秋又摔倒在地上,这是她今天摔得第四次了,苏鹤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只脚搁着,看到闻固秋摔了,皱了皱眉,随即低声喝道:“站起来!” 闻固秋鼓着腮帮哆哆嗦嗦的站起来。 第二天。 “啪!” 第三天。 “啪!” …… 一周后。 阿峰不忍直视那个美丽的画面。 啊,老大,你当初怎么说的? 让让老子温柔的女人,还没出现过呢? 现在这句话简直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打脸。 看看啊,老大,闻小姐走不动,你都跑去背她了! “让让,让让!” “小心小心!” 医院里忙碌的叫喊声让闻固秋转过头去张望,最近的伤员越来越多了,伤势也越来越重了,而且他们所退下来的城市也越来越近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团的人吧!” 闻固秋隐隐的听到有人在大喊着。 “他们在哪?” “城外,金盆岭。” 闻固秋怔了一下,顾清明就在那里! “阿鹤,放我下来。” 闻固秋拍拍苏鹤的肩,示意让他放她下来,她要去问问,不过苏鹤没听闻固秋的话,他冷哼一声:“你要干嘛?” “我要去问问他,金盆岭现在怎么样了?” “啧,还能怎么样,没有援军,两翼也毫无防御力,背后也没什么防御纵深,能撤退不错了。” 苏鹤虽然年纪轻,但是他有一个会打仗的养父,而且是称霸东南五省,直系军阀最具有势力的苏留芳,别说苏鹤上过战场,没上过战场,他的经验也比旁人来得多。 “那长沙城守得住么?” 闻固秋担忧的询问道,苏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冷淡的说着另一件事:“放心,老子会护着你的。” 长沙城? 苏鹤心里冷哼,党争误国,长沙的战况这么惨烈,还不是党国害的? 苏鹤看透了这些手段,如果说长沙城守不下,那不是输给日本人,是输给了自己人,如果有援军,那些阵地不至于失守。 “……” 闻固秋笑笑不说话,阿鹤,我只要你活的好好的。 苏鹤见闻固秋这种笑而不语把他当孩子的表情,看的脑仁一抽一抽的,妈的,真把老子当孩子了。 “想去金盆岭么?” 苏鹤突然问道,闻固秋没反应过来:“恩?” “老子带你去!” “去什么去啊,在打仗,你当玩那!” 闻固秋还趴在苏鹤的背上,她锤了苏鹤的背一下,苏鹤不痛不痒,对着阿峰口吻张狂的喊了一声:“阿峰!给我传令,跟老子去金盆岭,老子的兵,总不能给老子锈了!” “得嘞!” 阿峰眼睛一亮,高声一喝,也兴冲冲的模样,闻固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们是去打猎么? 哦,事实上,对苏鹤的私兵来说,他们就是来打猎的,只不过猎物是小日本。 闻固秋经过几天的锻炼,只要不是跑步,正常走路还是可以的,苏鹤走在闻固秋的身边,穿着军装的男人外面披着一件大衣,只不过走了一半有些嫌弃大衣碍手碍脚,又把大衣给披在了闻固秋的身上,小树林里有着零零散散的日军小分队,只不过刚看到个影,就被苏鹤的兵给灭了。 苏鹤的兵不止是私有,还都是精兵。 沿路上又有不少的尸体,按照痕迹看来,前方已经经过一次厮杀,零零散散的分散和朝向,有人是往了东南方向去。 “顾清明!!” 闻固秋没想到过了一个小山坡后会看到正在和一名日军对峙的顾清明,从闻固秋的角度看去,顾清明被对方掐着喉咙,而顾清明则拿着手里的刀捅在对方的腹部。 “小心!!” 光靠喊根本救不了顾清明,闻固秋看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另一个日军拼死挣扎的端起自己的枪对准了顾清明,闻固秋的瞳孔猛地一缩,距离她最近的苏鹤意识到闻固秋的动作的时候,闻固秋已经迅速的拔出他腰间的枪对着那人冷不防的一枪,苏鹤见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好!老子喜欢!” 动作,快准狠,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 他压根没防她,所以这女人能趁他不注意拔出他的枪,但是女人狠厉的一手却是让他喜欢至极。 “砰!” 闻固秋面色冷淡的又对准顾清明对面的日军,两方的僵持,被闻固秋打破了。 “阿峰,去把顾清明给老子捡起来送回去。” “……” 阿峰的嘴角猛地一抽,老大,你可真会说话。 “……固秋?” 顾清明转头就看到了闻固秋的身影,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幻觉,但是伤口的疼痛让他知道,这不会是幻觉,是闻固秋,她就在这个危险的战场!顾清明内心窜起一股火对着苏鹤发起来:“你怎么让她来这里!这里有多危险你知道么?!” 苏鹤凉凉的看了顾清明一眼:“啊,看你这个样子,老子觉得,是挺危险的。” “……” 顾清明又看向了闻固秋,但是舍不得说重话,最后还是冷哼了一声:“胡闹!” “我胡闹什么!我再不来,顾清明你就交代在这里了!” 闻固秋上前扶住顾清明,顾清明似乎有了依靠,他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倒在了闻固秋的身上,看的苏鹤呲牙咧咧嘴了一下。 阿峰按照自家老大的命令,捡起顾清明往医院送,顾清明的伤势倒是比看到的要眼中的多,顾清明中了一枪,中了一刀,都在危险位置,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血流不止了,整件军服被血浸湿了,剪开衣服,里面的伤口让一边的胡湘湘看了倒吸一口冷气。 苏鹤没有让闻固秋进去看顾清明伤的怎么样,护士来来往往的换水,里面做手术的医生就是胡湘湘的表哥,这个手术直到深夜才结束,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出来松了一口气,然后告诉所有人,顾清明脱离危险了。 “……” 闻固秋想给顾清明守夜,可是苏鹤不同意,闻固秋自个都还是病号守什么夜,硬是把女人拉走,让她第二天早上来,闻固秋拿苏鹤没办法,只好第二天早上来,闻固秋坐在病床边,静静的看着躺在病床上一脸苍白的男人。 闻固秋慢慢的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她感觉手背上覆盖上了一层微凉的温度,闻固秋抬起眸,顾清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的手覆在闻固秋的手上,一双冷清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 闻固秋突然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难言的情绪,她笑着说道:“顾清明,我总说,我真怕有一天你死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真的有一天会躺在这里,病恹恹的样子。” 顾清明慢慢的勾起唇角,他的眼中充满着闻固秋不敢直视的情感,他的声音还虚弱着,可是他却说得字字戳进闻固秋的心里:“我不想死,也不敢死,你在这里,固秋。” 顾清明顿了顿,缓缓的说道: “受伤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你说,顾清明,我听着。” 顾清明紧紧握住闻固秋的手,他一字一句的轻声询问道:“如果战争结束,我还活着,你想看的锦绣山河,我陪你去看……好么?” “!!!!” 闻固秋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顾清明,顾清明那双清澈的眼眸看着她,她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不好!” 顾清明怔了一下。 然后看向了一边突然开口的男人,苏鹤冷冷的看着顾清明,然后薄唇轻启,优雅的姿态说出痞子般的话语:“你他妈的做梦!” “……” 顾清明轻皱起眉头……啊,伤口有点痛。 闻固秋看着顾清明和苏鹤两人的表情突然笑了出来,两人看向闻固秋,女人笑嫣嫣的模样让两人表情一松,闻固秋深吸了一口气,她似乎放下了什么,闻固秋点了点头:“好,你陪我,所以,顾清明,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顾清明的眼睛一亮,就像有了无限的动力和前进的方向,他用力的点点头:“好,我会回来。” 闻固秋笑了,轻松的笑了。 她等过,期待过,埋怨过,伤心过,可是,明台依旧没有来,她无助过,彷徨过,迷茫过,可是,让她能够进去走下去的人是顾清明,闻固秋想过,她就是爱明台爱的深,所以才放下的快,因为她承受不起更大的伤害,在她和国家之间,明台选择了国,她不怨也不恨,但是并不代表她能接受没有任何解释。 我不恨你,但是我不原谅你,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明台,我等过你,等到差点没命。 明台,我等过你,等过了一个春夏秋冬。 明台,我等过你,等到的却是你回上海的消息。 闻固秋似乎能理解汪曼春的感情了,等久了等久了等久了,也就放弃了。 可是这也是她唯一佩服汪曼春的一点,她还爱着明楼,即使他伤过她。 而她……闻固秋笑了笑,她爱上了顾清明。 顾清明没有说错,他输给明台的,只有时间。 如果他没死,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覆盖明台和闻固秋所在一起的时间。 第75章 【顾清明】明台-心如顾 女人穿着妖娆的旗袍,拎着洋气的拎包走在和她格格不入的胡同里,穿过胡同,住在胡同里面的人有人和她打着招呼:“李小姐,你好啊。” 被称作李小姐的女人看着不过二十多岁,只不过脸上的妆容显得她略微成熟,一张好看的脸蛋对着和她招呼的婆婆亲切的笑了笑:“你好啊,张妈妈。” 张妈妈是住在着胡同十几年的人了,李小姐来来回回这里这么多年她都和她熟悉了,张妈妈习惯性的说道:“又来找崔先生啊。” 李静蓉弯起嘴角笑了笑:“是啊。” 她又来找他。 张妈妈点点头:“崔先生还没出门呢。” 张妈妈其实很想问,这李小姐和崔先生什么时候把事给办了啊,这么多年了,来找崔先生的只有这位李小姐,崔先生为什么不和李小姐结婚呢? 李静蓉不说话,只是笑着往胡同的深处走去,她知道,那里住着一个男人,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一个……她求而不得的男人。 李静蓉敲了敲门,这个动作她做过无数次了,敲门,然后等他开门,她曾经幻想过无数遍他开门的时候是对着她微笑的,她要求不多,只要对她温柔就可以了,可是……几年下来,时间告诉她,一切都只是妄想。 “吱呀。” 门慢慢的打开了,发出的声音可以牵动她的心跳,李静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出意外看到门后的男人那双冷峻的眼,李静蓉的心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什么事?” 男人冷漠的询问着,李静蓉有些苦涩,如果不给他一个理由,他是不会让他进去的,李静蓉冷静的回答道:“有新的任务。” “进来吧。” 就是这么的冷淡,李静蓉苦笑,明明,她是他的搭档啊。 李静蓉走进这个熟悉的房子,房子不大,但是男人一个人住就显得冷清了,李静蓉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消瘦的背脊,她有些恍然,十年了,她认识他有十年了,即使他现在的伪装身份有多么的完美,李静蓉却永远记得他初到北平的时候,认识他时候的身份。 明台,被策反的军统特工,军统上海站行动小组组长毒蝎,上海明氏企业的小少爷,明台。 李静蓉原来是在北平独自卧底,随时待机着启动她开始行动,只不过没想到她等了许久之后,等到的是她有了新搭档的消息,就是明台,李静蓉之所以对明台上心也是因为他们搭档的原因,因为,一开始上级要求的是她和明台假扮夫妻行动,这是经常有的安排,李静蓉并不意外,可是她没想到明台竟然拒绝了,坚定的拒绝了,甚至不惜违背上级的命令,虽然之后李静蓉不知道为何上级继续要求他们假扮夫妻,但是李静蓉隐隐的知道,明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遵守命令,他甚至反骨的厉害。 “说吧,什么任务。” 明台关上门冷漠的询问她,李静蓉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口气说道:“张启来北平了,那本记录我党地下情报人员名单的红色册子在他手上,我们的任务就是得到红色册子。” 明台的反应很淡,他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的反应永远对她是冷淡的,李静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久以前看到过他笑的那一次只是幻觉。 “我们是搭档,你一定要对我这种态度么?” 明台把门打开,示意女人自己离开,他不冷不热的淡然说道:“我们也只是搭档。” 李静蓉咬了咬牙,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她又说道:“我现在的身份是米高梅的舞女,你想找我你知道在哪里。” “……” 明台没有反应,李静蓉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静蓉没有去米高梅上班,而是请了假去了诊所,走进院长室李静蓉没有任何阻碍,她直接坐在沙发上倒了下来,全身带着颓然的气息,坐在床边看着报告的女人慢慢的抬起头,她的脸上带着股温和,女人莫约三十多岁,对待李静蓉反而像对待一个孩子,她慢慢的走到李静蓉的身边温和的问道:“怎么了?谁给你受气了?” “程姨……” 李静蓉有点想哭,她起身抱住程锦云声音有些哽咽: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 程锦云恍然了一下,慢慢的回抱住怀里的女人:“是崔先生么?” 明台已经死了,现在的那个人,姓崔。 李静蓉愤愤的喊了起来:“除了他还有谁!” 程锦云有些无奈,她温柔的拍了拍李静蓉的脑袋轻声的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也该习惯了。” 程锦云第一次见到李静蓉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父母被日本人杀死,眼里充满了恨意和不屈,她把她带了回去,可是李静蓉却选择了另一条路,她加入了组织,然后经过多年的训练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地下党,那一年,她只有十八岁,李静蓉很优秀,所以她的第一个搭档就是刚到北平的明台,上面要求李静蓉和明台伪装夫妻行动,可是程锦云没有想到明台直接拒绝了。 明台是叛逃的军统,和他搭档,或许在明台看来,李静蓉并不是搭档,而是一个监视者吧。 可是连程锦云都没有想到的是,李静蓉会爱上明台,一爱,就是十年。 “静蓉,听我的劝,别爱他。” 程锦云有些心疼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十年来看着她失落,迷茫,义无反顾。 李静蓉听到程锦云的话忍不住哭了起来:“程姨!哪里有这么简单,我爱他十年了!十年!如果能放下我早就放下了!我做不到啊。” 程锦云苦涩的笑着:“可是你爱上谁都行,就他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有人了。” 李静蓉整个人颤了一下,她怔怔的看着程锦云呢喃着:“我以为这是我的错觉,他心里有人了,所以看不到我,没想到……程姨你知道,你知道他心里有人,竟然不告诉我?!” 程锦云恍然着,她该怎么说? “我想着,你总有一天会放弃,所以我一直没说,因为,我一说的话……你会去质问他的吧,你一旦问了他了,那么,你们的搭档关系也到此为止了。” 李静蓉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 “那个人,是他的逆鳞,他不提起,是他藏得深,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原来,他的心里藏着一个人。” “程姨,你和我说说,你和我说说她是谁?。” 陈锦云笑了笑:“我怎么会知道,我和明台并不熟悉,我们只是当时合作过几次任务,我知道他心里有人也是一次偶然,我们把他从76里救出来之后,他明台的身份就已经死亡了,之后整理明台的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本相册,上面,是他和一个女人的照片。” 程锦云看向了窗外,似乎在回忆,她缓缓的说道: “照片上的明台和现在的崔先生就像两个人。” “……他是怎么样的?” 程锦云回忆了一下,淡淡的笑着:“像……一个风流的少爷吧,笑的很开心。” 笑的很开心。 他从未对她笑过。 李静蓉慢慢的闭上眼…… 她好嫉妒……她连他的笑都觉得奢侈,而那个女人,竟然被他深深的藏在心里。 明台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又是冬天,明台披上大衣慢慢走出银行大门,外面正在下雪,明台呼了口气,呼出的白雾慢慢消散,明台看着雪白的景色眼神一阵恍惚。 【阿秋,又下雪了。】 【这已经是第十二个年头你没有和我一起看雪了。】 明台慢慢的走在路上,没有往回家的路上走,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北川次郎初到北平,最常去的地方是米高梅舞厅,那是一年前新开的一家舞厅,却是场次爆满人声鼎沸,明台走了段路,远远的就能看到热闹的米高梅,他弹了弹身上的雪,摘下了眼镜走了进去,米高梅里面热闹的哪里都是笑声,女人的,男人的,明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拘谨的发型瞬间变得不羁了起来,去掉眼镜的男人,一身冷淡又严肃的气质一下子变得随性又风流,他解开了上衣的两个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这瞬间改变的风格让人几乎认不出来这是银行上班严谨的崔先生,这更像是十年前风流倜傥的明家小少爷。 明台看到了张启,他正在和舞女们喝酒,明台坐在可以观察到张启而又不怎么显眼的位置一个人独自喝酒,李静蓉第一眼看到明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坐在那里的男人只是和明台相似罢了,可是再仔细看,李静蓉的心跳骤然加快了,是他!那个随意的坐姿打破了他以前的冷淡,指节修长的手指端着红酒的姿势让他就像一个风流的贵公子,李静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 “这位先生,我可以坐下么?” 李静蓉走到明台的面前,明台抬了抬眼皮,点了点头。 李静蓉坐在一边打量着明台,认识了他十年也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就像一块精心雕琢过的玉一样让人不由的欣赏和喜欢。 “张启多久来一次米高梅?” 明台冷淡的询问。 “两天一次。” “陪酒的小姐固定吗?” “是最红的歌星,张倩丽。” “……那个女人么?” 明台眯起眼看向坐在张启身边的女人,妖娆的身姿和没有真意的笑容,明台晃了下酒杯,淡淡的说道:“回去制定计划。” 李静蓉见明台一直看着张启身边的陪酒小姐,她似乎能猜到明台会制定什么计划,李静蓉皱起眉,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其实,张启最喜欢的不是张倩丽,是另一个人。” “谁?” “米高梅的东家,只是东家的后台太硬,所以张启才退而其次选了张倩丽。” “东家是谁?” 李静蓉张望了一下,米高梅的东家大部分时间也待在米高梅里,李静蓉在吧台前看到了东家,那个女人依旧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李静蓉回答道:“就在吧台前面,那个女人就是米高梅的东家,她身边的两个是她的保镖阿峰和阿奇,那个阿峰不是普通人,我见过他的身手,特别厉害。” 明台的视线往吧台方向移去,只是当看到那个女人的侧脸之后,明台手中的酒杯摔落在了地上,明台怔怔的看着女人,移不开眼,想靠近,可是无论怎么想,他的身子都定在原地动弹不了。 【阿秋,是你么?】 明台的视线贪婪的看着吧台前的闻固秋,而李静蓉的视线也直直的看着明台,他的表情变了,他的眼神变了,他身上的气息变了。 他变得慌张,他眼神中带着痛苦,隐忍和无法掩藏的爱意,李静蓉猛地看向了闻固秋,那个她接触了许多次的米高梅东家,那个女人……难道就是明台心里藏着的那个女人!? 她要走了! 明台下意识的站起身跟着离开,李静蓉伸出手去不敢拦住他。 不要走…… 李静蓉内心的空洞开始变大,他的眼里没有她,他的眼,他的脚,全部都跟着那个女人离开,甚至包括他那颗心也早早的留在那个女人那里。 明台跟着闻固秋走出米高梅的大门,他想喊住她,可是到嘴的话语却说不出口。 明台停下脚步,看着闻固秋上了车扬长而去,明台突然笑了起来。 【十二年……真是太久了。】 明台抬起头仰望着下着雪的天空,明台第一次感觉这个雪下进了他的心里。 【好冷啊。】 ****** 李静蓉意识到明台变了,变得更加冷漠,拿到红色册子,成功刺杀张启之后,李静蓉反而找不到明台了,去他家他也不在,问人也没有人知道,李静蓉不愿意去猜测,不愿意去想,可是她最终在米高梅看到了他。 明台经常来米高梅,她知道,不是来看她的,是看米高梅的东家。 她去查过米高梅东家的身份,姓闻,叫闻固秋……她和明台同岁。 闻固秋的背景不难查,她是闻家的大小姐,闻家前年把产业从上海移到了北平,可是,有一点李静蓉更在意,闻固秋现在的身份不仅是米高梅的东家,闻家的大小姐,她更是顾家的媳妇,那个顾清明的妻子。 她已经结婚了。 明台,你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闻固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有人看着自己,女人转过身看了看,但是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是多心了么? “夫人,怎么了?” 阿峰注意到闻固秋的动作,他警惕的也看了看,闻固秋见状拍了拍阿峰的肩:“没事,是我多心了,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阿峰有些无奈:“夫人,你得多点心,最近特别容易出事,出了不少意外,你出了一点事,老大绝对毙了我。” “阿鹤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顶多揍你一顿,不会毙了你的。” “……揍我一顿也很疼啊……” 阿峰有点想哭,大小姐和大哥一样坏心! “唔,不过最近绍桓的脸色也不大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顾少爷不是一直那种表情么?” “没有,绍桓挺担心我的样子,好像……” 闻固秋垂下眸,突然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好像有人要对我下手一样。” “哎?”阿峰双手环胸拖长了调,如果对闻固秋出手他一点都不会意外,这个女人是闻澹雅和顾绍桓的软肋,苏鹤的逆鳞,谁动了她,那绝对是触动了他们的神经。 “罢了,今天早点回去吧,省的他们担心。” 闻固秋耸了耸肩,女人笑嫣嫣的模样实在看不出她已经三十出头了,甚至已经当了母亲。 闻固秋一如既往的走出米高梅的大门,阿峰替她打开车门,护着她进车,两人都没有发现对面那幢大楼的三楼正有位狙击手对准了闻固秋,男人眯起眼,准星瞄准了闻固秋的脑袋…… “咔嚓!” 只剩下扣动扳机了,男人没有想到会有人从后面偷袭他! “你是谁?!” 狙击手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一只脚一点都没有犹豫的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胸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俯视着他的男人抄起他的枪,一点一点的像是玩具一样的全部拆光,清脆的落地声,一地的零碎部件。 “说,谁指使你杀米高梅的东家?” 明台冷冷的问着,狙击手连硬气拒绝的话语都没来得及说出,明台就加重的脚上的力道,好似要把他的肋骨踩断一样,明台看着脚下的男人没有任何的感情:“我只问一遍,然后你就没有价值了,我不管有没有得到答案,你的结局只有痛快的死和痛苦的死,你要选哪个?” “……” “咔嚓!” 肋骨被硬生生的踩断了,男人感觉到内脏被刺穿,不,是肺部被肋骨刺穿…… 呼吸好痛苦。 “是谁?” 好痛苦……喘不过气来……好想死…… “是谁?” “……是……” 明台冷静的听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得到答案的明台反而没有立即杀死男人,而是冷漠的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明台冷笑了起来:“伤害她的,我才不会让你简单的死掉。” 明台转身离开,留下苟延残喘的男人,他死前的那段时光,一定是痛苦又漫长的。 明台走出大楼混入人群,淡然的带上手套往闻固秋离开的方向走去,闻固秋住在哪他知道,常去哪他也知道,她身边跟着多少人,换班是怎么样的他都知道,可是……去站在她面前见她一面,他却做不到。 明明思念了十二年,却连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明台想笑。 到底是谁抛弃了谁呢? 李静蓉出色的本领在于追踪和隐匿身影,这一点,她的老师赞不绝口,谁都很难发现她,包括明台,李静蓉跟在明台身后好几天了,但是她不敢跟的太近,明台太敏锐了,李静蓉不止一次的意识到,如果他是敌人,那一定是个可怕的敌人,李静蓉甚至发现,十年来,她根本不认识明台,十年来的接触,她所认识的,也是明台伪装过后的崔先生,他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搭档,只是一个合作完成任务的合作者,明台出任务的时候沉着冷静,下手毫不留情,可是李静蓉现在发现,现在的明台更像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暗杀者,下手冷酷决绝,他把所有威胁到闻固秋的人全部抹杀掉了。 一个不留。 他在暗中保护她。 把所有的危险解决掉,暗中保护她。 “固秋,在想什么?有什么问题么?” 顾清明不止一次见到闻固秋在发呆了,她似乎在想什么,但是那个表情太过微妙了,相似在回忆,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难过。 “啊,想到以前的事了。” 闻固秋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会梦到以前的事。 “以前?” “恩……很久以前。” 闻固秋模棱两可的回答,见闻固秋在敷衍他,顾清明走到闻固秋的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女人,他把下巴抵在女人的肩膀上,轻声的询问道:“多久以前?” 闻固秋笑了:“怎么?很在意?” 顾清明垂下了眸,怎么能不在意,他清冷的声音直白的回答道:“当然在意,很久以前的你……身边的人并不是我。” 闻固秋愣了愣:“你在吃醋?咦?顾清明你在吃醋?!” “叫我绍桓。” 顾清明抱紧了闻固秋的腰,冷声要求着,闻固秋轻哼了一声:“当年让我叫你顾清明的是你,现在又叫我让你喊顾绍桓,你事真多!” 顾清明对闻固秋这个样子很无奈,他亲了亲女人的脸颊轻声道:“我喜欢听你喊我绍桓。” “但是我喜欢喊你顾清明!” 闻固秋撇撇嘴,顾清明轻笑了起来: “你喊我绍桓的时候好听。” “为什么?” “你生气的时候会冲着我喊顾清明,你只有撒娇的时候会喊我绍桓,我喜欢听你对我撒娇,固秋。” 顾清明呢喃着轻吻着闻固秋的耳垂,温热的呼吸让闻固秋不由得缩起了肩,整个人缩在了顾清明的怀里。 “贫嘴。” “固秋,告诉我,爱上我后悔么?” 闻固秋有些奇怪,顾清明会这么问:“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顾清明不说话,只是抱紧她。 因为明台在这里,固秋。 他就在你身边。 我怕他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不会后悔。” 闻固秋握住顾清明的手,告诉他答案。 “不会后悔啊,绍桓,你给了我清秋和清君,你给了我要的幸福,我不后悔。” 顾清明笑了,我们有清秋和清君,他抢不走你的。 “固秋,这几天你别出门了,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我把孩子们送到舅兄那里照顾。” “会有事发生是么?” “对,不过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他们的目标是你,大约是走投无路了想要孤注一掷来杀你用来打击舅兄。” “大哥总是不给人余地,最后遭殃的都是我。” 闻固秋咕哝着,那模样让顾清明喜欢的不行。 风平浪静的过了三天,闻固秋坐在床头正在看书的时候,电灯突然暗了下来,闻固秋心里有了‘终于来了’的感觉。 “砰!” “砰!!” 楼下传来枪声,打击声,碎裂的响声和吵杂声,闻固秋把书合上放在床头,楼下人很多的样子啊。 “砰!!!” 门突然被撞开,闻固秋把手放在了枕头下,手中握着枪,她随时都可以动手。 “找到了!!” 闯进门的男人高喊了一声,但是下一刻,闻固秋听到了一声闷哼。 “呃……” 有另一个人在! “砰!啪!” 两人打起来了! 黑暗的房间,闻固秋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透着月光看到房间内扭打的两个身影,不过很快的,另一个被压制住了,他被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 闻固秋深吸了一口气,男人慢慢的向她走来,闻固秋隐约看着身影像顾清明,她上前捉住他的手担心的问道:“有受伤么?”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了她的手,顺着动作他坐在了床上,他一只手握着她,另一只手慢慢的抚上她的脸,指尖的薄茧让闻固秋愣了一下,他慢慢用指尖碰触着她的五官,用拇指抚摸着她的脸颊,这种轻轻碰触小心翼翼的动作让闻固秋不想躲开,突然间,那只手捂住了她的眼,闻固秋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嘴唇上温热的温度让她不再有动作。 他细细的吻着她,带着些许的颤抖,他似乎在害怕,似乎在隐忍,轻轻吻着,不敢加重力道。 放开她的时候,还有着不舍。 “我爱你。” 男人在闻固秋的耳边压抑着声音低沉的说道,闻固秋有些分辨不出声音来,男人起身往阳台的方向走去,闻固秋突然轻笑了起来:“我等的,并不是这句话,明台。” 男人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他不想看到女人对他冷漠的眼神。 “我知道。” 明台苦涩的笑了起来:“我欠你一个解释。” 闻固秋走下床,赤着脚走到明台的身后两人只有一步的距离,女人淡淡的笑着:“但是,我已经不需要解释了。” “……” “这么多年了,我已经看开了。” 闻固秋拉了拉明台的衣服,这小动作让明台红了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记忆已经那么深了,多年的思念最终加重了回忆,是他把自己圈在回忆形成的迷宫里不肯出去,明台转过身,看到的并不是冷漠的表情,而是他熟悉的笑容,闻固秋上前抱住了明台,她告诉着他,她并不恨他,也不怨他。 “明台,你还活着,真好,大哥告诉我你死了,我一点都不信。” 明台觉得,这个拥抱,更让他难过,因为,这只是单纯的拥抱。 啊,我还活着,但是我的心已经死了。 闻固秋抬起头看着明台的脸,十多年过去了,他变得成熟,变得沧桑,闻固秋扯了扯嘴角,笑着对他说道:“我过的很好,明台。” 看,没有你,我依旧过的很好。 明台感觉到心脏被攥紧的疼,他同样扯起了嘴角,对她说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阿秋,没有你,我过的不好。 “明台,你别……” 闻固秋的嘴被明台捂住了,他不想听到她下面要说的话。 你不爱我可以,但是请不要剥夺他爱她的权利。 这是他唯一剩下的。 明台放开手,轻声询问着:“他对你好么?” “好。” “他爱你么?” “爱。” “有孩子了吗?” “……有。” 看,明台,你多傻,这原本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你为了大义,为了气节,为了国家。 放下了你这辈子最重要的宝贝。 “好,很好……” 明台哑着声音说着,他低头吻了一下闻固秋的额头,问最后一个答案:“你爱他么?” “爱。” 如果你有一刻的犹豫,我都会带你走。 “恩,我知道了。” 明台跳下阳台,身手利索极了,闻固秋在这黑夜中看不到明台的身影,她只能迷茫的看着前方。 “!!” 身后的人靠过来抱住了她,闻固秋轻笑着: “你来了。” “恩,我来了。” 顾清明淡淡的回道,还好我来了。 还好你留下了。 顾清明同样看着眼前的黑夜,神色莫名。 他输给明台的是时间,而现在,明台争不过的……同样是时间。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冲了进来,两人一人一个抱住闻固秋的大腿,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的喊着:“妈妈你没事吧!” “我没事。” 闻固秋蹲下来抱住双胞胎,十岁的男孩已经懂了很多了,双胞胎相互看了看,看到母亲的眼睛里有泪,立马惊呼了起来:“妈妈你哭了!” “妈妈你别哭!” “妈妈我给你呼呼!” “妈妈不哭不哭不怕不怕!” 顾清明站在一边看着双胞胎一人一句的喊着,虽然吵闹了些,但是这种温馨却是难以言喻的幸福,这是他和她的儿子。 顾清秋,顾清君。 他和她留下羁绊,他争过了时间。 ****** 明台一个人回到冷清的房子里,里面灯火通明,有人等着。 李静蓉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他:“你够了么!为了她什么都不顾了!” 明台没有理会李静蓉,独自上楼,李静蓉忍不住高喊了起来:“为什么你就看不到别人的好,就执着着那个女人,你别忘了,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那又如何?” 明台冷淡的反问。 “那又如何?你想一直爱着一个有夫之妇?你该放下了?你和她已经不可能了!你应该知道的,不,自己最清楚了,她现在过的很幸福,如果你爱她,你就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爱着她?放开她去爱另一个女人?” 明台冷笑着看着李静蓉,几乎看穿她的内心。 李静蓉挺直了背,明台站在楼梯的正中间俯视着李静蓉,李静蓉或许漂亮,但是她和闻固秋不同,闻固秋的一眸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他的神经,而李静蓉……他没有任何感觉,明台直视着李静蓉,直白的说道:“我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你……” “我这辈子只爱她,你放弃吧。” “该放弃的不是我,是你!你为什么还爱着她,不肯放下她?!” 为什么? 明台问着自己,为什么? 许久,明台恍然的笑了笑,这是明台十年来唯一一次对李静蓉的微笑,只不过,这个微笑,是因为别的女人。 “因为……爱一个人太累了。” “……什……么?” “爱一个人太累了,我还爱着她,怎么去爱别的女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去爱除了她以外的女人,既然十几年我都这么过来了,再过个十几年我都可以。” 这一次,她就在他眼前。 明台走上楼,不再理会李静蓉,李静蓉是不会懂他的,李静蓉说的没错,既然她过的幸福,他就应该放下,但是他也没有说错,他不打算放下,一点是因为他还爱她,还有一点,就是还爱着她是一种折磨,他要折磨自己,用来赎罪,赎他当年放开她的罪。 第76章 明楼-春去秋又来 明楼永远记得,和明镜去参加闻伯父闻伯母的葬礼的时候,他在灵堂里看到跪在正中央那抹单薄的身影是多么的孤单,突然失去双亲和幼弟,孤身一人,亲近的两位堂兄也不见身影,明楼的心里触动了一下,他父母去世的时候还有姐姐在,姐姐替他撑着,可是……闻固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扶起闻固秋的时候,她的手冰凉的吓人,一直跪着的双腿根本站不住,他扶住她的时候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可是她硬生生的撑了下来,背脊挺得笔直,带着一股傲骨,明楼有些恍然,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闻固秋一直是爱笑的,爱撒娇的,脾气不大甚至有些软软的。 有弟弟和有妹妹的感觉不一样。 明楼有着深刻的感想。 弟弟可以宠,但是要教养,所以他对待明台总是一个棒子一个甜枣的来。 可是有了闻固秋,明楼想着,女孩一定要娇养,养的细养的精,要宠,宠坏了他担着。 阿诚把泡好的茶放置在他的书桌上,青年英俊的面容染上一丝无奈,明楼见状笑了起来:“明台又睡在门口了?” 自家的弟弟睡在门口,这个哥哥却是调笑的口气,明诚无奈的摇了摇头:“可不是,这个礼拜第三次了,真当我们不知道呢。” 阿诚叹口气,但是并没有对明台的举动表示异议,他只是有些担心明台的身体。 “天气转冷了,他一条被子睡在门口一个晚上一定感冒。” 明楼笑了笑,把手中的书翻过一页:“那你把他拖回去啊。” 明诚耸了耸肩:“我哪敢啊,那个小祖宗,我敢拖他也敢扒着门板不肯走。” 明诚想象了那个画面,啊,明台绝对干得出。 明楼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让他去吧,固秋那个样子,他这么做倒是能让固秋看开一点,我一直在担心固秋的精神状态,她如果一直走不出那个阴影,她就会失去更多。” 明台晚上坐在闻固秋门口陪着闻固秋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他也不阻止,他知道,闻固秋在害怕,害怕现状,害怕将来,因为,接下来,她要一个人继续前进了,她所爱的父母,爱她的父母,都不在了,明楼几次经过闻固秋的房间的时候都能听到她哭泣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压抑着,明楼站在门外听了许久,哭声才慢慢的停止,然后他走进门后,看到的是一张哭过的睡脸。 所以,明台陪着闻固秋,她哭的次数少了,她眼中的迷茫也少了。 明楼觉得自己也走进了一个怪圈,闻固秋失去了太多,所以他就想给的更多。 明楼看完手中的书本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拧了拧鼻梁,关上灯走出书房,二楼的走廊还亮着灯,是阿诚留着给他探路的,明楼走几步就看到了蜷缩在门口睡着的明台,少年单薄的身子缩在被子里,看着睡着还挺香的,只不过天气转冷了,这臭小子这么睡个几天绝对会感冒,明台感冒他不怕,他还真怕为明台踩碎了心的明镜,一定会心疼的不行,明楼弯下腰抱起了明台往他的房间走去,明台还小的时候他经常抱着他,只不过越长大,明台越发的皮实了,就很少像小时候一样吵着要哥哥抱,明楼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把明台小心的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倒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责任心了。 明楼并不制止明台的动作,相反,他是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的,明台成为闻固秋的依靠,让明台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而让闻固秋有了依靠,走出心理的阴影,现在,她不仅是闻家的孩子,也是他明家的人,他和明镜都会是闻固秋坚强的依靠。 走出明台的房间,明楼又走回了闻固秋的房门口,他转动了下门把手,轻手轻脚的开门,只是没想到门后似乎有什么抵着一般,他只能开一个小缝。 “咚!” 有什么东西摔倒了的声音,明楼愣了一下,用力打开门,明楼惊讶的发现抵着门板的竟然是闻固秋,少女倒在地上并没有醒,但是这个模样明楼也知道个大概了,明台睡在门口,她陪着明台也睡在门后么? 明楼叹了口气,同样把闻固秋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可是抱着明台和抱着闻固秋的感觉有着明显的不同,明楼看着怀里的女孩,真是轻的让人心疼。 俊朗的青年坐在床边,细细的打量着睡着的少女,少女的眼角还有着泪水,明楼上前替她轻轻的抹去眼角的泪,明楼轻轻抚过闻固秋的脸颊,瘦了。 “……恩。” 手突然被捉住,明楼一怔,看着闻固秋的表情,她并没有醒,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恩……爸……咿呀……姆妈……啊啊……恩……弟。” 闻固秋说着梦话,咿咿呀呀的听不清说着什么,但是从她不安的睡容和止不住的抽噎看来,她又做恶梦了。 “……” 明楼的另一只手慢慢的拍着被子安慰着闻固秋,从闻固秋的梦话里听来,她是梦到父母和弟弟了。 “恩……别走!” 被捉住的手力气并不大,甚至有种想用力却用不了力的感觉,明楼慢慢的握紧了掌心的小手,青年声音温和的安慰着:“恩,不走,我在这里。” 安静的夜晚,只留下温柔的呢喃。 “别怕,固秋。” ******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明楼深有体会。 看着自己教养长大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好看的旗袍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明楼心里冉起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他从来都不想让闻固秋成长成一个知书达理的闺秀,他只希望,在这个时代,闻固秋能成为一个会独立的女性,在面对挫折的时候勇于面对。 而这一点,闻固秋也确实往明楼期望的方向成长了,以至于后来,她太过坚强了,坚强到让人心疼。 搂着少女纤细的腰肢,带着她旋转,旋转,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舞的两人倒是默契十足,不过表情有待研究。 “怎么?和我跳舞就这么不情愿?” 明楼有些无奈,这姑娘的脸都板起来了。 闻固秋撇撇嘴,化过妆的少女表情却是鲜活的很:“高兴什么呀,每次请我跳舞都是当挡箭牌,有什么好情愿的,明楼哥你可真坏心,不敢面对曼春姐和明镜姐你就拿我当挡箭牌。” 汪曼春和明镜两人之间的恩怨是明楼无法解开的结,他不想惹姐姐生气,但是也不愿让汪曼春太过难堪,毕竟,他和她之间,先错的是她,先走的是他,是他先放下她的,他的心里是偏向家人的,所以有时候遇到两难的时候,明楼就会觉得,有闻固秋真好,她平和着汪曼春和明镜的怒气,显然,他遭的罪会少一点。 明楼听到闻固秋的埋怨,无奈的勾起唇角轻笑,温和的兄长只有无可奈何却又温柔的道歉:“是我的错,请大小姐息怒。” 明楼调笑的回应,明楼会给人一种如玉君子的感觉,仅仅站立在那里挺直的背脊给人一种坚如磐石的性格,不温不火不卑不亢不折不屈,太特别了,所以当他对人温柔的笑的时候,很容易陷进去,汪曼春感受过这种温柔陷阱,陷进去容易爬出来难,他的眼神他的声音,都是致命的陷阱。 所以汪曼春恨明镜,羡慕明台,嫉妒闻固秋,他们拥有着明楼最大的温柔,包括那个明诚! 闻固秋看着明楼温柔的眼神,但是一板一眼的回答: “我不息。” “……” 竟然这么任性的回答,明楼不由得轻笑了起来,他竟觉得这样的固秋可爱的不行,他点点头:“好,不息,那我该怎么赔罪?” 明楼就是那种哄着妹妹的兄长,想尽办法让少女开心,闻固秋眼睛眨巴眨巴的,她歪了歪头脱口而出:“我过年要个大红包!” 明楼哭笑不得:“你除了要大红包就没别的要求了?” 每年跳舞都要大红包,都成惯例了。 “我哪年过年没有给过你大红包?” “不一样,一个是大红包,一个是精神损失费,我要两个大红包!” 明楼挑了挑眉,小丫头贪心的还理直气壮。 “没别的了?” “要钱实在!” 闻固秋义正言辞的说道,明楼拉着姑娘的手带着她又转了一圈,明楼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没有去牵闻固秋的手,而是勾起食指刮了她精巧的鼻子一下:“小势利鬼。” 闻固秋咧起嘴笑笑,那种对兄长撒娇的表情让人拒绝不了:“明楼哥你就是我的钱袋。” 少女拉过明楼的衣袖嫣嫣的笑着:“明楼哥你是大家长,负责赚钱养家。” 明楼无奈的笑笑,很久以后,明楼想起闻固秋这个笑容都会觉得苦涩。 赚钱养家,这么简单的时,对他来说,却是奢侈了。 家在哪? 家里的人呢? 回忆过去的时候,明楼恍然着他这辈子负过三个女人。 他说他会爱着汪曼春,不会变心,但是他没有做到,也并不是变心,而是他爱过汪曼春的那颗心被汪曼春的残忍,阴狠给磨灭光了爱意,最后只剩下利用和麻木,而汪曼春也死在他的枪下。 他说他答应明镜,事情结束之后就替她掌管明家,什么都不管了,就好好做金融工作,但是他没有做到,他已经抽不开身了,他已经陷入在黑暗的深处,除了前进,没有方向,可是他计算了一个个的局,布置了一个个的计划,最后却救不了自己的姐姐,这个为了明家付出了一切的女人,到死都没有看到明台结婚生子,没有等到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候,她是死在自己的怀里的。 他说他答应闻固秋会带明台回来的,但是他没有做到…… ****** 一步错,步步错,一旦入局,就是棋子。 明台入局是注定,可是闻固秋却是意外。 他想一刀一刀刮了王天风的心情不是假的,当他知道他把他的弟弟拐去了军统训练成了一个只能游走在黑暗的特工,他把他的妹妹丢在了战火纷争的长沙,他就恨不得一刀一刀的刮了那只毒蜂。 死间计划是成功了,可是他得到的是什么结局? 尊敬的大姐离世,疼宠的幼弟被迫离开。 明楼恍然觉得,他除了艰难前进已经没有后退的路了,他的背后已经没有让他回头的温暖,只剩下坎坷的道路和无尽的黑暗。 【大姐,我去上班了。】 曾经无数次想象的日常,最终化为了对照片的轻声叨念。 【家在哪?】 【家里的人呢?】 【大姐,没有你,这个家,不是家了。】 大姐走了,明台也走了,明楼让阿香回了苏州,明公馆一下子变得冷清,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他和阿诚,明楼有些排斥回家,他故意工作到很晚,直到阿诚来喊他他才拿起衣服离开办公室。 “你这几天都工作到很晚。” 明诚看着后视镜里的明楼,大姐才去世,这个男人已经消瘦了很多,明楼拧了拧鼻梁淡淡的说道:“藤田芳政死了,特高科会再派人过来,我需要把积下来事情全部处理完,76号现在群龙无首,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话是这么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但是明诚却知道最真实的原因,跟随了明楼许久,明诚不冷不热的戳穿明楼:“是害怕回家吧。” “……” 明楼顿了顿,他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也许是吧,回到没有大姐和明台的明公馆……冷清的让我害怕啊。” “……只剩下我们了。” 明诚的眼神也暗淡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他们了。 明楼沉静的眼神太过深沉,让人看不透猜不透,明楼呢喃着:“……家在哪呢?” “咔嚓。” 打开门,没有迎上来的明镜和明台,连阿香也不在,黑漆漆的一片,冷清极了,明楼苦笑了一下,打开手边的灯。 “!!!” “固秋?!” 大厅的灯打开的刹那,两个男人惊讶的发现倒在楼梯上的女人,他们快步走过去,明楼小心的扶起闻固秋,发现她只是睡着了,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怎么倒在这里?” 明诚低沉的声音压低了些,怕吵醒了闻固秋,明楼摇了摇头:“我先把她送上楼,你去烧饭。” “我?” 明诚愣了愣,一脸意外。 “对,你,我饿了。” 明楼说的理直气壮,把明诚说的一噎,刚刚不肯回家的人是谁!? 明诚愤愤的白了明楼一眼转身走进厨房。 明楼抱着闻固秋去她的房间,好似回到了小时候,明楼替她掩好被子,轻轻的拍了拍。 “恩?明楼哥?” 闻固秋有点醒了,但是又是迷迷糊糊的样子,还带着困倦,明楼笑的苦涩,笑的温和,他握住闻固秋的手,轻声说道:“恩,我在。” “……恩。” “固秋,为什么回来?” 明楼轻声问着,可是他并不是很想得到答案,他只是觉得,在开灯的时候看到楼梯口的她的时候,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 原来,还有人等他回家。 “……家。” 很久,闻固秋才给了回答,只不过并不清楚,太过困倦了,连回答都变得简便,可是明楼却懂了她的意思。 【为什么回来?】 【我的家在这里。】 “你的家在这里,固秋。” 明楼笑着,却又想哭。 【大姐,家在这里,家人都在这里。】 【可是,就你不在了。】 明楼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闻固秋的被褥,他恍惚着回忆着有关明镜的记忆,那些美好的记忆越美好,就越让他心痛,他最想保护的那个人,还是没有保护好。 明楼细细的看着闻固秋的睡颜,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别走,固秋。” 留下来。 这个家,只剩下我和你还有阿诚了。 春去秋又来。 明镜去世,明台离开有一年了。 因为是单线联系明台,明楼知道明台过的还好,除了一个人孤单了些。 孤单到……今年固秋的生日,他要错过了。 “怎么一个人喝起来了?” 明楼一回家就看到了一只小醉鬼,坐在沙发上醉眼朦胧着,茶几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明楼把外套脱了放置在椅背上,闻固秋眯起眼看着向她走过来的男人,似乎认出了人,她又看向明楼的身后,呐呐的问道:“阿诚哥呢?” “他有事,实在回不来,所以我先回来了。” 阿诚有他的任务,实在脱不开身。 闻固秋了然的点点头,一副不在意的口气:“哦……没事,我不在意!” 明明很在意啊…… 明楼不由的笑了起来,明明脸上表达的很在意啊。 “阿诚说了,他会带着礼物回来给你赔罪。” 明楼给阿诚传话,让闻固秋赦免他,闻固秋嘟着嘴用力的点了点头:“好,我等着。” 说着,闻固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明楼见状一把拉住闻固秋夺走她的酒杯。 “你醉了,固秋。” “我没醉!” 闻固秋皱起眉,义正言辞的反驳着明楼:“我没醉,我很清醒!” 明楼叹了口气,他松了松领带,那随意的动作打破了明长官一向拘谨的样子,他反问着:“清醒在哪里?” “……” 闻固秋眨巴了下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没有了醉意,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往后的生日……大姐不能和我一起过了,往后的生日,明台不会陪着我了。” “……” 闻固秋的话,狠狠的戳进了明楼的心里,他哑然,说不出话来。 “……固秋,往后……有我和阿诚,还有我们。” 明楼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进心里。 闻固秋笑了起来,像个孩子:“明楼哥,我想他们,我想大姐,想明台。” 明楼抿着闻固秋的酒杯,用杯中的酒抒发心中的压抑: “我也是。” 我也想他们。 闻固秋只拿了一个酒杯,她又想喝了,伸手去拿明楼手里的那杯,明楼把手移开躲开闻固秋的手,女人醉眼朦胧的凑过去固执的想要拿回来。 “给我。” 闻固秋单膝跪在明楼的身侧,明楼身子向后仰,对着闻固秋淡淡的笑着:“不能喝了,你醉了。” 闻固秋听着咧嘴也笑笑:“醉了好,醉了什么都不用想了。” 明楼放开了手,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让闻固秋愣了一下,闻固秋恍然的发现明楼已经侧倒在沙发上,她一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明楼哥?” “恩,我在。” 闻固秋皱起了眉,似乎在思索,再仔细看着明楼,恍然的笑了起来:“你还在。” 闻固秋慢慢的俯下身子趴在了明楼的身上,像只小猫一样蜷缩了起来,明楼看着这个样子的闻固秋,怅然的长叹了口气,他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身上的重量,许久,明楼抬起了手轻轻的抚摸着闻固秋的脑袋,同样是给小猫顺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明楼另一只手去拿茶几上的酒瓶,还剩下一半,男人握着瓶子直接灌进了喉咙,他也想这样醉下去,什么都不顾了。 “固秋……” 明楼喊了喊闻固秋,回应他的却是微弱的呼吸声,明楼笑了笑,冷清的明公馆里只剩下他的声音,明楼轻声说着,那声音轻到,只剩下气音:“我曾经对汪曼春说过,对我来说,最难的,是失去我的亲人,可是……真的到那一天了,我发现,所做好的心理准备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我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我至亲的亲人。” “汪曼春是不会懂的,可是……我知道,固秋,你懂。” “你和我一样,害怕着亲人的离开,和我一样难以接受这种痛楚,和我一样……除了等待,只剩下等待。” “所以……固秋,别离开好么?” 明楼并不想得到答案,他只是呢喃着。 ****** “明楼哥,这件衣服怎么样?” 闻固秋穿着一身紫色旗袍走下楼,随着年龄的增长闻固秋穿着旗袍显出一种女人的妩媚成熟,明楼的视线从报纸移到闻固秋的身份,他好生的打量了一番,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过去:“打扮成这样要去见谁呀?” 闻固秋鼓起腮帮有些不耐:“张太太啊,老是约我出去,我都拒绝她好几次了,前几天钟太太从法国回来,说要办个舞会什么的,张太太就要拉着我去。” “哦……” 明楼看了看,略有所思的说道:“这衣服是不是你前两年买的?款式老了。” “这你都看出来了?” 闻固秋转了两圈,倒是并不在意:“老就老吧,我对买新衣服也不感兴趣。” 明楼笑了起来,把手中的报纸翻了一页调笑了起来:“是不感兴趣还是懒的去买啊?” “买衣服最重要的就是在于买的时候有人替你付钱,自己买有什么好。” 见女人撇起了小嘴,明楼了然,煞有其事的说道:“好,那我陪你去买。” “哼,让明楼哥破费了。” 闻固秋的表情可没有客气的模样,明楼摇了摇头英俊的面容满是宠溺:“谁叫我是赚钱养家的那个呢?” “我会买很多哦。” “行,买!” “晚上不穿好看一点对不起她们喊我明太太!” “明太太你最好看了。” 明楼的视线又转回手中的报纸上,闻固秋又哒哒哒哒哒哒哒的跑上楼,明诚拎着刚熨好的西装走下来,看到闻固秋嘴角的笑容,明诚挑了挑眉看向明楼:“明太太?哪个明太太?” 明诚似笑非笑了起来,明楼面对明诚的调笑,明楼扬起下巴恶劣的回应了一句:“你大爷的!” 第77章 苏鹤-风起天阑 特高科连续死了南田洋子和藤田芳政,而76号也连续折损了行动处处长梁仲春和情报处处长汪曼春两名处长,这次的大换血可以说引起了上层的注意,明楼看着站在他办公桌前的三个人,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最右边的是55号特工总部直属特别行动队队长毕忠良,这个男人如同传闻说的一样,阴狠手辣,他咄咄逼人的眼神有着强烈的压迫感,他浑身上下一股肃杀之气,是个极难对付的人,明楼把视线移到三人之间中间的女人身上,说来可笑,接替汪曼春位置的依旧是个女人,而且可以说是个青出于蓝的角色,如果说汪曼春是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残忍,凶暴,恶毒,但是她依旧有着弱点,明显的弱点,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比汪曼春更甚,浓妆艳抹一张漂亮的脸蛋极具张狂,性感的红唇不禁让人怀疑那是不是用血点缀的,女人身上带着股血腥气,眉眼中那种阴狠带着股戾气,从她的资料上来看,是个擅长刑讯,手段比汪曼春还要残忍的女人,死在她手上的军统和地下党不计其数,甚至大部分都是被她折磨死的。 这个女人的眼中的轻蔑和傲气让人不悦,即使明楼是她的长官她依旧态度肆意。 林碧君。 这名字可真是和她的人不相符啊。 不过,比起毕忠良和林碧君,新任的行动处处长大概才是让明楼头疼的家伙。 不在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是在于,那个人的名字叫…… 闻东铭。 他是闻固秋的二堂叔,是闻家的人。 闻东铭离开闻家有二十多年,再一次出现竟然会是以76号行动处处长的身份,这汉奸的身份,不知道闻家会是什么反应。 三人离开办公室之后,明楼拧了拧鼻梁,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他打开抽屉,把止疼药拿出来,灌了口水咽下去,阿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明楼桌上的药瓶,明诚担忧的问道:“头又疼了?大哥?” 明镜去世之后,明楼不分昼夜的工作,他头疼的毛病越发的严重了,按理说,明楼最需要的就是正常的休息,可是76号大换血,明楼不停歇的布置,给将来的行动提供便利,明楼有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明诚不止一次的担心,他们的革命还未成功,明楼的身体先支撑不下去。 “没事,缓缓就好了。” 明楼淡然的回应着,这头疼再疼也比不过明镜死的时候心疼,那种喘不过气的痛苦,而脑袋被抽空后的窒息感,明楼回想起来都在痛,明楼微弱的叹口气:“新任的两人你见过没?” 明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见过了。” “你觉得如何?” “比汪曼春狠毒,比梁仲春狡猾。” “对,与之更甚,阿诚,接下来的路,我们会走的更加艰难。” 明诚随即一笑:“再艰难的路,我都陪您走下去。” 明诚的话让明楼欣慰的笑了笑,微微的勾起唇角后却又抿了下来:“固秋最近如何?” 口吻里泛着对女人的担忧,明台前往北方是组织的决定,明楼并不反对闻固秋跟着明台一起去,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闻固秋并没有跟着明台离开,她选择留在了上海,即使没有汪曼春的事,闻固秋也没有离开,而现在,闻固秋却是不能离开去北方了。 闻固秋头部受伤……认不出人了,这比失忆更糟糕是,记忆还在,一切都变得陌生。 都是汪曼春的错。 明楼不止一次的后悔,为何给了汪曼春能够逃走的机会。 明诚回想着看望闻固秋时候的情景,他无奈的摇摇头:“还是老样子,认不出人,最近一直待在米高梅,米高梅的生意倒是红火了很多。” “……还是认不出人么。” 明楼叹了口气,明镜出事后他处理了很多事,过一段时间之后再见到闻固秋的时候,一向朝着他笑的女人竟然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他开口说话她才恍然的问道:“是明楼哥么?” 那一瞬间,明楼竟然回答不出来。 是明楼哥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楼感觉心脏揪起来一样疼,他想保护的姐姐中枪身亡,他想保护的弟弟诈死离开,他想保护的妹妹……如今谁也认不出,所有的熟悉的人在她眼中只是一个陌生人,全部变成了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现在只认得出苏鹤。” “苏鹤……” 明楼回忆着对苏鹤的印象,那个男人张狂,桀骜,瞳孔中迸发出的是睥睨一切的眼神,这个男人骄傲,却有骄傲的资本,他活的肆意,肆意到令人羡慕,苏鹤的身世铸就了他的性格,对战争耳熟能详,一生血气和霸道从战场上带出来,苏鹤的名字在上海不显,但是在东南五省还是有着影响力的。 闻家没有对外公布苏鹤是闻家失踪已久的嫡系,而是继续让他保留着苏鹤的身份,大概也是清楚,苏鹤的身份对苏鹤就是保护,苏鹤是苏留芳的儿子,他毫无顾忌,然而他成了闻家人,反而则被束缚了手脚。 闻固秋的弟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只是苏鹤。 ****** 来米高梅已经是陈深的习惯,他习惯坐在安静的角落喝着格瓦斯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习惯和舞女们调笑着感受着这种伪装的纸醉金迷,他习惯迷茫着自己的身份每天都在提醒他的信仰,习惯着习惯着,陈深就会不习惯不同于往常的事情。 他发现米高梅的东家变了,那个远远看去带着股清澈又脆弱的女人开始变了,她就像处在了雾中让人看不懂了,那双清澈的眸子掩藏在深邃之下,迷离又透着疏离的眸子似乎在拒绝,陈深记得,这个东家的未婚夫,明家的小少爷明台已经死了,只不过他没想到几个月后她竟然和另一个男人走的很近,近到在陈深看来,女人在依赖那个男人……很依赖。 他在等人,但是并不妨碍他观察着漂亮东家,李小男有时候会嘲笑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东家了,陈深只是笑笑不说话,谈不上看上,倒是好奇偏多,因为在他看来,闻固秋背后的关系可是意味深长的很啊。 陈深看到经常跟在米高梅东家身边的跟班阿峰走到女人身边说话,女人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她点了点头阿峰就退下了,陈深接触过阿峰,那个男人用作跟班只有一个词来形容:浪费。 而陈深也看出来了,阿峰与其说是东家的跟班,倒不如说是在东家身边的那个男人的手下,阿峰对待那个男人是十足的恭敬,那是上下级的关系,陈深打量着那个男人,百无聊赖的抽了根烟。 那个男人也在抽烟,但是他抽烟的姿势不像是在抽烟,而是在叼烟,他的姿势有点痞,却又感觉有点优雅,像是角度的问题一样,只要换个面,他就不同的模样,但是无论那个角度看去,那个男人英俊出众的外表是不会变的,他一身狂傲冷冽的姿态也不是一般人能靠近的,陈深吸了一口烟,看着对方吸烟的模样自个会忘记怎么吸,陈深又把烟给灭了,继续看着两人。 闻固秋是漂亮的,这种漂亮如果增添了一种媚态,那就是勾人了,陈深有些怔然的看着闻固秋的动作,女人似乎和男人说了什么,她笑了起来,她从桌子上也抽出了一根烟,身边的阿峰似乎要去点烟,但是女人拒绝了,她纤细的手指夹着烟的姿势说不出的好看,微启的唇瓣碰着滤嘴,女人俯下身子凑近男人,将烟头印在对方已经点燃的烟上,那种暧昧的姿态勾的人心神荡漾。 苏鹤叼着烟静静的看着距离自己极近的闻固秋,女人垂着眸看着自己的烟,对准了苏鹤的烟头,自己的烟慢慢被点燃,闻固秋能闻到燃烧的烟味,淡淡的烟草味并不刺鼻,闻固秋抬起眸看着苏鹤,发现苏鹤那双有些冷淡有些慵懒的双眸此刻直直的看着自己,闻固秋之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那张连自己都分辨不出的面容,闻固秋苦涩的笑了起来,整个世界,她独独认出了他。 该说苏鹤让她记在了心理,他霸道的气场让她记住的不是他的人他的脸,而是他的存在。 他做到了,而且很成功。 陈深等的人来了,她是中·共特派员宰相,陈深没有想到是个女人,宰相无疑是个漂亮的女人,一时间陈深会忍不住那她和闻固秋做对比,但是一个是滴水观音,一个则是蔷薇妖娆,一点都不同。 陈深知道自己的任务之后松了一口气,可是他没想到下一刻发生的事情远远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宰相穿过舞池从门口走去的时候,突然涌进来一群黑衣人,他们发现了宰相这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四五人朝宰相冲了过去,陈深愣了一下立马站起身想要冲过去,可是枪声响起,陈深只看到宰相的小腿中了枪,宰相跑出了门外,而枪声也惊到了舞厅里的舞女们,女人们尖叫了起来,闻固秋抬起头,她的眼里分不清谁是谁,虽然状态已经好多了,不过在她眼里依旧是一片陌生,闻固秋反应很淡,对身边的阿峰说道:“去看看。” “是。” 阿峰走到门外的时候就看到几名特工团团包围住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倒在路灯旁,一地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阿峰看到了毕忠良,那个男人阿峰并不陌生,起码好几次来米高梅逮陈深回去就很熟悉了。 阿峰看了眼情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转身回去了,同时毕忠良给手下人发话,把所有舞客赶回舞池去,陈深跟在毕忠良身后走回温暖的舞厅,舞厅里的舞客和舞女们都战战兢兢的,看着毕忠良那冷冽的表情都不敢说话,毕忠良来回走了走,看到米高梅的东家朝他走来,他站在原地不动了,毕忠良的目光从闻固秋的身上又扫到苏鹤的身上,他不做声,闻固秋走到他面前轻笑了起来:“哟,毕队长又来公干呢?” 毕忠良怕冷,还有酒精依赖症,他看到闻固秋清淡的笑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被冷的,表情很僵,他扯出了一个笑容没有说话,闻固秋挑了挑眉对身边的阿峰说道:“给毕队长温杯酒。” “是。” 毕忠良虽然性格阴冷,但是对待闻固秋也算温和了,甚至可以说是客气的,这还要归咎于陈深,毕忠良有个老婆,但是是个病秧子,陈深经常帮毕忠良买药,跑的还是闻固秋手下的药房,闻固秋看着老交情一直替陈深记着货省的买不到药,一来一往的,毕忠良也不好对闻固秋怎么样。 毕忠良喝了温热的酒之后倒是神色好多了,他对闻固秋淡淡的说道:“根据可靠情报……” “老子不感兴趣。” 毕忠良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鹤打断了,苏鹤搂着闻固秋眼神冷淡,他淡然的扫过毕忠良扫过陈深以及身后的那一群黑衣特工,苏鹤的表情并不是特别张狂,但是眼神却是蔑视的很,他摆了摆手吩咐阿峰:“阿峰,你和他处理这件事,别给米高梅添麻烦,别惹老子不高兴。” “是。” 闻固秋轻微的皱起眉,咕哝了起来:“这应该是我吩咐的。” 苏鹤勾起了一抹笑容,拉着闻固秋回去沙发上,口气清冷了些:“不要理无聊的小事,你不用管。” “我是东家!” “东家不用管小事,老子给你阿峰不是让你管无聊的事的,交给阿峰。” 毕忠良抽了抽嘴角,还能听到走远的两个人说话,那个苏鹤直接把他给忽略了。 “都闹到我门前了还叫做小事!” “啰嗦什么,再大的事老子给你摆平,你别折腾。” 被摆平的毕忠良皱起了眉,最终还是没找米高梅的麻烦,和阿峰谈了两句,把几个有嫌疑的人带走了,米高梅又恢复了热闹的样子。 ****** 崔良明举办了一个舞会,宴请了上海各界名人,崔家在上海也是名门,崔良明的生意做得很大,当然不仅是因为他的手段,更是因为他的关系,投靠了汪伪,分一杯羹,对他来说这不是一点两点的好处了,虽然知道崔良明的所作所为,可是真要说给崔良明下面子的人,也没有几个。 明楼虽然代表了明家来参加宴会,但是旁人看的更多的是他以汪伪政府要员的身份参加的,他身后的是新任的行动处处长和情报处处长,一个面容艳丽却显得傲气的女人,一个神色冷淡嘴角笑意莫名的男人,明诚跟在明楼的身后看着明楼和人寒暄的样子,他微微垂下眸,并不说话。 “明助理怎么不说话?” 林碧君笑着向明诚调笑,她来76之前就有人和她说过了,明楼和明诚的关系可谓是铜墙铁壁,这个优秀的助理没有人说过不好,他优秀的和他那个长官一样,挑不出错误,林碧君不相信什么完美的人,不完美的才是好的,就算是完美的,她也要敲个口子出来,一点点弄碎他们。 明诚慢慢的勾起一抹笑容,端起从旁边走过的侍者盘子上的香槟,微笑的递给林碧君,声音温和的说道:“林处长,请。” 林碧君不是汪曼春,汪曼春会看在明楼的面子上给明诚两分薄面,林碧君不会,明诚看过资料,林碧君的背景并不简单,她是林平的女儿,而林平隶属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不知怎么的竟然搭上了褚民谊,褚民谊是最接近汪精卫的“公馆派”的一员,一切听命于汪精卫,可想而知林碧君身后的靠山有多大了。 林碧君对明诚似笑非笑,她是看不起明诚的,林碧君有严重的等级分化,看中家世和地位,更喜欢的是如同枭雄一样的男人,跟在明楼那个圆滑的男人的身边的助手,林碧君不屑一顾,可是林碧君还没有想去得罪上司的好助手,所以林碧君仅仅在用眼神和态度表达她的不屑。 “闻处长?请。” 明诚和闻东铭接触不多,这个男人和梁仲春完全不一样,他有着闻家人的狠辣和阴险,闻家人决不当汉奸,闻东铭的存在实在是让明楼和明诚意外,明诚摸不清楚闻东铭想做什么。 “闻处长,我敬您一杯?” 林碧君对着闻东铭举了举杯,闻东铭神色冷淡,端起酒杯的姿态优雅又富有韵味,他转动了下手中的酒杯,冷淡的看了眼林碧君轻笑了起来:“敬我?” 闻东铭的神情有着一股轻蔑,他看着林碧君不冷不热的说道:“你确实该敬我,年纪还小,不知天高地厚可不行啊。” 林碧君收起了笑容,她是高傲的,所以她不懂她的父亲一定要她结交闻东铭,一个离开闻家二十年的浪子有什么好结交的。 林碧君还想说什么,却见闻东铭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另一边去,隐隐传来热闹的响声,林碧君转头看去,看到的是面容艳丽的女子挽着神色冷漠的男人慢慢的走进来。 看清男人的面容之后,林碧君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原来,他真的在这里。 “明楼哥。” 闻固秋挽着苏鹤笑嫣嫣的走了过来,明楼看着闻固秋的笑容,似乎恍然已经很久没看到她的笑容了,他怔愣了一下,没有看到她眼中的陌生,明楼的心突然软了下来,他微微的放松了些对女人说道:“还以为你不会来。” 闻固秋歪了歪头,抱紧苏鹤的手臂笑着说道:“有阿鹤陪我干什么不来?” 明楼看着闻固秋依赖的模样,竟然和十年前依赖明台的模样重合了,明楼看向了苏鹤,年轻的男人神态冷淡,眼神中有着慵懒和对任何的不屑,可是看向闻固秋的时候却是眼里满满的都是她,这种眼神,和十年前的明台一模一样,甚至更甚,明楼顿了顿,对苏鹤微笑:“你把她照顾的很好。” 这是他和明诚做不到的,只有闻家人才能照顾好她,闻固秋和明家的缘分……似乎已经在慢慢断裂了。 苏鹤没有立即回答明楼的话,而是看了明楼一会,淡然的点点头,没有任何谦虚:“啊,老子一开始就说过了,除了老子,她和谁在一起都会受伤。” 苏鹤勾起的笑容很是讽刺,明楼慢慢的垂下眸,是啊,到了最后,伤害闻固秋的却是他们这些在意闻固秋的人,明镜用死亡伤害了她,明台用不得不离开伤害了她,而他,因为他,汪曼春狠狠的伤害了她,明台已经‘死’了,他可以以兄长的身份关照闻固秋,可是没有一点的资格去对她的未来和选择指手画脚。 明楼看着闻固秋笑嫣嫣的模样,是真心希望她能够快乐的。 “苏少爷。” 这道突兀的喊声让几人都愣了一下,苏鹤的眼神慢慢的移到一边的林碧君的身上,他皱起眉似乎在思索:“你是谁?” 阿峰跟在苏鹤和闻固秋的身后,他看到林碧君也是愣了一下,他不比苏鹤不在意的回忆,他思索了一会就想起了林碧君的身份,他的眼中掠过一闪而过的厌恶,林碧君抿了抿唇,漂亮张艳的面容扬起了笑容:“你忘记我了?我是林碧君啊,在苏伯父的寿辰宴上我们曾经见过。” 苏伯父。 说的是苏留芳吧。 苏鹤皱起了眉,对提起苏留芳并不愉快,他不耐烦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值得老子去记?” 林碧君挺直了背脊,被苏鹤如此不留情面的回答,女人的脸色与其说尴尬不如说愤恨。 “也是,苏少总是贵人多忘事,我父亲大概也入不了你的眼。” 林碧君立马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慢条斯理的说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遇上了苏鹤就完全被他碾压在地上,苏鹤上下打量着林碧君,他过于精致的面容认真去评判,或许还比林碧君更甚一筹,只不过男人眉眼中的煞气和桀骜不驯让他显得更加硬气一点,和林碧君身上那种阴冷的血腥气比起来,苏鹤散发出来的暴戾也比林碧君可怕的多,苏鹤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啊,你说的没错,你父亲确实入不了老子的眼,林平那狗杂种背叛了老头子,老子不去收拾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明诚和明楼的眼神闪了闪,林平隶属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而苏留芳当年战败,他的直系军阀部队也被收编进了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原来如此。 竟然是当年苏留芳的旧部。 “苏少,请慎言!” 林碧君虽然爱慕苏鹤,但是苏鹤如此的不留情面也让林碧君板起脸,苏鹤挑了挑眉冷笑:“慎言?让老子慎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听不惯那就问问老子的枪和老子的鞭子,啊,林碧君,老子想起来了,老子从来都不喜欢倒贴上来的女人。” 苏鹤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确实想起了林碧君,这个女人从过去的时候就恶劣阴狠至极,他是喜欢刑讯,可是并不喜欢折磨人,林碧君是个喜欢折磨人的女人,她把所有想要靠近苏鹤,喜欢苏鹤的女人都绑起来狠狠的折磨过,苏鹤虽然懒得去管林碧君的事情,可是也不想看到这个恶心的女人,没想到时隔多年,又遇到了。 林碧君阴冷的视线移到了闻固秋的身上,女人靠着苏鹤的模样让她看的刺眼极了,苏鹤那样桀骜的男人,怎么会和这种软的可以一手捏死的女人在一起? “哦?那这位是苏少爷的女人咯?” 林碧君知道苏鹤的脾气,说出来的话永远都是刺耳又恶劣的,林碧君神色变化过之后又恢复了平静,她阴冷的眼神打量着闻固秋似笑非笑着:“倒是和苏少爷有些相似呢,苏少爷喜欢的是这种女人么?” 闻固秋和苏鹤眉眼间确实有些相似,可是在林碧君看来,闻固秋一点都配不上苏鹤。 “看来,76号新任的情报处处长对我很有意见呢。” 闻固秋将耳边的发勾在耳后,这么一个动作,被闻固秋做的自然又具有勾人的意味。 苏鹤一把搂紧了闻固秋,姿态暧昧至极,他扬着下巴对着林碧君轻狂的笑着:“我的女人,自然像我!” 明楼和明诚相互看了一眼,最终明诚看到明楼勾起嘴角的那抹苦涩。 闻固秋笑嫣嫣的对上林碧君阴狠的眼神,一点都不惧怕的回笑着:“虽然不知道林处长把我规划到哪种女人去,不过我却是知道,苏少爷啊,喜欢的不是哪种女人,他只喜欢我罢了。” 这是直白的在挑衅了,闻固秋的口吻软软的,软到一刀子捅进去,抽出来的都是血。 “你!” “你算什么东西!” 林碧君低喝道,竟然在挑衅她! “她是老子的女人,你再说她一句,老子一刀一刀的剐了你,76号,老子还没放在眼里。” 如果几年前想着苏鹤会这么在意一个女人的话,都不会有人信,苏家的小少爷是个厌恶女人的小霸王,靠近他的小姐们,姨娘们都会被他抽一顿,可是现在,他把一个女人搂在怀里,划进保护圈,极具的占有欲竟然给人一种微妙的安全感和浅浅的羡慕。 那是苏鹤啊。 那个高高在上,桀骜不驯的苏鹤啊。 “苏鹤,这个女人配不上你!” 林碧君不甘心,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的苏鹤却这么在乎这么一个女人! 不过苏鹤一点都不想理林碧君,不想过多的啰嗦,苏鹤搂着闻固秋向前两步,林碧君没有意识到苏鹤朝自己走来要做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苏鹤已经一只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狠狠的,没有一点手下留情的用力掐着她的脖子,疼痛都比不上无法呼吸,林碧君睁大了眼看着苏鹤,苏鹤神色冷淡的说道:“老子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再说一次老子的女人,老子就把你的肺从喉咙里拽出来,听懂了么?” “……” 林碧君脸色涨红,她艰难的点了点头,眼泪被无法呼吸给硬生生的挤了出来,苏鹤放开了手,她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在场的所有人看着她,她的尊严狠狠的被苏鹤践踏着,林碧君仰望着高高在上的苏鹤,他搂着闻固秋只看着闻固秋,他从头到尾只在意过闻固秋。 这和情爱无关,他只执着着闻固秋,这是难以令人理解和解释的占有欲。 “……” 明楼没有说话,如果苏鹤能够成为闻固秋挡风遮雨的大伞的话,苏鹤的身份反而对闻固秋有利,毕竟,明台的未婚妻这个身份,对闻固秋来说,是个弱点。 “咳咳咳。” 林碧君想要艰难的站起来,明诚上前去扶她,可是被林碧君甩开了手。 “别碰我!” “……” 明诚收回了手,闻东铭冷淡的说道: “让她去,不要脸的是她。” 闻东铭的话语也是恶劣至极的,闻固秋听到陌生的声音看向林碧君身后的那个男人,对她来说那个男人是陌生的,可是闻固秋却有种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的错觉,像是在透着她回忆着什么。 闻固秋知道除了林碧君以外的另一个新的行动处处长闻东铭,闻澹雅和她提起过,可是闻东铭离开有二十年了,闻澹雅也并不清楚闻东铭为何又回来了,所以闻澹雅要她和闻东铭少接触,闻固秋感觉到闻东铭的视线,她弯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闻处长,您好。” 闻东铭皱了皱眉回应似的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倒是出落的挺好,东殊的女儿和他很像。” 闻东铭看了眼苏鹤,眼眸闪了闪没有过多说什么,闻固秋坦然的回笑着:“多谢二堂叔夸奖。” “没有夸你,这是事实,闻东殊是我们东字辈里长的最好看的小子。” “……” 二堂叔,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说我爸长的好看,我怎么回你。 等闻固秋和苏鹤离开了之后,闻东铭恍然的轻笑了起来,二十年过去了,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二哥,你真的要走?】 【我对做生意没兴趣,反正是庶子,有我没我都一样。】【瞎说你是我哥,你留下来和我一起打理生意吧。】 【咦,喂,别拉我衣服,被闻大少爷看到了他非揍我一顿。】【不会啦,大哥最近人都没影,哪里管我。】 【呸,那家伙跑天涯海角只要一听到宝贝弟弟有事,什么都不顾的都会跑回来的!快放手!袖子要坏了!二少爷!哎!放手!!】【和我一起打理生意,生意,生意!】 【二少爷你一个人绰绰有余了,干嘛还拉我?】 【嘿,还不是我家小固秋,还是个奶娃娃,多可爱啊,脸软软的,戳一下我都喜欢的不行,我舍不得离开她,你帮我看生意,我回家带孩子呗。】【滚!滚!!!】 闻东铭眯起眼看着闻固秋和苏鹤的背影。 东殊,你的女儿和儿子都很好,很好。 闻家,我会让所有人,都碰不得闻家。 ****** “啊,好累。” 闻固秋和苏鹤回到闻家宅里,硕大的房子有些安静,从楼上传来蹦蹦跳跳的声音,一抹身影轻快的从二楼跑下来,身材纤细的女人穿着裁剪合体的羽纱裙嘴里叼着棒棒糖欢快的对两人说道:“你们回来啦,闻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要我对你们说一下苏州有事,他们先肥去了。” 于曼丽对两人眨巴眨巴眼睛,又吧哒吧哒的跑上楼去了,阿峰跟在后面,匆匆的说着:“我去看看她。”然后人也吧哒吧哒的上去了。 “……” 闻固秋撇撇嘴,有些不开心:“怎么突然回苏州了。” 在宴会上喝了点酒,兴头上来了闻固秋又想喝了,她从酒柜里找出一瓶闻澹雅收藏的好酒,拉着苏鹤上了楼去。 “阿鹤,再陪我喝。” 呵,也只有这个女人可以理所当然的要他苏鹤陪她喝酒。 闻固秋一进房就蹬掉她的高跟鞋,踩在柔软的毛毯上,撒着脚到处乱蹦,苏鹤看着女人笑中带哭的样子不做声,直到她安静下来了,他才走上去坐到她身边,闻固秋咧起嘴苦笑着:“阿鹤,你看到了吗,我离明家越来越远了,明镜姐死了,明台走了,明楼哥和明诚个有他们要做的事,我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好多啊。” 明楼确实在疏远闻固秋,这是对闻固秋最好的保护,毕竟闻固秋还留着明台未婚妻的名号,一旦他出了事,闻固秋就会被连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切断闻固秋和明家的联系,交给苏鹤来保护他也确实放心很多。 苏鹤对明家想干什么提不起劲,不过让闻固秋难过他很不开心,苏鹤一口抿掉杯中的酒,勾起唇角轻笑了起来:“迟早要失去的,哭什么。” 闻固秋皱起眉,因为苏鹤不动听的话让她的小脸也皱了起来:“迟早?那我还拥有什么呀?” 从十二岁到二十岁,她的生命里贯穿着明家人,现在全部没了,她的心好空好难过啊。 苏鹤放下酒杯,轻轻抚摸着闻固秋光滑的脸蛋,舒服的触感可以看出苏鹤眼中流露出的喜欢,他把女人推到在床上,像只猫一样优雅的跪在女人两侧,他摩挲着闻固秋的唇瓣冷冷的轻笑着:“你还有老子啊。” 这宛转悠扬的语调让闻固秋感觉人都酥了。 “阿鹤?” 闻固秋想了想:“对,我还有你,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苏鹤的眼中没有波澜,他对闻固秋点出他的身份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笑着回答:“你说老子是老子就是。” 苏鹤承认过,也没有承认过,一切都只是为了闻固秋的意愿罢了,她想他是弟弟,那他就如她所愿,并不是真相如何,而是给闻固秋一个欢喜的答案罢了,所以,在苏鹤的心中,是不是弟弟并不重要,因为他……不会承认,他只承认的,是她想要的。 “你就是。” 闻固秋愤愤的说道:“你就是!” 闻固秋醉了,她本就是个容易醉的人,如今,她想醉,她不想清醒的面对明天,面对以后。 苏鹤随笔她闹,像只小猫一样闹腾只让他觉得喜欢,他笑着回应:“是或不是,你都是老子的。” 苏鹤的占有欲是可怕的,连阿峰都弄不懂苏鹤对闻固秋到底产生了什么感情,如果说男女之情,那么按照苏鹤的脾气早就弄死明台了,但是如果说是姐弟之情,那么苏鹤对于姐姐的在乎也超过的太厉害了,他就像把闻固秋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独自拥有着,但是也给了她所有的自由,好似闻固秋并不是苏鹤笼中的小鸟,而是被他放飞自由的小鸟,可是飞翔在属于他的领空中,依旧逃不开他的掌心。 阿峰做错了一件事,是他告诉了苏鹤,男女之间会有情·欲,苏鹤没有感受过情·欲是什么,但是他有过快感,杀人的时候,刑讯的时候,打仗的时候,苏鹤没有过对一个女人有欲望,所以,大约有了,他也没有意识到过,可是,现在把闻固秋压在身下,体内的那种蠢蠢欲动让苏鹤思索着…… 这是对一个女人的欲望么? “阿鹤?” 闻固秋醉眼朦胧的看着苏鹤的眼睛,他的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情感,苏鹤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富有磁性的说道:“你知道……老子有多少次想弄死明家的那个小子么?” “恩?” “老子每天都想弄死他啊。” “……恩?” “明台这种存在,老子只允许出现一次。” “……阿鹤?” 闻固秋好似没有听进去,眼神里都是困倦和迷茫,苏鹤看着身下的女人好一会,他拉起了闻固秋把她翻了个身重新压在床上,女人今晚穿着勾勒出身材的旗袍,苏鹤抬手拉下她背后的拉链,顺着动作向下,苏鹤看到的是一片雪白光裸的背,苏鹤俯下身子,微凉的唇瓣轻吻在闻固秋的背上,他带着惩罚性的力道狠狠的咬了一口女人的肩膀,他露出一抹血腥的笑容:“记不住老子的话?那就记住老子给你的痛。” “啊!疼疼疼疼疼!!!松口松口!!!!” 被狠狠的咬了一口,闻固秋尖叫了起来,脑子都有点清醒了:“混蛋!!苏鹤!!!” 被这么有气势的喊了一声,苏鹤怔了一下,咕哝的回应了一句:“唔。” 肩膀被咬了一个牙印,苏鹤舔了舔那抹被他咬下的痕迹,闻固秋迷迷糊糊的嘀咕着:“你竟然敢咬我……你竟然敢咬我……” 女人又睡了过去,苏鹤咬牙切齿了起来:“你倒是给老子睡过去了……信不信老子……” 想着,苏鹤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容。 闻固秋醒来的之后感觉到自己抱着一个柔软又火热的物体,她睁开眼,看到的是苏鹤那张睡得像孩子一样的睡脸,苏鹤睡着的样子和闻固秋有几分像,闻固秋定定的看着他,直到苏鹤睁开眼两人相似的眸子相视了起来,苏鹤挑了挑眉,轻笑着问道:“醒了?” “恩。” “你昨晚喝多了,老子让阿峰去煮点粥。” “好。” 苏鹤坐起身的刹那,闻固秋的瞳孔猛地一缩,苏鹤光着身子,可以看到男人身上一道道已经结了痂的伤疤,可是即使身上的伤疤也那你磨灭苏鹤那诱人令人垂涎的身躯,他的身材消瘦,即使身上有肌肉也显得消瘦,只有脱下衣服之后看到他一身线条完美,覆盖的肌肉充斥着攻击力的时候才会觉得这个年轻的男人并不柔弱,苏鹤的腹肌让他秀气的面容脱离的阴柔的感觉,睡了一晚上的头发有点翘,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让苏鹤就像一个年轻的大男孩,他眼中的狠厉和暴戾都消散了。 苏鹤捡起地上的衬衫披在身上,他没有扣上扣子,直接套了裤子下了床,苏鹤径直走出门后轻掩上房门,闻固秋见苏鹤走出了房间,她立马坐起身子拉开被子看着同样身体赤·裸的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痕迹,闻固秋松了一口气,昨晚喝醉了,不过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女人松了口气之后也爬下床去找衣服,站在门外没有离开的苏鹤似笑非笑的看着房间里的女人,女人背对着苏鹤,光裸的背上一片暧昧的痕迹,苏鹤勾起唇角转身离开,慢条斯理的扣上扣子走到厨房去,厨房里阿峰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了,他和于曼丽两人把盘子端出去,看到苏鹤出现两人都同时停下动作,阿峰先打招呼:“早啊,老大。” “恩,你去煮碗粥。” “粥?老大你要喝?” “对。” 苏鹤吩咐完之后又走上楼,阿峰有些纳闷:“老大今天心情很好嘛。” 苏鹤听到阿峰的嘀咕,他站在楼梯上俯视着阿峰,阿峰缩了缩肩,然后惊恐的看到苏鹤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啊……因为昨天睡得很香。”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老大在笑啊啊啊啊啊!!! 第78章 闻澹雅-倾尽天下 闻家人每一代都一个才华辈出的人,上一辈出了个闻东殊,那个男人性格温和,手段也不强硬,简直和闻家代代相传的阴狠手辣的血性完全相反,可偏偏就是这个男人,却有着让人臣服的手段,同样的,后辈中的闻澹雅更是一位青出于蓝的角色,他是不出意外继承闻家的人。 闻家在战争中也遭受了不少的创伤,甚至到了闻澹雅这一辈更是出了不少灾祸,闻东堂誓死不结婚,长房无妻无子,闻东殊一女一子,却在闻氏企业最高峰的时候骤然去世,连同妻子一起,独留下十二岁的女儿,唯一的幼子并且在车祸中失踪,而闻东朔,闻澹雅的父亲,也是突发意外,因为一场刺杀,双腿再也无法站立,一直留在国外治疗,这一下子,嫡系遭到重创,支撑柱闻家的人,是刚刚二十出头的闻澹雅。 虽说家主的位置被闻东堂夺走了,他对外的手段毫不留情,但是真正接触过闻澹雅和闻东堂的人的话就会意识到,闻东堂虽然手段阴狠下手不留情,可是真正做着斩草除根,残酷无情的事的人是闻澹雅和闻澜清两兄弟,闻澹雅擅长阴谋,从不给人留活路,闻澜清则是动手的人,他是个少爷,也是个狠辣的刽子手。 而所有和兄弟俩对立,分分钟想要弄死他们的人来说,怎么也想不到,兄弟俩最大的弱点,被放置在明家,由明家护着长大。 闻家典型的阳盛阴衰,女儿少的可怜,所以当闻固秋出生的时候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娇宠了,更别说想把一切好的东西给女儿的闻东殊了,所以对于自己唯一的堂妹,闻澹雅和闻澜清简直像护崽的小母鸡,没事就在闻固秋床头盯着她看,即使闻鹤间出生也没这个待遇。 “闻固秋,我喜欢你哥哥,我和你换好么,我把我哥哥给你,你把你哥哥给我。” 八岁的闻固秋手里拿着糖葫芦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面前比她大四岁的女孩,闻固秋不认识这个女孩,应该是亲戚的亲戚,闻固秋不喜欢记人,所以她直接摇摇头,声音脆脆的回答:“不要。” “为什么?!我哥哥也很好啊。” 闻固秋歪了歪头:“那你干嘛还跟我换,而且我不要你哥哥,我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谁都比不上!” 女娃娃肉嘟嘟的小脸配上她眨巴眨巴的眼睛可爱极了,那脆生生说着自己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的时候就真的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满满的自豪满满的满足,号称天底下最好的哥哥走到闻固秋的身后一把抱起小丫头,女孩先是握紧了糖葫芦,然后再抱紧闻澹雅,闻澹雅身材修长又纤瘦,抱着圆滚滚的小丫头却是不怎么吃力,他一张脸没什么笑容,但是仔细看他的眼里,是带着笑意的,少年身上清冷的气质对抱着可爱的女娃娃并不违和,他勾起食指刮了一下闻固秋肉呼呼的小脸蛋,滑滑的触感让他弯起了嘴角。 “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闻澹雅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口吻中婉转的语调显出一丝玩味,闻澜清站在自家大哥身后不甘心的说道:“那我呢?!大哥是最好的,那我呢?!臭丫头!”我也是你哥哥! 闻固秋抱着闻澹雅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依旧脆生生的回答:“二哥是天底下第二好的!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 闻澜清被排到第二了,他清秀的面容拧巴了起来,输给大哥不服也得认,第二就第二,不过谁敢抢他第二的位置,他就弄死他!想着闻澜清哼哼了两声走开去了,大哥这个控制狂,只要有他在他就摸不到小固秋!啧! 闻澹雅被闻固秋哄得开心,他冷眼扫了一下要和闻固秋换哥哥的女孩,莫约十几岁的年纪了,知道何为喜欢,被俊秀的少年注视着,她有些害羞的后退了一步,闻澹雅勾起唇角冷笑:“别再让我看到你。” 想着闻澹雅又补了一句:“还有你哥哥。” 闻澹雅抱着闻固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今天是闻家人请客举办的聚会,来了许多客人,不过见识了闻家大少爷脾气就知道了,一点都不好相与,闻澹雅并不喜欢被人打扰,他把闻固秋抱在腿上逗弄着小丫头,闻澹雅最喜欢的就是戳闻固秋脸颊上软软的肉,那软软的触感他就是莫名的欢喜,戳了还不够,还喜欢捏一捏,捏了还不够,闻澹雅盯着闻固秋好一会,张嘴一口咬上去了。 闻鹤间端着小甜点正打算给姐姐,可是站在人群中怎么找都找不到姐姐,一张精致的小脸迷茫的看着周围,好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他端着盘子来回看来回看,终于看到自家姐姐的时候眼睛一亮,正打算走过去的时候就见到姐姐的脸蛋被啃了一口,闻鹤间的脸立马黑了下来,他把手上的盘子用力摔在地上,像只愤怒的小兽一样往前冲,不过没走几步就被拎住了领子。 “放手!” 闻澜清悠哉哉的拎住闻鹤间,嘴里咬着蛋糕慢条斯理的说道:“别过去,小心我大哥揍你。” “他敢啃我姐姐!我要弄死他!” 闻鹤间用力往前冲,但是架不住身后有个闻澜清拖着他,两人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倒是有趣的很。 正在和闻东堂讲话的闻东殊看到自己的儿子模样,宠溺的摇了摇头:“小鹤的脾气太燥了,该和澹雅学学。” “二哥别,别学我家两个混小子,澹雅澜清这两个混小子比小鹤还要让人头疼啊。” 闻东朔一听闻东殊夸自个两个儿子反而不乐意,他撇撇嘴:“那两个混小子压根没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是因为儿子太优秀所以自卑了吧。” 闻东堂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狠狠的插了闻东朔一刀,闻东朔抽了抽嘴角,不满的说道:“看着吧大哥,这俩小子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绝对超过你!” 闻东堂挑了挑眉看着自己的三弟冷笑了起来:“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儿子。” “当然在夸你了大哥,对吧,二哥!” 看到闻东堂的冷眼,闻东朔缩了缩肩站到自家温和的二哥身后,闻东殊笑眯眯的无视着闻东堂的冷眼,反而笑嫣嫣的点点头掷地有声:“当然了,大哥,你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 “……” 闻固秋果然是你女儿。 这么甜的嘴巴就你生的出来。 闻东堂冷哼一声:“就你会说话。” “出门在外不就靠一张嘴嘛,对了,大哥,你和我一起做生意吧,我把杭州这块交给你。” 闻东堂冷眼瞪过去:“你忽悠了隔壁的庶子还不够还要拖我下水?!” “怎么叫下水,这本来就是家族企业,交给兄弟我放心啊。” 闻东殊冠冕堂皇的说道,闻东堂毫不留情的戳穿他:“我替你接手生意你做什么?” “当然陪我家固秋玩啊,你看啊固秋还这么小,我每天上班她都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我都舍不得呀。” “你就舍得我这个哥哥替你累死累活?!” 闻东堂真想骂闻东殊一句,欺负他单身是么! “唔……大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 “滚!” “……蠢货。” 闻澹雅远远的就听到三个男人说的话,闻东堂真被闻东殊给吃的死死的,自己的父亲也是个没用的,就算先结婚先生子,但是最听的还是自己二哥的话,到现在都像是跟在二哥后面的好弟弟一点都没有主见,闻澹雅看向站在最中间笑的温和的男人,闻东殊,闻澹雅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是厉害,闻东殊似乎感觉到什么,转过头看向了这边,他宠着怀里的小丫头温和的笑了笑,怀里的小丫头也开心的伸出爪子招了招手。 “固秋。” 闻澹雅摸着小丫头滑滑的脸蛋,薄唇轻启,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闻固秋眨巴着眼睛:“恩?” “喜欢大哥吗?” “喜欢啊!” “为什么?” 闻固秋鼓着腮帮慢半拍的回答道:“因为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这句话是从闻东殊那里学过来的吧,就是拿来忽悠哥哥的,让哥哥累死累活用的吧。 闻澹雅皱起眉,神色很不好,该死……他偏偏吃这小丫头这一套。 大房和三房真是被二房拿捏的死死的。 “那大哥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的话,你会一直喜欢哥哥么?” “会啊,我会一直喜欢大哥哒!” 得到闻固秋的‘保证’,闻澹雅勾起了唇角,他凑到闻固秋的脸边,又轻轻的印了一口。 很好,那他就为这句话…… 【成为你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吧。】 这句话,似乎像一个魔咒一样,压了闻东堂一辈子,他舍弃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只为这句话而活,他为自己弟弟留下的东西付出了一生,闻澹雅曾经还不懂闻东堂,现在,他明白了,这句话,同样套牢了他一生,他不求别的,他不想做什么伟大的事,他就想做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然后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妹妹。 ****** 穿着黑色靴子的男人厌恶的看着溅在鞋子上的血迹,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趴在地上的男人痛苦的低吟着,右手的手指血肉模糊,手指不住的抽搐着。 “还是不说?” 闻澜清没有什么耐心,他点了根烟,优雅的抬起脚再次踩在男人的手指上,他俯视着地上的男人冷漠的问道:“谁派你来的。” “唔……” 男人倒也是嘴硬,什么都不肯说,闻澜清一脚踹向男人,把他踢翻过来,闻澜清慢慢蹲下来勾起唇角冷笑:“我讨厌嘴硬的。” 闻澜清点燃的烟慢慢的移向男人的眼睛,脆弱的眼球能感受到烟头的滚烫,男人惊恐的睁大眼,动了动嘴唇。 “滋滋……” 闻澜清冷漠的如同一个侩子手,血腥,残忍。 男人晕了过去,闻澜清觉得无聊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慢的走出房间,隔壁房间和闻澜清走出的房间截然不同,一个昏暗阴冷,一个却有着窗,有着阳光,坐在床边悠然的看着书的男人抬了抬眼皮,一张和闻澜清相似的面容比他更加冷漠,闻澜清见到他反而笑了起来:“大哥。” 闻澹雅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说道: “问出来了么?是谁对药品感兴趣?” 闻澜清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脱掉外套扔在地上,身上的血迹让他嫌恶,他笑嘻嘻的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你也太不信你弟弟了,有我问不出的事?” 桌子上放着折叠好的新衣服,这是闻澜清的习惯,刑讯之后非要换衣服,他并不喜欢血腥味,闻澜清脱了外套之后继续脱身上的衬衫,闻澹雅看向窗外冷淡的说道:“固秋回苏州了,在老宅,你走之前要不要去见她,你很久没见她了吧。” 提到闻固秋,闻澜清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闻澜清好看的一张脸露出一种无奈的笑容:“恩……还是不要了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怕吓到她。” 闻澜清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手指……总觉得有股血腥味呢。 “她一直在叨念你。” “……” “听说,之前听到你失踪的消息的时候她哭了。” 闻澜清笑了起来:“没良心的时候住到明家去,现在想起我来了。” “……哼。” 闻澹雅不说话,见不见都是他的事。 只是连闻澜清都没想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闻固秋的订婚典礼上。 ******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开门的却是个还没有门把高的孩子,莫约三岁的年纪,他踮着脚抓着门把挂在上面,随着门被打开,他顺着门转了一圈,然后撅着屁股跳了下来。 这是一间书房,正午的阳光透进来让整个房间即明亮又温暖,倒是个睡午觉的好地方,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手中的文件,冷漠的表情倒是被着阳光给柔和了几分,修长的手指捏着文件,姿势优雅又懒散,小娃娃吧哒吧哒的往男人的方向走去,仔细看的话,娃娃和男人眼睛有几分的相似,他走到椅子边仰望着男人,男孩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要爬上椅子,但是软乎乎的身子只能扑腾两下,爬不上去。 “……” 闻澹雅看着脚边的娃娃一个劲的折腾,他微弱的叹口气,揪住他的领子一把拎了上来把他放置在自己的胸前,一只手环住他,另一只手继续看手中的资料,只不过怀里的男孩是个调皮的主,看着可爱的小脸却跟个泼猴似得,他撅着屁股继续爬着,一脚踩在闻澹雅的手臂上,翻过了肩膀趴在了闻澹雅的背上,闻澹雅歪了歪头,脸上一抹无奈,但是还是让身上的娃娃继续折腾。 “嘶……” 肩膀一阵疼,闻澹雅侧过头,抽了抽嘴角,这臭小子直接趴在在肩膀上一口啃了下来,薄薄的衬衫怎么敌得过这小尖牙,闻澹雅去扯男孩的领子,拎开他,但是根本扯不开。 “放开!” 闻澹雅低喝一声,可是他不听。 “唔呜呜。” 闻澹雅一点没有怜惜,直接掐住男孩两颊肉嘟嘟的脸蛋,让他放开嘴,只不过这孩子更加倔,咬着闻澹雅的衬衫差点咬出一个洞来。 “……臭小子,你到底像谁。” 糊了一肩膀的口水,闻澹雅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等会你妈妈来,我让她好好的教训你。” 听到妈妈他就怕了。 “咦……我很乖。” 闻望今的声音脆生生的,但是末尾的时候会有些黏糊,拖着个长调,闻澹雅把闻望今抱在怀里,掐了一把他肉嘟嘟的脸蛋:“一点都不乖。” “唔……妈妈说我很乖。” “她骗你的。” 闻澹雅冷哼一声,这孩子熊的不行,说你乖巧真是昧着良心说的。 闻澹雅纳闷极了,明明这小混蛋的妈妈小时候乖巧的让人疼,这小子怎么熊的他一直想揍呢。 楼下传来开门声,闻望今眼睛一亮,拉着闻澹雅大喊: “爸爸爸爸,妈妈来了!” 啧,这手劲…… 闻澹雅刚站起来,闻望今已经跳下去了,他刚走到门口,闻望今已经吧哒吧哒跑下楼梯了,他刚走下楼,闻望今那熊孩子已经黏糊的趴在女人的胸口死命的蹭了。 闻固秋抱着儿子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男人,她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大哥。” 女人穿着紫色旗袍,披着精巧的披肩,随着岁月的增长和被疼宠的生活,女人倒像一朵花一样被浇灌的越发越美丽了,闻澹雅走过去把闻固秋怀里的儿子给抱走,拍了拍闻望今的屁股:“行了,小胖子,你妈抱不动你。” “咦!我要妈妈妈妈妈妈!” 闻望今还想往闻固秋的身上扑,闻澹雅一把抱走小胖子,但是他甜甜腻腻的声音让他听得发颤,可真会撒娇,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闻固秋看到闻望今那么渴望的样子,她的心软软的:“大哥,让我再抱一会望今吧。” “别太惯着他。” 闻澹雅皱了皱眉,闻固秋哭笑不得:“那是我儿子!我不惯着谁惯着。” 闻澹雅挑了挑眉,冷哼一声:“他也是我儿子,太惯着他,这家伙又得撒泼。” 他也是我儿子。 闻澹雅说的让闻固秋心里一怔:“大哥,你……” 闻澹雅不冷不热的回应着:“不用多说,我的决定不会更改,闻望今就是我儿子,你答应过的,给我一个儿子。” 闻固秋难得看到闻澹雅执拗的样子,她无奈的摇摇头: “是,他是你儿子。” 闻固秋其实心疼着闻澹雅。 过继的儿子终究没有亲生的好,可是看着闻澹雅抱着闻望今逗弄的样子,闻固秋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希望,闻望今好好孝顺闻澹雅,将来,替她,好好照顾闻澹雅。 第79章 琅琊榜-镜花水月 对面站着明楼,明台觉得脑袋一片混乱,他在说什么? “我现在代表中共上海地下党情报小组的领导跟你讲话。” 明台整个人都懵住了,刚刚明楼还在告诉他死间计划的真正内容,现在他又告诉他他是G产党? “你先别说话!!!” 明台后退了几步,对着明楼低吼着。 “让我想想!!!你别说话!!!” 明台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用愤怒的眼光瞪着明楼: “你,你是新政府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 “是。” “你是财政部经济司的财经顾问。” “是。” “你是军统上海站情报科科长。” “是。” “你现在告诉我你是G产党!!!!” 明台指着他质问着他。 “是。” “是什么是!!!你说,你还有什么身份瞒着我?” “我还是你大哥,明台,到哪我都是你大哥。” 明台简直起噎,太可气了!!太可气了!!大哥你瞒的我好苦啊! “明台?!” 闻固秋在房间里整理东西,突然背后袭来一股力道,把她狠狠的抱住,闻固秋踉跄了一下,无奈的拍了拍明台的手:“怎么了?” 虽然明楼和他解释过了,他也知道明楼的无奈,可是明台就是感觉心里有点难过,尤其是接了之后的任务,双重伪装两边潜伏,根本就是个危险之极的任务,他突然担忧着闻固秋,他会把她一步步的置于危险的境地。 “阿秋,我心里难受,心里堵。” 明台抱着闻固秋闷闷的说道,他感觉,现在只剩下闻固秋可以尽情的抒发他心中的难过,只有这个女人,可以完完全全的接受他,他瞒着大姐,大哥阿诚哥也瞒着他,他只剩下阿秋了。 闻固秋像安慰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明台的手背,她转过身,正面抱住了明台,轻吻着明台的额头,声音柔柔的说道:“难过的话,稍微休息一会吧。” “……” 明台顿了顿,稍微休息一会吧,不要太紧逼自己,他难过,可是大哥阿诚哥更难过啊。 “阿秋,如果你在乎的人瞒着你很多事,包括他的身份,什么都不肯告诉你,他就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你会怎么做?” 闻固秋歪了歪头,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淡淡的笑了起来:“那我会心疼他的吧,他应该很累,心里很苦,瞒着自己最重要的人,这是一种煎熬啊,我怎么会怪他?” “……” 明台似乎懂闻固秋的意思,对啊,大哥心里苦啊,明台笑了起来,他同样吻了吻闻固秋的额头,直白的说出心里话:“阿秋,你真好,你怎么会这么好呢。” 明台抱起闻固秋,带着女人转了一圈,闻固秋被明台突然的动作给吓到了:“做什么你!!” “阿秋,你在我身边真好。” 明台放下闻固秋,但是人却凑近了女人,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瓣,温柔的触感他喜欢的不行,他一寸寸的不放过她,闻固秋想要退一步,明台就上前一步,吻着吻着女人被他推到了床上,直到闻固秋喘不过气来,明台才得意的放开她,一点点的轻啄着被吻得红艳艳的嘴唇,闻固秋气的狠狠的捶着明台的胸膛,每次明台把她吻得快没气了,她就羞愤的想要捶他,明台对此毫不在意,每次这样每次都会这么做,明台舔了舔嘴唇,弓起膝盖爬上了床,跪在女人的身侧,就像一只即将攻击的豹子一样,正在攻陷身下的猎物,明台咧着嘴:“羞什么,我们都是未婚夫妻了。” 说着,明台吻着闻固秋的脖颈,一路进攻下去,闻固秋也弓起膝盖想踹明台下去,明台敏捷的一躲,抱着闻固秋在床上滚了一圈,随即不再有动作了:“别动,阿秋,让我抱一会,我有点累。” 说着,闻固秋还真不动了,明台其实还在养伤期,从76号里出来,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闻固秋想起明台被拔掉的十个指甲,现在想想闻固秋都还会心疼的发颤,闻固秋乖巧的应了一声,慢慢的闭上眼,明台勾起唇角,同样闭上眼,身上的伤已经不大痛了,但是今天明楼给他的消息却太过冲击了,他到有些头疼,现在闹过之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了,明台慢慢的闭上眼,睡前脑袋里依旧回想着明楼的那句话。 ****** 明台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他整个人比睡之前还要昏昏沉沉的,他感到全身发冷,冷到骨子在发痛的那种,明台感觉自己的身体糟糕的让他慌张,怎么回事?! “啊……” 明台发出声音,可是沙哑,难过,明台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什么……怎么回事……天花板咋这么高!不对!这里是哪里! 明台想猛地窜起身,看看自己身处在何处,可是这具身体糟糕到动一下就全身发疼,明台痛的眼前一黑,一双手制止了他,对方没好气的说道:“哎,想死也别这么冲动。” 明台缓过神来看清眼前的人的时候,他怔怔的喊了一声:“大哥……” 可是,脸是大哥的,其余的……长发白衣,什么情况? 蔺晨见梅长苏竟然呆呆傻傻的对他喊大哥,他得意的勾起嘴角,端起手边的药,移到他面前:“哟呵,不得了,为了逃避喝药,都喊我大哥了,可是,没用!” 明台抽了抽嘴角,他一定是在做梦,这么愚蠢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大哥? 明台又躺了回去,盖好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毛毛虫,转了个身闭上眼睛。 “不许躺回去!把药喝了!” “不喝!” 明台闷声说道,可是蔺晨不放过他: “不喝你是想死么?” “让我死吧。” 明台没好气的说道,这什么见鬼的场景。 蔺晨还真没见过梅长苏这幅撒泼赖皮的样子,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上前戳了戳明台裹着的被子,稀奇的说道:“这么想死?早说嘛,让我费心费力的救你回来,我有一百种让你死的办法,可是让你活的办法我一个都没有。” 明台窝在被窝里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到底该感叹这具身体是有多差,还是该感叹,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明台弄不清形式,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然而这招,还真是用对了。 梅长苏性子倔,蔺晨是知道的,否则不会连自己命的不要回来布这些一个个的局,现在竟然连药都不肯喝的,这种明显找死的行为,蔺晨绝对要给梅长苏写一首七言绝句来好好赞扬一下,他是没办法了,交给梅长苏那底下的一群手下来劝吧。 明台不肯喝药的后果立马出来了,半夜的时候,他开始发烧,想把药灌进去都难,灌了又吐灌了又吐,好不容易灌进去不吐了,开始又吐血了,可把一干人等给吓坏了,明台痛苦了一晚上,他是有意识的,可是没知觉,他觉得,这简直比在76号受刑还难过,明台恍恍惚惚之间,嘴里只剩下呢喃着一个名字:“阿秋……阿秋……” 蔺晨给明台扎针的时候对明台的呢喃听得最清楚了,这就是听得清楚,他才差点把针给扎歪了,等等,不对啊,这梅长苏昏迷的时候喊霓凰,喊靖王,他都能理解,这个阿秋是从哪跑出来的,蔺晨莫名的心里痒痒的……啊,好想知道啊,好想知道啊……梅长苏你快给我醒来,告诉我这个阿秋是谁啊…… 少阁主微妙的这个晚上心里痒痒的,盯着明台一个晚上,想盯出个洞来。 然而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晚上,明台终于醒了,在外人看来,就是梅长苏醒了,周围又是一干人等喜极而泣的样子,明台醒来时,屋子里暖暖的,精神稍微好一点,他慢慢的扫视着周围的人,把他们的脸和记忆中的一些事对上了号,是的,这么折腾了一个晚上,明台的脑袋里多出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是一个叫做梅长苏的人的记忆,明台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个男人原本有着幸福的家庭,并且前途似锦,可是这些全部都在一夕之间毁了,他失去了七万赤焰军弟兄,失去了父母,还中了火寒之毒,他步步为营步步算计,瞒着所有人,变成了现在的梅长苏,江左盟的宗主,明台对这些记忆里很多事都还是陌生模糊的,可是只有一点,他却微妙的理解梅长苏,梅长苏的隐忍让他想到了明楼,他们同样隐瞒自己的身份,在最重要的人身边步步为营步步算计,只为给他们一个未来,即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明台拧了拧鼻梁,他对梅长苏这个人,感到一种敬佩,不是所有人能够这么隐忍的,尤其在身子这么糟糕的情况下…… 说到身子,明台整个都萎了,一向健康喜欢动来动去的他,现在成了个药罐子,明台真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又回到了自己该在的地方。 梅长苏的记忆里,没有和阿秋一模一样的人……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他竟然,只是一个人。 ****** 梅长苏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感到一股异常,他的怀里有着一股温热,让人眷恋的温热,不是晏大夫给他暖身体的火炉,而是……梅长苏意识到,这种眷恋的温热是体温人的体温!! 梅长苏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睡的面容,女人睡觉时候的样子乖巧的惹人疼,她抱紧着梅长苏,用眷恋的姿态一动不动,梅长苏意识到有个女人躺在身边之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蔺晨那个混蛋是不是又干的荒唐事?! 他都能想象蔺晨那张欠揍的脸这样说道:你啊,身体总是那么冰冷,我给你弄了个美人,来给你暖被窝~包你暖和的不可思议~梅长苏猛地坐起身,身子往后窜,直到撞上了床板,可是这一撞,梅长苏又发现了不对劲,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简直健康的可以上蹿下跳,不像是从前各种虚弱,连喘气都会牵扯着内脏,让他煎熬。 “……明台?” 闻固秋被梅长苏的动作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明台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有些失措的样子,闻固秋笑了笑,拉过梅长苏的手,声音糯糯的说道:“别怕,明台,有我陪着你。” 梅长苏继续僵住身子,女人柔软的手碰触他,梅长苏想要躲开她,可是女人叫他明台?梅长苏忍着不做声,这其中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女人这般叫他,认错了人?不对,梅长苏扫视着周围的情景,房间小小的,没有苏宅的宽敞和古色古香,房间里的一切梅长苏都陌生极了,可是他是梅长苏,即使到了陌生的地方,即使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显露出来,梅长苏定定的看着面前还在睡眼朦胧的女人,似乎,他想要的情报,只能从这个女人的身上得到了。 可是,下一刻,梅长苏就愣住了。 闻固秋清醒之后,定定的看了梅长苏许久,女人皱起眉似乎在思索什么,梅长苏还没开口,闻固秋先上前扣住了梅长苏的手腕,用力一转把他撤了过来,然后女人跪在梅长苏的两侧,双手掐住梅长苏的脖子,不轻不重,口气却是异常冷漠:“你是谁?!” 梅长苏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就这么快发现了不对劲,明明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梅长苏淡然的勾起笑,没打算反抗,长期病弱的他即使有了健康的身体,他的潜意识里还是记着他那残破的身躯,梅长苏淡淡的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反正你不是明台!”闻固秋闷闷的说道。 原来这具身体的人叫明台啊。 “我不是明台,又该是谁?” 梅长苏的一双眸对上闻固秋的双眸,他看见女人眼中闪动的光芒,闻固秋动了动唇瓣:“我只知道,你不是明台。” 女人如此肯定,梅长苏长叹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听到梅长苏承认,是另外一种感觉,闻固秋露出了一抹想要哭的样子:“因为你的眼睛……明台看我眼睛……和你不一样,他爱我,而你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 梅长苏怔愣了一下,女人的委屈的模样让他无奈,但是他没办法安慰她,梅长苏无奈的说道:“原来如此。” 女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特别。 闻固秋放开了梅长苏,整个人跳下了床,狠狠的瞪着梅长苏,梅长苏坐起身子,也慢慢的下床,他双手作揖深深一鞠:“在下梅长苏。” 这下闻固秋像炸毛的猫一般,指着梅长苏叫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 闻固秋后退了两步: “让我想想!!你给我闭嘴!!!!” “……” 梅长苏支起身子,很是听话的不言一语,他似乎微妙的理解女人的心情,然后他又微妙的想起了萧景琰,恐怕,他身份暴露的那一天,萧景琰也会这样反应。 “你闭嘴!让我想想!你闭嘴!” 然后他会一步步的质问他: “你是帝都之中满腹奇诡,算无遗策的麒麟才子,苏哲。” “是。” “有“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美誉的江左盟宗主,梅长苏。” “是。” “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林殊……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梅长苏想着,萧景琰大概就会这样质问他吧,他最恨别人瞒着他,尤其是他身边的人,无论他以梅长苏的身份还是林殊的身份,萧景琰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想着,梅长苏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比起生气,大概更是惊慌和难过吧,他爱的那个男人变成了他,一个心冷充满诡计的谋士,想着,梅长苏有些无奈,一个人的心,是会变硬的,他杀过人,借刀杀人过,伤害过人,用计谋算过很多人,可是,似乎,到目前为止,不在他意志下伤害到的人,却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爱的那个男人,不见了。 “明台……去哪了?” 闻固秋愣愣的问着梅长苏,可是梅长苏该怎么答,他连身处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明台去哪了…… 可是,即便如此,梅长苏勾起了他淡然的微笑,他似是安慰闻固秋一般淡淡的说道:“在下虽不知明台在哪,但是在下保证,会尽快把他还给你。” “……” 看着和明台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气度和气质,闻固秋的心塞塞的。 “哒哒哒。” “固秋,明台,你们在里面么?” 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明诚的声音,闻固秋似乎找到主心骨了,女人吧哒吧哒的跑过去开门,明诚还没反应,就被打开门的女人给一把抱住了,女人的语气里带着哭音:“阿诚哥!!!!!” 阿诚可没想到闻固秋会来这么一招,阿诚有些懵: “怎么了,固秋。” 想着,明诚只想到一个可能性:“明台欺负你了?阿诚哥替你去教训他。” 不过话这么说,明诚心里纳闷极了:见鬼,要说明台欺负闻固秋他可不信,明台自个宠的没边了,竟然会欺负闻固秋? 说着明诚望向屋里站着的梅长苏,梅长苏看到门外和萧景琰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无疑是震惊的,萧景琰?不,不是,他不是萧景琰。 梅长苏皱起了眉,一个和萧景琰一模一样的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明台,你和固秋怎么了?她怎么哭了?” 明诚拍了拍闻固秋的背,放开了闻固秋后,走到明台的面前低声问道,梅长苏无奈的勾起唇,他该怎么说,梅长苏摇了摇头:“是我把她惹哭了,是我的错。” 明诚没发现明台的异常,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明台遭遇的拷问,又遭遇了明楼的身份冲击,还是那般天真的样子,明诚都会奇怪,所以梅长苏这般沉静的样子,明诚一下子没发觉出问题来,也只有闻固秋这种女人的第六感反应的特别快,明诚无奈的叹口气:“我知道,大哥的话让你很惊讶,我们瞒着你也有苦衷,你别把怨气撒在固秋身上,你辛辛苦苦想要娶回来的人,可别被自己给作没了。” 明诚语重心长的样子,是在对明台劝诫,不过就是明诚的这幅样子,梅长苏反而觉得新鲜,要是萧景琰的话,这苦心劝诫的角色该是他,萧景琰脾气就是一个倔,不懂变通,性子直的有时候会让人跳脚,梅长苏淡淡的笑笑:“是,我知道了。” 明诚讶异的挑挑眉:“这么听话?” 梅长苏透过明诚往他身后看去,女人还在瞪他呢,梅长苏笑着说道:“我怕她哭。” ****** 明台醒后,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猪,被各种喂养,补气养生的药材药膳一股脑的每天吃,顿顿吃,明台感觉自己不在养病,根本就是在坐月子,什么红枣桂圆猪蹄猪脚的全上来了,放在以前,他压根可以撇开不吃,可是放在这里,他身边的一堆人都会以泫然欲泣的样子劝着他吃。 所有人都觉得,宗主这次醒来之后,任性多了,不肯吃药,不肯吃补品,每天他们得劝着哄着求着吃。 明台觉得,他可以忍受时不时的发作,可以忍受一碗碗灌下去的药,可以忍受补得想吐的各种药膳,可是却不能忍受,这个世界他竟然只有一个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却不是他熟悉的人,他最想念的阿秋,却只能每天在夜里不断勾勒她的容颜。 这个身子好了一点后,明台最常做的是就是捧着小暖炉看着院子里的雪景,他不像梅长苏那般静静的看书,他喜欢静静的看着景色,眼中弥漫着回忆的,蔺晨坐在明台的身边,声音轻快的问道:“想什么呢?” “……” “你不说我也知道。” 蔺晨一脸我看穿你了的表情,明台微微撇过头,不想看自己敬重的大哥摆出如此蠢蠢的模样,蔺晨手里的扇子猛地展开,蔺晨轻笑道:“是不是你的阿秋?” “!!” 明台的身子颤了颤,蔺晨笑的得意:“说吧,她是哪位美人,让我们的梅宗主这么念念不忘。” 明台淡然的瞥了蔺晨一眼,不说话。 “嘿,你怎么不说啊!快说,不说我憋得慌!” 蔺晨催促着明台给他解惑,明台不冷不热的回了他一句:“憋着吧。” “……” 梅长苏,你咋这么狠。 蒙挚来的时候,明台的身子已经可以走动走动了,蒙挚给他带了消息,说萧景琰六月十六,册立为太子,这个消息明台并不意外,在他的记忆里,这些都是梅长苏一步步计划的,为萧景琰谋划,托着这个病痛的身子,有时候,明台替梅长苏不值,他替萧景琰做了这么多,萧景琰却是不体谅梅长苏,大概,也只有明台能懂梅长苏的痛了,这发病起来,无时无刻的想死啊。 “宗主,黔州传来消息,谢玉死了。” 长得像林参谋的黎纲告诉明台这个消息,明台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长得像王天风的谢玉,明台一直记得王天风死前的模样,是他亲自杀了自己的老师,王天风忠心为国为国而死,可是谢玉却是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赤焰军,明台笑了笑,黔州,可真是好地方,是他当年在军统训练的地方,现在,谢玉死在那里。 明台想着,一阵恍然,梅长苏是和他不一样的人啊。 隐忍,步步为营,煎熬,命悬一线。 哪一点,明台都觉得累。 【阿秋。】 明台想着,这一次,心比身体先痛了。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